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炯推門而入時,沒有想到會看見這觸目驚心的一幕,他按了門鈴,可是卻無人應門。星雨出去了?但他們同居的這半年里,她幾乎天逃詡待在家等他回來。
她都會待在家里幫他開門,用溫暖的笑容迎接他。歷經一天的疲倦後,星雨的笑容已經成為他的慰藉,讓他感到放松。
打開門,看著空蕩蕩的客廳,他剎那間覺得寂寞——濃厚的孤獨像揮不去的輕霧罩在心頭。原來他也害怕寂寞,也希望可以有個伴侶,原來自己並不如想像中堅強……
星雨去哪里了?他換了鞋,呆呆的站在門邊發愣。一種突如而來的驚慌在心底發酵,這沒來由的心慌是什麼?仿佛即將失去最重要的人似的……他跑進臥室,她並不在;又趕緊拉開衣櫥,發現她的衣服好端端的在里頭。
他深深呼吸,難道她會不告而別?不會的,他懸起的心漸漸放下,星雨不會就這樣離開,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離開他,可是她不會;不論他怎麼鄙視她、羞辱她、唾棄她,她都不會離開。
從她眼中濃濃的愛意,他可以這樣篤定。可是內心依舊無法安定,他推開浴室的門,惶惶然的四處張望,又沖進了廚房
剎那間,他的臉色蒼白。眼前的畫面讓他全身顫抖,發生了什麼事?
星雨躺在地板上,雙眸緊閉,面無血色,手邊有一灘暗紅色已然凝結的血跡,這令他血液冷卻,他居然雙腿發軟,一時間腦子一片空白。
「星雨……」玄炯喃喃呼喚她的名字,目光梭巡她毫無生氣的臉龐。他忽然驚醒過來沖到她身邊,顫抖著雙手,小心的將她抱起。
「星雨……」他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沙啞與恐慌,她為什麼會暈倒?為什麼會受傷?心中的恐懼如排山倒海般將他擊倒,讓他臉色慘白,呼吸急促。
他急急審視著她,赫然發現她左手手臂被地上散落的玻璃劃開一道長長的傷口。「星雨,醒醒!」
他的手探過她的鼻息,還好,她還有呼吸!他的心猛地痙攣,將她抱起,小心翼翼的摟在胸前。望著她的目光透出一絲溫柔與擔憂,與平時的冷酷判若兩人。
他不知道她為何昏迷,也不知她昏迷了多久,所以他只有一個辦法——立刻把她送到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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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炯的手緊緊握住星雨,仿佛握著自己的生命。他臉上從來不曾有過這樣關切與哀傷的表情,他默默祈禱,希望上蒼讓她趕緊醒來。他不再是個無心的人,他只是一個凡人,一個和所有人一樣有感情、會害怕的人!
她對他的影響竟然這麼巨大!看見她暈倒在地的剎那,他以為她再也不會張開眼楮……他閉上雙眼,強忍住心底的脆弱。
這種感覺已許久不曾出現,他以為已經把自己封閉得完美無缺,完美到沒有人能越過他心底的防線,觸及他內心深處的柔軟。
但是他錯了,他只能隱藏,只能刻意逃避,卻無法真正做到無心!因為他只是一個有愛有恨的平凡人。
他握住星雨的手,看著眼前這個女子,祈求著她能早點醒來,他有許多問題想要問她,在他心底有個巨大的恐懼需要得到解釋。
星雨仿佛听見他的呼喚,密長的睫毛緩緩煽動,他傾身向前,屏息以待。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終于張開,先是呆滯無神的看著前方,然後一轉頭,幽亮的目光對上了他焦急的眼。她微徽蹙起秀氣的眉毛,眼底寫滿困惑。
「星雨。」
他的聲音異常溫柔,讓人心痛。「這里是醫院。」他回答了她眼中的疑惑。
「醫院?我為什麼在……」她濃密的睫毛又再次煽動了一下,眼眸里終于注入些許生氣。
玄炯握緊她的手,嘴角緩緩綻開一抹溫柔的笑容。「我回到家時,發現你暈倒在地板上,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星雨卻震驚在他的笑容里,久久無法言語,只能愣愣看著他。此刻她的腦子只有一個念頭,他笑了,他居然對著她露出溫柔的笑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眼前的男人究竟是玄炯,還是無塵?「怎麼了?不舒服?」看著她蹙眉深思的表情,他有些緊張。「醫生說你扭傷了腰,兩個星期內你根本沒辦法行動。」
「腰?」她下意識想挪動身子,發現自己無法移動,她驚恐的看著他,驀然想起一切。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神情緊張,語氣里不自覺加入命令的口吻,他得搞清楚整件事,是不是他最害怕的事巳經發生了?雖然直覺告訴他並不像,但他必須了解整個情況!
「我……」她的喉嚨干澀,聲音低啞。「我只是想拿放在櫥櫃里的玻璃杯,但太高了我拿不到,所以只好就搬了把椅子,結果腳下一滑,就從椅子上跌下來,杯子也跟著打碎。」
她正好跌在一片碎玻璃上,這才刺傷手臂。「當時一陣刺痛從背上竄起,我想要站起來,可是一用力,腰部就傳來一陣疼痛……後來我就暈過去了……」星雨低垂眼眸,不再說話,
他也跟著沉默,握住她的手似乎更加用力,半響後才听見他的聲音。「你可以呼救,或許有人會听見。」
星雨抬起頭來,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面色有些蒼白。
「可是你沒有……」他眼里閃過痛苦的光芒,柔和了僵硬的臉部線條。「因為你記得我的話,是不是?寧願自己痛到暈倒……」
「現在是冬天,窗戶都關著,有誰會听見?」看著眼前忽然不太一樣的他,她自然的解釋起來,「當時我痛得連呼吸都覺得困難,手臂上的傷口也很深。我想試著爬起來打電話叫救護車……可是根本沒辦法……」不知為什麼,他臉上的表情讓她一陣心酸。
「沒事了,現在已經沒事了。你渴了吧?我倒水給你喝。」玄炯安慰著她,拍拍她的手站了起來。
星雨微微張大眼,看著他體貼的為她倒水。這個人是玄炯?是那個一直對她冷眼相待的玄炯嗎?為什麼他變得這麼不一樣?
那她就算傷得再重,也會甘之如飴吧?他甚至扶著她的頭,親手喂她喝水!他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把水倒入她口中,目光專注而認真。
喝著喝著,她的眼眶竟然紅了,一顆無聲的淚水滾下臉頰。
他詫異的睜大眼。「怎麼了?很疼嗎?」他溫柔的巡規著她全身。「我去找醫生來。」
她伸手拉住他的衣擺,吸吸鼻子,哽著聲音說︰「不要走,我沒事,我只是,我只是……」她目光清亮專注的望著他,只是沒想到還會看見他的溫柔。
「你只是什麼?」玄炯反手握住她柔女敕的小手,著急的詢問。
「我只是……」她的目光晶瑩。「只是沒想到你會對我這麼好。」
他倏地一怔,全身一僵。
他們四目相視,在目光相觸的瞬間,似乎有一股情懷悄悄萌芽,他們一瞬也不瞬的凝望對方,誰也不知道回蕩在心底的感覺究竟是什麼,但此刻,卻是他們這半年來最接近的一刻!
以前即使他們相互擁抱,可是卻沒有如此刻般接近。誰也沒有移開目光,親昵的氣氛在醫院的空氣里飄蕩,他們十指交纏,緊緊相握。
一陣輕輕的敲門聲打斷他們之間暖昧的氛圍,他忽然放開她的手,瞬間恢復了正常——又是那個冷漠、面無表情的他。「進來。」
進來的是巡房的醫生,在看見星雨醒了之後,又向她叮囑幾句,要她注意調養,以後不要再扭傷腰。
醫生走後,星雨像想起什麼似的,驚恐的看著他。「你待在這里沒關系嗎?如果讓別人知道……」
「他們不知道我是誰。」他淡淡的回答,沒有多少人真的見過他,因為他從來不在公開場跋露面。
「可是……」她咬了咬牙,有些不安,她知道玄炯很避諱他們之間的關系。
「你好好養病。」他只是簡單的說。
你會待在這里陪我嗎?她看著他冷漠的神情,想要月兌口而出的話又咽了回去。還是不要問的好,如果他要走,她也投辦法留得住。
這半年來,她已經學會沉默,對他的事不聞不問,才是最好的方法吧?一切都讓他來主導,她只要待在他身邊守著這塊小小天地,等待他的到來,這樣對彼此都好……
「睡吧。」他忽然走到她身邊,替她拉好被子。「過幾天再來看你,這幾天我會讓軒轅煬來照顧你,」他似乎下定決心的說。
「好,」星雨沒有任何抗議和不滿,依舊帶著恬靜的笑容看著他。雖然那笑容看起來有點虛弱,也有點脆弱。
他的手拂過她的臉頰,但是一句話也沒有說。他知道,他說出口的話不會是她想听的,也不會是他的真心話。
縱使此刻有千言萬語想要告訴她,但怎說得出口?玄炯怎可能對她說出那樣的話?
玄炯會冷漠的轉身高開,玄炯的心依然如石頭般堅硬,而他就是玄炯。
軒轅煬的確對玄炯很忠心,他每逃詡按時到她病房,安靜的坐在一旁做自己的事,從來不打擾她,也不跟她交談。
他似乎對她的身分不感興趣,那漠然的態度和玄炯果真如出一轍。她對軒轅煬其實很好奇。玄炯身邊的特別助理不只他,還有另一位軒轅灼,他們不是兄弟,但同姓軒轅,據說都是炎老爺子取的,
他們從小就在炎家,對老爺子的話言听計從,現在又幫玄炯做事。她相信玄炯完全信賴他們,不然不會派他來這里照顧自己。
他們在炎天集團是高高在上的助理,那在炎氏家族又扮演什麼身分?
她發現玄炯周圍的一切都是一個謎,一個她可能永遠也無法槁清楚的謎團!那個答案可能就是他必須隱姓埋名,重新開始的原因。她也知道,玄炯不願意告訴她這個原因,不然他怎麼會用死亡來離開她?
房門被推開,已經有三天不見的玄炯忽然步進病房。軒轅煬立刻站了起來,這兩個男人之間並沒有交談,點了一下頭後,軒轅煬悄無聲息的離開。
房門關上後,玄炯才走近她,依舊是那張冷冰冰的臉,眼神漠然。「你好些了嗎?」但有誰會想得到,在他冷漠的表情下隱藏著多少深情?這三天來,她的影子總不時的在他眼前晃動。
「嗯。」星雨輕輕點頭,懷念三天前的他,那個她感覺到他們如此接近的剎那,她淡淡一笑,沒什麼可遺憾的。
她已經擁有那個剎那,觸模到真實的他,不是之前掩整在層層面具下的他,這就已經足夠了。
他在她床邊坐下,環視四周,然後滿意的點頭,「這里還住得慣嗎?」
「很好呀,正好對著草坪,風景很好。」
他無聲的點頭。
又是一陣沉默,她輕輕低下頭,不知道還可以跟他說些什麼。
「這個……給你。」他忽然拿出一只銀色手機放在她床上。
星雨微微一呆,小心的拿起,不解的望著他。
「我的號碼已經存在里面了,有我的專用電話,也有我的手機號碼。如果這兩個你都找不到我,還有軒轅煬跟軒轅灼的電話,他們總有一個會知道我在哪。」他冷淡的說著,眉不挑,跟不動。
她卻暗暗覺得溫暖,雙手緊緊握著那支手機。「你是怕我有事找不到你嗎?」
他默默點頭,眼神又冷硬了幾分。
可是她的心卻在漸漸飛舞,他以他的方式在關心她,雖然沒有溫存的話語,但他還是關心她的。
「以後你要帶在身上,這樣我也方便找到你。」他的聲音冷漠。
「我知道,我一定會帶著,隨時隨地。」她的笑容無比溫暖。
他這樣做不只為了防範意外,也為了防止可能發生的危險。雖然這次星雨出事純屬意外,可是他已隱隱嗅出一股威脅的氣息。他冷冽的眼掃過星雨開心又心無城府的清麗臉龐上,微微逗留。
他知道風浩臣已經開始動作,風際集團正悄悄進行反擊計劃,他們最近頻頻放出風聲,說要收購整個炎天集團——這是自從他跟風浩臣對峙以來,對方所采取最積極的行動。
或者,決戰的日子很快就要逼近,而他沒有時間來照顧這個女人。星雨是他的包袱,他應該決然舍棄,可是他還是把她留在身邊。他依然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對是錯?如果星雨因為他而遇到危險,他又會怎樣?
她抬頭對他嫣然一笑,小心的打開手機,似乎在背著他的號碼。
玄炯不自覺的淡淡一笑,因為她那珍視的表情。她總是這麼溫柔開朗,她曾經擁有全世界最燦爛和幸福的微笑……
他驀地渾身緊繃,他在想些什麼?他惱怒的緊蹙眉頭,這些天他花了太多時間想她,對他來說不啻是個危險的消息。
他得跟她保持距離,像過去一樣保持距離。只要她沒有走進他心里,她就不會有危險吧?而他也不必因為她而牽腸掛肚。但如果,她已經在他心里了呢?或許她從來不曾離開過他心里。
不,不行!為了星雨,也為了他,他們之間只談欲,沒有情!
玄炯驀地站了起來。「兩個星期後你自己回家,我要離開很長一段時間,短期內不會回來。」
她悚然而驚,剛才他的表情還很柔和,怎麼說變就變?連看著她的樣子也是一臉厭惡?她張了張嘴,好半天才發出聲音。「你要離開一陣子?」
「對。」他堅定的點頭。」在這段時間里,除非緊急的事,否則不要打電話給我。」他甚至有些後悔把號碼告訴她,這樣一來她不是很容易就能找到他嗎?
「當然,我知道。」星雨順從的低下頭,心情卻沉到谷底,他怎如此善變?
「我走了。」玄炯頭也不回的離開,聲音里滿是懊惱和不耐。
他後悔了,他後悔對她這麼好!她抬起頭,悲哀的看著他的;背影,想叫住他,卻又不知道能說些什麼。他走得那麼匆忙,一點也不留戀。他要去哪里?又要去多久?他還會回來嗎?
這些話哽在她心頭,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只能握緊手里的電話,里面有他的號碼,可是她卻不能打,如果她輕易就使用,他一定會把電話收回。
星雨美麗的臉上露出哀傷的神情,默默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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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炯與風浩臣的第一次會面,居然不在台灣,而在遙遠的美國。或許,他們兩個誰也沒想到會在異國狹路相逢。
玄炯是為了一項通訊技術而到美國跟當地的實驗室洽談,只要掌握這門科技,他的通訊部門就能擁有不容小臂的競爭潛力。因此,雖然對方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實驗室,他也要親自前往。
但風浩臣到美國的原因卻無從知曉。起碼,玄炯並沒有到任何情報。不巧的是,他們住在同一間酒店里。
玄炯遠遠就看見朝他走來的風浩臣,跟照片上一樣俊美無儔的臉,一臉深沉難測的神情,眼眸里閃爍著詭譎的光芒。
他似乎也看見了玄炯,彼此就這樣擦肩而過。玄炯的表情一直是淡漠的,仿佛他們不是宿敵,只是毫不相識的陌生人。
忽然之間,這兩個男人同時停下腳步,或許他們都感覺到一股不一樣的氣流?又或許是在血液里早已種下的仇恨因子,讓他們瞬間都感應到對方的敵意?
風浩臣緩緩回頭,玄炯也跟著回頭。兩雙同樣銳利睿智的眼眸緊緊盯著對方,兩張臉孔都是一樣的冷硬與自信。
風浩臣先開口。「玄炯?」他的聲音和表情一樣,充滿了詭譎的氣氛。
「風浩臣。」玄炯淡淡回應,目光掃過他的眼。
「真是沒想到……」風浩臣輕輕笑著,笑聲好像來自遙遠的彼方。「你听說過風炎兩家的古老傳說吧?那來自干年的噬骨仇恨?」
玄炯只是淡淡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我不會放過炎天集團,以及任何跟炎家有關系的人。」風浩臣冷冷的發誓,聲音飄蕩在偌大的空間里。
四周依然人來人往,偶爾會有人回頭注意這兩個英挺卓然的東方人,可是人們都腳步匆匆。他們兩個依舊站立在原地,帶著挑釁的目光望著彼此。
久久,才听見玄炯用清晰鎮定的聲音說;「我等著你,風浩臣。等著讓我們倆來結束這些恩怨,該是結束的時候了。」
風浩臣揚了揚眉。「你也感覺到了?」
玄炯點點頭。
是的,他感覺到了。這段延續了太久的仇恨應該是結束的時候,這麼說來,風浩臣也有相同的感覺?
對方的笑聲震動著他的胸腔,風浩臣又向他走近,拉近彼此的距離,也讓仇恨的火焰燃燒得更加熾熱與旺盛。
「玄炯……或者我該叫你炎無塵?炎家唯一的繼承人?」
玄炯在瞬間失控,雖然他用強大的意志力控制住自己,可是跟里還是流竄過一抹詫異和恐懼,他眯起雙眼,警覺的看著對方。「我是玄炯!記住,和你為敵的人是玄炯。」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
風浩臣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當他听見妻子的呼喚時,才重新露出微笑——這一次,是真誠的笑容。
他不會輸給這個男人,因為他有自己要守護的人;只是不知道這個玄炯,也有他必須守護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