「我真的可以相信你的話嗎?」在一間古樸干淨的房間里,寧譎面無表情的望著眼前這個身穿長袍,看起來很瘦弱的算命仙。
「如果你不信我,不會來找我。」老者撫著自己的胡須,笑容高深莫測。
寧譎嚴峻的目光顯得可怕深沉。「我會照著你的話去做,但如果不靈驗,我寧譎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我幫人算命多年,所說的話句句屬實。」算命仙臉上的笑非常有自信。「我說那個命帶金鎖的女子可以解你的煞,這就絕對是唯一的解煞之法。寧譎,本來你的孤獨命是無法可解的,但命由逃訕,運由心生,就看你自己是否可以打破你那注定的命格。」
寧譎忽然眯了下雙眸,狹長眼里射出的光芒無情又冰冷。「我會找到那個命帶金鎖的女人。」
算命仙笑著,搖起了他手里的折扇。「不僅要找到,還必須要讓她真心的愛上你。這把金鎖雖然屬于過許多人,可真正的主人就只有一個。要找到這個主人,千萬不要認錯了人。」
寧譎冷冷地望著他,知道老者的話還沒有說完。
「只有真正洞悉這把金鎖價值的人才是它的主人,那些只是因為金鎖的金錢價值而擁有它的人並不能算,而且即使擁有也只是短暫一時,真正的主人即使失去它也會失而復得,只有那個人才會看到金鎖的真正意義和價值,那是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本質。」不疾不徐地,算命仙緩緩說完。
「那個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本質,看來你是不會告訴我了。」寧譎望著他肯定地道。
「沒錯,能說的我已經全部告訴你了,接下來就是你自己的事。」老者合上折扇。「沒什麼問題的話,我想我們今天的見面就到此為止吧!」
寧譎站了起來,簡短地向他表示感謝。「酬金我會派人付給你。」不問價錢也不再多言,他帶著冷漠的表情走出了這間算命室。
老者臉上依舊掛著那抹高深莫測的笑容,看來自己的責任也已經完成了一半,而另一半則需要他去跨過。
是否可以跨越那些重重障礙,就是寧譎自己的事了。
就是這間古董店。
寧譎將車停在金氏古董店的門口,看著店門上那燙金的招牌,他燃起了一支煙,靜靜凝視著。
今天拿到了關于軒轅金鎖的調查報告,金鎖曾經是這家店的主人金豪才所有,不過又被賣了出去,被另一個商人所收藏。
本來他應該更加關注那個現在擁有它的商人,但是調查報告上的一個名字吸引了他的注意——金筱鎖。
想到算命仙的暗示,金鎖的真正主人,也就是可以替他解煞的那個女子現在並不是真正擁有這把金鎖的人。了解它真正價值的人,甚至超越了金錢的衡量……會是這個金筱鎖嗎?
一向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個金筱鎖也許就是那個他要尋找的女子。從報告書上看來,和金鎖有關系的人里面,只有她最可能符合算命仙所說的條件。
捻熄了煙頭,他毫不遲疑地走進了這間古董店。
明亮干淨的大廳,各色古董都被安放在適當的櫥窗里,一位看似訓練有素的年輕店員立即就迎上來招呼他。
「你們老板在嗎?」寧譎用很冰冷的聲音詢問著。
店員小周楞了一下。「請問您找我們老板有什麼事嗎?如果是要購買古董,或許我可以幫您的忙。」
「我是要購買古董,不過我想可能只有你的老板才能幫助我。」寧譎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彩色圖片,放在店員的面前。「這個,你見過嗎?」
店員很認真地看了圖片幾眼。「對不起,這種樣式的古代金鎖我們店里並沒有存貨。」
「所以我說需要見你的老板。」寧譎臉上表情更加冷厲,精光爍爍的雙眸讓任何人都不敢無視他的要求。
「小周,有什麼事嗎?」二樓平台上出現了一抹倩影,金筱鎖剛從保險庫里走出來,臉上的表情親切溫柔。
「小姐,這位客人堅持一定要見您……」小周的語音未落,寧譎已經一個大步跨上通往二樓的樓梯,徑自向上走去。
「這位客人,沒有邀請的話不能到二樓……」金筱鎖警告的話還未說完,目光里已經流露出萬千疑惑。
這個男人她認得,就是那天在墓園里態度狂妄、說話無禮的男子。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她忘了阻撓他上樓,定定地看著他一步步走近。
「金小姐,你好。」嘴里吐出客氣的話語,寧譎不馴的目光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他想起來自己和這女子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真沒料到原來金筱鎖就是她。
金筱鎖眼里閃過一絲慌亂,她力持平靜的說︰「請問客人是?」
「我叫寧譎,我來是為了向你打听一樣東西。」他拿出手里的圖片,在她面前展開。「這把金鎖,你應該認得吧?」
金筱鎖看著圖片,不由得全身顫栗。
他問的竟是這把軒轅金鎖,前幾天才惹出了她不少淚滴。
從她的臉上表情來看,寧譎已經感受到,對她來說,這把金鎖定有什麼特別之處,而且還不是平常古董可以相較比擬的。
「你擁有過它,可以告訴我,它到底有什麼價值?」這是他一貫的問話方式,不會迂回,沒有客套。
她接過了他手里的圖片,細細的看著。「金鎖……現在在你這里嗎?寧先生,如果可以,你願意轉讓給我嗎?」出人意料的話語從金筱鎖嘴里說出,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很魯莽,可是她實在太想要重新擁有這把金鎖,自從知道那個淒美的傳說以後,她的眼前彷佛不斷閃過玉妃被賜死的畫面。
「你想要這把金鎖,這麼迫切?」寧譎沉穩的心跳不自禁地加速躍動,難道說他真的沒有找錯人?!
金筱鎖努力平復自己激動的心情,她點了點頭。
「那麼就先回答我的問題。」他堅毅的聲音和態度完全不容置疑。
金筱鎖的目光從圖片轉移到他臉上,深吸口氣,這才回答︰「你剛才問我它的價值,你是要我替你評估它的價格嗎?」
「我是問你它本身的價值,而不是金錢價值。」低沉嗓音平靜又堅毅地在二樓的空間里輕輕回響。
金筱鎖望著眼前這張陌生又熟悉的臉,不知道為什麼,腦海里又浮現出關于金鎖傳說的畫面——殘暴的劉諺帝,深情的玉妃,無情的賜死,合葬的金鎖……
「這把金鎖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價值,它只是一個信物。那是代表著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愛,是生生世世綿延的愛情。我是很想得到它,但只是把它當成信物來保存,紀念一段愛情傳說。」金筱鎖氤氳的眼里閃爍著道不清說不明的光芒,娟秀的臉上更飄蕩著難以捉模的表情。
愛情信物,代表著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愛,這就是那個金鎖的真正意義嗎?或許除去它的歷史價值、古董價值以後,也就只剩下這層意義了。
調查報告上也提過關于金鎖的來歷,但那也只是證明這把金鎖年代久遠的數據而已,擁有過金鎖的主人最後都以高價把它賣給下一位買家,相信他們當中沒有人會真的記得這個傳說。
「你嘴里說想要保存,但十三年前你父親還是把它賣給了別人。」
「是的。」金筱鎖眼里涌起了些許晶瑩。「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關于金鎖背後的故事,而且父親需要變賣它來拯救這家古董店。」眼前這位客人到底為何而來,又為什麼對金鎖的事如此關注,金筱鎖很想要去了解。
「寧先生,這些事與你有什麼關系嗎?你和這把軒轅金鎖之間……又有什麼關系?你是這把金鎖的現任主人嗎?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麼要來?」心情平復下來,金筱鎖也恢復了思考的能力。
寧譎認真地看著這個容貌清秀的女子,狂妄一笑。「我不曾擁有過這個金鎖,只是偶然知道它曾經屬于這里,所以就想來問一下它有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值不值得去擁有。」
他的解釋讓她更疑惑了。「就算知道了,又如何?」
真是個外表溫柔可人,內在卻敏銳多刺的女子啊!有著這麼靈敏的反應,難怪她可以獨自經營著這家古董店。
寧譎心里對她有著贊賞,但表面卻立即掛上冷漠的笑容。「知道了我才能決定是否要去競標這把金鎖。下個月一號,它將要被公開拍賣,你這麼想要它,不會不知道這個消息吧?我是個生意人,在拍賣會開始以前,應該調查清楚,它到底值多少錢,值得我去關注與否。」他的眼銳利地掃過她的臉,細細捕捉她臉上的表情。
寧譎的話,令金筱鎖臉上浮現無數失望和落寞的神情。原來,他對金鎖的興趣只是為了那些升值的價格罷了。但這又如何?她是經營古董商店的,更應該明白大部分的人會購買古董只是因為它的價格不菲,並且可以保值和升值。
他剛才問她關于這把金鎖的真正價值,她還以為他和其它人有所不同呢!
「其實我也不是什麼研究古物的專家,關于這把金鎖的價值,我也無法準確地告訴你一個數字。」她很公式化的回答。「古董這種東西,都是各憑自己的眼光和愛好。寧先生,如果你想要購買其它古董的話,我們店里也有一些適合的。」
「改天吧,改天有空我會再來光臨。今天打擾了你,金小姐,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關于金鎖的事。」他點點頭,臉上帶笑卻不透露出任何訊息。
金筱鎖跟著禮貌回應。「如果沒事的話,請您下樓吧,二樓是非請勿入的。」她心里的失望正在擴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激動什麼、期待什麼。她被那個美麗的傳說所感動,難道還希望人人都和她一樣不成?
寧譎再一次不動聲色地審視她臉上的表情,當他表示自己是為了錢才想要這把金鎖後,她的態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看來,她想要迫切擁有這把金鎖,絕對不是因為它是個古董。
「再見。」寧譎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他想他已經找到那個命中帶鎖的女子了。
「寧先生,你也會去競標這把金鎖吧?」在寧譎踏步下樓的瞬間,她在身後叫住了他。
「這個……」男人只是回過頭來,很客氣的笑了笑。「听了你的話之後,我還在考慮當中。」
金筱鎖聞言,只是點了點頭,再也沒有開口。
默默地注視他寬闊的背影消失,金筱鎖對他的身分又有了更深一層認知。
寧譎,難怪她總覺得好像在哪里听過這個名字,原來他竟是聲名遠播的「華夏集團」現任總裁,他打造的龐大金融帝國,幾乎可以左右整個台灣經濟。
這樣的一個人,出現在她的店里,詢問的只是關于一把金鎖的事。或許他也像那些自以為有錢高貴的人一樣,想要收集古董來炫耀自己的財富。
他們都不會真正明白那些古董的喜怒哀愁,古董也是有生命的,承載了關于歷任主人的悲苦歡樂,而千百年流傳下來。
金鎖就要被拍賣,這個訊息讓她的心髒又緊揪起來。
她捏緊沁出汗水的手掌,決定自己要去參加這個拍賣會,盡一切能力買下這把金鎖。
不為別的,只是因為她覺得自己理解玉妃的那份痴情,希望可以好好的保護這份感情,收藏在自己身邊,並且告訴後人們,這把金鎖表達的是一個女人用生命去愛一個男人的決心。
寧譎的到訪,該是她尋常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雖然他那股帝王般的氣勢是那麼與眾不同,但他終究也只是一個逐名競利的商人而已。
他們之間,是不會有任何關系的。
寧譎回到自己的豪華住所里,那是位于高級公寓頂樓,擁有最奢華精致裝潢和一流設備的享受空間。
電話錄音機在不斷的閃爍,他按下按扭,然後將自己?在柔軟的沙發上,拉開領帶。
「寧譎先生,很可惜你不在家,沒有接到我這個世紀美少女親自打來的問候電話。為了讓你後悔,我決定下個月起就要搬到台北市內居住,讓你接受經常見到我的懲罰。」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調皮的女性聲音,而寧譎一貫嚴厲的眼眸里也立即閃爍出晶亮的光芒。
「希望你能來機場接我,至于到達日期和準確航班,我相信以你的通天本領,一定會調查得到。」電話掛斷後,之後幾通都是一些關于工作上的要務聯絡,因為今天下午去金氏古董店的時候,他難得地關上了手機。
寧譎仰起頭靠在沙發上,嘴角帶著難得一見的輕松笑容。
葉思顏,他最好的朋友葉學軍的妹妹,去年她生日的時候,他和好友一起飛去美國給她過生日,就在那天晚上,他吻了這個女孩。
怎知幾個月後,學軍在潛水中不幸身亡,思顏傷心欲絕,一失蹤就是大半年,他雖然暗中派人調查她的行蹤,卻不想去打擾她的療傷之旅。
現在她終于要回來了,從電話里的聲音听來,她似乎已經完全從悲傷里恢復過來,變得和過去一樣活潑開朗。他要她成為他妻子的計劃,看來也可以付諸行動。
只要他能解了自己的孤獨煞,就能夠實行這個計劃,他不想再看到任何他愛的人離開自己身邊。
這麼多年來,太多的人從他身邊走開,而他雖然表面上一無所動,而且看起來勢力越來越強大。但有些東西一直在他心里徘徊,那種徹骨的孤獨感,他也並不是完全無動于衷。
要解煞,他就必須去接近那個名叫金筱鎖的女孩,讓她愛上他。這是他必須要做的事,決定了就要趕快行動。
寧譎站了起來,遠望著天邊的夕陽,目光堅定憂郁也充滿了狩獵者的殘忍。
這是一個吸引了許多富豪名紳來參加的拍賣會,被拍賣的都是價值連城的貴重物品。從最著名畫家的絕世畫作,到古代帝王的專用物品,可說是一應俱全。
被這些名貴的物品包圍,那把軒轅金鎖也就不再受到眾人的過度關注。金筱鎖很希望大家的目光都被其它華光溢彩的古董所吸引,那些景泰藍的瓷器、埃及的避邪靈符、絕世的名家好畫,以及名人手稿……衷心希望不要有人注意到這把金鎖。
丙然,拍賣會開始後不久,軒轅金鎖就被拿了出來,三百萬的低價,在這些拍賣品里並不算過高,可是應者寥寥,畢竟它雖然出自宮廷,但也只是個王妃的陪葬品而已,在軒轅王朝里,比金鎖貴重許多的古董還有太多太多。
「三百五十萬。」金筱鎖堅定地報出價格,一時之間,竟沒有其它人再出價。金筱鎖屏住了呼吸,等待著自己可以中標。
「四百萬。」就在主持人準備拍板時,後排有人報出了更高的價格。
出于本能,金筱鎖回頭望了一眼。由于經營古董店,她從小就陪父親出入這樣的拍賣場跋,也認得許多古董愛好者、收藏家,大多時候她都認得出對方,並知道他們的名字和收藏愛好方向。
可這個人她卻從來沒有見過,究竟是個新近的爆發戶,還是海外歸來的年輕第二代?金筱鎖無從揣測,只覺得心情變得差勁起來。本來她對競標這把金鎖很有把握,而且會場里也沒有看到寧譎的身影。這樣一來,應該只有她對這把金鎖深感興趣。
但忽然間殺出這麼個神秘人物,她不知道對方的底細,也就很難把握住自己的出價範圍。畢竟這把金鎖是標來自己收藏的,那就不能動用店里的流動資金,只能憑她這幾年的積蓄,好好斟酌出價。
「四百一十萬。」她躊躇一下後,決定繼續喊價。
「四百五十萬。」對方又毫不猶豫地加了四十萬。
金筱鎖的表情漸漸蒼白,看來對方對這古董金鎖也是勢在必得。
「五百萬。」咬了下牙,她報出了自己的出價。
「五百萬,這位小姐出價五百萬了……」主持人看起來異常興奮,似乎沒有想到這把金鎖會引來拍賣會的第一個小斑潮。
「還有人出更高的價嗎?這位先生,這位小姐已經出價五百萬了,這把金鎖精致漂亮,而且雕工也十分考究……」
「一千萬。」在大家的注目下,那個年輕人報出一個讓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氣的價格。這樣一個小小的金飾值得一千萬新台幣嗎?
金筱鎖憤怒地捏緊拳頭。一千萬,這把父親當年以一百萬的價格購入,賣出時候也才兩百萬的金鎖,現在居然被標到了一千萬?!
「一千萬,這位先生已經出價到一千萬了,多麼讓人驚嘆的價格啊……」主持人開始夸張的叫喊,而金筱鎖再也听不見其它聲音。
這已經到了她的極限,她絕對不可能花費一千萬去買下這把金鎖。她不能這樣任性,把父母留給自己的積蓄都用完,她還要繼續經營古董店,必須保證店里有充分的流動資金啊……
金筱鎖眼里噙著淚水,看著交易成功,金鎖被那個年輕人拿走,她除了感到忿忿不平以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接下來的過程她也不需要再參加了,金筱鎖起身離開,表情木然。
不知道那個年輕人究竟懂不懂金鎖的真正含義,明不明白金鎖背後所代表的真情摯愛?然而不管他懂不懂,這些都已經與她無關了……
金筱鎖走出會場,獨自在外頭大廳里徘徊。
「金小姐,你果然出現了。」就在她失魂落魄的時刻,身邊突然響起一個渾厚的男性聲音。
她回頭,發現寧譎風度翩翩、神采奕奕地站在她身邊,客氣的與她打招呼。
「寧、寧先生……」原來他還是來了。「金鎖的拍賣已經結束,我想你可能來晚了。」她眼里自然地流露出很深的遺憾與挫敗。
寧譎卻笑得萬分神秘。「是嗎?我不覺得自己有來遲。」
金筱鎖勉強擠出微笑。「這麼說,恭喜你有了其它更好的選擇。趕緊進去吧,其它東西也開始拍賣了。」她已經考慮不了那麼多,只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我已經標到了我要的東西。」寧譎卻一個跨步擋在她面前,自豪的笑容掛在他卓越不凡的俊臉上。
金筱鎖似乎感覺到他的話中有話,抬起頭,她驚奇又落寞的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