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王朝」的皇帝司徒建明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擱在膝上,整個人以懶散至極、欠缺莊重的姿勢斜倚在金龍椅上,瞇眼瞧著殿堂下一直跪著不動的身影。
彬在殿堂下的,是皇帝司徒建明的同母胞弟——司徒夜明。
「我說皇弟,皇城真有這麼無趣?讓你待都待不住,硬要跟我討聖旨,直想跑去最近不太安定的荒涼西境找樂子?」司徒建明嘲弄地問道。
司徒夜明伏低的身形,一動也不動。
乍看之下,兄弟兩人相貌極其相似,皆遺傳了母後的姣美容貌,卻又不失男子英氣。
在同輩皇親之中,他們兩人長得最俊俏,功課學習方面也最優秀,獲得不少老老少少皇族女性的青睞眷顧。
當年先皇、太後還在時,也是最疼他們兩兄弟,頗讓其它的皇族兄弟吃味嫉妒。
綁來先皇考慮哥哥聰慧圓滑、深謀遠慮,正是為王為帝的適合人選。
相較之下,弟弟雖然武學天賦過人、擅長軍事謀略,在人事交際上卻稍嫌古板嚴謹了些。
因此,先皇最後將皇位傳給了司徒建明,並要求司徒夜明在軍武方面定要輔助皇兄,拓展「大玄」疆域。
由于近期「西戎國」新王上任,頗富野心,盛傳有意打破兩國前任皇帝所締結的和平約定,入侵「大玄」。
新任「西戎國」國王屢屢派兵騷擾邊境,很有試探意味,甚至數度故意挑引沖突,與「大玄」守軍發生了幾次小辨模的流血戰斗。
直至上個月,「西戎國」看「大玄國」一直沒有動靜,終于按捺不住,派軍東進,打下了幾處邊關小城。
司徒建明認為朝野上下同聲連氣,到了名正言順的出兵時機,這才表態與「西戎國」決裂。
于是,司徒夜明謹守先皇的囑咐,二話不說立即跳出來,主動請纓領軍。
看著渾身都透出「我、很、固、執!」四個大字的皇弟,皇上挑起一道眉,笑了。
相處了二十多年,他是很清楚他這同胞同母的皇弟。
平時看起來是溫和好說話的模樣,一旦拗起來,就成了超級硬的臭石頭,誰也勸不了,當年就連先皇及先後都拿他沒辦法。
但是,他偏偏不吃皇弟這一套。
筆弟性子越硬,他就越想要挑戰皇弟的脾氣極限。
不過,他不是為了什麼面子,只是純粹好玩、找樂子而已。
當皇帝是很無趣的一件事呀!所以偶爾捉弄一下手足,就成了他調劑身心的小小樂趣。
「唉呀,朕再不答應皇弟,皇弟七天七夜恐怕都會繼續跪下去。算了算了,皇弟起身吧!再不起身,咱們的母後恐怕都要從墳里翻過身來罵朕了!」
筆上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還十足感性地嘆了一口氣。
「謝皇上。」
司徒夜明這尊石像此時才有了動作,慢慢直起身來。
「別急著謝。讓皇弟去西境拓荒是沒問題,但是……有一個條件。」
筆上慢慢舉起一指,薄唇彎出笑里藏刀式的標準弧度,就差沒有發出「嘿嘿嘿」的笑聲。
「……」
司徒夜明面無表情地看著皇上,等著他繼續說下去,似乎早就習慣皇帝哥哥說話總愛留尾巴的習慣。
筆上模模鼻子,覺得有些沒味。
「別這麼嚴肅嘛!朕開的條件很容易達成的啦!」皇上悶悶地說道,整個人都攤在金龍椅上了。
他原本期待皇弟露一下不一樣的表情,不管是期待還是驚訝都好,偏偏皇弟的臉依然還是像石頭雕刻的,一條筋都沒跳動一下。
「……皇上請說。」
司徒夜明靜默了一下後,勉強地擠出皇上想要听的回應。
丙然,皇帝雙眼一亮,馬上又恢復生氣,高高興興地坐直身子。
「皇弟的前任王妃因為生子亡故,至今已經五個年頭,皇弟沒想過要再續弦,幫我那個可愛又可憐的小筆佷找個娘嗎?」皇上興致勃勃地將身子向前傾。
「……」
司徒夜明垂下眼,繼續眼觀鼻、鼻觀心。
「前些日子,朕見到宰相李胤的孫女,閨名李瑤馨。朕看這女孩兒氣質不俗,雍容大方,尤其與眾不同的是,她對孩子挺有一套的。據說宰相府里好幾個年幼孩子,都是她幫忙拉拔的。皇弟先前不是曾感嘆家中稚兒失去母親、不易管教嗎?朕感覺,這女子很適合成為皇弟的繼室呀!」
筆上興沖沖地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口沫橫飛地述說。
司徒夜明仍然沒有說話。
等了好一會兒,還是沒听到司徒夜明吭半聲,一頭熱的皇上突然失去耐心,徹底被他的胞弟打敗。
一個人敲鑼打鼓,卻半點回應也沒有,是極其無聊的一件事,比當皇帝還要令人折壽!
「罷了罷了罷了!不兜圈子了!朕就簡單地說了,皇弟要帶兵去西境為我「大玄國」打拚,朕樂觀其成,但朕只有一個條件——皇弟凱旋回京之時,就是皇弟大喜成親之日,明白嗎?」
筆上揮揮手,很干脆地一口氣說完,懶得再花時間逗他了。
「……如果……臣弟沒能凱旋而歸呢?」
司徒夜明微微擰起眉,慢慢問道。
尚未出征,便出觸霉之語,是極大不吉之事,因此司徒建明的臉色突然一變,心里又急又怒,忍不住月兌口賭氣說道——
「你!那你就提頭來見!」
說完,就露出懊惱的表情。
所謂君無戲言,雖然這御書房里只有他們兄弟兩人在,但身為君王,說出口的話,就沒有反復的道理。
因此,他剛才那句話說得太重,一時之間也收不回來,只能僵著。
司徒夜明知道是自己先說錯了話,只好輕輕嘆息,再次跪下。
「臣領旨。」
筆上瞪著他,半晌說不出什麼話。
對于向西用兵這等軍機大事,雖然他們方才一直是用漫不經心的態度在討論,但他們兩人心知肚明,戰場無情,加上「西戎」善戰,誰知這一去,能否安然回來?
「你……你可別讓朕失去一位皇弟,否則,朕要你兒子的命來抵,听到了沒有?」
才說完,「大玄」皇帝又後悔了。
在朝堂上動不動就威脅要摘人腦袋的話說得太順了,所以忍不住就溜出口,才剛威脅完自家親皇弟的命,不小心又威脅了親皇弟的兒子……真是……
母後……朕不是故意的……
「大玄」皇帝閉上眼,在心里不停地對先後懺悔。
司徒夜明抬起頭來,反倒是唇角微微揚起,露出難得一見的溫柔笑容。
二十多年兄弟一場,他豈會不明白皇上嘴快之下的柔軟心腸?他知道,皇上是為他擔憂、掛心,才會說出這些話來。
「皇上放心,臣弟一定不負皇上期盼,得勝凱旋而回。」
司徒夜明正色,慎重地許下承諾。
司徒建明動容地注視他,點點頭,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好。千萬要記得,平安回來……當新郎倌。」
說著,露齒而笑。
繞了一大圈,又被兜回原點。
司徒夜明一臉無奈。「……皇上,臣弟只有一個請求。」
「皇弟請說。」「大玄」皇帝心情很好地允了。
「臣弟的前王妃亡故,便是因為身子骨太弱,如果皇上堅決臣弟再娶,只盼對象要身體健朗即可,美貌才華不必是首選。」
「唔……應該沒問題。你看李宰相壯得像頭牛似的,他孫女……呃……絕對也有好體格啦!」「大玄」皇帝有點心虛地打哈哈。
那女孩兒是瘦了點兒,不太符合皇弟的條件……大不了,他趁這段時間,趕緊派人挑些大內珍藥補品送去宰相府,給那個宰相孫女天天照三餐補身子,肯定能把瘦燕子養成皇弟想要的小胖鵝吧……
*
李瑤馨眼神茫然地坐在閨房里,腦袋里一片空白。
她真的被聖上指婚,將要許配給皇上的親胞弟,夜明王爺?
她一直以為,她會嫁的人,應該是蕭尚書之子,蕭墨澤……
她與蕭墨澤從小青梅竹馬,李、蕭兩家早在十年前就已有結為親家的默契。
兩家的長輩對他們兩人的婚事全都樂觀其成,時不時地將她和蕭墨澤湊成對,開開小兩口的玩笑。
雖然沒有正式提親,但大家早已說好,等她長大及笄後,就差不多可以開始著手準備婚事了。
蕭墨澤比她大了幾歲,從小就表明過很喜歡她,就算被大人們嘲笑捉弄也無所謂地聳聳肩,大大方方地說著等他長大就要娶她,早早認定了她就是他的妻,一年又一年地等待她成長。
再沒多久,家人就要為她舉行及笄禮,以示她長大成人,可以嫁娶了。
就在即將舉行成人禮的前夕,蕭墨澤果然來找她,向她求婚。
當時他執著她的手,對她表白,他說他對她一往情深,向她發誓非卿不娶,並承諾婚後一定只疼她、寵她,而且絕不納妾收房。
一個年輕俊俏的男子,口口聲聲地說喜歡自己,要娶自己為妻,哪一個女孩子不會怦然心動?
雖然她不太確定自己是否像他喜歡自己那樣的喜歡他,至少她知道,她喜歡他對她的照顧與呵護,也並不排斥嫁給他為妻。
因此,她耳紅心跳地低著頭,沒有說話,也沒有拒絕,半推半就地讓他認為她默認了兩人的感情。
離開前,他歡歡喜喜地告訴她,要回去請他爹娘在她及笄禮之後,趕快選一個良日,前來宰相府提親。
沒想到,身為宰相的祖父一听她父母提起這件婚事,竟然大力反對。
祖父這才說出,皇上前不久曾對祖父提及,他對胞弟夜明王爺遲遲未納妻妾,正室又一直虛懸的問題很是煩惱,大吐了苦水。
祖父思考了一會兒後,竟開口在聖上面前力薦她為王爺的續弦人選。
筆上听了,居然也認真起來,前些日子還特意安排一趟微服私訪,駕臨宰相府,親自接見她。
當時她滿頭霧水地被召喚到大廳,皇上看了她幾眼,問了幾句不輕不重的日常話,便讓她退下去了。
她一直以為,皇上只是看在爺爺的面子上,所以親切地對他們這些晚輩噓寒問暖。
綁來才知道,只有她一個人被皇上召見,連她爹娘都沒有見到皇上的面。
這麼怪異的狀況,讓她心里隱隱生出些許不安。
沒想到,昨天皇上就突然下召,宣派夜明王爺領軍西征,同時送了一道聖旨到宰相府,指名李瑤馨將為夜明王爺的王妃人選,並預訂于王爺征西回朝後,舉行大婚。
筆上突如其來的指婚,不但讓跪在地上接旨的李瑤馨久久無法回過神來,也震動了朝野,眾人議論紛紛。
由于聖意難違,祖父上朝返回之後,便要求李家上下所有人,從此不準再提起與蕭家的婚事。
她深知蕭墨澤的個性固執沖動,听到聖旨傳聞後,一定無法接受的……
當時,他是那麼歡天喜地地與她談論著婚事,描繪著她與他婚後的種種計劃……
憊正想著,原先緊閉的窗戶忽然被悄悄推開來,一抹黑影迅速竄了進來!
李瑤馨嚇了一跳,正要起身,黑影便欺近她,捂住她的唇。
「噓!瑤馨,是我。」一道熟悉的男嗓低聲說道。
李瑤馨睜大眼,定神一看,竟然是蕭墨澤!
他竟然……不顧一切地夜闖她的閨房?
「蕭大哥……」
她茫然地看著他,驚疑不定。
「我問妳,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有那道指婚的聖旨?」
蕭墨澤紅著眼,死死抓住她的手不放,表情痛苦,不停地質問她,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看來,他果然也听說她突然被指婚的事了……
她任他捉著手,默默流淚,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從小,她就認為自己終會成為他的妻,這樣的念頭幾乎快要變成了一種信念,根植在心里。
突然遭此沖擊,她也一樣不太能接受,只能含著淚,默默承受被他抓握的地方所傳來的疼痛。
她的眼淚,讓他冷靜了一些,微微松開捉握的力道,但仍然沒放手。
他沒有說話,與她沉默相對好一會兒後,突然神色一動,拉起她的手,就要打開門往外走去。
「跟我走!我們躲到天涯海角去!」他的語氣似乎是要不顧一切地豁出去了。
「蕭大哥!這樣會害死李、蕭兩家所有的人,你千萬不要任性!」
她一驚,用力搖頭,不肯移動半步,淚流得更凶了。
蕭墨澤當然明白抗旨私奔的後果,因此滿臉激憤地僵在原地瞪著她。
他不甘放手,卻又別無他法,整個人像只被困住的猛獸,表情像是就快要發狂了。
「那我去投軍,伺機在戰場上趁亂殺了司徒夜明,這樣他就奪不走妳了!」
蕭墨澤握拳,滿腦子只想著要與奪妻之人玉石俱焚!
「蕭大哥,不要沖動,這些話也千萬不能在外頭說。夜明王爺是皇上的同胞手足,說出這種對皇族大不敬的話,一樣會被砍頭,甚至牽連你爹的。」
她強忍悲傷,勸他冷靜下來。
他默然地望著她。
從小,他就一直在等她長大,瞧著她由一個小小的可愛丫頭,漸漸出落成一個氣質嫻靜婉雅的女孩兒。
前不久,他才歡歡喜喜地請爹親替他作主求婚,怎麼才轉眼間,他們之間兩小無猜的感情,竟然被爹親厲聲禁止,從此不準再提?
一紙聖旨,就要完全抹殺了他多年的期待與夢想?
他目光眷戀地在她臉上慢慢游移。
她的皮膚極白皙,朱唇不點而絳,蛾眉彎彎地嵌在一雙形狀微長而秀美的鳳眼上方。
此時鳳眼垂斂著,長而濃的眼睫掩著晶瑩淚眸,模樣脆弱得令他幾乎要心碎至死……
他用力地一把將她拉進懷里,死命地、狠狠地,像是要將她揉進骨血里一般,將她抱得好緊、好緊。
「我恨!我真恨!稗我為什麼無力抗旨,恨我竟然束手無策,不能保住妳……」他低啞的嗓音破碎。
她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一陣陣的絕望與憤恨,心頭像被刀子一道地道切割著,這才知道,蕭墨澤對她的用情如此之深,令她驚訝,令她動容,更令她萬般無奈。
如果嫁給他,她應該會幸福地度過一生。
只是事到如今,已經是不可能了,她只能在他懷里靜靜掉淚,偷偷惋惜。
相擁許久後,李瑤馨吸了一口氣,輕輕地、卻十分堅定地,將蕭墨澤慢慢推開。
「回去吧,蕭大哥。今生我們注定緣淺,希望他日蕭大哥能尋到真正所愛之人,也祝福蕭大哥前程錦繡無量。」
「瑤馨……」
他眷戀地看著她,還舍不得放手。
「蕭大哥,請回吧。你我身分已經不同,如此私下會面已是大大不合禮法,要是讓人撞見了,後果不堪設想。」她對他搖搖頭。
「我不怕!妳本就應該是我蕭墨澤的妻子!」他一臉執拗地說道。
她溫聲說道︰「一切只能怪瑤馨福分不夠,如今只有一樁心願。蕭大哥天賦英才,武藝過人,眾人都期盼蕭大哥能成為三年後的殿前武試狀元。如果蕭大哥能成為殿前武狀元,我就此生無憾了。」
蕭墨澤深情又痛楚地望著她,久久不動,似乎也在思考她的話。
最後,他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了,我會努力,三年後,我一定會奪下殿前武狀元的榮耀,絕不辜負妳的期盼。」
她欣慰地笑了。
「如果……那男人……虧待了妳,我還是會想盡一切辦法,將妳從那男人的身邊搶回來,絕對不讓妳委屈受苦的。」他對她誓言說道。
「蕭大哥……」
她一愣,不知道該說什麼,眼眶再度泛紅。
他還想開口再說些什麼,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緊張地趕快推推他,示意他快走。
他抬手模了模她的臉頰,依依不舍地看了她一眼後,便從後窗潛出,身影立即無聲無息地遁入夜色……
*
兩年後
「小姐!小姐!王爺班師回朝了,王爺終于班師回朝了!」
一名模樣嬌俏伶俐的小婢女,一臉興奮地撩著裙襬,邊跑邊喊,喘吁吁地從門外直直奔向主子的閨房。
屋里,李瑤韾端莊地坐在桌邊,像是沒听見小丫頭由遠而近的呼喊,垂著頭,專注地瞧著桌上攤開的詩集。
當小婢女打開房門時,她也正巧伸出縴細而潔白的手指,將書卷翻了一頁。
「小姐,剛剛听說夜明王爺回來了,而且征西有功,被皇上封為寧西王了!」
小丫頭大叫大嚷,興奮得小臉通紅。
李瑤馨抬眼看了她一下,又低下頭去。
「小姐、小姐!奉兒喊得好大聲,小姐都沒听見嗎?」
奉兒跑到桌邊,雙眼亮晶晶地望著她。
「老遠就听見了。」
李瑤馨淡淡響應,繼續看書。
「那小姐怎麼這麼無動于衷,像是不關己事似的?姑爺回來了耶!」奉兒丫頭不滿意地問道。
「難道妳要我跟著妳又叫又跳的,才算听到了?」
李瑤馨無奈地瞟了她一眼,對她搖搖頭,又將視線投向詩集。
一個人敲鑼打鼓,沒人鼓掌加油,也是會累的。小丫頭得不到鼓勵,也慢慢的沒了勁。
「真是的,我還以為小姐會很想听到姑爺的消息——」她小聲嘟囔著。
「別姑爺姑爺的喊,我又還沒出嫁。」李瑤馨打斷她的話。
主子一響應,丫頭的興致又馬上被挑起。
「唉呀,就算還沒出嫁,也篤定就快要嫁啦!筆上下的旨、配的婚,天下間誰敢違背聖旨呀?就算寧西王爺有意見,也不可能抗旨的吧?」
奉兒興沖沖地說道,滿腦子對主子的婚事充滿了未婚少女的綺麗幻想,沒發現小姐的臉色微微一變。
「說不定,現在天下間所有的女子都在嫉妒小姐要嫁給王爺呢!听說王爺帶著兵馬凱旋進城時,俊挺的馬上英姿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女子。隔壁張府的香香說,她家小姐從以前就很愛慕夜明王爺,這次還偷偷跑到大街上去看——」
「不要再說了,奉兒。我看書累了,要休息一會兒,妳先下去。」李瑤馨制止她再說下去。
「小姐,我還沒講完呢!難道小姐不想听姑爺他今天有多威——」
奉兒還意猶未盡,想要跟她說更多打听來的消息。
「夠了,奉兒,妳先下去。」
李瑤馨臉色一沈,不輕不重地斥道。
奉兒一愣,這才發現小姐的情緒似乎沒她想象的高昂,趕快住了嘴,乖巧地立即退出房外,並且輕手輕腳地關上房門。
言者無心,卻不經意大大觸動了李瑤馨的心底事。
方才奉兒提到聖旨時,只覺得心口張著無數繃緊的弦,「錚」的一聲突然撥亂,如雷一般響徹心魂。
她怔怔地望著書卷。方才還讀得津津有味的詩句,現在竟然一個字都無法入眼,只有無盡的不安與不確定,在眼前不停地晃動煩擾。
據說那位身分極其尊貴的寧西王爺,心心念念著他已經死去多年的王妃,不願睹物思人,因此向皇上討旨西征。
據說他在戰場上不要命地沖鋒陷陣,令「西戎」膽寒,全是因為他似乎想戰死沙場,跟隨亡妻入地府相會……
她懷疑,心里早已住著一個女人的男人,還有多余的位置留給後到的女子嗎?
包何況,這女子並非他親自看上的,而是被迫奉旨迎娶、不得不接納的妻子。
嘆了一口氣,她逼迫自己不要再想。
一切,只能听天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