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單芊芊從海灘上將宇文浩撿回家後,單家就自然而然擔負起了照顧這個來歷不明、又沉默寡言的虛弱少年的重責大任。
但是,不論單家人怎麼追問,除了回答他名叫宇文浩外,對于其它問題,他就只是搖頭罷了。
因為宇文浩月兌水嚴重,身體又十分虛弱,單家決定先讓他好好養病,再慢慢調查他的身分。
「宇文哥哥,你到底幾歲了?又為何會昏倒在海邊?听你口音,也不像是吉州人,你到底來自哪里?」一下私塾,單芊芊就跑到宇文浩的房間,眨動著那雙圓溜溜的烏黑大眼,好奇地看著正靠在床上閉目養神的宇文浩。
宇文浩緩緩睜開眼,充滿戒備地看著眼前梳著兩條小辮、身穿粉色短襖與同色羅裙的女童。「妳是誰?」
「喂,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健忘啊!難怪問你什麼都不知道呢!」單芊芊立刻嘟起紅潤的小嘴。「是我把你從海邊救回來的。你昨天不是還對我說過謝謝嗎?」
「什麼?」宇文浩仔細打量眼前這個有著一對圓圓大眼,唇紅齒白,又胖嘟嘟的小女娃,那張文質彬彬中帶著蒼白的臉龐上,掠過驚異之色。「救我的明明是個身材矮小的男童,可妳卻是女童……」
「我哪里是男孩子了?」單芊芊氣惱地跺腳,圓圓的雙眸里掠過生動的表情。「還有,身材矮小又是什麼意思?我已經長高許多了!」雖然在同齡孩童中,特別是和男孩們相比,的確個子矮小了不少……
宇文浩感到不可思議的瞪大雙眼。「是小妹妹妳救了我?不對啊,我記得很清楚,救我的男童是穿著白色的袍衫,而且力氣很大,我昏迷不醒時,就是被他大力搖醒的。」
「那是我二哥的衣服,我借來穿一下罷了。」單芊芊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惱怒地瞪著他。「還有,女童就不能穿袍衫了嗎?」
「但在我國,的確很少看到穿袍衫的女兒家不是嗎?妳還真特別……」宇文浩彷佛覺得非常稀奇,他印象中的救命恩人,和眼前這個粉女敕細致又活潑好動的小女娃兒相差甚遠。
不過,她臉上靈動的表情和豐富夸張的肢體動作,還是勾起了一些他獲救時的記憶。
「就算我穿袍衫,我也是女孩。從小到大我都喜歡穿袍衫,但從來沒有人把我當成男孩看待,只有你一副驚訝的樣子,好像我很奇怪似的!」她惡狠狠地瞪他一眼。
「那妳今天怎麼又穿起女裝了呢?」宇文浩略帶笑意地說道︰「如若那日妳是這番打扮,我決計不會像剛才那麼無禮。」
「你也知道你很無禮?」她抓起自己垂在肩膀上的兩條小辮子,別開氣呼呼的小臉。「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經館听夫子教學,娘親說我一定不能再穿男子袍衫了,不然她就要責罰我。」
「在吉州,女子也可以上經館的嗎?」宇文浩再度流露出好奇的目光。
「你這個人,好奇怪。」單芊芊斜睨他一眼。「女子和男子有什麼區別?為何女子不能去經館學認字?」
「經館可不是教人寫字的地方,認字習字與句讀四聲,這些是要在蒙館里學習的……」他正經八百地糾正她的說法。「經館是教習經國濟世的學問,以及如何寫出警世文章,為了參加科舉考試,有朝一日可以學以致用、報效朝廷。而且妳小小年紀,還未識字,怎麼就去上經館了呢?」
「誰說經館里不教人寫字?今天夫子就教我寫了自己的名字!」她立刻就從背包里翻出一迭宣紙,指著上面歪七扭八的字體說道︰「看,「單芊芊」,我今天練習了一整天呢!」
宇文浩看了眼她寫的字,又看了眼她氣嘟嘟的小臉,不覺噗哧一笑。「芊芊妹妹,妳上的是蒙館,不是經館。妳搞錯了。」
「我……我才不會搞錯!」單芊芊氣惱地咬緊紅唇。「你懂什麼……」
「芊芊妹妹,妳先听我說。在我們龍溪國,女兒家一般不必上私塾,而是在家里學習認字數數便可。只有富貴人家的女兒,才有機會上私塾念書習字。」宇文浩面帶笑容。「私塾又分兩種,蒙館與經館。女子一般只上蒙館,因為女兒家是不能參加科考的,因此也就不用上經館學習了。所以男子四、五歲時就必須上蒙館習字背書,女子的話早則六、七歲,晚則十一、二歲都可上蒙館。」
單芊芊彷佛未听明白他的話般,一徑瞪圓雙瞳,嘴角微嘟。
宇文浩于是更加耐心地解釋。「妳是女兒家,現在才習字也沒什麼奇怪的,而且教習認字背書的私塾,必然是蒙館沒錯了。」
「就算我上的是蒙館又怎麼樣?我只要好好念書認字自然就會明白了。還有,不是我力氣大到堪比男兒,而是你力氣太小了!同你一般大的少年哥哥們,才不會像你一樣整天臥床不起,身體虛弱呢!」她開始覺得這個被她救回來的文弱少年有些討厭了,先是將她誤認成男孩,又裝作一副什麼都懂的樣子來奚落她見識少!
一抹尷尬的紅潮立刻浮上他斯文白淨的面龐。「大夫說只要再休息個幾天,我就能下床走動了。」他顯然對于自己的虛弱狀態也不甚滿意。
「就算可以下床走動,我看你也同我認識的那些少年哥哥們完全不同。你會拉弓騎馬,會打拳扎馬步嗎?你有砍過柴火嗎?」她帶著傲慢的表情掃過他難堪的臉龐,這才覺得大大舒了一口氣。「我就知道你都不會……好了,我不要再同你說話了,我要找哥哥們騎馬去!」
一說完,單芊芊就如來時一般,急急忙忙地沖出了屋子,留下一頭霧水又略感懊惱的宇文浩。
為何這個單芊芊,一點也沒有女兒家應該有的矜持文雅,而且還對他帶著莫名的敵意?
前幾日當她還是那副男童打扮時,似乎還對他非常關心,他也很感激她將他從海邊救起。怎麼今日穿上女裝後,她就變得那麼難以相處了呢?難道他在不經意間惹惱她了嗎?
躺在床上,他努力回想,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句話把她給惹惱了。
她將蒙館與經館搞錯,他也很誠懇耐心地解釋給她听,言語間並無任何失當與不妥。
宇文浩陷入沉思中,百思不得其解。
一轉眼,四年過去。
原來,宇文浩是當年吉州御史宇文宏的獨子,父母雙亡後,一直被他的姑母撫養長大。
單百勇既是宇文宏的生前好友,在愛女救了離家出走、來吉州尋找父母死亡真相的宇文浩後,自是盡心竭力的照顧。
于是,宇文浩在經得姑母同意後,留在吉州提督府里調養身體,專心念書準備科考。
當年那個昏迷在海邊的羸弱少年,早已成了吉州家喻戶曉的翩翩公子,他面如冠玉、目如朗星,滿月復經綸,才氣縱橫,舉手投足間,都流露出一股風流才子的氣韻,迷煞了吉州的年輕女子。
這四年里,單百勇教會宇文浩運用氣功心法強身健體,宇文浩也與單家人相處融洽。
特別是當年那個被他誤認為是男孩的單芊芊,雖然時常與他拌嘴,兩人也經常爭論不休,卻也帶給他很多的歡樂,忘卻了許多內心的煩惱與病痛。
三年前,年僅十六歲的宇文浩,就在鄉試里拔得頭籌;接著,一年前第一次參加解試,不出眾人所料,中了舉人。如今,他又要上皇都參加這一年的國試。如果中了進士,那便意味著他不會再回吉州。
消息一經傳開,無數芳心都因而碎成片片,每日徘徊在提督府門前等待見他一面的女子,更是多不勝數。
「宇文浩,你趕緊上路,這樣才能還我家一個清靜!」單芊芊手拿一迭書信,快步走向正在花園里賞花的宇文浩。
「芊芊妹妹,說什麼上路不上路——上路也可以代指過世。為兄只是上皇都參加考試,怎麼能說是上路呢?妳啊,又不好好念書,去哪里閑逛了?」一身青衣的宇文浩,看向身穿灰色男子袍衫的單芊芊後,溫文而無奈的一笑。
「我是去看新兵第一次下海……不過,你管我去了哪里?」一見面又被他一番教訓,她本來就不甚愉快的心情,變得更加陰郁憤怒。「倒是在門口徘徊的那些女子,實在是有損我吉州的良好風氣,大才子你才應該好好去管一管她們!」
「果然是去閑逛了。」宇文浩微瞇雙眼,笑得十分開懷,彷佛不曾听到她的那些冷嘲熱諷。
「我就算閑逛,也比你這位除了會招蜂引蝶外,就只會沉迷于詩詞歌賦中,或是做一些八股迂腐文章的大才子要好!」她斜睨向他,將手里一迭書信全都丟到他手里。「你走了以後,也不會有這等麻煩事找上我了!」
「這是什麼?」他佯裝震驚,嘴角又立即掛著一抹壞笑。「難道是從新兵那里收到的情書?現在的民風果真是大膽,居然公然向提督千金示愛……」
「的確是情書。」單芊芊冷哼一聲,斜睨他明知故問的臉。「不過不是給我,而是給你的!你少裝傻充愣,難道你會不知道是給你的?」
「芊芊妹妹,原來妳……這麼喜歡我?」瞪大雙眼,他一臉驚異。「真是沒想到,知道我要離開,居然讓妳如此難過,能讓從來不踫筆墨的妳……」
「你說夠了嗎?」她伸出拳頭,對準他的肚子狠狠揮去。「宇文浩,你真是惡劣到無可救藥!」
「無可救藥,這句成語用對了!看來妹妹為了寫好書信,果真有認真念書。」宇文浩笑謔地望著她,十分敏捷地後退一步,躲開了她的拳頭。
「我還知道一句成語很適合你!」她雙手插腰,氣得俏臉上一片粉紅。「那就是恬不知恥!真不明白門外那些女子到底看上你哪一點?長得一點也不英勇神武,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巧舌如簧不算,心眼比針眼還小!我左看右看,也不知道你哪里有半點男子應有的氣概?」
她一口氣說完後,宇文浩立即就給她鼓起掌來。「芊芊妹妹,今日我才見識到妳的口才和文采,也不枉我總是惦記著妹妹的學業,整日督導妳了。不過,妳再沒女人味,好歹也是女兒家,揮拳動武實在不太適合,還有舉止也不能這麼粗野。如果被伯母看到,可又要受罰不能吃飯了。」他一臉清閑地掃過她插在腰間的雙手。
「誰讓你在那里胡言亂語的?」單芊芊立即心虛地回頭看了看,生怕母親恰懊經過。「睜大你的眼楮看清楚了,這些信怎麼可能是我寫給你的?除非天地閉合,海水倒灌,公雞也會下蛋,我才有可能給你寫情書!」她放下兩手,一提到母親,還是頗感幾分忌憚。
「如果當真有一天,天地閉合,海水倒灌,公雞會下蛋的話……」宇文浩並不理睬手里那迭書信,反而對著她微笑不止。「我一定會寫一篇頌文,送給我們龍溪國第一大佔卜師單芊芊小姐。」
「又胡說!」她有些泄氣地撇了下紅唇,眼前這個臉皮比城牆還厚的男子,她實在拿他沒辦法。「我不和你斗嘴了。這些信是門外那些女子拜托我帶給你的,還有幾位官家千金……真不知道你到底哪里好!」單芊芊鄙夷地橫他一眼。
「真是辛苦妹妹替我收信了。」宇文浩依舊坦然自若,俊秀的嘴角掛著愜意的笑容。「看來,我真是非常受人愛慕。只可惜,宇文志在為國效力,為君解憂,唯有辜負她們的一片真心了。」宇文浩悠然嘆息,將那迭書信都收進寬大袖口里。
「我看你走了以後,才是她們的福氣!憊是我的福氣呢!」單芊芊瞪圓大眼,氣惱地深吸口氣。「每個遇到我的姑娘小姐,沒有人不是問起你的。我真懷疑她們會同我交朋友,都是因為你住在我家里的緣故!」
「這不是挺好嗎?听伯母說,過去妳連一個女性伙伴也沒有,現在也算是門庭若市,朋友如雲了。」他帶著興味盎然的眼神,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只可惜,妹妹依舊很有男子氣概,缺少女子應有的婉約溫柔。」
「那我們不是恰懊扯平?你缺少的男子氣概,讓我來彌補就是。至于我缺少的婉約溫柔嘛,我也不介意宇文哥哥你替我彌補!」她毫不示弱地輕松反擊,不能每次都讓他佔上風啊!
「這麼听起來,怎麼有種天生一對的錯覺……」他遺憾地聳了下肩膀。「只怕要讓妹妹失望了,宇文乃堂堂男兒,無法彌補妹妹不愛女裝愛男裝的缺失……」
「是啊,我的確不喜歡穿女裝,也討厭那些扭捏作態的規矩禮儀。如果我是男兒,才不會像你一般,只會讀書寫字,舞文弄墨,念些風花雪月的詩詞歌賦!我一定會棄筆從戎,投身軍中!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慷慨就義,馬革裹尸!」她靈動的圓圓雙眸里閃過向往的神采。
「妹妹,為兄的同妳說過許多次,不是只有武力才可以報效國家。胸懷天下文章,心憂社稷黎民,一樣可以運籌帷幄,經世致用,輔佐君王,安邦定國。」宇文浩挑起劍眉,斯文隨性的語氣里,自有一股雄心壯志。「比起空有一身蠻力,聰明的腦子才更重要!等為兄高中狀元後,妳就會明白我話里的意思了。」
他一番慷慨之詞,卻只招來她不屑的冷笑。「算了啦,就靠你念的那些之乎者也,和那些拗口文章?我才不信你能高中狀元,也不信你有運籌帷幄的本事……」
「要不要來打賭?如果這一次我真能高中狀元,從此以後,妳就只穿女裝,不踫袍衫,妳看如何?」宇文浩抬起眉宇,目光挑釁。
「好,賭就賭!不過,如果你考不上狀元,就要加入我父親的吉州水師,從此不踫紙筆,不做文章,你看如何?」單芊芊胸有成竹,得意洋洋地瞥著他。「你可想清楚了,我不穿袍衫沒什麼關系,可你卻只有這麼一次高中狀元的機會了。」
宇文浩神情豪快地伸出小指。「我同意。」
單芊芊卻有了剎那的遲疑。「宇文哥哥,你如此瘦弱斯文之人,如果真的去當兵,到底行不行啊?千萬不要因為一時沖動,而犯下大錯。狀元哪里是那麼容易考上的?我二哥寒窗十年,還是解試第一名的舉人,但也在國試中連考三次,才中了個進士,還未能進入前五名參加殿試。你去年解試雖然中了舉人,不過我听說是倒數幾名……」
「芊芊妹妹,謝謝妳關心,為兄心領了。」宇文浩雙手作揖,向她微微一拜。「不過,妹妹也常說,男兒當志存高遠,為兄又怎能輕言放棄?」
「但你的確體弱多病,還經常發燒昏迷……」宇文浩來到提督府的這四年里,她是親眼見到他有多麼羸弱易病。
「所以,我一定要高中狀元。為了打賭贏妳,也為了我自己的身家性命。」比起她憂慮的面孔,他倒是一臉雲淡風輕,悠然自得。
「那你可千萬不能賴皮反悔。」她猶豫著伸出小指。
「有妳為我牽腸掛肚,我一定會金榜高中,絕不辜負妳的期望。」勾上她的小指後,他笑容明朗,雙眼散發出晶亮的光芒。
「誰為你牽腸掛肚?說得這麼惡心……」單芊芊莫名地雙頰一紅,趕緊將小指從他手里抽回。「不和你胡扯了。我答應了娘下了私塾後,要在房里練習刺繡呢,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娘我出去過!」
「這樣啊?」宇文浩俊秀的眉宇間,掠過一抹為難。「糟糕了,為兄剛去給伯母請安回來。她問起妳時,為兄回答不知妳去了哪里……」
「宇文浩,你存心捉弄我!」單芊芊憤怒地踩了他一腳。「你明知道我娘不讓我出門,怎麼能說我出去了?」
「妳又沒有提醒我,要為妳撒謊……」他抬起左腳,痛得齜牙咧嘴。「大姑娘家,腳勁這麼大,真是半點也不知書達禮,也不知道哪個愣小子敢娶妳……」
「這種事還要提醒嗎?分明是你有心為難我!」單芊芊臉色發白地瞪著眼前明顯幸災樂禍的惡劣男子。「算了,和你說了也是白搭!早知道,四年前我就不該把你從海邊救回家來!也省得我給自己招來這麼大的麻煩……」她撫著已經開始隱隱作痛的額頭,一想到母親會有的嘮叨與責備,就全身發冷。
「單芊芊,妳剛才那是什麼態度?還不快向妳宇文哥哥道歉!」就在此刻,恰懊回府的單百勇听到了他們最後的對話,怒氣沖沖地向著女兒走來。「爹說過多少次,不準妳再穿袍衫,不準妳舉止失態,更不準妳對人不敬,妳根本毫無姑娘家應有的……」
「爹爹,你下船了?」單芊芊一看到數日未見的父親後,就立刻投入他的懷抱里。「可想死我和娘了,這一次出海怎麼這麼久?」
「府里有什麼事嗎?」看著小女兒一臉嬌憨高興,單百勇無奈地拍了拍她的背脊,未出口的責備只能咽下。「世佷,芊芊這孩子都被她娘給寵壞了,說話做事根本沒有分寸,你多擔待她一些。」
「府里一切安好,請世伯放心。」宇文浩立即恭敬地行禮問安。「至于芊芊妹妹,她只是同我開玩笑罷了。我與她情同兄妹,原本就不必太過拘禮。」
「你不必替她掩飾,這孩子是什麼性情,我這個做爹的豈有不明白之理?任性妄為,沒大沒小。」單百勇怒瞪著愛女。「跟我去見妳娘,從今以後,對妳要加強管教。」
「爹,女兒知錯了……」即使百般不情願,單芊芊也明白,眼下形勢對自己不利,所以還是乖巧地趕緊認錯,才能免受責罰。
「賢佷,等我見完她娘後,你來我書房一下,我有話要和你說。」單百勇拍了下宇文浩的肩頭。
「是,世伯。」他恭敬地點頭。
單百勇帶著女兒離開,宇文浩站在原地目送著他們。
靶覺到單芊芊眼里彷佛著火一般的憤怒視線,他卻只是好整以暇地沖她一笑。
「單伯父,這次巡查海岸線的水師布防,有什麼問題嗎?」宇文浩站在單百勇的書房里,四面沒有書架古玩,反而擺滿了兵器與各類行船的工具。
「的確出了一些問題……賢佷是怎麼看出來的?」單百勇的手里擺弄著一只羅盤,對宇文浩露出贊賞的目光。
「世伯比平日多逗留了一段日子,回府時的神情也不似往常那麼輕松。另外,平時單大哥幾乎與你形影不離,今日卻沒有看到他同你一起回府,必是去軍中處理一些事務。」宇文浩目光謙遜,面帶微笑。
「老夫那二個不成器的兒子如若有賢佷一半才能,老夫做夢都會笑出聲來。」單百勇感嘆地頷首。「賢佷有鴻鵠之志,經世之才,此番前去璘陽應試,必能月兌穎而出,好好輔佐吾王。」
「伯父切勿妄自菲薄,二位兄長都是文武全才,前途無量。單大哥英勇善戰,對于水戰更是深有研究,必能承襲伯父衣缽。單二哥擅長謀略,心慈仁厚,還練得一手好槍法,又是進士出身,將來拜官晉爵,自不在話下。」宇文浩清澈的眼里略顯出一絲苦澀。「哪像我,從小就體質孱弱,手無縛雞之力,徒長歲數罷了。」
「賢佷,芊芊那丫頭的話你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單百勇的神情漸漸凝重。「令父生前任吉州刺史時,老夫只是軍中一名參將,蒙你父親不棄,將老夫引為知己。老夫因此對于你宇文一族的經歷略有知曉,也深感不平。」
單百勇的話,讓宇文浩蒼白的臉上籠罩起了一層寒霜。「伯父,這四年來,你收留我住在提督府,解開了我心頭的許多疑惑,也幫助我抵抗病魔,宇文浩感激不盡,更是無以為報。」
「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你千里迢迢、只身一人來到吉州,為的就是查明你父親死亡的真相,還有你宇文一族的宿命。老夫是你父親的好友,又怎能袖手旁觀?好在蒼天有眼,讓我女兒將你救回府中,也讓我從你身上戴著的玉佩,推測出你的身分。」說起往事,就算是錚錚鐵漢的單百勇,都不禁心頭一酸。
「伯父,宇文浩早就在心里發下重誓,絕對不會向那些邪惡勢力低頭,要繼承父親的遺志,同他們斗爭到底!」在他看似文弱的臉上,浮現出堅毅的決心。「我一定會勤練伯父教我的氣功,強身健體,戰勝病魔。」
「賢佷,宇文一族向來都與那些邪蠱師為敵,其中的艱險不言而喻。老夫知道你意志堅定,自有分寸,但還是要提醒你,凡事小心,多加珍重。」單百勇將手里的羅盤鄭重地交給他。「這個羅盤跟隨我多年,只要將它帶在身上,老夫就戰無不勝,所向披靡。現在,老夫將它交予世佷。」
「這麼重要的東西,小佷怎麼能……」宇文浩遲疑地看向單百勇。
「賢佷不必推托,這也是老夫的一番心意,難道你想拒絕不成?」
「小佷不敢。」宇文浩緊抿了下嘴唇,帶著釋然的笑意收下。「宇文浩絕不會忘記世伯的教誨!」
「賢佷準備什麼時候出發?行李都準備好了嗎?」
「三日後出發,行李也都已經準備好了……」
書房內,二人繼續交談,而在書房外面,端著茶壺茶杯的單芊芊呆愣在門前,不知道是否應該打擾門內的二人。
宇文浩到底擔負著什麼樣的使命,邪蠱師又是什麼?父親居然將那只踫也不讓她踫的幸運羅盤,送給了宇文浩,到底他要去做的事有多凶險,才會讓父親如此忍痛割愛呢?
不知道為什麼,從不知憂愁為何物的她,竟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焦慮與擔心劃過心頭,讓她倏地心跳紊亂,心神不定。
宇文浩,他到底是要去做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