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火說要追求佳人,就真的天天跑去人家店里,不管人家是不是給他冷眼、冷臉,還是冷板凳,他老兄的熱臉依舊天天貼得很高興。
「褚茉∼∼茉茉∼∼小茉兒∼∼我來了!」帶笑的嗓音,從店外路口傳過來。
褚茉正在調飲料的手抖了一下,差點打翻杯子。她用力地閉了閉眼,忍住想打人的沖動。
幾個站在店門口等著外帶飲料的熟客人,都在吃吃偷笑,並且用曖昧的眼光拼命對褚茉擠呀擠。
其中,有一個曾經被她拒絕過的人,還對她露出十分哀怨的表情,似乎怨她為何接受席火的追求,卻不讓他追她,使她有些百口莫辯,不知該如何是好。
褚茉很不自在地翻白眼,加快手中的動作,想要趕快做完飲料收完錢,就可以不用再承受客人們的刺探眼光了。
每次席火端著笑臉來到店里,她就感到無奈得要命。
他要追她的消息,不知怎的,放話放得方圓百里人盡皆知,好像是他特意把消息放得這麼廣,廣到所有會來她店里買飲料的人都知道了似的。
以前曾有好幾個人,表明過想要追求她,但都沒他搞得這麼轟轟烈烈,吃了她幾次冷到不行的軟釘子後,全都很識時務,默默地模著鼻子打退堂鼓了。
唯獨這個叫席火的家伙,簡直是不知道什麼叫「拒絕」,越挫越勇,臉皮厚到發亮,越磨越光,讓地又氣又惱,卻又對他完全沒轍。
天知道,她根本沒想讓這個品味奇怪、穿得像在夏威夷度假的怪家伙來追求她!
只要一有空,他都會抱著一台黑亮的筆記型電腦,笑嘻嘻地出現在她店里,點一大杯不加冰、不加糖的純綠茶,坐在她店里的角落,不知道在打些什麼東西。
如果沒有被小武抓回工作室見一下客人,或是處理一些重要事情,他幾乎一坐下來,就會一直坐到打烊才肯離開。
「寶貝,照舊,無糖綠茶喔!」席火走進店里,兩手插在口袋里,臂彎挾著他的筆記型電腦,向她露齒一笑。
眾人一看到他,也是照舊一片靜默。
沒辦法咩!這年頭,大家都怕壞人。
只見席火熟門熟路地模到店里最角落的老位子坐下來,擺好筆記電腦,把插頭拉到櫃台下的插座插上去。
「寶貝?他叫你寶貝?喔喔,你們是不是……在交往啊?」一名媽媽級的常客,目光興味十足地在他們兩人之間飄來飄去,眼中冒出三姑六婆的泡泡。
「沒有,我們什麼都沒有,只是這家伙自己在那邊裝視邙已。」她瞄瞄席火,音量不算小,分明就是故意說給席火听的。
可惜席火已經把耳機塞到耳里,好像在听音樂似的,因此沒有听到她的冷言冷語。
褚茉有些泄氣。
做完飲料,送走客人後,褚茉坐在櫃台里,有些無奈地瞪著席火。
這家伙好像真的不懂什麼叫「拒絕」。
她知道附近有不少客人,會在私底下叫她「冰山西施」。
其實她只是不擅與人打交道,一緊張就會面無表情,因此從小時候,「冰山」」的外號就長年跟著她了。
罷開始時,她的心里對這個稱號有些介意,甚至感到有些受傷,但後來她發現,她的冰山面具可以為她擋下不少麻煩,比如說是纏人纏得緊的追求者,或者是來意不善的討債者之類的人,她才比較釋懷一些。
但這個席火,冰山面具竟然對他不管用!
不論她用如何冷冰冰的態度對他,他都不為所動,天天來她這里報到,反而害她不知听措了。
她曾問他,漂亮女孩那麼多,為什麼要死追著她不放?結果他竟然肉麻要死地說他被她煞到,「他媽的」對她一見鐘情。
沒錯!他當初對她告白時,的確是對她說這一句——
我他媽的對你一見鐘情啦!
般什麼鬼?
她第一次遇到有人對她告白,還附上一句「他媽的」,好像多不甘願似的!
就算不提他的穿衣品味,單憑著那句沒水準的話,她立刻就將他三振出局,用冷到不能再冷的表情對他說︰「謝謝,不聯絡!」
但是,這家伙依然黏得像橡皮糖似的,天天不請自來,怎麼趕都趕不走。
听到他吸管吸到杯底時發出的呼嚕呼嚕聲,她抓緊機會,立刻走到他身邊。
「這位大哥——」
「小茉,我說過好幾次了,叫我火哥就好。」席火很自來熟地說。
「火哥,你是不是喝完了?」她假意問道。
「是啊!」他笑著搖搖杯子。
「我店里的位子實在不多,而且又沒冷氣,如果你的飲料喝完了,是不是可以先回你大樓里的工作室去?只有小武守著你的工作室,這樣不太好吧?」她委婉地暗示他離開。
「沒關系啊,小武對我的客人幾乎都很熟,而且他很能干,比我還會交際應酬啊,我聘請他的原因,就是讓他來幫我處理這些雜事的,我只要負責把東西寫出來就好了。」
「可是……」她露出為難的表情。
「不然我再買一杯綠茶好了!這樣我就可以繼續坐了吧?」他的笑容非常的明亮。
褚茉瞪著他好一會兒後,才悻悻然地回到櫃台內,再調了一杯綠茶。
伸手不打笑臉人,他都笑成那副白痴樣了,她還能怎麼辦?
倒好綠茶後,她端到他桌前。
「你的綠茶。」
「謝謝。」
才剛將他的茶放到桌上,她就注意到門外有幾個人走進店里。
那幾個看起來來意不善的年輕人走進店里後,便有意無意地堵在門口,並且好奇地四處張望著。
外頭有位太太路過,本想進去買兩杯珍珠女乃茶回去,但看到那些面露不善的人,猶豫地在幾公尺外站了一會兒後,便轉身離開。
離開前,那太太還滿臉好奇地頻頻回頭張望,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褚茉冷冷地看著他們。
「你們有什麼事?」
「當然是老事情,我們想找你爸爸啊!」
「我爸不在這里。」她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們知道他不在,但你應該知道他在哪里吧?」為首的人拉了一張椅子坐下,蹺起一條腿抖呀抖的。
「他最近沒跟我聯絡,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不過,就算有聯絡,他也不會告我他現在在哪里。」她警戒的說道。
「這就糟了。我們公司的上級指示,今天一定要接你爸爸回去聊一聊耶!老規矩,交出你爸,我們可以跟公司有交代,彼此就相安無事,否則的話,我們就要砸了這間店。」
「你們就算放火燒了也沒用,我真的不知道我爸去哪里了。」褚茉面無表情地說道,心髒怦怦跳著,汗濕的小手在腰後握得死緊。
她心里正在盤算著要怎麼跟他們周旋時,身後突然靠近一具散發著暖熱體溫的軀體。
「有什麼事嗎?」低沉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她直覺地往上看,一只大掌輕輕落在她的頭頂,無言地宣告著,她是大掌主人罩著的人。
她的胸口瞬間被一股溫暖包圍。
罷才門口陸續經過了幾個還算熟的客人,但一看到她有了麻煩,竟然都繞開了,沒有人靠過來關切,讓她的心逐漸下沉。
沒想到,席火竟然會為了她挺身而出……
席火臉上沒什麼表情,眼楮睜得比平時要大一些,竟然顯得頗有殺氣。
兩方人馬緊張地對峙著。
雖然他只有一個人,但凶狠的氣質卻完全不輸給那幾個年輕人逞凶斗狠的氣焰。
反而是年輕人一見著他似乎都愣了一下,忍不住面面相覷,一時之間,氣氛竟然十分的僵凝。
一看眼前的對峙場面,褚茉心里有了最壞的打算。
她想著他們也許就要在她店里開打,不知道最後會損失到什麼程度?重新裝潢的話,不曉得要花多少錢?希望店面不要被砸得太慘烈……
幾個年輕人似乎有些懼色,互相使了使眼色後,竟然一語不發地退出店外離開。
褚茉完全傻眼。
怎麼一觸即發的狀況,轉眼間就消弭無形了?
她看看席火,席火正一臉無辜地回看著她。
「你是……他們的大哥?」她對他的身分深深地懷疑起來。
「我根本不認識他們。」
「但是,他們一看到你,就撤退了。」
「我發誓,我從來沒混過黑道。」
「那他們……」褚茉還是很懷疑地看著他。
「大概被我的壞人臉嚇到了吧!我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個兒長什麼樣子。」他自嘲地模模自己的臉。
「你的樣子?」
「我有時候走在路上,會忍不住懊奇地看看路邊高聲談笑的小膘混們一眼,那些小膘混的反應就跟他們幾個差不多,發覺我在看他們後,馬上全部噤聲。我朋友說,他們大概是看我一臉凶相,以為我是混哪條道上的!」他聳聳肩說道,一臉見怪不怪的表情。
「你的臉……還真好用。」褚茉有些啼笑皆非,喃喃說道。
「經常有人來找你麻煩嗎?」
「這好,他們是來找我爸的。我爸前兩年做生意失敗,欠了他們一筆錢。」
「他們是來討債的?」
「嗯。」她無奈的點點頭。
「以後,你交保護費給我吧,我來保護你好了。」
「保護費?你趁火打劫啊?」她一听,臉蛋馬上拉下來,嫌惡地瞪著他。
「我要的保護費,只要一杯綠茶就好,物美價廉,已經對你很優惠了!」他委屈地解釋道。
「今天很謝謝你解圍,所以你喝的兩杯綠茶,算是我請你的。不過我不需要保護,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處理。」
「有些非法的討債公司,手段會非常無賴、不講理,就算欠錢的是你爸,他們還是會找你要債,誰叫你的店跑不掉?除非你不要這問店,也學你爸跑路去。」
「欠錢的不是我,為什麼我也要被逼得四處躲債?」
「所以說,你的店需要請個門神啊!」
「你的壞人臉嗎?」她差點笑出來。
「是啊,一天一杯綠茶就可以打發,還不用燒三炷香求保佑,多麼物美價廉又方便啊!」
「是喔?你想要的話,我可以給你早晚三炷香拜你。」
「呸呸呸,我沒這麼短命,要你早晚三炷香拜我。」
「開玩笑的啦。」她的臉上浮出一絲笑意。
「冷死了!」他沒好氣地回道。
雖然她比較放輕松了,但仍然還是只有講冷笑話的能力。
褚茉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看著他,忽然覺得他的模樣其實不算太差,細看之下,濃眉大眼,很有陽剛味,十分的性格。如果他刻意施展魅力的話,在女人堆里應該十分吃得開。
她雖然逞強地在嘴上開他玩笑,但心里說不感動是假的。
他剛才挺身保護她的舉動,莫名地深深打進她十分缺乏安全感的心房。
那些討債的人,已經來威脅過好幾次,雖然她每次都是冷著臉面對那些人,就算他們真的動手砸店,她也是面無表情地任他們砸,表面看起來強悍、冷靜,但,其實她的心里怕死了。
她只有二十歲而以,有幾個女孩能真的無懼于討債公司一日又一日的上門來威脅恐嚇?
每回收拾砸店殘局的時候,她的雙手都抖到不行,只能拼命地壓抑痛哭的沖動,不知道何時才能解月兌這樣的噩夢。雖然不甘一次又一次地任人欺侮,卻又無能為力。
「……謝謝你。」
「不客氣啦,你是我的人,老子不罩你罩誰?」席火哇哈哈哈地笑,很不客氣地以她的所有人自居。
「誰是你的人了?」她冷冷瞥他一眼。
「就你啊!我說過我要追你咩!」
「你想得美。對于你的保護,我很感激,但頂多也是從綠茶升級到珍珠綠茶而已,再多就沒有了。」
珍珠綠茶,就是綠茶里加了軟軟QQ的粉圓。
「我討厭粉圓。」席火嫌惡地撇唇。
「那就算了,不要拉倒!」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轉進吧台里,泡煮紅茶。
看她開始忙碌,他不甘不願地回到角落去,拿起耳機掛在耳上,埋首在他的筆記電腦里。
對他有了好感之後,她開始對他好奇了起來。
不知道他在使用電腦做什麼?
依他的氣質,搞不好是在看什麼還是什麼果女圖吧?
她忽然皺起眉,覺得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罷巧他抬起頭來,發覺到她探究猜測的目光,便對她咧嘴笑一笑。
為了掩飾心思,她冷冷地哼了一聲,火速轉過頭去不看他。
席火莫名其妙地吃了一記冰山白眼,抓抓頭,不知道又是哪里惹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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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女乃茶鋪打烊之後,和以往完全不一樣。
通常他會等她拉下鐵門,送她到巷子口看著她坐上公車後,才會轉回旁邊大樓里的工作室。
但,今晚褚茉在路口處卻沒有上公車,竟然又走回他面前。
「怎麼了?」席火好奇地問道。
「你……等一下有沒有事?」
「應該沒有吧,怎麼了?」
「我……我想請你喝一杯,謝謝你今天的幫忙,所以……你有空嗎?」她問得不太自在,難得地露出一絲緊張的笑容。
「有空、有空、有空!」席火眼楮一亮,像小狽似地連連點頭,惹來她一聲輕笑。
他瞧她瞧得有些發傻。
「一直看我做什麼?」她不自在地問道。
「你笑起來很漂亮啊!怎麼不多笑?沒事扮什麼冰山西施啊?」
「冰山西施那名字又不是我自己取的,而且我本來就不愛笑。」她又變回冷冷的表情。
他知道踩到她的地雷,趕緊用傻笑帶過。
伸手不打笑臉人,看他笑成那樣的傻樣,她也沒了罵人的勁兒。
「我們要到哪里喝一杯?」
「就在另一個路口,走吧。」
她帶他到附近一家夜店去。
一進門,打扮入時的老板娘很快地走過來,和褚茉打招呼呼。
「小茉,你來了?真難得啊!」老板娘高興地抱住她。
「嗯。心怡姐,我帶了朋友來。」褚茉紅了臉,不自在地任她抱住,在她放開後,才指了指身後的席火。
老板娘對著席火上上下下瞧了一會兒後,忽然露出一抹笑意。
「喔喔,听說有個長了一副壞人臉的家伙在追我們小茉,那個人就是你吧?」
「是我。」席火揉揉臉,苦笑說道。
他的臉還真是正字招牌,都還不知道他的名字,認長相就認出他來了。
「心怡姐,別這樣,火哥人很好的。」褚茉推了推老板娘。
「唷∼∼火哥啊?」听到她叫他叫得親近,老板娘不禁對席火眨了眨眼。「看在你對小茉好的分上,今晚我請你喝酒!」
「等一下,心怡姐,不能讓你破費,今晚是我要請火哥喝酒的。」
「沒問題呀!你請第一杯,我請第二杯嘛!」老板娘爽快地說道。
「謝謝你們啦,我真是受寵若驚啊!」席火開心地笑起來。
老板娘帶他們坐到吧台,親自為他們調酒。
「心怡姐是女乃茶鋪原來的老板娘,我原先在她店里打工,幾個月前,心怡姐不做了,改開這家夜店。」坐下後,褚茉主動地介紹老板娘。
「你好,我是席火。」
「席火?這名字有點耳熟啊……」老板娘歪了歪頭思考著。
「當時我身上沒有什麼錢,還是厚著臉皮拜托心怡姐將女乃茶鋪頂讓給我,沒想到心怡姐竟然大方地用無息的方式將店頂給了我。」褚茉說道。
「唉呀,我也是舍不得關掉女乃茶鋪呀!無息頂讓給你,純粹是因為不想看我的心血就這樣消失不見嘛!」老板娘笑著端上兩杯色澤漂亮的調酒。
席火看了眼楮一亮。
「哇,心怡姐的手藝不錯啊!」喝了一口後,席火贊道。
「還可以啦!我從以前就想當調酒師,常趁著女乃茶鋪沒人時偷偷練調酒,小茉就當我的試酒員。沒想到最後調酒師沒當成,倒是開了間賣調酒的店。」老板娘笑得心花怒放。
褚茉在一旁小口小口地淺酌著。
他瞧了她一眼。「喝得這麼小心翼翼,是怕喝醉嗎?」
「不是,我不太能喝,怕喝醉了會忍不住在店里果奔,那就糗了。」她說得很認真,好像真的很擔心。
席火听了,沒有哈哈大笑,看著她認真的表情,他的眼神也變得深沉。
「沒關系,你果奔前,我會先把所有人趕出去。」
「……你弄錯了吧?不是應該在我果奔前,把我抓著不讓我月兌衣服嗎?」褚茉皺起眉來。
老板娘在他們兩人之間看過來、又看過去,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
當他們在彼此的凝視中喝完了手中的酒,老板娘又趕緊奉上一杯透著粉紅色澤的調酒。
這杯酒的名字,叫作——
「愛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