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店拉下門來,在葉心怡的帶頭下,所有的員工們正在里頭大肆慶祝。
「哇哈哈∼∼這幾個月的鳥氣終于吐了出來!」
「阿旋實在太厲害了,不愧是夜店惡犬啊!」
夜店惡犬?這是什麼鬼稱號?
敖旋眉頭一緊,悶頭喝著手里的通寧水。
「阿旋!來來來,這是我剛剛一時靈感乍現調出來的飲料,你來喝喝看。」葉心怡端著一杯飲料,色澤湛藍得讓人眼楮為之一亮。
「哇,好漂亮,看起來好好喝啊!」
「我要、我要喝!」
這間夜店之所以有名,有一部分原因在于葉心怡是個十分厲害而專業的調酒師,調出來的酒品不僅獨具創意,而且兼具美感及口感,每一杯調酒皆讓客人看了賞心悅目、愛不釋手。
「等一下,這是專門為阿旋調的,其他人不能喝!」葉心怡拍開其他人的手。
「心怡姊,你太偏心了吧?」有人不服氣。
「等你下回也幫我打胞十個混混,我就送你一杯特調!」葉心怡回道,擺明了這杯是要犒賞打退鬧事混混有功的敖旋。
「我不喝酒。」看著她手中的酒杯,敖旋拒紹。
「我這有加了果汁和你最愛的通寧水下去調,很好喝的,你試試看嘛。」
「不。」
「你真的不捧場?這是我精心為你調的耶!」葉心怡嘟起唇來。望著她有些失望的小臉,敖旋遲疑了一下。
「心怡姊,阿旋不喝,就給我喝吧!」在一旁的阿雁看他不喝,伸手就要拿過來。
腦子還來不及思考,敖旋突然伸出手,在阿雁拿到酒杯之前,搶先一步從葉心怡手中端走。
阿雁落空的手,就這麼頓在半空中。
葉心怡也有些怔愣,不明白他突如其來的急迫舉動是怎麼了?
阿雁看了看葉心怡,又看了看敖旋,最後訥訥地收回手。
不少人都注意到這個場面,氣氛一時變得有些尷尬。
敖旋冷硬的臉浮起一層很不明顯的暗紅色,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冒出一股怕人搶走什麼的念頭,下意識地就把酒給搶來了。
這下糟了,他不喝酒的,但把酒搶了過來,不喝又不行……
他到底是怎麼了啊?
為了掩飾極度的不自在,在眾人的眼光下,他只好硬著頭皮,仰起頭,將湛藍色的飲料快速地一飲而盡。眾人瞪眼,全都張大嘴巴,傻子。
「你……」葉心怡的臉色似乎有些白。「怎麼了?」這酒……不會有毒吧?
看看一滴不剩的酒杯,敖旋認真地考慮是不是要挖喉嚨催吐,把那杯藍得詭異的液體吐出來。
「阿旋,你真猛耶!那顏色一看就知道烈到不行,你竟然一口就吞了下去……嘖嘖,了不起!」
「呃……」敖旋又看看酒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葉心怡這時才終于驚慌失措地叫了起來。「唉呀,你怎麼一口就灌下去了?這杯基酒的酒精濃度很高的,一般人這樣喝會馬上倒的耶!」
「是嗎?」敖旋眨眨眼。
「你……還好吧?」她不安地問道。
「很好啊。」
「你喝下去沒有什麼感覺嗎?」葉心怡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反應,還伸出手扶著他,預防他突然醉死倒地。
「嗯……」他思索了一下。
「很好喝。」
葉心怡眨眨眼,又眨眨眼,不知道該放心還是擔心。他的反應實在是平淡得異常過頭了。
難道,她剛剛拿錯了酒瓶,真的沒有摻到酒?
從他手里拿回杯子,低頭聞了一下,殘留的酒精氣味,還濃烈得沖鼻。
葉心怡看看杯子,又看看敖旋,滿腦子的疑惑。
阿顧吹了一聲口哨,過來拍拍敖旋的肩膀。
「年輕人,有擋頭!真是了不起!我本來還以為你不能喝咧,沒想到一口喝干這杯酒之後,你既沒有大舌頭,也沒有倒地,酒量真是驚人啊!真是的,上回干麼還騙我說你不能喝酒?」
其他人在一旁贊嘆不已地拚命鼓掌,甚至有人起哄地拿酒過來要跟敖旋拚酒。
這杯湛藍色的特調調酒,似乎開啟了敖旋喝酒的好興致,他竟然對敬酒的人來者不拒,面不改色地將每一杯都喝光。
有人想要測試他的酒醉底限,因此壞心地讓他混喝了不同的烈酒,沒想到敖旋還是淡淡地笑著,端直地坐在高腳椅上和人說話。
葉心怡鎖著眉頭,很是擔心。她站到敖旋面前,舉起手晃了晃。
「阿旋,這是幾根手指?」
「二根。」他對她微笑,清晰地說出正確數字。
「這樣呢?」她再比出食指。
「一根。」
他直勾勾地望著她的雙眼,驀地伸出手握住她的縴長食指,拉過來湊到唇邊親了一記。
「你、你干麼?」
葉心怡嚇了一跳,倏地抽回手指。
「沒有啊!」
他無辜地聳聳肩,又對她綻放出迷人的笑容。
抓著自己的手指,覺得指尖上還殘留著他溫暖潮濕的嘴唇觸感,葉心怡不由得臉河邡熱、心跳加速。
葉心怡用力地瞧著他,老覺得他現在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對勁,可是看他眼神清明、說話清晰,又找不出不對勁的地方來。
「阿旋,你順著這條線走走看。」
她還是不相信他沒醉,想要測試一下他的平衡感。
敖旋听話地從高腳椅上下來,伸展長腿穩穩地遺著步伐,姿態優雅地沿著線走過去又走回來。
「我走完了。」他對她一笑。
她眨眨眼,愣愣地看著他。
他的脾氣從來沒這麼好過,性情從來沒這麼溫順過,臉龐的線條也從來沒這麼充滿迷人的魅力過,簡直就像是……就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似的。
這根本就是鬼上身嘛!
想著,葉心怡忍不住抖了一下。
蚌然間,熱鬧動感的音樂消失,音樂唱盤自動換上了一張曲調曖昧迷離的慢步舞曲。
敖旋雙眼深幽幽的,一瞬也不瞬地瞧著她,瞧得她心口發熱、全身發麻,竄過一陣又一陣難叢言喻的輕微戰栗。
他的眼神,幾乎讓她無法呼吸,讓她的魂魄都被他勾了去,失去了所有的自主意識。
「心怡?」
他慢慢對她伸出手,做出邀舞的動作。
她恍恍惚惚地瞪著他的大手,听著身邊的人似乎發出歡呼叫好的鼓噪聲,又恍恍惚惚地將自己的小手慢慢伸出,交給了他。
他將她拉進他的懷里,另一只手臂摟住她的腰,讓她柔美的曲線,緊緊地貼在他陽剛堅實的身軀上。
他微微眯著眼,俯下頭望向她,兩人的瞼靠得好近,近得可以讓她聞到他呼吸中的香醇酒味。
她覺得胸口好熱,腦袋發脹,完全無法思考,不明白他們兩人怎麼會用這麼親密的姿勢,貼靠在一起擁舞……
是的,擁舞。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像敖旋這樣大塊頭的男人,也能把舞跳得這麼優雅迷人。
蚌然,她想起以前在學生時代,曾好奇地跟著同學一起看的外國羅曼史。
敖旋此刻給她的感覺,就像書里頭那個偷偷混進上流社會的社交圈舞會里、高大威猛又狂放下羈的海盜,將共舞的女主角給迷得神魂顛倒。
她被他帶著在舞池里旋繞,不停地轉圈圈,轉得她頭都暈了,忍不住將臉蛋埋在他懷里,格格地笑出聲來。
然後,不知道是哪一個人,竟然好事地把原本就不是太明亮的暈黃光線給調得更暗,將一切景象變得更加迷蒙、更加的不真實。
敝了,她又沒喝酒,怎麼好像有醉暈了的感覺?
她已經被這個……應該是敖旋,又好像不是敖旋的人,給迷得七葷八素,迷迷茫茫。
將她這麼熱烈地擁在懷里、這麼會用眼神對她放電、這麼會跳舞的男人,到底是不是敖旋?
他帶著她又轉了一圈,害她完全無法繼續想下去。
眾人圍著他們兩人不停地吹口哨、鼓掌,甚至幾個人也起了興致,各自配對跳起舞來。
沒有人注意到,在這麼歡樂的時刻,有一個落寞的人影,獨自躲在角落,失意地望著滿臉紅暈、翩翩旋舞的葉心怡,並且苦悶地喝著一杯又一杯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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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後亂性。
這是個好借口。
但……她昨晚又沒喝半滴酒,跟人家亂個什麼性啊……?!
包糗的是,店里全部的員工,應該都看到她被敖旋拉到了樓上,然後整夜都沒有再下去過!
只要是用頭發想,都能知道他們兩個上樓去做什麼壞事了。
葉心怡懊惱地躺在床上,把自己的果身用潔白床被包得緊緊的,用力地咬著棉被,此刻的姿勢像極了正在啃桑葉的大型蠶寶寶。
她不停地暗自捶心肝,幾乎就要尖叫出聲。
雖然她已經二十六歲,是個成視誒立的女性了,但好歹還沒有嫁人,總要留一些給人探听啊!
真是吃錯藥了,昨夜她怎麼會那麼豪放?
人家拉她上樓,她居然也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乖乖地跟著人家上樓去,讓人整夜吃干抹淨?!
她目前雖然以事業為重,沒有時間交男朋友,但應該沒有這麼欲求不滿吧?
「嗚嗚嗚……」她越想越是悔恨莫及,再次用力咬住棉被。
「怎麼了?不舒服嗎?」一只大手輕輕撫上她的頭頂。
「嘎!」
葉心怡嚇了一跳,猛地扭身翻轉過來,驚嚇地瞪著將她……
嗯嗯,吃干抹淨的罪魁禍首。
敖旋站在床邊,的上半身帶著未干的水氣,下半身的牛仔褲也隨意套著,前額發絲有點潮、有點亂,微微遮住有些血絲的雙眼,下巴長滿青色的胡髭。
他似乎是剛洗過澡,身上傳來清爽的氣息,整個人看起來既粗獷又潔淨,而且要命的性感。
簡直像極了外國羅曼史封面上的英俊埃盜……
想起昨夜,她的呼吸一梗,臉蛋忽然燒紅,心跳瞬間失速,垂下眼來不敢再看敖旋看起來似乎也想起了昨夜,望著她的眼眸色彩,變得有些濃重。
「昨晚……我喝了酒。」他嗓音低沉地說道。
「嗯,酒後亂性,我知道。」她無力地揮揮手。
「抱歉。」
「不用抱歉啦,你又沒有強迫我,是我……嗯……嗯……這個……」她結結巴巴地清著喉嚨,掩飾燒紅得要命的臉蛋。
他先是直直地望著她,然後垂眼思索了一會兒,接著,慢慢坐到床沿,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嚴肅表情看著她。
「干麼……這樣看我?」
葉心怡拉著被子向後縮了縮。
「你一向都這樣倔強的嗎?」他突然開口。
「什麼?」她一呆,沒法接上他的思緒。
「你怎麼連這種事都逞強?昨晚明明是你的第一次,何必硬要讓自己裝得像是能處理任何事一樣?」他硬聲說道。
她整張小臉,因他的話而一下子炸得紅透透的。
「我……我本來就能處理,反正是你情我願,又不是被強迫的,我——」她依舊結巴地說道。
他忽然吻住她的唇,不想再听她說不去。
她僵坐在床上,完全不知所措。
「你實在太倔強了,這不是一件好事。」他蹙著眉,對她搖搖頭。
「我沒有呀……」她小聲反駁。
「明明膽小得要命,又完全沒有後台可以靠,竟然就這麼莽撞地開了一間最容易吸引牛鬼蛇神的夜店,還單獨面對上門鬧事、想分一杯羹的黑道幫派。」
「我正正當當、清清白白地開店做生意,那些幫派混混有什麼好怕的?」
「你知不知道那些幫派分子就像牛皮糖一樣,只要被那些人沾惹上,你永遠也擺月兌不掉。他們無所事事,有的是一大把的精神和時間,還有一大堆可供使喚的屬下打手,可以為他們擴展地盤。如果沒有拿到他們想要的好處,他們就會不斷地、不斷地騷擾你,直到你放棄、或是逃離為止。」
「你怎麼這麼了解?」她瞧著他,疑惑地問道。
「我以前跟黑道有些接觸。」他垂下眼說道。
「那……怎麼辦呢?」葉心怡抓抓頭,終于覺得這個問題很嚴重。
那些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來鬧事,三不五時就砸個店嚇跑客人,繼續容忍下去確實也不是辦法,總有一天,客人會全都跑光光的。
「反正我最近無處可去,這陣子會待在這里,幫你擋一擋。有我在,那些幫派分子應該會比較收斂一些。」
敖旋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
「謝謝。」葉心怡感激地對他笑道。
「嗯。還有,以後……別再拿有酒精的飲料給我。」
「我正想問你,昨晚喝了酒後,你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你有雙重性格啊?」
她覺得他好像從隨時要咬人的凶惡獒犬,搖身一變,成了一只英挺又迷人的哈士奇。
「總之,別再給我喝酒了。」他語氣粗硬地說道。
「好吧,我記住了。不過,這個……我們既然都到了這一步,是不是應該彼此了解一下比較好?」
拉了拉胸前的被單,她決定先解決眼前的尷尬狀況。
她一向習慣有話就說,有事就解決,既然早拖晚拖還是得面對,不如咬牙早一些處理掉。
「你想了解哪方面的事?」他看著她。
「比如說,你有幾個性伴侶?」她的腦中忽然鑽進這個問題。
「我沒有濫交的習慣。」他面無表情地瞪著她。
她被他的眼神瞪得無處可躲,只好縮了縮脖子。
「喔,那……你幾歲?」剛才的問題惹他不高興,那問一問年紀總是個安全問題吧?
「二十五。」
「啥?二十五?我以為你至少快三十歲了!」葉心怡突然張大眼叫了起來。
「三十?我看起來有這麼老嗎?」
對于她的大驚小敝,他略微不爽地豎起眉毛。
「你長得就像是先老起來放的那一型啊!」她不甘願地嘟唇說道。敖旋瞪她。
「二十五……二十五……可惡……竟然只有二十五……」她喃喃念著,還有些生氣地抓起棉被角又咬一口。
「我二十五又怎麼了?」他沒好氣地問道。
「因為我二十六,比你還大一歲呀!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從來就對姊弟戀的關系沒興趣啊!」
她哀嘆地倒在床上左右亂滾。
他又好氣又好笑,雙手交抱在胸前,看著她以十分孩子氣的舉動,嫉妒他的年齡。
匆地,她翻身坐起,很嚴肅、很嚴肅地看著他。
「阿旋,以後如果有人問起你的年紀,你一律要跟人家回答,你是二十七歲,知道嗎?」
「為什麼?」
他皺起眉。無端端虛報兩歲,有意義嗎?
「你照做就是了啦!」她嬌嚷道。這個笨蛋,他完全不能顧慮一下女生的心情嗎?他一瞼無聊地撇撇嘴,沒答應,也沒說不。
「我再問你,你為什麼會餓昏在我的店門後面?」她又問道。
「我是被你開門撞昏的。」他面無表情地說道。
「少來了!你只不過是在餓昏前,倒楣地先被我的後門撞昏頭而已。」她不以為然地說道。
「我在躲避我家族的人,所以不能使用任何會泄漏我個人身分的金融工具……」他嘆了一口氣,坦白說道。
「簡而言之,就是走投無路、身無分文、落魄潦倒?」她一連用了好幾個四字成語。
「……」敖旋無言地瞪著她,不甘願地默認。
「你離家出走呀?為什麼?」她好奇地問。
敖旋閉口,轉開臉去。
「這個問題不能問嗎?」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為難的表情,深怕對他過問得太隱私,那也太不禮貌了。她只是好奇,並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習慣。
「也不是不能問,只是……」他欲言又止。
「只是怎麼?」
他皺著眉,沉默了好一陣子。
她以為他不打算回答了,也沒有再探听下去的意思,正想轉換話題的時候,他卻主動開口了——
「我喜歡的女孩,就要嫁給我二哥了。我不想面對他們的婚禮,所以……打算暫時離開一陣子。」他嗄啞地說道,嗓音里有著藏不住的痛楚。
「……喔……」抓著棉被,葉心怡忽然有些說不出話了。
原來,他的心里早就有了人呀……
他身上的痛,像是有傳染力似的,蔓延到她的身上,讓她的胸口也開始一陣陣莫名地刺痛了起來。
「你身手這麼強,為什麼不把她搶過來呢?」她勉強地用輕松的語氣問道。
「我搶過,搶輸了。」他挫敗地扯了扯唇,擠出一個近似自嘲的笑容。
「喔……」她再也不知道要開口說什麼了。窒悶的沉默,在兩人之間塞得快要滿溢出來。
「我先下去了。」敖旋隨手拾起床角的襯衫,背對著她穿到身上。
她望著他的背,濃濃的空虛感,像是一支超大的錘子,重重向她胸口砸來,幾乎讓她呼吸不過來。
「我等一下也會下去。」她喃喃說道,用目光送他離開。
然後,她晃悠悠地起身到浴室,打開蓮蓬頭淋浴。
站在水柱底下,瞧見手臂上、胸月復上的殷紅痕跡,她忽然覺得眼眶有些熱熱的,心口則是說不出原因的空蕩蕩。
深吸一口氣,她自嘲地笑了一笑。
「我在傷感什麼呀?就當一夜好了。還好人家只是有喜歡的女孩子而已,如果已經結婚有老婆了,那我不就變成第三者,不是更不堪嗎?」
她用力揉揉眼,趕緊淋浴一番。
振作精神打扮之後,她端著一張輕松愉悅的笑臉下樓去,準備面對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