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位丫鬟的服侍下,水蓮已換下一身濕衣,重新穿上一襲素白襦裙,外罩粉色薄紗,整個人看來柔美出塵,令人移不開視線。
上官痕坐在小廳等候,在瞧見她由內房走出來,一時無法將眼光從她身上移開。
水蓮在他驚艷的目光下,羞澀地低垂著頭,任由兩位丫鬟扶著她,落坐在他身旁。
兩位丫鬟瞧兩人模樣,低頭竊笑,識相地悄然離去,讓兩人有機會獨處。
「-身子可有不適,要不要叫蓉蓉過來一趟?」上官痕開口詢問,視線不離她身上,目光鎖住她低垂著頭而露出一小截細白的頸後,黑瞳變得深沉。
「不用了,我沒什麼事。」
水蓮羞赧地不敢抬頭,方才瀕臨死亡之際,她腦海中閃過最後的念頭,竟是遺憾未能親口告訴他已厘清自己的心意,可現在面對他,她反而不知該如何啟齒。
「既然-沒事,那麼我也得出去一趟了,今天是初五,有一大批藥材要進貨。」
忍住心底的渴望,沒有伸出雙臂摟抱她,她方才才受到驚嚇,他不能再嚇著她。
「你會回來用午膳嗎?」
水蓮見他要離去,慌忙抬起頭,鼓起勇氣問道。
上官痕挑眉,重新坐回椅上,黑瞳注視著她俏臉上的緋紅,無言地詢問。
「我想等你回來一起用膳。」
水蓮一口氣說完,隨即又羞赧地垂下頭來,不敢與他對視。
上官痕俊臉難掩訝異,凝視她許久,唇角微勾,這可是她回來後,主動對他的邀請,他沒理由會拒絕的。雖然不懂她的轉變,可心底瞬問脹滿的喜悅,已讓他沒法子多想了。
「好,我會盡快回來的。」
斑大的身形一起,正準備離去,小梅匆匆走到房內,朝著水蓮輕道︰
「夫人,大廳有位自稱是周誠的人要見。」
「誠哥。」
水蓮俏臉微變,明眸一抬,正好瞧見上官痕臉色愀變,黑瞳正直視著她的反應。
「我去見他。」
匆匆地定過他身旁,一只手臂猛地被攫住,驚訝地旋身,清楚地看見上官痕陰沉的臉。
「我不出去了,我在這等。」
她就這麼急著去見她的未婚夫嗎?難道她忘了她現在已是他的妻子了?無論周誠來的目的如何,都休想從明月山莊帶走她。
水蓮輕點了下頭,知道他定是誤會了,打算待會兒再向他解釋清楚。
上官痕注視著她離去的身影,俊臉深沉難測,唯有緊握的雙拳泄漏他此刻的怒氣。
從大廳一路來到南面較為僻靜的假山旁,水蓮這才停下腳步,旋身面對身後的人。
「蓮兒,-可知我找了-大半年,找得有多苦!」
周誠從在大廳上見到她,忍了一肚子的話,現在總算可以一吐為快了。
仔細瞧著似乎出落得更美的人兒,痴戀的眼光無法自她身上移開。這半年來的輾轉打听,好下容易查到這,只是沒想到她竟已嫁為人妻。
「誠哥,謝謝你對我的關心。」
水蓮溫柔地道謝,細致的臉上揚起一抹輕笑,若是細看會發覺那笑容竟有些疏離。
「就這樣?蓮兒,難道-沒什麼話想對我說嗎?為什麼-會變成明月山莊的夫人?那我呢?別忘了-是我的未婚妻,-怎麼可以背信另嫁他人!」
周誠激動地低喊,為了找尋她,他費了多少心力,如今卻成了一場空。
「誠哥,背信的不是我,你早已有喜歡的姑娘,為何還要向我提親?-娶我主要的原因,只是為了我水府的財富吧?」
清澈的明眸直視著他,嗓音低柔地輕道,話里無一絲怨懟,僅只是陳述一件事。或許自己也不愛他吧,才能這樣平心靜氣地面對他的欺騙。
周誠身形陡地一震,瞠目結舌望著她,一時之間倒是說不出話來。
「我爹遇害的那晚,也就是我們成親的前夕,我逃到周府去找你,本來是想向你求救,可是我卻看到你抱著一位姑娘,還听到你們的對話,你是為了我水府的財富,才會接近我想娶我,根本不是真心喜歡我。」
若不是當時接二連三的打擊太大,她也不會失神到沒發覺身後有人,導致頭部受傷成了個傻子。可若沒有這些變故,她也不會和上官痕在一起。或許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
「蓮兒,我承認一開始接近-是有目的的,可到最後我是真的愛上了-!-的溫柔美麗令我無法自拔,否則我為何還要苦苦找尋了-半年呢?」
周誠著急著解釋,即使她已為人妻,他仍然是不想錯失她。
「太晚了,如今我已為人妻,上官痕待我極好,我不能負他。」
水蓮搖頭輕嘆,當初她承認自己對他是有些喜歡的,否則也不會答應這門親事,可這份喜歡還是不夠深固,至少不像她和上官痕那般,點點滴滴延續成愛。
「可是-愛他嗎?我已經打听清楚了,當時-受傷成了個傻子,才會糊里胡涂地嫁給他,可現在-已復原了,-能確定自己是愛他的嗎?而不是為了報恩?」
周誠急切地想挽回她,兀自認為她留在這,只是為了報恩,對上官痕並無感情。
「我十分肯定我愛他。」
水蓮小臉有抹堅定,清澈的明眸更是透著光采。無法當面對上官痕所說的話,她反倒有勇氣對他說。
周誠一臉深受打擊,腳步更是踉蹌了下。
他還是遲了,兩人注定是有緣無份。
「誠哥,我很感謝你對我的關心,也很高興你來這看我。」
水蓮朝他綻放一抹迷人的笑靨,笑容不若先前的疏離,這回是真心的感謝。
「蓮兒,既然事已成定局了,我祝-和上官痕白頭偕老。」
即使再不願,可只要她能得到幸福,這點成人之美的風度,他還是有的。
「謝謝你,誠哥。」
「有件事我得告訴-,-二娘病了,-頤不願意回去看她?她很掛念-們姊妹兩人。」
「什麼?二娘病了!」
水蓮聞言一臉擔心,想起二娘對她們姊妹是真心疼愛,兩人的失蹤,加上爹的意外身故,以二娘的個性,一定會覺得是她害了他們一家,每日定是活在自責中,才會憂郁成疾的。
「我要回去看她,誠哥你等我一下。」
水蓮一心只記掛著二娘,並沒有想太多,疾步往無塵軒而去。
水蓮腳步匆忙走進房內,果然看見坐在椅上等候的上官痕。
正想開口,可又怕他誤會,一時之間反倒不知該如何啟齒。
上官痕見她一進房,臉上神色有異,心底疑雲陡生,俊臉一沉,冷淡地問︰
「-有事想告訴我嗎?」
「我……我相i回南郭鎮一趟,我……」
水蓮不想他誤會,正準備開口解釋,卻被他給打斷話。
「-要和周誠一起回去?」俊挺的臉上浮現一抹厲色,低沉的聲音隱含著冰冷,質問道。
他對她還不夠好嗎?
周誠一來,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與他雙宿雙飛!到底她置他于何地?在她心里,難道他一點份量也沒有嗎?
「是,但不是……」
知道他誤會了,水蓮著急地想說清楚,可卻一再遭他打斷她的話。
「夠了!」他陡然怒吼,黑瞳冰冷地注視著她。「我是不會讓-離開的,-最好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無視她被他吼聲嚇到變得蒼白的小臉,高大的身形拂袖而去。
水蓮跌坐于椅上,淚水委屈地不停落下,為什麼不肯听她把話說完,他根本就誤會了她,還對她吼!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對她凶過,只有他對她吼過不止一次。
她一向膽子小,禁不得人對她大聲,可他卻一再對她凶!水蓮愈想愈委屈,眼淚幾乎要泛濫成災了。
小梅和春花兩人被吼聲給嚇得跑過來,可沒想到卻看到哭個不停的夫人,嚇得兩人手忙腳亂,不知該如何是好。
「夫人發生什麼事了?」
「夫人-快別哭了,萬一哭壞身子怎麼辦。」
「這兒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了?」
上官蓉方才在藥鋪那一直等不到大哥來,還以為嫂嫂身體有恙,處理完進貨的事便匆匆往這來,沒想到才踏進無塵軒,就听見哭聲傳來。
「小姐,-來的正好,方才我們听到莊主的怒吼聲,趕來一看,就瞧見夫人在哭了。」
兩名丫鬟見到是她,如釋重負,松了好大一口氣,連忙閃退到一旁去。
「嫂嫂,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了?」上官蓉坐到她身旁,著急地問。
水蓮抬起滿是淚痕的小臉,委屈地撲進上官蓉懷里,抽抽噎噎地說︰
「-……大哥……他誤會我,還……對我吼。」
「嫂嫂-就大人有大量原諒大哥吧,他一向脾氣不好,可是到底發生什麼事,他怎麼會舍得對-凶呢?」
上官蓉輕拍她背脊,不禁仰天嘆息,覺得頭隱隱抽痛,她這個妹妹真是難做。
懊不容易听水蓮說完前因後果,上官蓉驚喜地將懷里的人給推了開來,開心地確認︰
「嫂嫂-是說,-終于厘清自己的感情,發覺自己是愛大哥的,-並不是要跟-那無緣的未婚夫離開,而是要回去探望生病的二娘?」
「嗯。」水蓮臉色微紅,哽咽著點頭。
「太好了,我們這就去找大哥說清楚!」
原來是大哥胡亂吃醋,才會害嫂嫂哭得那麼傷心,她等不及想看大哥懊悔的表情了。
「不要,他對我吼。」
水蓮仍是覺得委屈不已,硬是不肯起身隨她去找上官痕。
「嫂嫂,大哥會發那麼大的脾氣,也是因為他太過在乎-,以為-要和周誠離開,所以才會不分青紅皂白的發火-就原諒他一次嘛,我保證-去和他說開後,從此以後,大哥再也不敢對-吼的。」
上官蓉不由分說地硬將她拉起,對付嫂嫂總比說服大哥容易得多,不請嫂嫂過去,難不成還冒著生命危險去叫大哥過來?她又不是笨蛋。
水蓮敵不過她的力道,只得任她拖往書房而去。
餅了長廊水榭,還未轉進書房,遠遠地就听到咆哮聲響起,讓經過的僕人全嚇得繞路而行。
水蓮听到這吼聲,嚇得止住腳步,不敢再往前,還是上官蓉硬是好說歹說,將她拉著走。
來到書齋前,就見臉色沉重的李義,守在門口。
「夫人、小姐,-們還是別現在進去的好。」
李義擋在兩人面前,十分好心地勸誡兩人,尤其是知道夫人膽子較小,更是禁不起嚇。
「蓉蓉,我們還是走吧。」
水蓮听見不斷從書齋里頭傳來踫撞碎裂聲,伴著怒吼聲,害怕地就想走。
「嫂嫂不行啊,-可是我們的救星-放心,大哥再怎麼生氣,也絕舍不得傷-一根寒毛的。」
上官蓉急忙拉住她,還硬是將她往書房那扇門拉去。
「砰」,書房門硬是被上官蓉給撞開來,在瞧見大哥陰騭的神情和殺人的目光後,上官蓉硬著頭皮,將身後的人給拉了出來。
「大哥,嫂嫂有話想和你說,你可別再打斷她的話了。」
將水蓮猛力往前一推,便急忙一溜煙跑了,還十分好心地關上書房門。
水蓮毫無防備被她這一推,險些跌倒,一雙手臂適時地扶住她,也同時將她困在一堵厚實的胸膛里。
上官痕滿腔的怒火,再見到她紅腫的雙眼,已迅速地逍褪了一半,雖然氣她,可仍是不舍得她傷心。
「-有什麼話想和我說的?」
口氣微慍,但拭去她臉上淚水的動作,卻十分溫柔。
水蓮不動地任他拭去臉上的臉水,有些相信蓉蓉說的話,他雖然口氣不善,但待她的舉止卻是十分小心,像是怕傷著她似的。
「我要回去一趟,是因為二娘生病,我想回去探望她,順便一起祭拜爹,並不是一去不回。」
水蓮一口氣說完,睜著紅腫的明眸,委屈地望著他。
上官痕愣了愣,隨即回過神來,隱約覺得似乎有某個環節出了錯,小心地再確認︰
「那周誠呢,-不是打算和他一起走的嗎?」
「我只是想剛好一起上路,又不是要和他一去下回。」
「可-不是喜歡他嗎?」他小心翼翼地再問。
「那是從前,經過這麼多事後,我才發覺自己並不愛他,我愛的是……」
小臉驀地火紅,一雙明眸東飄西移,羞赧地不敢望著他。
「蓮兒,-愛的是誰?」他不自覺地屏息,雙臂更是收緊。
「他--是在我痴傻時非但不嫌棄我,反而將我視若珍寶;在我恢復正常,願意給我時間厘清感情;在我作惡夢時……」
卑還未說完,即被一雙鐵臂緊緊摟抱住,不留一絲空隙。
上官痕狂喜地緊摟抱住她,他等了這麼久,總算是如願以償了!她終于是懂他的心了,他的苦心沒有白費,她終于完完全全是屬于他的了。
「可是他竟然對我吼。從小到大,沒人對我這麼凶過,只有他。」
背里的人斷斷續續傳出委屈的控訴,讓上官痕整顆心擰了起來,心疼地輕吻她額際,許下承諾︰
「對不起,我保證再也不會對-大聲,更不會對-吼,也同樣不準任何人這樣對。」
「你說的是真的?」
細致的小臉染上緋紅,羞怯地瞧著他,那嬌羞的模樣,令上官痕再也忍不住了。
薄唇猛地攫住她的粉唇,埋藏已久的一發下可收拾,打橫將懷里的人兒抱起,走入書齋內的密室,也是他這段時間所就寢的地方。
而在書齋外等候的上官蓉等了許久,一直沒听見里面傳出聲音來,又不敢進去一探究竟。
「我想大哥和嫂嫂應該沒事了吧?」
上官蓉決定不等了,累了一天,打算回房去休息了。走沒幾步,腳步有些虛浮,在險些跌倒時,一雙手臂適時扶住她。
上官蓉朝身後冷硬的臉孔揚起一抹嬌笑,索性將嬌軀往後一躺,躺進一堵結實的胸膛里。
「-這是在做什麼?」
唐鷹咬牙瞪著她,克制著不將她甩出去的沖動。
「我很累,懶得走回去了,你抱我回去,求求你啦!」
上官蓉聰明地不在此時拿主人的身分壓他,反倒一臉可憐兮兮地哀求他。
唐鷹冷著臉,雙眸在瞧見她疲倦的小臉,掙扎了會兒,這才將主動投懷送抱的身子抱起,跨步離去。
目睹這一幕的李義,瞠目地看著兩人,搖頭嘆息。
「可憐的唐護衛。」
在上官痕的堅持下,由他親自陪同水蓮回去。經過馬車幾天的趕路後,總算是回到了水府。
馬車停在水府的大門口,水蓮在上官痕的扶持下,下了馬車,望著這熟悉的地方,她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兒的景色依舊,可早已人事全非了。
「大小姐!」
朱紅的大門在此時打開,走出一位身形傴僂的老翁,在瞧見站在門口的竟是失蹤了半年的大小姐,忍不住激動地喊道。
「福伯。」
水蓮見到來人,忍不住淚水盈眶,縴細的身子朝他撲去。
「大小姐,-沒事就好,-可想死福伯了。」
埃伯老淚縱橫,輕撫著懷里的人。他在水府當了大半輩子的總管,兩位小姐都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原以為可以看到她們風光地出嫁,哪知水府竟會遭此橫禍,所幸他還能看到大小姐平安回來。
「福伯,二娘人呢?」
水蓮拭去臉上的淚水,急著問出心里擔憂的事。
「唉!二夫人已病了一段時問了。大夫說這是心病,人在房里躺著。」
埃伯輕嘆,水府接二連三發生事情,二夫人在處理完水老爺的喪事後,就病了。
「我去看二娘。」
水蓮著急地準備進府,走了幾步,隨即想到什麼似的,又回了頭,瞧見上官痕朝她點頭響應,這才放心地先行入內。
「這位公子是?」
埃伯可是瞧得一清二楚,方才大小姐和他的眼神交會,而且兩人又是一同來的。
「在下上官痕,是蓮兒的相公。」
上官痕朝他說明身分,在他還呆楞在訝異中,便已先行踏入水府內。
「等等……姑爺……」
埃伯猛然回過神來,連忙提起腳步,蹣跚地追上去,他可是有一肚子的問題,要問這位突然冒出來的新姑爺啊!
水蓮每經過一處熟悉的地方,就忍不住辦了眼眶,離開了半年多,水府依舊沒變,多虧了二娘和福伯。
沿途朝迎面而來的僕人含笑點頭,眾人在瞧見她時,皆驚訝地愣在當場。
水蓮才剛踏進東廂主房,就听見由內傳出的咳嗽聲,慌忙加快腳步走入內房。
「二娘。」
唉踏入內房,就瞧見躺在床上那面容憔悴的消瘦身影,令她見了忍不住落下淚來。
「蓮兒,真是-!」
二娘驚喜地急忙想起身,水蓮慌忙上前,在她身後塞了個枕頭,讓她可以較為舒服地半躺著,身子也跟著落坐在床畔。
「二娘,-瘦了好多。」
水蓮心疼地握住她細瘦的雙手,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不停地落下。
「蓮兒別哭,讓二娘好好看看。」
二娘欣慰地輕撫她細致的臉頰,親眼瞧見她不僅平安無事,而且氣色看來紅潤健康,讓她不禁感謝上蒼,這些日子的祈禱總算是應驗了。
「快告訴二娘,-是怎麼逃過的?這半年-去了哪,可有受傷?」
二娘在確定她一切安好後,急忙地想知道她這段日子遭遇到了什麼,在那一夜又是如何逃過的。
水蓮秀麗的臉上揚起一抹溫柔的笑,輕柔地道出這半年來的點點滴滴。
二娘看見她臉上那抹幸福的笑,高興地忍不住落下淚來,慶幸她因禍得福,反倒覓得良緣。
「荷兒呢,怎麼沒見到她?」
想起另一個女兒來,二娘朝她身後張望,以為兩姊妹是一起回來的。
「荷兒她……」
水蓮望著她期盼的目光,眼淚落得更凶,心知說出來絕對會令她更自責,掙扎著不知該如何啟齒。
二娘瞧她神色有異,原本憔悴的臉瞬間變得慘白,渾身虛軟地往後躺去,雙唇抖顫︰
「荷兒……她……是不是沒有逃過……死了……」
「沒有、沒有,」水蓮猛烈地搖著頭,望著二娘雙眼乍現的光采︰「她只不過是失蹤了。我相信她不會有事的,我一定會找到她的。」
水蓮終是無法對她說謊,看著她眼底的光采褪去,直恨著自己連個善意的謊言也說不出口。
「……蓮兒,-恨不恨二娘?是我害死了-爹,又害得荷兒如今生死未明。」
二娘一臉悲傷欲絕,淚水無聲地滑落。是她害了他們,是她……
「不,這不是-的錯,是那些山賊,根本就不關-的事。」水蓮被她空洞的神情所駭著,那模樣像是對人世已無眷戀,急切地握住她的雙手,喊道。
「是我的錯,只是這錯不該由你們父女來承擔。」
二娘哀痛地緩緩道出,為何會與那群山賊有所糾葛。
她原是一名寡婦,住在山腳下,一日外出采購物品,回途中竟遇上一群山賊,那群山賊見她有幾分姿色,硬是將她強擄上山。她忍辱偷生,好不容易趁山賊疏于防範時,偷跑了出來,在逃跑途中遇上水老爺,水老爺不僅幫助她,還對她照顧有加,她感恩之余才會嫁給他。
只是沒想到,在五年後,她原以為可以平靜地過日子,那些山賊卻又出現,不僅覬覦水府的財富,還殺了水老爺,更企圖染指水蓮姊妹。
「二娘,這錯不在于-,我相信爹在天之靈也不會怪-的,而我更不會怪-不會知道-的出現,帶給我和荷兒多大的歡樂,是-讓我們感受到什麼是娘親的疼愛,我相信荷兒也絕不會怪-的。」
水蓮傷心地抱著她瘦弱的身子,兩姊妹的娘親在她們很小的時候就已病死了,而二娘待她們如親生女兒般疼愛有加,她們早已把她視為親娘般看待。
「蓮兒,謝謝。」
二娘感激地抱著她,她何德何能,能有這麼好的女兒。
「二娘,那些山賊還有再來找-嗎?」
水蓮深怕那些山賊不肯輕易放過二娘,還會來找她麻煩。
「別擔心,他們再也不能來了。」二娘含笑,溫柔地輕撫她臉頰。
「為什麼?」
「半個月前,我們這鎮上發生一件大事,一夜之間,所有山賊的尸體竟全丟在官府門口,當時還驚動官府,可至今仍不知是何人所為。」
二娘說起這件事,也覺得十分離奇,不過這些惡人總算是惡有惡報了。官府的人緝捕這些山賊多年,一直未有所獲,現今有人替他們解決了,他們也高興可以結案,自是無人想去追查到底是何人殺了這群山賊。
水蓮聞言驚愕許久,半個月前,那不就是她恢復正常那段時間……
「是你做的吧?」
返回明月山莊途中,馬車內,水蓮依偎在上官痕懷里,望著緊握住雙手的大掌,陡然冒出一句話來。
「什麼?」
濃眉微挑,不懂她話中的意思。
「那些山賊是你殺的吧?」
清澈的明眸直視著他眼底,她想來想去最有可能的人是他。
漆黑的黑瞳注視她良久,唇角微勾,大掌溫柔地將她微亂的發絲以指梳攏好。
「沒錯。」
水蓮驚訝他竟一口承認,殺人可是犯法的事,他為何能那樣鎮定。
「蓮兒,他們是一群無惡不作的惡人,人人得而誅之,何況他們還殺了-爹,傷了-和荷兒。他們死不足惜,我這麼做還幫官府解決麻煩,他們還應該感謝我才對。」
上官痕一眼即看穿她心底在想什麼,他這個小妻子,有時實在是良善過了頭。
「可是你可以將他們送交給官府,何必要親自動手呢?我不喜歡你殺人。」
即使他說的沒錯,她也不希望他因她雙手沾染血腥。
上官痕凝視著她清澈的明眸,明白她話中的意思,為了她,他願意妥協。
「我答應-,如非必要絕不出手殺人。」
柔美的臉上揚起一抹淡笑,雙手主動摟抱住他,螓首輕偎在他胸膛上。
「我要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不需要謝我,因為是-,所以我心甘情願。」
上官痕雙臂將她縴細的身子緊抱住,下顎輕靠她發頂,唇角噙著一抹溫柔。
「我相信荷兒沒有死,不論花多久的時間,我一定要找到她。」現在她心底唯一牽掛的,就只剩下生死不明的荷兒了。
「-放心,我一定會傾力幫-的。」他允諾。
望著車窗外倒退的景物,眼皮逐漸加重,依偎在他的懷里陷入沉睡。
上官痕瞥了眼車窗外,他們正經過南郭鎮路口的叉路,想起改變兩人一生的忘憂谷,黑瞳疼寵地凝視著懷里的人,大掌輕覆上她仍平坦的肚子。
俊臉上的神情淨是滿足。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