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唐安寧到院子里透氣,舒展一下全身僵硬的肌肉。
一陣冷風吹過,將她頰邊的一絕發吹到唇邊,她瑟縮了一下,拉緊外套後,隨手將頭發撥開,手指無意間踫到自己的唇,讓她突然怔住。
焙緩撫著唇,想起前兩天她在姜丞唇上蓋印章的舉動,唐安寧的臉蛋再度變得通紅。
啊啊,沒想到她竟然那麼大膽,真的對他親下去。
令她驚訝的是,他的唇吻起來的觸感竟然那麼溫軟,和他急躁易怒的個性完全不同。
「安寧,你站在這里做什麼?外面很冷耶!」李開妍停好車,正打算進門時,卻看到唐安寧一個人站在院子里,笑得傻呼呼的。
「沒有啊!」她雙手捂著臉,想掩飾自己得極不自然的臉頰。
「快進去吧,你的臉都凍紅了。最近有一波寒流快來了,已經開始變天,你要小心一點,別感冒了。」李開妍沒注意到她的扭泥,關心地招招手要她一起進屋。
「沒關系,我等一會兒就會進去了。剛剛練了很久的琴肩膀有點酸痛。」她舉起手臂轉了轉。
「肩膀酸?找姜丞啊!他的手又大又有力,按摩起來舒服得不得了哩!」
「……曖!」唐安寧的臉更紅了。
扁是想像姜丞的手在她身上親呢地又按又壓,她整個身子便忍不住變得熱烘烘,頸背也微微輕顫起來。
他的雙手不知道會不會跟他的唇一樣,又暖又舒服,讓人好想再親一遍……
啊,她在想什麼啊?大!
唐安寧迅速甩頭,阻止轉速過快的腦袋繼續返想下去,然後又快速吸了一大口冷空氣,讓自己清醒。
「對了,妍姊姊,我有事想問你。」唐安寧拉住李開妍,走到院子最遠的角落去,還小心翼翼地回頭朝屋子看了一下。
「什麼事?」李開妍挑挑眉,好奇地看著她神秘兮兮的神色。
「妍姊姊,姜丞他為什麼不能彈琴了?」
「他的手……嗯……受過傷。」李開妍的表情變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回答。
「可是,他彈琴給我听的時候,雖然只有短短不到兩分鐘的時間,但力道和音線都很清晰,不像是手受過傷呀!」她疑惑地偏著頭。
「他在你面前彈琴?」李開妍震驚不已地看著她,甚至緊緊地抓住她的手。
「對呀!」唐安寧被李開妍激動的反應嚇了一跳,不太敢抽回被握得有點痛的手。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李開妍緊張地追問。
「就在前兩天。」
「前兩天?這怎麼可能?他早在十多年前就不能彈琴了呀!」說到最後,李開妍幾乎叫出聲。
「十多年前?為什麼?」姜丞也說過他十七歲就無法彈琴了,正是十多年前。
「沒……沒什麼。」李開妍神色不自然地回答,僵硬地放開唐安寧的手。
「妍姊姊,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他為什麼不能彈琴了!他的狀況真的好奇怪,他不像是傷過手,可是彈不到兩分鐘,他就痛苦得無法繼續彈下去。」
「如果你想知道,就自己去問姜丞,我真的不能代他回答。」李開妍的眼神有些回避。
「我問他的話,他會告訴我嗎?」唐安寧猶疑地問道。
李開妍咬著唇,猶豫了好久才開口。
「我……我只能告訴你,姜丞曾經發生過一些不好的事,所以成他彈琴的心理障礙。」
「心理障礙?」
「這是姜丞的秘密,我不能繼續了。」李開妍搖搖頭。
「我知道,我不會再問了。」明白再也問不出任何事後,唐安寧嘆了一口氣。
她也不是雞婆,只是覺得姜丞不能彈琴的狀況好奇怪。
「其實,我很希望你能打開他的心結。他噩夢纏了很久,該解月兌了。」
李開妍的笑容有著極深的苦澀和心痛。
唐安寧她奇異的傷痛表情感染,心情不由得沉了幾分。
李開妍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難過的情緒一收,又換上一臉有點小奸小惡的笑容。
「告訴你一個秘密,姜丞雖然經常看起來臉臭臭的,脾氣又壞又難相處,其實他有個必死罩門喔!」她壓低嗓音,表情神秘兮兮的。
「必死罩門?」唐安寧好奇地張大眼。
「他呀,是個不折不扣的害羞純情男,最怕女孩子的撒嬌和眼淚。只要能突破他偽裝生人勿近火線,采取近距離進攻,他一定會嚇得渾身僵硬、不知所措,破功之後就只能等著任人宰割。可惜的是,大多數的女孩子一見到他的大冰臉,就嚇得打退堂鼓了,根本沒人闖過他的火線。」李開妍低聲爆料,毫不心虛地偷挖兄弟的牆角。
「咦?」害羞?!
那天她能夠偷襲成功,還真是她歪打正著了!
難怪他會任她連連得逞,蓋了兩次印章。原來他是嚇傻了呀!
唐安寧的唇角忍不住上揚。
「那,你怎麼不常跟他撒嬌!我看你好像挺怕他的。」唐安寧聲音帶著笑謔著出賣兄長的李開妍。
「不講這個我不怨!因為那個死家伙對誰都會害羞,偏偏獨獨對老妹我免疫!你以為我沒試過嗎?小時候經常他海扁的記憶,我永遠也忘不了!」李開妍一臉悲憤,恨恨地胸跺腳,就差沒咬著手帕大聲狂泣。
「嘎!」唐安寧一臉嚴肅地點點頭,還很同情地拍拍她的肩。
難怪她要公開姜丞的必殺罩門。
所謂「手足孽緣」,就是這麼回事吧?!
****
爆完料,李妍心情愉快地進門,走到姜丞的書房。
沒想到,她一看到姜丞一手握著鉛筆,一手模著自己的唇,想事情的表情顯得極為人迷。
她本想開口把老哥的魂叫回來,可倏然間,姜丞突然露出的表情,著實嚇壞了她。
他、他他他他在……
姜丞在傻笑?!
「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一個比一個還陰陽怪氣!」李開妍先是睜大眼,接著重重地擰起眉。不知道姜丞和唐安寧在搞什麼鬼,竟接連她撞見發吃吃笑的模樣。
他們兩個不會是練琴過頭,悶壞了吧?
「喂!老哥。」李開妍走上前,不客氣地敲敲他面前的桌子。
「什麼事?」姜丞瞬間回魂,臉上立即恢復正常表情。
所謂「正常表情」,就是還沒火的「庫斯拉」表情。
「是你打手機要我回來後馬上來找你,你還問我什麼事!我才要問你呢!」李開研翻翻白眼。
「嗅,對。我想請你幫我聯絡這些人,請他們來家里作個客。」他從旁邊料中抽出一張紙,交給李開妍。
李開妍瞄了一下馬上嚇得原地跳起。
「哇!沒搞錯吧!這些都是樂壇上超有分量的大角色耶!我們這間小廟哪能請得動他們來作客啊?」
「告訴他們我的名字,他們會來的。」姜丞淡淡地開口。
「你想賣人情呀?這會欠下不少人情債,嘻!」她馬上意會了他的話。
姜丞是想利用自己在作曲界的名聲,和這些清單上的名人交換日後的合作機會。
「以後想辦法還就是了。」姜丞無所謂地聳肩。
懊吧!既然債務人都開口,願意很大力地欠下債務,那她這個經紀代理人也就不必多話了。
「你想跟這些鋼琴家交流的話,為什麼不找個正式的地方,反而要選在家里?你甚至可以弄個發表酒會或什麼的,不但可以幫你作曲、編曲的唱片宣傳,還可以利用媒體打打知名度。」李開妍是個盡責的經紀人,只要有機會,隨時不忘公關宣傳。
「我想請他們來,是因為私人的事情。」他一臉很沒興趣地擺擺手。
「私人事情?」
「我發覺安寧的模仿能力太強,她最近彈奏的方式越來越像以前的我。」姜丞有點憂慮地皺眉。
「這樣很好呀!當年你的演奏方式極有個人特色,甚至有的樂評說你的風格獨一元二,讓安寧接續你的路子走下去不好嗎?」
「這對安寧不是好現象。再這樣下去,她會喪失自己去詮釋樂曲的思考能力。如果她拿到從未听過的譜子,她有辦法彈奏出比人家更出色的音樂嗎?無法建立自己風格的鋼琴家,只有死路一條。所以,她需要更多的刺激。」姜丞用鉛筆尾端輕輕敲著桌面,若有所思地看著面前這份尚未完成的譜子。
「好吧,我會使盡彪身解數肥這些名家邀來家里坐坐。不過我不保證能把全部的人都請來睦!我知道有些人目前正在世界各地巡調演奏,要改變巡調行程根本不可能。」李開妍挑挑眉,很認命地妥協,揮了揮手上的名單先把話講明。
「沒關系,能請到幾位,就是幾位。」姜丞點點頭。
「如果這些人都能請來的話,那安寧會是全世界最讓人羨慕的鋼琴學生,能接受這麼多名師的一對一指導。」她再度對他列出的清單人名咋舌。
「我相信你的能力。」姜丞露出信賴的笑容。
「謝謝支持幄!你對安寧還是用心良苦。」她挑挑眉。
「她值得這一切。」姜丞淡淡地說著。
為了他心目中擁有鋼琴靈魂的精靈,不管什麼付出都願意。
***
唐安寧站在客廳里,看著姜丞一改又冰又酷的表情,給一名上了年紀的外國女士熱烈的大熊式擁抱。
氣質極優雅的揭發外國女士與姜丞親密相擁後,轉過頭來好奇地看著唐安寧。
外國女士微笑著向姜丞說了一句唐安寧听不懂的話,還對他擠眉弄眼了一番。
只見姜丞向外國女士笑了笑,流利地回了幾句話,逗得外國女士開懷大笑。
唐安寧在他們兩人之間看來看去,完全一頭霧水。
她知道自己是他們的談話焦點,可是因為听不懂他們兩人所交談的外國語言,所以只好無助地以眼神向姜丞求助。
姜丞見她一臉疑惑,只是淡淡地說︰「等一下你挑一首曲子彈給這位女士听,然後,她會再示範一遍給你看,你可要用心地觀摩。」
「喔。」她點點頭,還是茫茫然的。
不過,她覺得那位帶著一臉和善笑意的外國女士好面熟。
姜丞帶著外國女士走向琴房,坐到兩張寬椅上,露出等待的表情。
痹乖跟在後頭的唐安寧看了他們的神情,馬上會意過來,明白了他們已準備好要听她的演奏。
她沉默地走到鋼琴旁,打開琴蓋,坐到椅子上,認認真真地彈了一段曲子。
彈完後,她自認彈得還不錯,沒有任何錯音,于是像個討賞的小朋友,微笑地轉頭看向他們。
沒想到,姜丞不發一語,面色凝重地望著她,外國女士也是又驚訝、又疑惑地瞧著她。
外國女士似乎轉頭向姜丞求證什麼事,只見姜丞點點頭,憂慮地回了一些話後,外國女士恍然大悟地不斷點頭。
「怎麼了?我彈得不好?」他們的表情,讓唐安寧的心瞬間涼透,失去了大半的自信。
「不,你彈得很好。接下來,你好好地听一下這位女士怎麼表現音色!怎麼詮釋樂句!想一想你的彈法和她的彈法有什麼不一樣!憊有,想一想……我的彈法。」
姜丞的話意有所指,表情顯得很嚴肅,讓唐安寧的心髒極度不安地跳動著。
「彈法……!」唐安寧無助地望著他,希望他能說得更清楚一點。
姜丞給了她一個要她自己去想的眼神後,不再對她多說任何話,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恭敬有禮地起身彎下腰,從椅子里扶起外國女士。
姜丞到底要她做什麼?思考什麼?他為什麼不說清楚呢?
綁安寧惶惑地咬著唇,更大的茫然感涌上心頭。
外國女士看出了唐安寧的迷惑和不安,她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以笑容肯定她方才的表現。
唐安寧回以虛弱的一笑,起身讓座給女士,站在琴旁。
外國女士優雅地生到座位上,面容一整,雙手擺放到鍵盤上,開始彈奏出唐安寧剛剛彈奏的同一首曲子。
唐安寧站在一旁靜靜地听著,專注地望著外國女士靈活有力的手指在琴鍵上舞動。
姜丞站在一旁上瞬也不瞬地靜靜凝視著唐安寧所有的反應和表情。
她由最初的不安、苦惱,然後漸漸變為著迷入神。所有最細微的變化,都落入了姜丞的眼底。
看著她有如孩童般的純真眼神,他的唇畔悄悄揚起一抹溫柔的微笑。
****
那位和善的女士整整待了三天。
三天後,褐發女士吻了吻唐安寧,對姜丞說了一些話後,讓姜丞緩緩露出笑容,之後便讓李開妍開車送她去趕搭飛機。
當客人離開後,唐安寧便把自己關在琴房里,著了魔似地坐在鋼琴前,反復彈著、想著她在這三天所看來、听來的各種表現巧。
最後,忍無可忍的姜丞氣呼呼地撞開門沖進去肥她拎出琴房,丟進房間,不準她任何一根指頭再踫到琴。
「好累喔!」丟到床上的唐安寧,整個人很沒氣質地呈大字型趴癱在床上,嘴里申吟不已。
沾到柔軟的床鋪,她才知道自己的身體竟然這麼疲憊。
「笨蛋!呆瓜!你如果還不懂得休息的重要性,把手指練壞之後,你永遠也別想再彈琴了!你知不知道?」對她不會保護自己的行為,姜丞氣黑了半邊臉。
「對不起,我下次一定會注意練琴時間的。」她將臉埋在被子里,沒有力氣起來正式行禮道歉。
嗚嗚……整個人一松懈下來,她的手指、頸肩,還有整個腰骨都僵硬得不得了。
「笨蛋!」噴火龍又吐了一團火球。
听見姜丞罵了一句,接著響起離開的腳步聲,她依然閉著眼,一動也不動,卻無法阻止樂曲繼續在腦袋里瘋狂打轉,怎麼也停不下來。
她的手指,跟隨著腦海中的音樂,無意識地在棉被上輕點著。
那位女士彈奏的音樂極有層次,和姜丞相比,詮釋的方式各有所長。
如果是她來彈的話,她會怎麼處理這些樂句呢!
「有沒有听過‘走火入魔’這句話!」低柔到有些陰沉的嗓音突然從耳際來。
「啊?啊啃——」唐安寧嚇了一跳,本能地想翻身,頸上的一條筋卻不小心扭到,吃痛地哀叫一聲,眼里也飄出一泡淚水。
「活該!誰叫你這樣沒日沒夜地練琴!身體是鐵打的嗎?又不是明天就要比賽了,你急個什麼勁兒?」他坐到她身邊,嘴里不停地罵著。
他微微拉下她頸後的衣領,將熱毛巾「啪」地一聲復上她縴白的頸子。
肩頸部位熱敷的瞬間,她忍不住舒服地輕吟出聲。
接著,他的手像揉面團一樣,重重地揉著她的肩部肌肉,一點兒也不憐香玉。
「啊!哇——啊啊啊!你輕一點……啊——痛——」她痛得再度飄出眼淚,忍不住張口咬住棉被。
「呆瓜!琴可以再練,比賽可以再參加,但是能彈琴的手就只有一雙,壞了就無法復原了,你懂不懂!笨蛋!」
「啊!哇啊-一好痛好痛!啊嗚!」
「痛死活該!」
「啊……」
他左一句呆瓜、右一句笨蛋,每罵一句,就把她痛得哇哇亂叫。
他初時罵得很有勁,罵到後來,語氣卻逐漸變緩,音調也越來越沉。
「……你知不知道,這世界上有多少人喻為鋼琴天才!天才一點也不稀奇,只要你一不小心,失去了可以彈琴的手,馬上就會被無情的樂壇淘汰出局,然後會有更多的鋼琴天才遞補上來。你千萬要好好珍惜自己這雙可以制造夢想的手,這雙可以彈琴的手雖然是天賦,還是得要經過長時間的訓練和琢磨,才能真正發光。但要毀掉它們,只要一秒鐘就足夠了……」
姜丞大手或輕或重地在她的肩頸部位一路緩緩按壓,伴隨著語重心長的話語,令唐安寧變得好安靜。
她乖乖地趴著听他說話,紛亂得一直不肯休息的腦袋,終于漸漸清明。
他不再說話,只是專心地幫她按摩,整個房間充滿沉默凝結的氣氛。
他抽掉她頸上漸漸變涼的毛巾,翻了一個面,再度復蓋上她的頸際。
「手給我。」
她默默抬起手臂,讓他有力的手指很有技巧地揉她的手臂肌肉。
「你為什麼不能彈琴了?」她低聲問道。
他的手頓了一下,停了好久,才繼續按摩她的手臂。
「我母親是個鋼琴家,她曾先後嫁給兩任丈夫,也為兩任丈夫各生了一個孩子,也就是我跟開妍。」他的語調平穩得听下出任何情緒。
「嗯。」她力求平靜地點頭;心里卻緊張得快要麻痹。
她知道他正要努力告訴她一些很重要的事。
「她是個完美主義者,對音樂的要求偏執得近乎潔腐,不容許有任何的假疵。因此,她對鋼琴又愛又恨。結果,因為壓力過大,她染上酗酒的習慣,害得自己再也無法彈琴。」
「酒精中毒嗎」」她轉過頭來,輕聲猜測。
「對。但是我發掘出具有音樂天分,于是訓練我成為她生活的重心。小我三歲的開妍,音樂資質普通,不堪母親嚴苛的訓練,所以在十五歲那年逃到她父親身邊,死也不肯回到母親身邊學琴。」他垂著眼,仔細地用指節按摩她每一根手指。
「那你呢?」她翻過身來看著他,他順勢拉起她另一只手臂繼續按摩。
「十六歲之前,我的生活除了鋼琴和酗酒的母親,其他什麼都沒有。」
「然後呢?」她屏住氣息,等著他說下去。
「有一天,我忍不住苞朋友出去玩籃球,結果不小心折傷了手指。」
「折傷手指?所以從此無法彈琴嗎?」
「不,醫生說傷勢很輕微,只要休息幾天就好,不會有任何後遺癥。」他搖搖頭,眼神專注地捏揉她的指節。
「那……」她不明白。不是折傷手指造成他無法彈琴,那是什麼原因呢?
「但是我傷了手指的事,卻讓我母親發了狂。」
「她氣你不愛護自己?」
「嗯。她把我拖到鋼琴前,要我用拆傷的手不斷地琴。最後我痛得受不了,哭著哀求她,並且發誓以後再也不會傷到手指。」
「天!你母親的瘋了……」
「真正瘋的在後面。她因為無法忍受我的手指受傷,所以干脆敲破酒瓶,打算用玻璃碎片把她跟我無法彈琴的四只手一起廢掉。」他放下她的手,緩緩拉起自己的袖子,翻過雙掌。
她坐起來,細細地看著他的兩只手腕,這才看出他的兩只手腕上方十公分處開始,有數道不甚顯眼的淡白色疤痕,如果不仔細看,根本不會注意到。
她倒抽一口氣,全身發冷,驚駭地望著他。
「她……她用玻璃割……割……」她的喉嚨梗得好痛,說不出話來。
「我很幸運,只有皮肉傷,但是我母親卻失血致死。傷好了以後,醫生說我的雙手功能完全正常,但是我變得只要踫到琴鍵,手指的肌肉就會有如針刺,勉力彈奏的話,整雙手就會痛到極點。從此以後,我再也無法彈琴。」
唐安寧捂著唇,眼眶因震驚而蓄積的淚水,終于落了下來,滴到他淡白色的疤痕上。
姜丞垂著眼,怔怔地望著腕上燙人的淚水,沿著腕部滑落到床單,留下一道透明的水痕。
他的傷痕,仿佛流出了一道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