逞英雄、扮有風度的代價——是捶不完的心肝、流不完的血淚!
在上班時間偷了個空,雷烈雲心事重重地跑去烈日的辦公室,向兄長吐露心酸事。
「既然追女人還死要面子,那你就堅強一點吧!」雷烈日交疊著雙腿,坐在辦公室內附屬的休息室沙發上,望著情場失意的兄弟,涼涼地說道。
只見雷烈雲無精打彩地窩在另一張單人沙發里,黯然銷魂地想著佳人。
「你真的要放棄紅漾姐?」恰巧來公司找烈日的韓曉琥,坐在老公身旁,不敢相信地張大了眼。
他明明等了人家五年,現在竟然說放手就放手?太阿莎力了吧!
「沒辦法啊,誰叫流水有意,落花無情,嗚嗚——」雷烈雲摘掉眼鏡,掩面假哭。
那天晚上,他對李紅漾說過那些話之後,馬上就後悔了。
但是基于男性的尊嚴,他又無法把活收回,只好淚水全往肚里吞。
哪知當他吻了她一下後,想要學電視劇的男主角一樣瀟灑退場時,走到房門口才想起來那兒是他的房間,他離開了要上哪里去?
如果在這個狀況下回頭的話,場面一定會被他弄得很尷尬。
因此,他只好坐在黑黑的客廳里,不安地和暗夜中一雙警戒銳利的貓眼互相對望。
直到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然後另一扇門開了又關,確定紅漾走回到她自己的房間後,他才吁了一口氣,慢慢起身回房,上床抱住棉被,哀悼他逝去的愛情。
「我跟烈日想盡了辦法幫你制造機會,結果你竟然先放棄了。」韓曉琥哀嘆了一聲。
「我努力過,可是紅漾她還是拒絕我了。」雷烈雲無奈地嘆氣。
「平常看你只要對女孩子一笑,就迷得人家東倒西歪,而且還老少通吃、人人有效,怎麼面對紅漾姐時,就變成一只沒用、沒魅力的呆頭智障鵝?」韓曉琥搖搖頭。
「什麼叫呆頭智障鵝?不會講好听一點的嗎?」雷烈雲抗議。
「好吧,腦震蕩的鵝。」
矮曉琥聳聳肩,很配合地改口。
雷烈雲表情陰沉又哀怨地瞪住她。
矮曉琥知道把小叔惹過頭了,趕緊吐吐舌頭縮到老公背後。
雷烈日拍拍她的肩,嚴肅地看向烈雲。
「好不容易等了五年,終于遇到她,就這樣說放手就放手嗎?」
「她不願再接受我,而且,她說她的身邊已經有一名護花使者了。」雷烈雲無奈地笑笑。
「烈雲,你跟我說過,愛情的時機一旦錯過,就再也追不回來。你們是靠著巧合的機緣,才能在五年後的現在再度相遇。這明明是老天給你的機會,難道你還要眼睜睜地看著她跟你擦身而過?」
雷烈日不死心地再一次勸說堂弟。
畢竟當年是烈雲有意無意地促成了他跟胞弟的婚事,無論如何,他也希望烈雲能得到屬于他的幸福。
雷烈雲仰頭靠在沙發上,疲憊地瞪著天花板。
「我不知道。她拒絕我的意思很明白,我沒辦法對她絕情的態度視而不見。」想起她堅決不再給他一次機會的神情,就令他萬分失落。
雷烈日同情地看著他。
「好吧,放棄也好。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既已如此,那你就好好地看一邊的女孩子,挑選一個適合的伴侶吧!女乃女乃跟你父母都非常期望你能早日成家。」他傾身拍拍烈雲的肩。
「再說吧!」雷烈雲聞言苦笑。
「我跟烈風都結婚了,現在雷家子孫就剩你、烈華跟烈月三兄妹。烈華最小,烈月不在國內,所以你是家里長輩眼中最明顯的目標。」雷烈日似笑非笑地說。
「什麼意思?」烈雲微微皺眉,有股不太好的預感。
堂哥仿佛在對他暗示什麼事情,讓他有些坐立不安,覺得自己像只被盯上的獵物。
「沒什麼,也許是我多想了。但是前些日子,我看到女乃女乃興沖沖地拿了好幾張千金小姐的照片回來。」雷烈日對他眨眨眼。
「老天!不會吧?」雷烈雲搗頭申吟。
「相片?難道女乃女乃想幫烈雲相親?」韓曉琥好奇地追問。
雷烈日含笑不答,烈雲則哀叫得更大聲,引來韓曉琥一陣清脆的格笑。
「對了,烈風跟他老婆如意明天就要回國,要不要全家人找個時間聚一聚?」烈日好心地跳開話題,談起家常事。
「嗯。」雷烈雲心不在焉地點頭,兀自煩惱著剛剛收到的消息。
希望女乃女乃別真的開始對他的終身大事感興趣呀!
「咦,我想起來了!我听說烈風跟如意的婚姻,就是女乃女乃牽的線,一手促成的耶!」
突地,韓曉琥心無城府的一句話,卻讓他的希望破滅。
雷烈雲的臉色,更形難看了。
***
李紅漾在工作間里,一面研究設計圖稿,一面在一塊小小的臘板上仔細地雕刻。
刻著、刻著,她的思緒又飛到九重天外。
拿著刀的手慢慢停了下來,最後,她對著臘板發起呆來。
她一直無法不去回想那天晚上,雷烈雲最後說的那些話。
真奇怪,是她不要他再死纏著她的,可為什麼當他真的如她所願地決定放開她時,她的心反而泛出無止境的疼痛?
那晚,她恍恍惚惚地回到房間後,失眠了一整夜。
「不要再分心了,作品要快點完成才行,不然就趕不上老師的首飾展了。」她用力搖搖頭,重新握好雕刻刀,細細密密地鏤刻紋樣。
突然間,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她放下刀子,接起電話。
一听到對方的聲音,她馬上露出又驚又喜的笑容。
「老師?!你怎麼會打給我?國際電話很貴的。」她高興地緊握住電話。
卑筒里傳來對方開朗有力的嗓音。
接下來的話,讓她更加訝異。
「什麼?老師,你也來台灣了?」
「在哪里?什麼路上的飯店?好……嗯,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找老師。」
她隨意抓來紙筆,抄下地址後,便抓著紙張,一陣風似地跑出門去。
***
下班後,雷烈雲搭烈日的便車回到公寓,進入屋內時,發覺里頭安靜得令人心驚。
他緊張地打開工作間和李紅漾的房間,發現她的東西都還好好地放著時,他才安下心來。
他注意到工作間的桌上放著她做到一半的臘模半成品,工具也像是在匆忙問,隨意被放置在桌上,明顯表示工具的主人只是暫時離開而已。
他慢慢地拄著拐杖坐到沙發上,暗笑自己緊張過度的行為。
「啖——」
雷烈雲坐在沙發上,感覺到腳邊的騷動,低頭一看,發覺紅樂正在攀抓他的褲管。
自從貓咪上次得過腸胃炎,竟然開始親近他了。
偶爾它還會像現在一樣,在他腳底下主動地撒嬌,不再像當初一樣見了他就豎毛伸爪。
他彎腰從地上抱起貓咪,放到膝上撫模著它。
「喂,小祖宗,是不是因為我身上有你吐過的味道,所以你才會靠近啊?」他伸指逗弄它的下巴,搔得它職眼仰頭,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我跟你主人的距離越行越遠,你反倒跟我親近起來丁?」他喃喃地跟貓咪說話……
「喵一一」貓咪突然張嘴打了一個大阿欠,接著爬到他平坦的肚月復上,蜷曲身子,舒適地憩息起來。
「喂!別睡,我在跟你說話!」看貓咪悠哉得過分的模樣,他嫉妒地抓住貓頭想搖醒它。
「喵哇——」貓咪發怒了,一爪子朝他的手背「巴」下去。
「唉唷!」雷烈雲吃痛一聲縮回手,拇指跟食指之間的虎口上被劃了幾道平行線。
「喵!」貓咪哼了他一聲後,突然向上一躍,把他的臉當成跳板,踩了兩個貓腳印綁,以優美的姿勢落地,決定到別的地方去窩著。
「真不可愛!逗一下也不行?」雷烈雲模模臉上被踩過的地方,噴,似乎也被貓爪子刮出好幾道小傷痕。
茶幾上的電話響了起來,他順手接過來。
「喂,堂哥啊?什麼事?」
「烈雲,明天我們在xx飯店訂了位,全家人要一塊兒吃飯,順便幫烈風和如意他們這對小夫妻接風洗塵,還有慶祝烈風正式回國定居。」烈日在電話里交代。
「我知道了。」他點點頭。
「對了,女乃女乃知道紅漾了。如果可以的話,也把紅漾一起請去吧,女乃女乃想看看她。」.
雷烈日突然向他丟了一枚炸彈。
「什麼?是誰告訴女乃女乃的?我爸媽呢?他們知不知道?」雷烈雲聞言差點跳起來。
「曉琥告訴烈華,烈華告訴了女乃女乃,然後女乃女乃在吃飯的時候向大家談起了你的事。」雷烈日嘆了一口氣說道。
雷烈雲無力地靠到沙發里。
「他們有什麼反應?」
「女乃女乃很興奮,叔叔看起來很正常,倒是嬸嬸沒說什麼話︰,我看不出她的情緒。」
「你有沒有跟他們說,我們已經結束了?」雷烈雲很無力地問。
「曉琥應該有說,不過女乃女乃似乎刻意遺忘這一部分,不斷地念著說,她一定要看一看雷家未來的孫媳婦。」
烈日的語氣也是莫可奈何。
「堂哥,請你跟女乃女乃說,我們已經不在一起了,紅漾不會去赴宴的。」烈雲有氣無力地拜托著。
烈日沒有回答,話筒的另一頭卻隱約傳來一陣騷動聲。
「喂?堂哥?」烈雲疑惑地叫喚。
「喂,烈雲啊?你的腿有沒有好一點?什麼時候可以回祖宅住啊?家里沒有你真冷清呢!」電話那端突然換成了老太太的聲音。
「女乃女乃?」他瞪著話筒。
糟了!跟女乃女乃說話,最容易牽扯不清。
「呵呵,是我呀!你呀,有了女朋友也不帶回家給女乃女乃看看,還一瞞就是五年,真是!你在害羞什麼啊?明天記得把女孩子帶過來給大家看看啊!」
「女乃女乃,你听我說,我們分手了。」烈雲壓抑住想嘆息的沖動。
「什麼?听不見啦!烈日、烈日,你跟他講,叫他明天把人帶過來啊!」雷女乃女乃故意裝聾,把話筒丟還給一直站在身邊的雷烈日。
「女乃女乃!」烈雲又氣又急地大叫。
「烈雲,是我。女乃女乃去看電視了。」烈日的聲音再度傳來。
「哦!堂哥,我要殺了你老婆!快叫你老婆跟女乃女乃澄清,說我眼紅漾早、就、已、經、分、手、了!」
他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吐出,幾乎快昏倒。
雷烈日靜默了幾秒。
「烈雲,目前你只有兩條路能走。一條是想辦法在明天把紅漾拐來出席,給女乃女乃看一下。否則的話,你只好開始等著吃女乃女乃安排的相親飯。」他好心地為兄弟指引一條「明路」。
烈雲揉了揉額之際,突然,膝上多出一股重量,嚇了他一跳。
「我不管!你就負責告訴女乃女乃,紅漾沒有,只有紅樂一只。」
他無力地瞪著那只蹲坐在他膝頭,優雅地舌忝腳爪的虎斑貓。
***
雷烈雲坐在客廳里等著紅漾,煩躁地思考該怎麼向她開口,請她出席明天的家庭聚餐。
沒想到,他一直等到了深夜,她才姍姍歸來。
當李紅漾打開門,發現客廳的燈光還亮著時,嚇了一跳。
「你怎麼還沒睡?」紅漾看到雷烈雲一臉哀怨地抱著貓坐在客廳里,心頭浮起一抹異樣的感覺。
「我在等你。」雷烈雲幽幽地說,半張臉掩在黑暗中。
貓咪也很配合,跟著他低低地喵嗚一聲。
一人一貓,令人倍覺淒涼。
她有種荒謬的錯亂感,好像她是晚歸的丈夫,而他則是哀怨的深閨棄婦,讓她忍不住對自己冷落了他而感到無比的愧疚。
突然間,她有點想笑,也有點莫名的感動。
知道有人正在等她的感覺真的很溫暖。
「咳,你的腿是不是該上藥了?我去拿藥箱。」她低頭假咬一聲,掩掉笑意後,匆匆地走開去拿藥箱。
看著她的背影,他突然有些了解當年她的感受。
無止境的等待真的是種折磨人的酷刑。
整個晚上他不斷地胡思亂想,害怕她是不是一去不回,更害怕她是不是正倚偎在那個獲得她青睞的幸運男子臂彎中。
幾次拿起電話,想探問她的行蹤,卻又怕她認為他太過干涉她的隱私而作罷。
他很後悔當年不告而別的幼稚行徑。
當年要不是自己先離她而去,她也不會這麼堅決地轉身離開。
「我不知道你會等我,否則我會打電話給你的。」她一面上藥,一面輕聲抱歉,卻沒有解釋她的去向。
他沒有追問,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他說好了會放開她的。
但是,想到明天的家庭聚會,又令他煩惱不已。
「嗯……有件事……能不能請你幫忙?」
又要她幫忙?他吞吞吐吐的語氣,讓她感到不對勁。
李紅漾抬起頭,挑了挑秀氣的眉,等著他的下文。
「我知道這件事有點強人所難,而且是我自打嘴巴,可是能夠幫我的人,只有你了。」他為難地抓抓頭。
她看了他好一會兒後,才慢慢開口。
「到底什麼事?你先說,我再考慮看看。不過先說好,不準再說謊騙我!」
看他苦惱的表情,她不禁又心軟了。
不過她還是盡力扮出嚴正的表情,免得又上了他的當。
「能不能請你留久一點,暫時充當我的女朋友?」他艱難地說出口。
「什麼?哼!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廠她先是張大眼,臉蛋脹紅,然後怒哼他一聲後,抱起藥箱就要離開。
她就知道,她不應該心軟,讓他得寸進尺。
「拜托!只要一段時間就好。我女乃女乃知道你的存在,但是,她誤會了我們的關系,所以吵著要見你。」他急急拉住她的手。
「你可以對你女乃女乃澄清啊!」她開始皺眉,心里有些退縮。
他的家人……
當年他追求她的時候,她曾經自卑于自己羞于啟齒的身世,堅持不願出現在他家人面前,也不願意讓他家人知道她的存在。
當時烈雲氣了很久,不明白她為何如此堅持,但最後也順了她的意,沒有讓他家人知道他們之間的戀情。
「問題就在于,如果女乃女乃知道你不是我的對象,她就會開始逼我去相親。我不想違逆老人家,但是更不想遇到這些麻煩事。」嗚嗚——他恨死堂哥的老婆了!
哦,還有烈華這個笨妹妹!
哦哦,還有女乃女乃這個難搞的老人家!
「相親?那就去啊!我相信你女乃女乃挑的對象,一定都是溫柔美麗的上上之選。」
她的語氣不自覺地流露出酸意。
雷烈雲怔了一下,憑著在商場上訓練多年的敏銳反應,他當然不可能忽略掉她不太尋常的語氣。他在心底思量,腦中倏地閃過某種思緒。
他突然感謝起女乃女乃的攪局,讓他重新得到了希望。
也許他跟她的關系,會因此而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他藏住內心幾乎要翻騰的情緒,狀似黯然地垂下腦袋。
「你真的不能幫我?好吧,那我就只好讓女乃女乃安排,隨便找個人結婚,行尸走肉過一生算了……」話語的尾音,淡淡消失在哀怨中。
「好吧。」看著他煩惱的表情,李紅漾終究還是心軟了。
他抬起頭不敢相信地睜大眼。
「好吧!我答應你。那麼我該做什麼?」她攤開兩手。
算了,就當作看在多午前的情分上,最後一次的道義幫忙吧。
「太好了!明天請你去吃飯。」他笑咧了嘴,臉上滿是誠摯的感激之情。
看著他的笑臉,她突然覺得有絲不安。
懊像……自己某個弱點被看穿,正掉入某個陷阱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