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家作客作了幾天,陸飛恆便將雷烈華送回家去,並承諾每個禮拜一定抽空來看她。
接著,在陸老太太的授意之下,陸飛恆正式進入陸氏企業,開始進行重新整合的工作。
將陸氏企業一分為二的規劃構想,在陸氏內部的高層和整個商界引起極大的震動。
所有的意見分為極端的兩派,一派支持陸飛恆,一派強烈地反對。
陸飛恆一反先前軟弱無能的形象,大刀闊斧地整頓陸氏,連烈日、烈雲和烈風看了都為之驚奇。
「烈華,女乃女乃幫你訂了一個寶當老公,他是個不世出的鬼才呀!」烈雲看著報紙喃喃念道。
「難怪兩年前陸老夫人力排眾議,將他從美國強力征召回來。我原本還以為他是個半扶半倒的阿斗,看來陸老太太早已觀察過他的表現,確定他擁有獨當一面的管理能力。」烈日撫著下巴深思。
「那麼,他這兩年在陸氏的表現,怎麼笨拙得一塌糊涂?」烈日的妻子韓曉琥拿著最新的商業雜志研究。
這本雜志鉅細靡遺地把陸飛恆這兩年所有的事跡都做成了一張表。
從他開始于眾人期待下在陸氏亮相、在高層人事角力中失勢、被人拉下台,甚至奉陸老夫人命令與雷家千金聯姻,以挽回頹勢的過程,都一一被報導出來。
最後,對于他這次挾陸老太太天威以進行企業改組的計劃,下了一個相當不樂觀的評語。
「大概是不甘不願地被叫回來,所以消極抵抗、應付應付吧!」烈風開玩笑地猜測。
「那麼,照這樣推論,原本他可能也打算消極地抵抗婚約嚶?」曉琥點著下巴思考的姿勢,和老公烈日如出一轍。
「誰知道?這就要問他本人了。看他最近判若兩人的驚人作風,這個小子其實很深沉內斂,我們之前都小看他了。」烈雲聳聳肩。
雷家人熱烈討論陸飛恆這個雷家女婿,雷烈華卻異常的沉默,落落寡歡地望著窗外。
從兄長們的口中知道他最近的作為令人咋舌,也讓她崇拜得不得了,卻更令她感到好孤單。
他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給了陸氏,她可以看到他的時間反而變得好少、好少。
上次看到他是什麼時候?
懊像是一個禮拜之前的事吧?
才一個禮拜嗎?她總覺得時間已經過了好久好久,久到她都開始懷疑那一夜月下換心的誓言,是不是一場夢而已。
她好希望重新整合陸氏這件事能早早落幕,這樣他才能放很多的時間在她身上。
他們曾約定過,要一起生五個孩子呢!
要是他所有的時間都投注在工作上,由她一個人養五個小朋友的話,那她不就累死了?
「不過,我還是覺得他太急進了。忽略了戒之在急的管理大忌,恐怕會帶來難以預料的反彈效應。這一次陸氏整個企業重整分割,一定會影響某些人原有的勢力。要是一個不小心,會逼得狗急跳牆,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烈日微微皺眉。
「那倒是。」烈雲同意地點點頭。「最好叫烈華轉告飛恆,要他最近多注意一下自身安全。」
「沒錯。烈華,你听見了嗎?」烈風轉頭叫喚,只見烈華恍若未覺,環著曲起的雙膝,一動也不動地守在窗前的椅下,望向漆黑的夜空。
從她的表情看來,她的靈魂早已出竅,飛到村子前方的路燈下,傻傻地守候著承諾今晚會來看她的那個人。
烈風挑挑眉,無聲地揮手要其他人也一起看看烈華的異樣。
雷家兄弟神情復雜地互望一眼。
他們沒想到,一向無憂無慮、坦率開朗的妹妹,竟然也會浮現傷懷愁思的幽婉眼神。
頭一次,他們發覺自己的妹妹早在不知不覺之間慢慢地改變、成熟,甚至有了屬于自己的秘密情思……
他們雷家的丫頭,終于開始像個女孩子了……嗚嗚∼∼mpanel(1);
雷家三兄弟突然無限感懷。
「呀,飛恆來了!」雷烈華突然從椅子上興奮地站起來,接下來的動作,令她的三個兄長差點跌倒。
她迫不及待地推開客廳的窗戶,鞋也沒穿就直接爬上窗戶跳出去,奔向院子另一頭。
三個兄弟的臉上瞬間畫下數條小丸子黑線。
「搞什麼?根本沒變嘛!」烈雲的喃喃自語,道出了其他人的心聲。
「真是女大不中留。急著見情郎,連從大門口規規矩矩走出去這個動作都給省了。」烈日操了揉額頭。
「這件事在她正式嫁出去前,絕對要保密到底。」烈風嚴肅地交代。
只有韓曉琥不停地贊嘆著。
「哇!丙然是烈華會做的事,太帥了!」
三個男人臉色難看地一致轉頭瞪住曉琥,怨她一點兒也不了解人家做哥哥的內心世界。
雷烈華奔進陸飛恆懷里的那一刻,也同時哭了出來。
「怎麼了?」陸飛恆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很快地摟住她投向他的身子。
她死命地抱緊他,像是想確定他真的就在她身邊。
「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她的小臉理在他懷里,吐露著已經累積一個禮拜的思念,撒嬌地在他的胸膛上抹掉眼淚。
她第一次嘗到思念人的滋味。
懊苦,好難熬。
陸飛恆低下頭吻住她的粉唇,互相索取解除相思渴的解藥。
懊一會兒,兩人才分開唇瓣。
「我也好想你。」他的唇向她圓巧的下顎滑去,沿著頸際廝磨,最後在她的鎖骨上流連吮吻,鼻尖吸進的盡是她身上香甜誘人的氣息。
「你最近過得好嗎?」她模模他的臉,覺得他憔悴了不少。
「好。只是身邊沒有你,有些難熬。」他深深地睇望她。
他的情話,讓她的心頭浮出酸酸又甜甜的感覺,渾身麻顫得不得了。
「你……說這些不會發麻嗎?」她殺風景地搓搓手臂。
「我以為女人都愛听。」他無辜地看著她。
「算了,進屋里休息一下吧。」她牽著他的手往回走。
「等一下。」他突然拉住她,視線往她赤果的腳丫溜去。
「怎麼了?」她不解地轉過頭來。
「你沒穿鞋。」他好笑地指指她的果足。
「我……我急著出來找你,來不及穿上。」她不好意思地扭扭腳趾頭。
他月兌下西裝外套塞到她手里,轉過身背著她蹲在她前方。
「做什麼?」她好奇地低頭看他。
「上來,我背你。」他轉頭指指自己後方。
「背我?我很重哦!」她的童心大起,邊說邊伏上他結實溫暖的背上。
他的雙臂勾住她的膝後,一個使力便背著她站起來。
「還好嘛!」他故意掂了掂她的重量,惹得她驚叫了一聲。
「有練過哦!」她雙手環過他的頸項,笑嘻嘻地將頭俯在他的臉頰邊說話。
「好說、好說。」陸飛恆背著她往屋內走去。
「以後我們一家人出門的時候,五個小表都給你背哦!我只負責生孩子跟玩孩子。」她開始跟他分配將來的家庭工作。
陸飛恆的心一陣緊縮,眼底短暫的迷蒙了一下。
「沒問題,你負責生孩子跟玩孩子,我負責背孩子跟喂孩子。」他只要再為陸家努力一陣子,完成應盡的責任後,就可以全心全意地經營屬于他自己的家了。
一個完全不同于他寂寞童年的家。
他將有一個小小的房子、愛笑的妻子,還有一群吵吵鬧鬧的孩子們……
「那小阿子的小名,也要比照我家的」瑞士巧克力「,找五個字來代表排行。」
「隨便你取,什麼都行。就算要叫‘義大利肉醬面’,我也可以配合,再生第六個來湊數。」
「五個就夠了啦!我三個哥哥生的孩子,連如意肚子里那個加起來也不過才六個而已耶!」
「反正都決定要生五個,再多一個也沒差。」
「這不是你決定的好不好?」
她的抱怨和他的拌嘴笑聲揉進風里,傳過漆暗的田間,與蛭、蟲的鳴叫聲混合成幸福的呢喃……
「飛恆,你最近最好注意一下。有耳語流出來,說有人要聯合下游廠商和其他的企業主,一起牽制你的計劃。」朱琳皺著眉,擔憂地看著她的繼子。
「我知道。」陸飛恆一面翻閱公文,一面心不在焉地回答。
「你知道是誰了嗎?」
「知道,是幾只陸家養肥的老鼠。」他點點頭。
「你打算……怎麼辦?」她咬了一下唇。
「先把那些鼠輩引出來,再想辦法補陸家被那些泵鼠咬破的大洞。」看著朱琳欲言又止的表情,陸飛恆的唇邊仍然掛著淡淡笑意。
從陸飛恆的語意中,朱琳听出了他暗指有不肖的陸家子孫吃里扒外。而他這一次,要徹底抓出那些人暗地桶出來的財務漏洞,將整個陸氏重新清算對帳。
「可是……那些人萬一是陸家的長輩,這樣揪出來,會不會造成整個陸家親人之間的不合?就算陸氏是有規模、有組職的企業,但畢竟是以整個家族為根底,和血緣關系是分不開的。」朱琳憂慮地開口。
「我知道。可是這些隱瞞不報的財務問題不解決,就算分割陸氏企業,也是于事無補,整個陸氏遲早會被拖垮。」
「可是,你是拿命在玩呀!」她有些急了。
「媽,你是在為我擔心,還是在為誰擔心呢?」陸飛恆的話一針見血,戳得朱琳頓失血色。
「我……我當然擔心你呀!」
陸飛恆拿起桌上的鋼筆,垂著眼,熟練地在指尖轉著。
「听說,王叔那邊也有動作。」他慢斯條理地回答。
朱琳的身軀突然緊繃,眼中的憂愁更深。
陸飛恆抬起眼,深沉地一笑。
「媽,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到時,你可能需要做出極艱難的抉擇。而陸家,就靠你的抉擇來決定是否續存了。」
朱琳愣愣地望著繼子。
她覺得眼前的繼子說出來的話,怎麼好像是火星人在說的?
陸飛恆預估過,在他持續施壓下,保守反對派的大老們近日即將會有行動。只是,他沒料到,說曹操,曹操就到。他和繼母的話還沒講完,下一秒,他辦公室的大門便被人踢開。
反對派的人馬聚集起來,集體殺進陸飛恆的辦公室。
看著眼前殺氣騰騰的人馬,里面有不少陸家熟識的長輩,陸飛恆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面對親人的圍剿,怎麼說都情何以堪。這些人來到這里,不為親情、不為陸氏遠景,為的是爭取自身既有的利益和權勢。
「各位叔伯兄弟同仁們,請問你們來這里,有什麼事嗎?股東大會不是下個禮拜才要召開?」
「我們有些事,想在股東大會之前先跟你商量。」一位叔伯輩的遠親首先開口。
「說吧,你們的要求是什麼?」陸飛恆一派輕松地靠向椅背,臉上帶著笑意,像是眼前的緊張情勢,完全無關緊要。
「請陸老夫人和你下台,把陸氏主權讓渡給我們。你的方式太激進,根本就是要讓陸氏衰垮。」頗具分量的五叔出面說話。
陸飛恆注意到朱琳正一臉驚愕地瞪著人群里的一名男子。
「咳,那三叔呢?你有什麼要求?」他的嗓音里帶著隱隱的笑意。
「我的要求很簡單。只要同意讓朱琳嫁給我,我可以無條件讓出所有股票持份。」陸三定定地看著朱琳,眼中有著逼人的熱切和不顧一切的勇氣。
「三弟!」
「三叔!」
「陸三!」
一堆人同時驚叫出聲。
開什麼玩笑!他們這群反對派,就是因為掌握了足夠的股份,才敢前來威脅陸老太婆和陸家小毛頭。若少了陸三的持股,他們還玩個屁啊?
朱琳張大眼,倒抽一口氣,不敢置信地瞪著臉上已有些許風霜的男人。
他怎麼這麼瘋狂?竟然以造反的嚇人方式來強追求婚?
「你瘋了!」朱琳喘息著。
「媽,怎麼辦哪?」陸飛恆像是唯恐天下不亂,似笑非笑地轉頭瞅著朱琳。
「我……」朱琳完全失去主張。
她要是答應,這件事將會成為別人眼中叔嫂的丑聞;要是不答應,她就會害得繼子的計劃全盤失敗,主權易人。
「我讓出股份後,馬上月兌離陸氏,與陸氏斷絕關系。」
陸三寧要女人不要江山的聲明,讓他身後的人群扼腕跳腳不已,直罵他是叛徒。但陸三依舊不為所動,定定地凝視朱琳。
朱琳無助地回頭望向陸飛恆。
陸飛恆微笑著回視她,眼中明白地告訴她,只要她決定了,包括陸老夫人那一關,一切由他負責搞定。
朱琳的神情開始松動的那一瞬間,所有人都明白大勢已去,頓時有如斗敗的公雞,氣焰減弱。
人群中,有個男人突然抓起桌上的拆信刀,大吼著沖向陸飛恆。
「陸飛恆!你斷我生路,我也要你死!」
緊接著,辦公室里響起了一片驚呼聲……
正在睡午覺的雷烈華,突然由噩夢中驚醒,嚇出一身冷汗。
「怎麼突然作噩夢啊?」她壓著不斷狂跳的眼皮,心底冰涼的預感緩緩纏住她的心髒,令她覺得萬般難受。
蚌然間,樓下隱隱約約有電話鈴聲響起,她心念忽動,七手八腳地撥開五個壓在她身邊的小小身軀,跨過躺得七橫八豎的佷子和佷女們,就要往門口走去。
憊沒走到門口,房門就響起敲叩聲。
她快跑過去開門。
「小姐,你的電話。」林媽遞給她電話筒。
雷烈華道謝後接了過來。
才對著話筒「喂」了一聲,對方馬上急切地叫著她的名字。
飛恆的繼母?
「陸媽媽?」她的呼吸一窒,顫抖著手指握緊話筒,心底不安的預感愈加鮮明。
「烈華,飛恆的月復部被人給刺傷,現在在XX醫院急診中,他流了好多血,剛才還曾經一度休克,你……你快點過來呀!」朱琳在話筒的另一端已經哭得不能自已。
頒的一聲,雷烈華身子一軟,跌跪到地板上,完全喪失了神智,只覺得整個世界都碎成了片片。
飛恆……飛恆出事了……
她完全沒听到林媽嚇人的呼叫聲,還有其他人雜杳奔來圍繞在她身邊的腳步聲。
她只覺得世界變得冰涼。
她與他已經分不開。如果飛恆不在了,她的心也會跟著死去……
不能死,飛恆。
你不準有事。
飛恆、飛恆、飛恆……
飛恆……
在疼痛的白光中,陸飛恆模模糊糊地醒來。
「華……烈華……」他啞聲喚著。
他剛剛听到她在叫喚他。
「我在這里。」一只冰涼的小手握住他無力的大掌。
他安心地閉了閉眼,吃力地轉頭,見到一張蒼白的小臉出現在床邊。
「嚇到你了?」他心疼地看著她通紅的鼻頭和眼眶。
她搖搖頭,淚水差點又涌出來。他動手術的這段時間里,幾乎流光了她這一輩子的眼淚。
「我听陸女乃女乃和陸媽媽說,你用自己當餌,引出壞人?」
「對不起,下次我會更注意一點。」
「還有下一次啊?」放松之後,她的眼中開始冒出怒火。
他想了想,接著勉力搖頭。「沒有了。剩下的事就給女乃女乃和三叔接手,我絕不管了。」
「那好,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你……你要有心理準備。」她咬唇,面容哀戚,似乎難以啟齒。
「是受傷的後遺癥?」他皺起眉,心底浮起不好的預感。
「對……因為你的傷……所以我們以後……沒辦法擁有五個孩子了……」她低下頭,揭去眼中的神情。
陸飛恆的臉色頓時灰敗。
「真的?」他氣虛地問。沒想到一時的冒險,竟然留下這麼大的遺憾。
「……」模糊的咕噥聲從被褥里傳出。
「嗯?」他無神地應了聲。
「我說,假的。」她抬起頭,一臉平靜地說道。
「是嗎?」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心底正因剛才的消息而不斷淌血中。
「是啊。」她支著下巴瞅著他。他的反應怎麼變遲鈍了?
沉默了一會兒,陸飛恆才把她的話放進腦子里。
他突然張大眼,緩緩轉過頭看著她。
「你說……什麼假的?」他邊說邊眯起眼。
「你不能生的事,是假的。」她笑咪咪地回答。
「你耍我?」他不敢置信地啞聲追問。
「誰叫你用這種笨方法解決問題!你知不知道,你在手術房里因為大量失血而二度休克的時候,我幾乎要跟著你死去?」她嘟著嘴,迅速抹掉滑下頰邊的一滴淚。
「烈華……」他抬起手,不舍地撫了撫她的臉。
「我出去告訴其他人說你醒了,好多人都很擔心你。你要是想報我剛剛捉弄你的仇的話,你就快點好起來,我等在這里讓你報復。」她站起來,像對付不乖的小阿一樣,在他的臉頰上捏了一把。
仗著他沒體力起身追她,她以悠哉的步伐踱出病房。
他閉上眼,唇邊揚起笑。
「我會的,你好好等著。」
等他好起來,他發誓他可以想出各種甜蜜的報復,讓她窮于應付,不再有心思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