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慈恩掙扎著睜開眼。
一低頭,她瞧見自己身穿紅色喜服,一副新嫁娘的裝扮。
她怎麼會穿著喜服?
顫栗立刻席卷全身,她驚恐不安到了極點,急忙環顧四周。
完全陌生的房間,只有在床頭燃燒的那兩對喜燭,散發出觸目驚心且讓她暈眩的光芒。
她為何會在這里?又為何如此頭痛欲裂?
來不及細想,眼前的一切已經嚇壞了她。
跳下床,顧不得穿上繡花鞋,她匆忙的朝著門外跑去。
她要逃走,一定要離開這里!
施慈恩慌不擇路的在陌生的庭院里奔跑。更讓她感到恐懼的是︰四周一個人也沒有!
猶如迷宮一樣的宅子里空無一人,只有陰冷的夜風不斷吹拂而過。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只記得自己喝完了娘送來的燕窩後,覺得有些頭痛,所以寬衣上床……
怎麼一醒來,就穿著喜服,身在此地了呢?
敲打著越來越沉重、越來越模糊的腦袋,她害怕得淚水流個不停。
「慈恩,這是我們娘倆唯一的機會。只有這樣,我們以後才不用寄人籬下,才不用整天看別人的臉色生活……」
「不,我不嫁!娘,您就依了我這一回吧……」
「這門親事由不得妳作主,娘已經替妳決定了!」
「求求您,娘。我不能嫁給他,我不能……」
片段的記憶閃過混沌的腦袋,引起心口上一陣劇烈疼痛,也讓她加快了逃跑的步伐。
不論發生了什麼事,她都不能嫁給他人。
她已經心有所屬,怎麼能隨便嫁人?
「砰」地一聲,奔跑中的施慈恩猛然撞到某個堅硬的東西。
她頓時眼冒金星,差點暈厥。
「該死的。」從她頭頂上傳來男子的咒罵聲。「妳走路不看路嗎……妳是誰?怎麼會在這里?」
「我……」揉著疼痛的額頭,她抬起淚眼,發現自己撞到的竟是一個人。
怔忡間,她的眼前越發的天旋地轉。
「喂,妳怎麼了?」一雙巨大的手掌扶住了她搖擺不定的肩膀。
施慈恩感受到對方沉穩的力量,張大眼,她很想看清來人的面容。因為這個聲音……莫名的讓她感到安心與熟悉。
「你是誰?」她眼前只剩一片模糊。
「狄震!」來人的口氣不耐煩了起來。「妳穿的是什麼鬼東西?這里正在辦喪事,妳存心來找碴的嗎?」
「地震了?沒錯,的確是地震了。不然我……」扶著自己的額頭,施慈恩覺得自己的腦袋就快爆炸了。
「什麼地震?喂喂,妳到底怎麼了?」男子晃動著她的肩膀。
「好暈啊,地在旋轉,天也在旋轉,難道不是地震了嗎?怎麼是你……」她抬起頭,終于看清來人的面龐,卻倏地昏了過去。
「你是……」狄震及時接住了她就要親吻地板的shen體,猝然發現她有著一張熟悉的臉。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里?這個好像瘋子一樣穿著大紅吉服、在他的侯爺府四處亂跑的女子,應該就是他好友夏天傲的表妹,不過一時間,他也想不起名字。
無奈之下,他只能將她一把抱起,英武的面龐上掠過惱怒。
她怎麼會在這里?而且還是這麼一副不合時宜又狼狽的樣子?
微瞇起眼,他大步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看來,他不在家的這段日子,侯爺府里發生了許多好戲。
「難道說……真的是我娘……給我灌了***,把我送進這里與人拜堂成親……嗚……嗚嗚嗚嗚嗚……難怪我的頭好痛好暈啊……我娘怎麼能那樣對我,我可是她的親女兒……嗚……嗚嗚嗚嗚嗚嗚……」
當施慈恩從僕人口里知道了事實後,她就開始哭得驚逃詔地、慘絕人寰——不對,是梨花帶雨、淒楚無依。
狄震用力揉著腫脹的太陽穴。「妳已經哭了一個多時辰了,能不能別哭了?」一大早,他就被她的哭聲吵得不得安寧。
「我娘她……怎麼能出賣我?我又不是貨物,可以隨意買賣……我不要成親,我不要……」施慈恩用力擤了下鼻涕,再度失聲大哭。
「妳到底有完沒完?」狄震大吼一聲,提醒她這里還有他的存在。
他好心收留她在自己房里,不止給她請了大夫,還讓府里的丫鬟好生伺候她。為了搞清她為何出現在自己的府邸,他連夜審問了府里的總管,弄到凌晨才去偏房小睡一會。
被她的哭聲吵醒後,他又好心讓人為她準備了飯菜,見她哭個不停,還親自向她解釋了一遍整件事情的經過……
可是他的好心居然換來她無止盡的哭泣,真是讓他忍無可忍了!
「要不是看在妳是天傲與念喬的表妹,我真想直接把妳扔出去……妳怎麼那麼能哭啊?有這麼傷心嗎?」他大步走到她面前,惡狠狠的瞪著她。「我看妳現在毫發無損,也根本還沒有拜堂成親嘛!」
「我……我……」被他凶神惡煞般的模樣嚇住,她終于停止了哭泣。
「听著!」雙手插腰,他神情嚴厲。「我這就派人將妳送回煙雨園,妳若不想嫁人,就去那里哭給他們看、他們听。不要在我這里制造噪音!」
「你……好凶……」听完他的話,她推開身上的軟被,頓了下,看著喜服再度落淚。
她原本只想要為了一個人穿上喜服的,她也只想做那一個人的新娘啊。想要他看到她最美麗的樣子,想要他為了自己而傾倒……
「施慈恩,不是我要對妳凶,而是妳一直哭個沒完!」蹲,他神色不耐地與她平視。
接到父親身亡的消息後,他馬不停蹄的趕了一日一夜的路,現在可沒有這個閑工夫來應付他弟弟這個不情不願的未婚妻。
「人家很傷心嘛……眼淚就是止不住,我也不想變成愛哭鬼啊……」特別是在他的面前!
施慈恩悄然看向他,發現他的臉居然就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她驚嚇得倒抽一口氣。
「妳怎麼一副好像看到鬼的樣子?」狄震湊近她。「我這麼可怕?」
她縮起肩膀,臉頰立刻一片緋紅。
他……靠得這麼近,讓她感到無法呼吸。
「我……對不起……」除了道歉,她腦袋頓時空空,再也想不到其它。
「妳不必和我道歉。」他舉起手,對她大力的皺起眉。
她那副柔弱的樣子,看起來有說不出的刺眼。他……是不是真的對她太凶了?
「我只是沒想到我娘為了讓我嫁人,會這樣的……這樣的陷害我……如果不是被小邦爺你所救,也許我早就已經……莫名其妙的出嫁了!」她的肩膀再度抖動了一下。
「停!」看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他拉過衣角迅速為她擦去眼淚。「不要再哭了,現在不是什麼事也沒有了嗎?」
他說這些話不是為了安慰她,只是想要止住她那惱人的哭聲!
怎麼會有人如此愛哭呢?某個畫面浮現腦海,曾幾何時,他好像也這樣耐心的安撫過她……那畫面立刻又隱匿在記憶深處。
「是真的什麼事也沒發生嗎?」施慈恩抓住他的衣角,一臉可憐兮兮。
「妳不相信我的話?難道我狄震會撒謊?」他濃眉緊蹙,笨拙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立刻依戀的靠向他,張大翦水雙瞳,定定的望著他。
憊好他及時出現,如果不是他的話,也許一切都無法挽回了……那樣的話,她又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心呢?
「真的沒事了。只要妳不想嫁,我保證沒有人可以逼妳,行嗎?我說的話,向來一言九鼎,絕不食言!」雖然她是個小麻煩,但看起來也的確……十分可憐。
摟住她還在抽搐著的肩膀,狄震昂起頭,一臉的英雄氣概。
「我知道你說過的話,一定會做到。」她盛滿哀愁的圓眼,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沒想到,是你救了我。這也許是上天注定……」所以,他才會在這最重要的一刻,出現在她面前吧。
但是,他又怎麼會知道她在哪里?
難道……他去煙雨園,知道她要嫁給別人了,所以趕來搶婚?
天哪,這也太感人了……
扶住胸口,她小小的心髒似乎無法負荷自己頭腦里那些驚心動魄的想法。
「如果不哭了,我這就讓人送妳回去。」他還有許多事要處理,無暇再與她多嗦,只想趕緊甩開她這個莫名的大包袱。
如今侯府里正在辦喪事,也不能再舉辦婚禮了。既然她是不情願的,那麼就送她回煙雨園,讓夏家人和她的娘親去煩惱吧。
听到他的話後,施慈恩怔住了。
必去,那……意味著什麼?
「雖然我覺得妳娘的做法的確有欠妥當,但婚姻大事本來就是憑父母之命,妳回去再和妳娘好好談談吧。」狄震站起身,很高興她終于止住了哭泣。「況且現在也不是妳嫁進來的好時機,畢竟還有喪禮要舉行……」
「小邦爺,你怎麼會突然出現救了我呢?這里又是哪里?難道……是你的房間嗎?」穩定心神後,施慈恩這才發現有許多疑點。
被她打斷話,讓他有些不悅。「妳沒听到我剛才說的話?」
她依舊一臉茫然。
耙情她只是一味哭泣,他說的話八成只听進去一半不到!虧他還詳細的解釋了很久……
他看著她,挑了挑眉︰「我再說一遍——如果妳還敢神游太虛,或者給我哭個不停,我可不保證不會直接堵住妳的嘴!」
她立刻摀住小嘴,瞪大圓眼,用力點頭。
看她一臉認真,他這才緩緩頷首,道︰「我之所以出現在這里,是因為這里正是我家。由于我不知道妳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還昏倒了……情勢緊急,所以只能先帶妳回我的房里。」
「那……我又怎麼會在你家出現?」她嚇得捧住心口,心跳的速度突然加快。他的話真的讓她更胡涂了……
「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算了,我就再好心的跟妳解釋一次。」狄震冷冷望向她。
她表情極度認真的看著他。
他很滿意的頷首,開始從頭解釋︰「妳本來是被抬進侯爺府準備成親的新娘,但因為我爹他突然暴斃,所以婚禮只能暫時擱置了。畢竟,沒有哪個兒子,會在自己親爹去世的當天成親。」
「我被抬進侯爺府,準備成親?難道……難道我是要嫁給……天哪!」她摀住自己滾燙的臉頰,完全呆在當場。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她是要嫁給狄震?!
那她又在抗拒什麼,掙扎什麼呢?
「可是我娘她沒有告訴我啊……這是真的嗎?你沒有騙我?」突然間,她覺得自己頭也不暈了,shen體也不沉了,全身充滿了一股說不出的喜悅與力量。
「施慈恩,我耐心有限。這已經是妳第二次質疑我的話了。」看著她驚訝的表情,狄震聚攏了眉宇。
「我……我錯了……」她倉促的低頭。
他決定不再和她耗時間,起身準備離開。「看來妳沒事了,我先讓下人來照顧妳……」
「小邦爺!」在他的注視下,施慈恩突然利落的起身,一掃剛才那副病懨懨的樣子。「原來老侯爺過世了啊?那你怎麼還在這里?你應該有許多事要忙,也一定很傷心才對……」她好像這才恍然大悟,理解了他話里的意思。
「傷心?這倒沒有……」他眼里閃過冷漠。
「都是我不好!我耽誤了你的時間吧?」她鼻子一酸,想到他親人過世,而她不但沒有安慰他,還在他面前那麼失態……
她的心再度抽緊。
「妳知道就好。」雙手抱胸,他瞇起雙眸。
她還真是讓人難以理解,無法預測她下一步的行為。
「如果我沒有昏過去就好了,你家里出了這麼大的事,我不但幫不上忙,還給你添麻煩……」眨動著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眼看她又要落下淚來。
「只要妳不哭,就是幫我的忙了。」他眼神一頓,趕緊伸手拉住她的胳膊。
施慈恩听話的點點頭。「我本來沒那麼愛哭的……只是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在陌生的地方。我很害怕,也不知道會被嫁到哪里去,所以就……亂了方寸。真是非常對不起……」
她猛地彎腰行禮,因為太用力,一頭撞到他的小骯上。
狄震悶哼一聲——猝不及防之下遭人偷襲,就算他身強體健,仍微感疼痛。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撞你的……痛不痛?」始作俑者又是一陣不停的道歉。
「怎麼會痛?我沒事!」沒有躲開她一個弱女子的沖撞,他已經夠嘔了。狄震將她拉開到一步外︰「妳站在那里就好,不要亂動!」
她低下頭去,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他再度莫名的煩躁不安起來,她那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好像真的很怕他。難道他真是個可怕的人?
「妳不知道自己被嫁去哪里?」他決定轉移話題。「妳拚命抵抗到妳娘要對妳下***的地步,可是妳卻對這門親事一無所知?」
看來這對母女,都是十分古怪的人……
「我一听說有人上門提親,而我娘也同意了以後,我就十分傷心,完全慌了手腳,所以我……」她一臉茫然加沮喪。「不記得我娘說要把我嫁給誰了……」
如果知道的話,她就不會在他面前出這麼大的糗了!她好像……總是在他面前出糗,這真讓她感到沮喪。
「我可以理解。妳一定只顧著哭,沒听明白妳娘到底說了些什麼。我也可以理解,妳娘為何會沒轍到要利用***這樣的非常手段……」他已經見識過她驚人的哭功,要止住她的眼淚,那可是非常困難的!
「那……那……」施慈恩自以為搞懂了所有的事,只覺得臉紅心跳,又不知所措。「現在我該怎麼辦?」
她感到非常hunluan,卻又有股難以抑制的喜悅在心里蔓延。
「既然妳不想嫁,我就送妳回去吧。」這句話,他也已經說過好幾次了!
狄震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耐心,和她東拉西扯呢?明明外面有著一大堆的事等著他去打理。
「我不要,我不要回去!」施慈恩立刻沖到他面前,急切地揪住他的衣服,力大無窮。
狄震掙月兌了一下,卻沒能成功。他不敢置信的瞪大鷹眸,她到底是哪里來的蠻力?
「為什麼不要?妳不是很抗拒這門婚事?」
「那是因為……因為我……」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總不能說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要嫁給誰,才會奮力抵抗。而現在知道了是他,她就一定要嫁吧?
那也太不知羞了!
可是,這麼難得的機會,根本就是讓她美夢成真的唯一機會。
不,她不要被送回家!
「父母之命不能違抗,我想了一下,還是應該遵從母命。」她閉上雙眼,因為撒謊而臉頰漲得通紅。
狄震納悶的瞪著她。
她到底在搞什麼?一會兒好像天崩地裂似的哭個不停,一會兒又是一臉含羞帶怯的欣喜模樣。
她方才抵死不從,怎麼現在又急著出嫁了?
難道說是因為知道了要嫁入侯府,所以就迫不及待了?
狄震撇出一抹不屑的笑,反握住她的手腕︰「只要妳願意,隨便妳。」
本來就不關他的事,所以當然由她自己來決定。
若不是因為她是好友的表妹,他也不會這麼好心的多管閑事。對于他繼母和弟弟的事,他向來放牛吃草,從來不管。
事實證明︰他也的確不適合管別人的閑事。
「那你快去忙吧。」她笑咪咪的回視他,半點也沒發覺他唇邊突然閃過的那抹譏諷。
狄震訕笑著放手。
「你……節哀順變。」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才好,但還是想要讓他明白她的關切。
他只是隨性的揮了揮手,說︰「那麼……我們以後再見。」既然她將成為他的弟媳,那總會再見面的。
不過她那麼愛哭,性情又反復無常……如果嫁給狄昕的話,一定會經常惹來大大小小的麻煩。
只不過,那是弟弟狄昕的責任,不再與他有任何關系。
看著狄震離開,施慈恩的嘴角掠過一抹牽掛的溫柔。
在她心里,此時盈滿了感恩與欣慰。
老天爺終于听到了她日日夜夜的禱告,讓她可以得償所願了。
自從滿十五歲那一天起,她的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其它人了。而他,是不是也終于感覺到她的好,所以才會親自上門來提親呢?
她記得很清楚,娘說過,是男方親自上門來提親的!
想到往事,她臉上的表情越發柔和了起來。
他是高高在上的侯爺府大公子,她則是寄人籬下、不起眼的弱小女子。他們之間,有幾千幾萬個不可能……
然而,她總是在心底暗存著希望。
希望有一天,他會發現,她一直在他的身邊,等待著他。
而這一天,居然就這樣悄然來到了。
施慈恩在侯府里安頓了下來,獨自住在一處獨門小院里。
邦府這幾日忙著辦理喪事,因此她也乖乖的待在院子里,不想打擾到別人。
只是……每每一想到狄震的臉,她就會臉紅心跳到吃不下飯,甚至睡不好覺。
他這幾日一定十分傷心,恐怕也是茶飯不思吧?
入夜後,施慈恩輾轉難眠。也許,她應該主動去看看狄震……
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打斷了她的冥想。
大半夜的,她的房間里怎麼會有腳步聲呢?難道……是鬼?
罷想蜷縮起shen體,她突然又听到了翻東西的聲音。
原來是賊!
夜色中,她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在房里晃動,而且,那個賊人居然朝她的方向走近。
來不及細想,她一把抓起床邊的花瓶,奮力朝那個人影擲了過去。
「什麼人?」突然砸來的花瓶,讓那人惱怒的低吼一聲。
居然是狄震的聲音。
施慈恩整個人愣住了,表情怔忡。
狄震原本一臉沉思的在房里踱步,卻突然遭到襲擊。
他立即擊出一掌,震碎了花瓶。瞇起雙眸,目光尖銳的射向床榻。
襲擊他的人力氣不小,看那花瓶飛來的氣勢,可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
霎時,他的shen體如鬼魅一般無聲的朝著床榻移動,只是眨眼的工夫,就牢牢擒住了偷襲他的人。
「說,你是誰?在這里干什麼?」他低沉的聲音充滿警告。
然而,讓他感到驚訝的是,被他壓制住的shen體柔軟得出乎意料,好像……是個女子!
「我……是我……」她聲如蚊蚋。被狄震攫住雙手的施慈恩滿臉通紅,滿心愧疚,緊張自責得連話也說不出口了。
「妳是誰?」黑暗中,狄震模索了一下她的shen體,當觸踫到軟綿綿的胸脯時,心里一驚,確定床上的人確實是個女子。
怎麼會有陌生女子在他過世娘親的房間里?
「小邦爺,你……你在干什麼……」被他的舉止嚇壞,她縮起shen體,全身不住發抖。
狄震依舊將她扣緊在自己身前,目露凶光︰「說,妳到底是誰?」她怎麼會知道他是誰?
「我是……施慈恩。」她悄然說出自己的名字。
「妳怎麼會在這里?」緊繃的臉上掠過一陣愕然。微微松開自己的手臂,他又倏地收緊。
「這里是……是我的房間……請你先放開我好嗎?讓我先點燈更衣……」她想到自己僅著單衣,卻被他這樣摟抱著,實在是羞死人了。
「妳的房間?」他並沒有松開她,厲眸里閃過精光。「這麼說來,是我打擾到妳了?」
「沒……沒有。」不知為何,她感覺到他的聲音里有股隱忍的緊繃,讓她頗為在意。「我正好睡不著覺。可是……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嗎……」
「這里是我已過世的娘親,從前住的房間。」他的聲音越發的繃緊。
施慈恩心里一震,她突然間有些明白,他為何會在深夜到這里來了。
「你……是不是很想念她?」她大著膽子,想要回過頭去看他的臉。「我知道你爹才剛去世。你一定,很思念他們二人……」
「不要回頭!」他繼續緊緊摟抱住她。
施慈恩可以感覺到他shen體的僵硬,和他手臂上繃緊的肌肉線條。
她不再移動,只是安靜的與他一起待在黑暗里,感受著他此刻沉重的心情。
狄震沒想到這里會有其它人的存在。
每次當他心情不好時,這個房間是他歇息的避風港。
而這一次,居然有人闖入了。
只是,他的心情無法馬上平復,但他並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如此疲憊的一面,更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對于那個老頭子的死,還是有著一些傷心與難過。
房里的氣氛開始變得哀傷而凝重,她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呼吸越來越沉重。
他正在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感!
「小邦爺,我爹過世的時候,我足足哭了三天三夜,就連我最喜歡吃的鹵雞腿也不能勾起我的食欲。我只想要我爹在我身邊陪著我,只要他陪著我就好。」不知何時,她竟開始悄聲說話。
「可是他再也不能回來了,已經到天上去了,變成了星星……所以,我努力讓自己開心快樂的活下去,這樣他在天上看到了,才會跟著我一起開心……」說著說著,眼淚不知不覺沿頰落下了。
她想到自己還有娘親在,而他卻已經父母雙亡了。又想到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能像她這樣想哭就哭,想難過就難過。
「不要哭了。」狄震猛地皺緊眉宇,在她身後悶悶的說道。
「我是不是惹你心煩了?明知你心情不好,我不應該這樣的……」她的眼淚一發不可收拾。「可是,失去親人的痛我知道……我就是忍不住想哭……」
「我才不會為了那個冷血無情的老頭子而傷心!」狄震收緊手臂,僵硬的身軀猛地震動了一下。
她的哭聲,彷佛掀起了他心底隱藏著的悲痛因子,她充滿感情的話語,也融化了他心底的冰山,讓他的悲傷無處躲避。
「小邦爺,就算你想要難過,我也會陪著你的。」她伸出手,握緊了他橫在自己胸前的手臂。
她顧不得什麼男女之別,只想要好好的安慰他。
「那就不要動,也不要說話!」他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語氣有著孩子氣的凶狠。
她默默點頭,雙手握緊他的手臂。
他粗重的呼吸在她的耳邊吹著熱氣,透過薄薄的單衣,她可以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還有shen體的震動。
頸項上掠過一點濡濕,讓她心底的酸楚升到了最高點。
他哭了嗎?
閉上雙眸,她輕拍著他的手臂,跟著流下了心痛的淚水。
一整夜,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只是任憑他抱著自己,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