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周善儀不快樂。
她的神色日漸憔悴,也變得不太愛笑,一點兒也沒有新婚喜嫁娘的幸福神采,令所有人都擔心不已。
「怎麼辦?是不是因為我造成善儀姊的家庭失和,所以才會害得善儀姊每逃詡郁郁寡歡的?」
堡讀小妹甲焦急得嗚嗚哭著。
「誰叫你連祭日跟紀念日都分不清,笨蛋!」
堡讀小妹乙用力地戳她的額頭。
「我怎麼知道嘛……」
堡讀小妹甲撫著額頭,萬分委屈地在內心發誓,以後再也不多嘴了。
人眉瞪了她們一眼。
「下次機靈一點,就算听清楚了,腦于也要想一想,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我知道了……」工讀小妹甲低頭懺悔。
「好啦,趕快去工作,等一下客人就要上門了。」人眉揮揮手,趕她們快快上工。
轉過身去,她發現善儀坐在角落里,望著窗外不遠處的天橋發呆。
人眉走過去,好奇地陪她一起觀望那座天橋。
「那上頭有什麼東西嗎?」
「嗯。」善儀點點頭,雙眼的焦距仍然放在天橋上。
「有什麼?」人眉好奇地伸長頸子。
「我的心。」她低語。
「啥?什麼火星?」人眉沒有听清楚,轉過頭來問她。
「沒事。」
「善儀,你別告訴我,你家在火星,現在覺得地球很危險,想回家鄉去了。
「我連我是從哪里來的都不知道,能回哪個家?」善儀自嘲地說。
「刁家還不能算是你家嗎?」
「就快要不是了。」善儀的臉色黯淡了下來。
「你呀,不要天天把分手掛在嘴邊,下然有一天真的靈驗了,你哭都來不及!」
人眉邊責備她,邊在她身邊拉開椅子打算坐下來,突然,她抱著月復部「唉呀」一聲。
「怎麼了?」善儀擔心地扶住她。
「我每次都忘了現在是帶球跑,經常挺著肚子撞到桌角。」人眉不好意思地嘿嘿笑,揉了揉日漸明顯隆起的小肚子。
「這顆球還要好幾個月才能落地,你的腰不太好,要小心一點。」善儀拍拍她的小肚子。
「唉呀,放心、放心,所謂‘為母則強’,我會平安把孩子生下來的!」人眉的臉上充滿母性的光采,既自信,又期待。
蚌然之間,她覺得人眉好漂亮。
「人眉,我好羨慕你。」
「羨慕我什麼?想要什麼東西的話,就要積極去爭取。害怕受傷,過度自我保護,是得不到任何東西的。」
人眉直話直說,特意教訓她在感情上的下坦白。
她相信善儀和刁直人之間的婚姻冰點,善儀自己絕對也有責任。
善儀低頭不語。
對于她跟刁直人的婚姻,她已經不想多說了。
「善儀,你的氣色奸差。」
「我很好呀。」她拍拍自己的臉頰。
「才怪!你現在的臉色白得跟鬼一樣。」
「我真的沒事。好了,我們趕快準備,等一下要開店了。」善儀對人眉笑了笑,站了起來,突然感到一陣暈眩。
「善儀!」人眉眼明手快地扶住她。
她忍住暈眩,壓下一涌而上的反胃感。
「我沒……」善儀試著微笑,想安慰受到驚嚇的人眉。
誰知才一開口,更強烈的暈眩又向她襲來,接著,就是一片黑暗。
人眉扶著昏倒的善儀,跌跪在地上。
「善儀!喂——快來人幫忙啦——」
人眉驚慌地大叫,引起咖啡屋里一片騷動。
「請問,善儀呢?」
刁直人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問著咖啡店里的小妹。
「善儀姊她……呃……她有事出去了。」
面對又帥、又迷人的刁直人,工讀小妹甲不管跟他說過多少次話,都還是會臉紅。
不過這一次,她緊張地嚴陣以待,深怕自己像上次一樣又說錯話。
「她今天又不在?」刁直人微微蹙眉。
怎麼這麼巧?
每次他想來找善儀時,她都剛好外出?
「嗯……呃……不是……」
怎麼辦?她要怎麼回答?
堡讀小妹甲一臉為難地掙扎著。
對于工讀小妹反反覆覆的回答,刁直人雖然有些迷糊,卻也不想追究。
總之,他知道善儀現在不在店里就是了。
「請問她什麼時候會回來?」他改問她回來的時間。
「我不知道。」
堡讀小妹的頭搖得像博浪鼓似的。
雖然小妹回答的神色很堅定,但……卻堅定得太過可疑。
刁直人以為是善儀交代不要透露她的行蹤,因此臉上浮現了復雜的神情。
他沒有繼續為難小妹,對她沈穩一笑後,轉身離開。
「喂喂喂!你剛才說了什麼?」工讀小妹乙從遠處奔過來追問。
「刁先生又是來找善儀姊的。」
「廢話!他來這里不找他的老婆,難道是來找小姐的啊?」
「然後,我什麼都沒說哦!」這回她可得意了。
「……這位姊姊,我拜托你!人家老婆昏倒送醫了,你干麼不告訴人家啊?」
堡讀小妹乙不敢置信,簡直快口吐白沫了。
「難道我又做錯了?」工讀小妹甲一臉懊喪。
「你等著人眉姊回來被剝皮,給她兒子當大衣穿!」
「嗚嗚▔▔人家不是故意的嘛……」
她懷孕了?!
周善儀不敢置信地將雙手緊貼在小骯上。
「我就覺得哪里奇怪。以前明明記得你的生理期來時,都必須吃止痛藥,怎麼這兩個月都沒听你叫過痛,原來是你生理期兩個月沒來了,而你自己竟然一點警覺心都沒有!」
人眉一路碎碎念,卻下忘小心地扶著剛剛才得知奸消息的準媽媽。
善儀心不在焉地走著,想著唯一的受孕期,也只有在新婚夜那晚了。
沒想到就那麼一次,她竟因此懷孕了。
這個孩子,是注定了跟她有緣嗎?
想著自己的身體里,很神奇地住了個人,她的心里就覺得好溫暖、好溫暖。
「現在該怎麼辦?」她喃喃地間道。
對于這個孩子的到來,雖然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但是她既緊張、又期待。
不知道直人他是不是也跟她一樣的興奮?
鮑婆就不用說啦!
他們兩老夢想著抱孫子,已經想了好久。她甚至可以想像得出,當他們知道這個消息後,不知道會吵成什麼樣子呢!
「你問我怎麼辦?你該問的是孩子的爸。」人眉笑罵她一句-
兩人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上天橋,向馬路對面的咖啡店走去。
喜悅過後,煩惱又涌上心頭。
周善儀煩惱地嘆了一口氣。「現在我跟他的關系這麼糟,我要怎麼開口?」
「硬著頭皮也要說呀!阿子他也有份,總不是你在外面偷生的吧?」
「人眉!」善儀的心刺痛了一下。
想到他質問她是否舊情復燃時,他眼中顯現的不信任感,讓她覺得好無助。
「如果他不相信這個孩子是他的,怎麼辦?」
善儀不安地咬住唇。
「你呀,什麼都好,就是容易想太多。」
人眉翻了翻白眼。
「學長當年早就模透了你的性格,所以在他辭世前,就拚命交代你,可以懷念的,就留著懷念;該忘記的,就不要再死抱著不放。他都叫你忘了他、忘了他的承諾了,你怎麼就是這麼死心眼?」
「我真的很努力地在忘記他。」她委屈地回答。
而且,最近似乎有了成功的跡象。
這段時間,她幾乎很少想起他,腦子都被刁直人給塞得滿滿的。
雖然,塞滿的那些思緒,全都是關于他的煩惱,但在她的腦海中,學長的影子的確是漸漸地模糊了。
「少騙人了!如果你真的忘了學長,怎麼會每年都一定要去見他?」人眉哼了一聲。
善儀停了下來,怔怔地望著前方。
刁直人就站在他們前方不遠處,一動也不動,眼神深沉得令人無法捉模。
「直人……」她低喚。
她有好多話想說,卻一下子全卡在喉嚨里,怎麼也吐不出來。
「咦?你來了?正好、正好!你快把她帶回去休息,她今天——」人眉指了指她的肚子。
「人眉!」善儀突然拉住她,制止她繼續說下去。
人眉見狀,俏皮地一笑。
「好吧,我下說。這種事還是要留給你自己開口比較好,我不說,OK?」
善儀低著頭,心頭突然涌出一股羞意,不敢看向直人。
「我把善儀交給你了,你快帶她回去吧!」
人眉拍拍刁直人的肩膀,再對善儀眨眨眼後,輕快地走過天橋,將天橋頂留給他們。
兩人無言地面對面站著,等到人眉走遠了,他們仍然沉默著。
刁直人心痛地望著她。
罷才,他听見了人眉的話。
人眉說,善儀仍然沒忘了她學長,所以每年都必定要跟學長見上一面。
這麼說,她跟她的舊情人一直沒斷了聯系,只是有著他所不知道的阻礙,因此他們才會不能廝守?
算了,他不想深究了。
畢竟,是他親口承諾,如果她想飛,他會毫不遲疑地放手。
「我們回家吧。」
刁直人只對她說了這麼一句。
善儀抬眼望著她,心里涌出想哭又想笑的沖動。
從他口中說出「回家」這兩個簡單的字,竟然讓她的心頭泛起難以言喻的溫暖。
她輕輕地點點頭,主動伸手攬住他的手臂。
刁直人的身軀震了一下,低頭看了她一眼。
兩人靜默不語,慢慢走下天橋。
夜晚就寢時分。
當他洗完澡後,從浴室走出來時,善儀並沒有像往常一般,比他提早上床睡覺,反而清醒地等著他。
他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而後沉默地從櫥櫃里抽出一條毛巾擦拭頭發。
「直人……我……」她欲言又止,絞著雙手。
敗顯然的,此刻的她非常不安。
他沒有回應她,她還以為他沒听見,吞了吞口水,又更大聲地喚他一遍。
「直人……」
他沉默了許久,才淡然地應了一聲。
「什麼事?」
「我想間你,如果……我是說如果……」她緊張得雙手發抖,且絞得更加用力。
他看看她發白的手指,制止了她。
「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現在我們都累了。」
「可是……這件事很重要,我想快點讓你知道。」
刁直人深深嘆了一口氣,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好吧,你說。」
他的態度像是不太耐煩的樣子,善儀突然猶豫了。
也許他真的非常累了,現在的確不是談事情的時候。
「我……我想,你大概累了,我們明天再談好了……」
「善儀,你說,我在听。」他坐上貴妃椅,仰著頭閉上眼楮。
無所謂了,如果她真的想中止兩人的關系,不論是今晚說,或是明天說,都是這樣的結果,他又何必再給自己凌遲一夜的折磨?
看著他臉上深刻的疲憊紋路,她覺得好心疼。
「我們還是明天……」
「善儀,」他睜開眼,打斷她的話。「請你現在說。」
她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覺得掌心沁出滿手的汗。
「我想問的是,如果……如果,我們兩人之間……呃……出現第三個……」
他的臉色瞬間慘白,像是抑住了呼吸,整個人一點震動也沒有。
他的模樣嚇了她好大一跳。
「直人,你沒事吧?」她關心地上前,伸出小平,想探一探他額頭上的溫度,看看他是否發燒了。
「不要踫我!」他倏然揮手,「啪」地一聲打掉她伸來的手。
她震驚地僵立在原地,雙眼無法克制地泛出淚光。
「直人……」她因受到驚嚇而微微喘息著。
「我們分手吧!」
他冷冷地說。
善儀傻住了,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
「我們之間已經無法再繼續在一起了。與其彼此折磨,不如就照著當初婚前協議書上所約定的……」
善儀的眼前一片模糊,就連他無情地談論分手的表情,她也完全看不清。
「我們……好聚好散。」他的嗓音低啞得幾乎破碎。
像是無法再與她同處一室、呼吸共同的空氣,他抓起睡袍,馬上走了出去。
一切都起因于陰錯陽差。
她解釋得太慢,他離開得太快,彼此都看不到對方真正的心意。
善儀淚流滿面,撫著小骯,緩緩地蹲了下來。
「寶貝,爸爸不要我們了……他不要我們了……」
抱著月復里相依為命的孩子,她開始低低切切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