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當慣夜貓子,九點以前絕對不會起床的袁茹茹而言,五點半出門跳土風舞,難度大概僅次于在雪地里月兌衣果奔十分鐘。
昨晚她一坐上工作台就忘了時間,熬夜畫圖直到凌晨兩點半。當她猛然想起母親交代早上五點起床時,為時已晚。
就算她立刻倒下去睡覺,也只剩三個小時不到。
當她認命地爬回床上,想把握剩余時間趕快補眠時,卻從窗口看見對面紀康揚的房間還是亮晃晃的。
「不會吧?他是時差還沒調回來,還是跟我一樣,夜貓子一只?都什麼時候了還敢不睡,明天你可慘了。」她閉著眼喃喃念道,昏茫茫地鑽入被中,一沾枕就睡死了,馬上到周公家門口報到。
靶覺像是才剛睡下,就立刻被滿懷土風舞狂熱的母親給挖起來。
「茹茹,起床了。快快,已經給你多睡十分鐘了。」袁母俐落地掀開棉被,又一陣風似地卷出。
「嗚……好冷……」冷空氣撲來,袁茹茹渾身縮成蝦米狀,賴了十分鐘,終于投降地爬起來,頂著惺松的黑眼圈,把申吟和打哈欠一並在伸懶腰的動作中痛苦地解決。
伸完腰,抬眼向窗外看去,紀康揚房間的那扇窗早就熄了燈火,在灰蒙蒙的晨霧中,顯得異常靜謐安寧。
「哈,紀康揚一定睡遲了。」她就說嘛,他看起來一副文文弱弱的模樣,鐵定是早起血壓低的弱雞一族。
結果,袁茹茹猜錯了。
當她艱辛萬分地下樓後,卻訝異地發現紀康揚早已神清氣爽地在她家客廳里等待。高大的身上雖然套著普通的休閑服,仍舊不掩他又挺又帥的外型。
「姓紀的,你跟我媽絕對合得來。」她慵懶地拍拍他的胸膛,同情的目光落到歪斜地倒在沙發上乘機閉目補眠的老爸。
紀康揚淡淡地笑,寵愛地撥了一下她垂到眼楮的劉海。
也不知是尚未清醒,還是習慣了他的踫觸,袁茹茹這一次不但沒有閃避發怒,反而像貓咪一樣眯起眼,順勢仰起頭,讓他涼涼的手掌撫過她光潔的額頭,替她撥好頭發。
「大家都到了?走吧、走吧,今天是第一天,別讓人家等太久。」袁母從廚房出來,手中伶了兩個保溫瓶,將袁父從沙發上垃起,興致高昂地帶頭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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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到達社區活動中心的廣場,已經有好些人在那兒,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塊兒聊天,一眼望去,幾乎都是社區里經常出入的老面孔。
袁母拖著袁父,高高興興地上前和鄰居寒暄,袁茹茹和紀康揚兩個年輕人則落後一段距離,並肩緩緩走進廣場。
紀康揚和袁茹茹的身高,說實在的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由旁人看來,兩人站在一起看似極端,但男子雙手插在口袋里,姿態悠閑地緩緩跨著長腿,配合嬌小女孩不拘小節地豪爽步伐,竟然給人一種絕佳的協調感。
「完了。」袁茹茹看著前方,腳步頓了一下。
「怎麼了?」紀康揚不解地一同停下腳步。
「我跟你說,等一下不管誰跟你說話,什麼話都不要接,知道嗎?」袁茹茹拉住他肩膀的衣服,要他彎下腰來,在他耳邊小聲叮嚀。
「什麼話都不要接?」紀康揚側轉過頭揚眉問道,唇邊有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對啦。」廣場那些婆婆媽媽們的眼光讓她全身發毛,不先預防一下不行。
「可是,不說話的話,會不會造成誤會?」他臉上的笑意更熾。
「只要你別跟他們哈啦,就不會有誤會。你在笑什麼?」袁茹茹怪異地看他。
「沒事。」他抬手抹抹臉,想抹掉臉上不由自主的笑容,可惜臉部神經似乎自有意識,不太听話。
炳啦?他猜,是聊天的意思。她的意思是要他少接近那些看起來很像是廣播電台的太太們?
紀康揚明白她的顧忌,不過他不打算告訴她,有時候「此時無聲勝有聲」的表現,更容易引起別人錯誤的聯想。
她環首看了看四周,接到好幾道興味的目光,立即不自在地推了推他。
「喂,你身體可以站直了,大家都在看我們。你沒事長那麼高做什麼?站在我身邊讓我覺得很有壓力耶。」她近似抱怨地念著,實在討厭他的身高優勢。
「改天我會問問我媽,沒事讓我長那麼高做什麼?這種身高也很讓我苦惱,每個見了我的人都認定我是籃球健將,事實上我連運球都很差勁。」他自嘲地笑笑。
「我記得你小時候就很安靜,整個人白白瘦瘦的,你不喜歡運動嗎?」她疑惑地仰頭望向他。
「我很想,可惜以前身體很弱,而且嚴重貧血,無法做劇烈的活動。」紀康揚斯文白皙的臉上閃過一抹陰影,隨即很快的換上慣常的笑容。
袁茹茹的腦海里忽地想到了些什麼,正要開口,卻听到袁母站在廣場中央叫著他們兩個人的名字,要他們趕快加入已經圍成一個圈圈的隊伍。
「天啊……媽媽一定要這麼大聲地幫我們宣傳知名度嗎?」她無奈地抓住他的手,開始向前跑去。
不由自主跟著她跑起來的那一瞬間,仿佛時光倒流,紀康揚似乎再度看見了十五年前的袁茹茹和自己。
那一年,她也是這麼地抓著自己,跑向午後熾熱的陽光底下。
只不過,這一次他們是在空氣微濕的晨曦里奔跑。
他的心激蕩不已,突然定住奔跑的身形,硬生生將她拉住。
手臂被他向後扯住的袁茹茹,整個身子突地失去重心,旋轉了整整一百八十度,嬌小的身軀直直朝向身後的他撞過去。
「哇——好痛。你在干麼啦?」她整張小臉狼狽地埋進他張開手臂擁住她的堅實胸膛里。
不會吧?看他瘦巴巴的,怎麼感覺他的胸膛好像挺有「料」的?
她像撞暈的小鳥,雙手下意識地抓住他胸前的衣服,一時之間還無法反應回來的時候,紀康揚卻忽然捧住她的臉。
「茹茹……」
「嗯?」
「感謝上天,讓我能夠活著回來見到你。」他的聲音又沉又濃,虔誠的語氣讓人揪心動容。
接著,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彎下了腰,唇瓣結結實實地覆住她的。
袁茹茹被這急轉直下的狀況弄得傻了,只能仰著頭,被動地承接他落下來的吻,大眼眨巴眨巴地望著灰藍帶橘的天空
他……又吻了她……
繡芙蓉2003年9月2日整理制作
袁茹茹捂著唇,渾身綿軟地偎靠在他胸前,仰望他的眼神迷憫而昏亂,心口也被這句話震得發燙。
「你說……什麼?」她不明白,什麼叫活著回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紀康揚的兩只大手依然在她的頰上流連摩挲,將她的小臉蛋燙得暖熱,有如一顆甜津誘人的紅隻果,讓他忍不住懊想再吻她一次。
「唉,現在的年輕人真開放。」身旁走過一個歐巴桑,想看又不好意思直視地望了他們一眼,快速通過時,口里還喃喃地念了一句。
袁茹茹立刻清醒退離他的懷抱,猛然回頭望向廣場,接著忍不住蒙住臉哀嚎。
「完蛋了啦……我恨死你了!」
她簡直羞憤欲死。拜他無厘頭地演出所賜,廣場上的人,包括她爸媽,全都一瞬也不瞬地瞪著他們。
如果身邊有一把刀,她絕對會將紀康揚的頭當成西瓜劈下去。
紀康揚和她的反應卻是截然不同。他不但沒有一絲不好意思,反而還開心地向大家舉手揮了揮,回應眾人的注目禮,然後毫不做作地搭著袁茹茹捆瘦的肩膀走過去,一副哥兒們的模樣。
本來袁茹茹還不肯走,渾身僵直地硬杵在原地。于是紀康揚一面暗地施手勁將她往前推,一面不動聲色地低頭警告她。
「走呀,自然一點。等一下解釋我剛剛那一吻只是普通的外國禮儀,他們就見怪不怪了。如果你不動的話,我們的狀況會更尷尬。」
袁茹茹深呼吸一口氣,不自然地扯開唇角,順著他大手的手勁,緩緩拉開步伐前進,一面暗地咬牙地開口抱怨。「狀況會尷尬,還不都是你害的!」
「小不點,別磨牙,你的表情很恐怖。」紀康揚神色愉悅地拍了拍她的頭。
「不要拍我的頭!」她將手抬到他背後報復地擰了一記。
紀康揚痛嘶一聲,幾乎跳起來,微揚的嘴角當場一扭。
「喂,不要皺臉,你的表情很糟糕。」她冷冷地瞥他一眼。
他覺得此刻的她像只暴躁的小恐龍,只差沒吼吼吼地噴火把他燒焦,上上之策最好還是安分一點,所以他乖乖摟著她,手腳不再妄動。
「算我怕了你。微笑,快微笑。」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還有,別摟我那麼緊。」
紀康揚一聲不吭地立刻將搭在她身上的手臂伸直,很听話的在兩人之間拉開幾個拳頭的距離。
當他們走進廣場綁,袁茹茹緊張得手心直冒汗,幾乎不敢直視爸媽。紀康揚則露出斯文清俊的招牌笑容,一派美式作風地向眾人揮手說「嗨」,神色大方,沒有一絲忸怩。
紀康揚的電眼魅力果然不是蓋的,才一個笑容,就電得那些姑嫂姨婆們暈頭轉向,幾個臉皮薄的還害羞地泛起了淡淡紅暈。
「袁太太,那是你女兒的男朋友喔?很‘緣投’吶。」靠在袁母旁邊的一個媽媽踫踫她,好奇地問道。
「呃……那男孩是……是鄰居的小阿啦,剛從國外回來。」袁母支支吾吾的勉強笑笑,對于女兒和紀康揚剛剛發生的狀況,她也是一頭霧水。
袁茹茹一听,反應迅速地接話。「對,他叫紀康揚,剛從國外回來,幾乎跟外國人同化,所以行為很開放。像剛剛……像剛剛……」她的臉忍不住一陣灼燒。「像剛剛他……那樣……純粹是表示友好的舉動啦。」
「呃……是啦、是啦。」袁母似乎是第一個相信的,明顯地松了一口氣後,露出真正的笑容。
眾人跟著哦了一聲,點點頭,也相信了紀康揚剛剛親了袁家的女兒,只是學人家阿豆仔的打招呼方式。
只有袁父沒進入狀況,他迷惑地搔搔頭,直腸直肚地將疑問說出口。
「你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親熱,我怎麼不知道?」
登時,袁母雙眼立刻看向他們,臉上也浮現和袁父相同的懷疑。對呀,她也從沒看過他們這麼親熱的動作啊。
眾人的眼神再度銳利地掃向他們兩人,接著廣場開始沸騰起來——
「唉,交往就交往咩,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有人態度開明地取笑。
「厚,袁先生、袁太太好福氣喔,未來的女婿很體面吶。」有人對袁父、袁母報以羨慕和恭喜。
「紀先生,袁家的女兒很乖很孝順,要好好把握哦。」有人熱心地耳提面命。
「啊不然的話,我家小蘭也不錯,紀先生要不要看一看?」有人想乘機推銷自家貨。
言語轟炸得袁茹茹招架不住,她一急,只得用手肘頂了頂笑容可掬卻三言不發的紀康揚。
「喂,你說話澄清一下啊,別只顧笑得像個白痴。」
紀康揚轉頭,垂下眼臉,掩住眼中戲謔的閃光,臉上裝出深情萬種的表情凝睇她,並用濃郁得化不開的獨特音調對她說
「你不是要我什麼都別說嗎?」
「什麼」都別說?那就是真的有「什麼」嘍?眾人的臉上至露出了然的神情。
袁茹茹的頭低了下去。
「人家小姐不好意思了啦。哈哈——」
「有什麼好害躁的?都大學畢業了,可以嫁人了啦。」
「恭喜哦,袁先生、袁太太,記得要請吃喜酒啊。」
又是一片祝福聲。
大家都以為她害羞了。
事實上她已處于狂怒邊緣,用力握緊的雙手直想拿刀砍人。
接著,土風舞老師盡責地拉回眾人的注意力,開始教授基本舞步。大家也都靜了下來。
袁茹茹原以為最艱難的時刻已經過去,沒想到更糟的還在後頭。
一開始老師教授基本步的時候還好,大家只要排排站著跟舞步就行了。沒想到後半段老師要大家圍成圈圈、配對舞伴時,眾人自動地讓他們兩人湊成對,曖昧的眼神讓她簡直要抓狂。
眾目睽睽之下,為免父母因她犯下重傷害罪而蒙羞,她只好忍辱負重地伸出小手,讓紀康揚牽著當舞伴。
沒想到手長腳長的紀康揚,韻律感出奇的好,記憶力也頗佳,老師教過一次舞步順序,他就全記熬了。反倒是袁茹茹頻頻忘記舞步節拍,極簡單的一首入門舞,學得糗狀百出、笨拙不已,兩人跳起舞來,簡直像是大人帶小阿。
就這樣,袁茹茹在不斷出錯的滿月復挫折感,和眾人關愛眼神的雙重夾殺下,熬過了有生以來,最生不如死的一個半鐘頭。
而引來她這一場災難的始作俑者紀康揚,心情則是非常的好。從開始到結束,他的嘴角一直都是上彎的。
至于她爸媽,似乎承受力和適應力都特強,沖擊過後,竟也開開心心地收下眾人對他們女兒不時投過來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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靶謝上天,讓我能夠活著回來見到你。
袁茹茹一手支著下巴,一面心不在焉的涂著畫稿,一面想著他早上說的那句話。
「他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蹙著眉不斷思索。
說真的,沒有多少人不會被那句話打動。
連曾下定決心不要談戀愛的她,光是回想,都會忍不住心跳失速、血液逆流。
紀康揚的那番話雖然足以令人動心,但是拜他無厘頭的表演所賜,也讓他和她在社區里一夕成名,出足了鋒頭。
「唉,早知道在他第一次偷親我,要我當他女朋友之後,就該閃他遠遠的,不然哪來現在這一團亂七八糟?」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的懊悔自省。
咚一聲,窗戶上的玻璃被什麼東西丟中。
她懶懶的看了窗戶一眼,不為所動的低下頭去,繼續專注于手上的工作。
想也知道誰在丟她的窗戶!
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對方像是要拚命引起她注意似的,竟然開始狂丟。
袁茹茹一火,重重放下筆,沖到窗戶旁推開便朝對面罵去。
「夠了沒?丟、丟、丟!丟好玩的是不是?紀康揚!本小姐沒空理你!」
「袁……袁姊姊……」聲若蚊的童音,顫抖著從窗戶底下發出。
袁茹茹愣愣的看著對面關得好好的窗子,再低頭看下去,發現她家牆邊底下縮著幾個小蘿卜頭,全部都一臉委屈的仰頭望她。
「啊……是你們啊……」她忘了今天下午和社區小朋友們約好了要去運動場打棒球,而且是她要他們用榕樹子丟窗戶叫她,順便練一練投擲的準頭。
「小不點,你叫我?」紀家面對她的那扇窗板推開,一張掛著金邊眼鏡的斯文俊臉,帶著濃濃笑意出現在窗口。
「沒……」袁茹茹一臉烏雲,難為情的對他猛搖頭。
又在他面前出糗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袁……袁姊姊……你今天沒空的話……我們改天再打好了……」為首的小男孩吞了吞口水,很勇敢的代替大家發言。
「沒有啦,我今天很有空。你們等我一下,我馬上就下去。」她不好意思的對他們露出和善的笑容。
「你們要去玩什麼?」紀康揚兩手交叉橫放在窗台上,下巴懶洋洋的靠著手臂,狀似不經意的向下面的小朋友問道。
「袁姊姊要帶我們去運動場打棒球。」回答他的小女生雙眼呈心形的仰頭盯著他。
叭!連這麼小的女生都能開竅欣賞美色?袁茹茹對紀康揚沒有年齡限制的電流魅力咋舌不已。
「哦?我可不可以跟你們一塊兒去?」紀康揚溫柔地對所有小朋友一笑,成功掃蕩所有的幼小心靈。
瞪著一致點頭的小腦袋瓜,她抬頭挑挑眉,看向那座強力電波塔。
「呃……大哥哥,你最好還是問一問袁姊姊。」終于有一個小朋友清醒了一下,想起他們的最高領袖是哪一位。
袁茹茹向那個小男生投以贊許的眼神。好,這一個孺子可教。
紀康揚從善如流,趴在窗台上,像只搖尾的小狽,一臉期待的瞧著袁茹茹。
他臉上的渴望表情,好像真的很想去似的。
在她蒙攏的記憶里,浮現出一個孤單單地坐在樹下望著她的男孩。那張蒼白病態卻透著熱切渴望的稚氣小臉,忽然一下子清晰了起來……
「要去就快換衣服,換完衣服馬上下來。」她冷淡的說完,忽地轉過頭,背對他眨眨眼楮,假裝沒有瞧見他一瞬間發光的神情。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表情,和那個男孩的臉重疊在一起後,竟令她心酸得有點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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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去的運動場,就是以前她曾拉著他踏進陽光底下、拉著他攀上溜滑梯玩耍的那座社區公園所改建的。
紀康揚努力的找尋著昔日那棵高大鳳凰木和溜滑梯的位置。
站在疑似地點前,他伸出一只插在褲袋的手,酷酷的摘掉鼻梁上的墨鏡,望著面前新蓋的……
廁所……
紀康揚欲哭無淚的瞪著面前氣味四溢的四方形水泥屋,完全說不出話來。
鳴……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十五年來,他心中最美好的地方,為什麼蓋成廁所了?
他不斷地在心中吶喊哀嚎,幾乎要捶胸頓足起來。
這是他想念了十五年的地方耶!
為什麼老天連給他一絲美好的回憶都不肯?
嗚嗚嗚——
「哩,你要上廁所就快去,不要一直站在這里。杵在廁所門口一動也不動,會讓人家懷疑你是。」一只小手從後頭推了推他。
紀康揚轉身反手抱住袁茹茹,傾長的身軀彎下來,將頭顱埋進她泛著淡淡香氣和汗水的肩頭。
「怎麼了?」她直覺環住地拍一拍,感受到他強烈的沮喪感。
「沒有了……沒有了……」
「什麼沒有了?」她一頭霧水。
「溜滑梯……沒有了。」像小阿般喃喃抱怨的語調中,有著可疑的哽咽。
「你想玩溜滑梯?已經遷到另一邊了啦。你想玩的話……我……我帶你去玩好了。」說實在的,她不太能分辨他正在耍白痴,還是真的在感傷。
哪有那麼大的人,會因為找不到溜滑梯而難過?嘖!
「不要,我要以前的那一個。」他不為所動的依舊將臉埋在她的肩窩里,像是真的在耍賴了。
「紀康揚,你不要鬧了。不然,去看我們打球啦。」她一面努力的推推他高大的身軀,一面不好意思的躲開一位剛從廁所出來,盯著他們猛瞧的阿伯。
餅了好一會兒,紀康揚終于抬起頭,一臉難過的戴回墨鏡,遮住臉部表情。
「好吧。」
「可以走了?」袁茹茹松了一口氣,雖然不太明白他在鬧什麼情緒。
「等一下,在走之前,我要留個紀念。」他的語氣十足壯烈決絕,似乎決定不再回首。
「你要拍照?」在廁所前留下情影?袁茹茹皺起眉。
「不,我要留下動物的原始痕跡。」說完,他踏步走進男生廁所。
「嗯?」她呆了一下。
「我要去撒泡尿,表示曾經到此一游。」廁所里的回音讓他的宣告更加鏗鏘有力。
袁茹茹聞言,差點吐血。
噢,真是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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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可供追憶的地方沒了,但是他的陽光天使,依舊活生生的在他眼前,在刺目溫暖的陽光下奔跑跳躍,渾身上下像鍍了一層光圈,活力十足,閃閃發亮。
紀康揚懶洋洋的坐在場外的石板椅上,伸著長腿曬太陽,唇邊擒著滿足的笑意,墨鏡底下的目光,愛戀的追隨著那一抹混在一群孩童之中,跟著棒球和小阿們跑來跑去的嬌小身影。
不知不覺的,他倚著石板椅背,在醺人的暖和里睡著了。
罷剛指導了幾個比較年長的男孩有關棒球的裁判規則後,袁茹茹便將球丟給小裁判,放手讓孩子們自己主持比賽的進行。
她走向石椅,搖了搖他。「喂,紀康揚,別睡這里,你會月兌水中暑的。」
「嗯?」紀康揚迷迷糊糊地醒了一下。
「要不要到草地那邊去?那里有樹,睡起來比較舒服。」她向球場角落指了指建議道,看著他惺忱的表情,突然好想伸手模模他那張白皙的睡臉。
「好啊。」
他半眯著眼站起來,拉著她的手,走到她指的位置,再拉著她一起坐下。
「你好像很容易累。」她擔心的問道。
「還好,這一兩年體力比較好了,不會像之前動不動就貧血昏厥。」他打了一個呵欠。
「這麼嚴重?你以前是得什麼病?」她疑惑的問道。
「沒什麼,只是身體屬于貧血體質。」他沒有看她,避重就輕的回答。
「但是,我總覺得你好像……」
「小不點,把腿伸直。」他打斷她的話。
「喔。」她乖乖的依言照做。
「真乖,借我一下。」他開心的拍拍她的大腿,像是拍松枕頭的姿勢,接著身子一倒,他的大頭就這樣舒適無比的枕上她的腿。
「喂……」袁茹茹目瞪口呆的望著他很快入眠的俊臉。
最後,她輕嘆一聲。
她感覺得出來,他並不想說。
既然他不說,她就不問了。
她曾听媽媽說過,他好像在十歲那年,身體就已經很不好了。
從溜滑梯上意外摔下來之後,他便不曾從醫院回家過,所以從意外之後,一直到他和他媽媽移民美國期間,她再也沒有見過他出現在紀宅。
那年的他得的是什麼病?
為什麼同樣是從滑梯上摔下來的她只有腦震蕩,觀察了幾天後就活蹦亂跳的出院了,而他卻從此住在醫院里?
媽媽說,四周鄰居沒有一個人清楚,只知道那一對母子好像是受一個很有勢力的人所保護。
也由于如此,在害怕未知的勢力之下,沒有人敢好奇打探紀家的狀況,只是偶有流傳說紀宅其實是某政商大老的香窩,紀太太是人家的小老婆。
看著他白皙俊美的臉龐,心里悄悄滋生一種莫名的掛懷。
「怎麼辦……?你讓我對你越想越多了。」
她喃喃的念著,不知不覺地,也被醺風同樣吹得昏昏欲睡。
原本她還強撐著眼皮,觀看孩子們的比賽過程,最後,還是抵不過瞌睡的召喚,靠著樹干,也閉上眼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