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納蘭斯琴為了想了解海德居,因此來到了廚房。因為,她認為海瑟是她了解這個莊園的主要關鍵。
「夫人,有什麼吩咐嗎?」海瑟看見她之後,面無表情地問。
「我想知道弗雷平時最喜歡吃什麼。」
埃瑟微感訝異,不過她沒有顯露出來。
「爵爺一向最愛吃炖鹿肉。」她答。
「那麼你可不可以教我做這道炖鹿肉呢?」納蘭斯琴臉上掛著淺淺的笑。
「爵爺想吃這道菜的時候,只需吩咐廚房一聲即可,夫人又何必親自動手呢?」
「親自動手才有誠意。」清麗的小臉上露出溫婉的神情,絲毫沒有半點伯爵夫人的架子。
「夫人身分矜貴,還是別學的好。」海瑟冷淡地表示。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埃瑟看著她,好半晌才回答︰「夫人是海瑟的主人,海瑟別無選擇,只能盡量听命行事。」一番話,說得是心不誠意不真。
「那好,現在我就命令你教我這一道菜——以主人的身分!」納蘭斯琴毫不遲疑地回答。
「是的,主人。既然您想學,就由生火開始學起吧。」海瑟眸光詭閃,有意讓她知難而退。
餅了一會兒,原以為生火對夫人這樣嬌滴滴的女子來說是一件比登天還難的事,豈料,她非但做得迅速而且熟練,看得所有下人目瞪口呆。
這簡直是太神奇了!
埃瑟輕咳了一聲,「想不到夫人做得如此熟練。」她不得不承認那純熟的技巧和自己不相上下。
納蘭斯琴自己也嚇了一跳,她根本是連想也不用想便知道該怎麼做,像是早巳做上千百回似的。「接下來呢?」
「今天先學腌肉,這道鹿肉最要緊的就是必須用十種香料腌上一天一夜。」
「既然先學腌肉,為什麼叫我生火?」納蘭斯琴懷疑地看著海瑟。
「夫人不是想學做菜嗎?如果連生火也不會,那麼其余一切也不用學了,相信這道理夫人一定明白。」海瑟神情倨傲地回答。
這只老狐狸!
「算你有理,我們可以開始了嗎?」納蘭斯琴好脾氣的問。
埃瑟看著她,面無表情的回答︰「蘇珊,到地窖去拿一塊鹿肉出來。」
「哦!」蘇珊立刻奔出廚房。
納蘭斯琴趁此機會,靠近海瑟。「今天早上你到西翼……」
「夫人,請跟我到外面一下。」海瑟打斷她的話,轉身而去。
納蘭斯琴只好跟在她後頭走出廚房。
「夫人,有一件事我一定要說。」海瑟在廚房外停下來。「如果想在海德居待下去,有些事情就不要問太多。」她頓了下,又接口道︰「還有,今天早上以及夫人昨晚見到了什麼,請不要在其他僕人面前提起。」
這時,蘇珊恰巧由地窖回來,遠遠地走向她們——
「夫人,請記住我的話,對你是有好處的!」說完,海瑟轉身走回廚房。
納蘭斯琴怔怔地佇立在原地,心緒紊亂而微微的沮喪……
「夫人,您要的鹿肉我取來了。」蘇珊走近她。
納蘭斯琴回過神來,朝她淺淺一笑,「你叫蘇珊?」
蘇珊點點頭。「夫人生火的技巧真是厲害,從前的三位伯爵夫人恐怕連廚房門口也不願靠近呢!」
納蘭斯琴心頭一凜,忙問道︰「其他三位伯爵夫人是什麼意思?」
這時蘇珊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因此緊張地回答︰「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對不起!」說完,她馬上一溜煙地進入廚房。
納蘭斯琴再度陷入沉思——
難道……她不是唯一的伯爵夫人?
看來,海德居里還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事。
嘆了口氣,她緩緩走入廚房。總有一天,她一定要解開這些謎團!
翌日中午,納蘭斯琴正要到廚房找海瑟,遠遠的,只看見海瑟身影一閃,轉過樓角直往頂樓而去——
納蘭斯琴心下微微訝異……海瑟端著食盤要到哪里?
于是,她悄悄地跟上去。
納蘭斯琴越跟越訝異,海瑟的目的地並不在第三層樓,而是古堡的最頂端——閣樓!
是誰在那里?
片刻之後,只見海瑟取出鑰匙,打開閣樓房間的門,走了進去。
不一會兒,木門再度合上。
納蘭斯琴掙扎了半晌,毅然決然地走近木門,轉動門把——
打開門後,她看見海瑟驚訝的臉以及另一張蒼白的小臉……
「夫人,您……怎麼會在這里?」海瑟叫了起來。
「我不能來嗎?難道海德居除了西翼之外還有其他的禁地?」
埃瑟無語。
「她是誰?為什麼關在閣樓里?」
「夫人,您還是走吧,這一切就當做沒看見!」
納蘭斯琴起了罕見的怒氣。「到底海德居里還有多少事情要我視而不見的,麻煩你一次說個清楚!」
小女孩一見她生氣,立即躲在海瑟身後,
「夫人,您嚇到她了!」海瑟的語氣有別于平日的冷硬,帶著憐愛的厚實大手輕輕撫過小女孩的臉。「別怕,凱兒!」
「到底她是什麼人?」納蘭斯琴仍不放棄地追間。
「她叫凱兒,是爵爺的女兒。」海瑟冷靜的回答。
納蘭斯琴心頭一驚,「既然是弗雷的小阿,為什麼關在這種地方?」閣樓里除了一張木床以及一副桌椅之外,別無他物,看來令人心酸。
埃瑟望著她,久久不語。
「就算夫人了解凱兒為什麼在這里,又有什麼用呢?」五年了,從凱兒小姐出生到現在,爵爺連一次也沒有來看過她。
埃瑟的心里早已不抱任何希望。在爵爺冷血的心底,也許早忘了有這麼個女兒,
「我……我可以讓她自由的生活!」納蘭斯琴帶著些許激動低吼。
埃瑟笑了,笑得十分苦澀。「夫人,恕我直言,您的話爵爺听得了幾分呢?」她服侍老爺以及現在的爵爺這麼久以來,早習慣他們的狂肆與寡情,除非他們心甘情願,否則沒有人可以影響他們的決定。
想起弗雷冷漠的神情,納蘭斯琴沉默了……
她的確不是一個受寵愛的妻子。
半晌,納蘭斯琴開口︰「以後我可以常來看她嗎?」
埃瑟望著她,沉緩的回道︰「夫人真的願意?」
納蘭斯琴點點頭,「她是個可憐的孩子。」她頓了下,又道︰「可否告訴我,凱兒的母親在哪里?」
「死了,在生凱兒小姐時難產死的。因此爵爺視凱兒小姐為不祥之人,命我把她關在閣樓里,不準她見任何人。」
納蘭斯琴一听,心底不由得更加憐惜這個孩子。
「由今天起,我每逃詡會來看她。」納蘭斯琴堅決地道。
「夫人,我必須告訴您,凱兒小姐到現在還不會開口說話。」海瑟說道。
「她聾了嗎?」
「不,她听得見,也了解我們的話,可是她卻始終不願開口說話。」
可憐的孩子,她一定也明白沒有人要她吧?
「沒關系,只要她听得見,我相信總有一天我一定能使她開口。」
听她的言之下意,似乎打算長長久久的陪伴凱兒,海瑟心底開始對這個東方公主有了另一番不同的印象。
也許,只是也許,凱兒小姐的生命會因夫人而改變也說不定!
日子一天天過去,納蘭斯琴果真如她所言日日陪伴凱兒。
初時,凱兒十分害羞,不敢靠近她。但漸漸的,在納蘭斯琴溫婉的笑容與耐心的教導下,凱兒開始願意親近她,並且接受她的教導開始習字。
埃瑟對凱兒的進步感到既欣慰又驚異。過去,她從未想過凱兒也能如正常孩子一般讀書習字,但夫人做到了。
埃瑟打從心底開始尊敬這個溫婉卻堅毅的東方公主!
這一日,納蘭斯琴如往常般來到閣樓。
想不到,等在門扉之後的,竟是一臉陰涼的弗雷與滿眼驚惶的凱兒。
「是誰告訴你可以到這里來的?」弗雷冷冷的開口。
「你並未將此地列為禁地,不是嗎?」納蘭斯琴鎮定的回答。
藍眸眯了起來,轉為陰暗。「以後不許你再接近我女兒!」弗雷大吼。
納蘭斯琴微微一怔,隨即反問︰「你真的有把她當成女兒看待嗎?」
冷眸在一瞬間爆出怒光,弗雷冷冷的問︰「你是什麼意思?」
「這麼多年來,你不但把她孤獨的關在閣樓,而且一次也沒有來看她,這算什麼樣的父親?」她勇敢的迎上他的眸。
憤怒的藍眸在這一瞬多了一份驚異。從來沒有人敢這麼頂撞他,就連王上也要對他禮讓三分,這個女人憑什麼以為自己可以教訓他?
「我是什麼樣的父親,還輪不到你來管!」他蠻橫地表示,
「以海德居女主人的身分也不能管嗎?畢竟我也算凱兒的繼母,關心她也是應該的。」
哎雷聞言,縱聲狂笑了起來。
「女主人又如何?我大概忘了告訴你,你已經是第四任伯爵夫人了!」他頓了下,又道︰「也許,一年過後海德居會再一次換女主人。反正這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對吧?海瑟。」藍眸落在納蘭斯琴身後。
納蘭斯琴回頭,只見海瑟面帶憂戚,端著餐盤站在門口。
「爵爺,求您不要再對凱兒小姐視而不見……求求你……」海瑟放下餐盤,在門口跪了下來。
「你起來!」弗雷沉聲開口,俊美的臉龐上淨是一片陰晴不定。
「不,我也求你,弗雷。」納蘭斯琴也跟著跪了下來。
「你們這是干什麼,何苦為了一個智力不足的啞吧求情?」說話的同時,藍眸微露一絲潛藏的悲哀。
「不是的。凱兒雖然不會開口說話,卻不是智力不足!」納蘭斯琴立即由桌下的抽屜取出凱兒平日習字的成果。
凱兒很聰明,這是任何人都可以輕易看出的。弗雷不知道,是因為他從來沒有用心去觀察過她。
哎雷的視線重新回到納蘭斯琴的臉上。「你為什麼這麼做?她甚至不是你的孩子,不是嗎?」
納蘭斯琴迎上他深邃而冷淡的藍眸,輕輕回答︰「因為她是你的孩子,我會一生一世愛她。」
埃瑟在一旁淚流滿面,她從來不知道夫人會這樣深愛著凱兒這孩子!
「不行,我不準你再接近她!」弗雷殘忍地下令。
「為什麼?」
「不為什麼!」
在這一瞬間,納蘭斯琴的心開始有一點痛……是什麼樣的人會對自己的骨肉如此無情?到底,她所嫁的男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還記得你曾答應給我個請求嗎?」她問。
藍眸閃了閃,未置一語。
「現在,我請求你,讓我教導凱兒,並還給她自由。」
望著她清秀卻顯得堅毅的容顏,弗雷一貫冷酷的心似注入一絲陽光……該死的!
許久,他走向房門口,撂下一句︰「你想怎麼樣做就做吧!希望你將來不緩 悔。」說完,他回眸冷瞥她一眼。
「不會的!」納蘭斯琴立即口氣強硬地回答。
可回答她的,只是一聲嘲諷的冷笑,弗雷搖搖頭,隨即邁步離開。
「夫人……太好了……」海瑟衷心地歡呼,她從來不敢想過有這麼一天!
納蘭斯琴抱起凱兒,走向門口。「從今天起,你再也不必待在閣樓里,你可以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明白嗎?」
凱兒望著她,蒼白的小臉掠過一絲懼意。
「別怕,我會永遠陪著你,好嗎?」
凱兒點點頭,緊緊的抱住納蘭斯琴。
兩人緩緩的離開。
埃瑟望著她們遠去的身影,唇畔露出許久未有的歡悅笑容,
納蘭斯琴在海德居最快樂的一件事,就是可以騎馬!
初時,她只是為了接近下人們,才到馬廄去。但漸漸的,她的笑容平易近人的態度深深博得下人們的好感。
昂責照顧馬匹的麥克甚至教導納蘭斯琴騎馬。
納蘭斯琴由剛開始的恐懼,漸漸轉為喜愛。她喜歡在海德居附近的林子里奔馳,那種迎面而來的清新空氣與奔馳的快戚讓她感覺與大自然合而為一,可以暫忘了所有的煩惱。
是的,失憶如她,也有煩惱。
哎雷的冷淡一直是她心上最難受的一件事;打從那一夜在西翼要過她之後,他便沒再踫過她!
是不是打從一開始,他就不贊同這一樁政治婚姻呢?
納蘭斯琴心底一直有一個結!
而接連的幾天大雨不停,更讓人心情更加煩郁……
這一日,雨一停,納蘭斯琴趁著凱兒午睡,決定騎馬到外頭走走。
「珊蒂,快,替我換上騎馬裝及長靴。」她興致勃勃地道。
「夫人真的要騎馬外出嗎?雨才剛停,要不要再等兩天?」
「別擔心,我去去就回,要不了多久的。」納蘭斯琴笑道。
「可是……」
「別再說了!」
「還是等爵爺回來後,再請爵爺陪您一塊兒去比較安全。」
納蘭斯琴心頭微黯,但她仍藏起這份感覺。「珊蒂,你的年紀比我還小,但是已經快像海瑟一樣嘮叨了。」她輕拍珊蒂臉頰。
珊蒂無奈,只有起身取餅紅色斗篷為納蘭斯琴披上。
「拜托,別苦著一張臉好不好?」納蘭斯琴朝珊蒂扮了個鬼臉。
她一向是個把苦藏在心底的人,轉過身後,沒有人知道她嘻笑的那份濃濃的愁悒,
臨出海德居時,馬夫麥克一面將韁繩套上,一面問道︰「夫人要到哪里?」
納蘭斯琴翻身上馬。「我也不知道,也許就到前面的山頭繞繞吧!」語畢,她足下一蹬,輕巧地奔出海德居。
雨後的空氣要比平日來得清新,微涼的山風迎面而來有說不出的舒適。
驀地,山徑上突然竄出一只野兔,納蘭斯琴一時興起,策馬追上前去。
不知不覺間,納蘭斯琴愈來愈深入山中,她完全沒有注意到天空飄來的朵朵烏雲。
當她開始注意到風勢轉強之際,已經太遲,她發覺自己迷路了!
眼見天色愈來愈暗,狂風卷起落葉飛石,納蘭斯琴知道一場大雷雨即將降臨。
這時,天際白光一閃,頃刻間雷聲隆隆,大雨隨之而至。
納蘭斯琴急急欲尋找庇護之地,只是慌亂間,哪里找得到遮蔽之地呢?
她告訴自己不要驚慌,只要小心謹慎,一定可以平安無事。
此時天際一道強烈的白光閃過,巨大的雷聲暴起,直打中一棵大樹,樹身應聲在納蘭斯琴身邊倒下——
坐騎受到驚嚇一躍而起,納蘭斯琴猝不及防頓時摔落馬背,滾下一旁的坡道……
珊蒂眼見大雨下了很久,夫人尚未歸來,心中開始擔憂。
又等了一會,她終于忍不住,來到了馬廄。
麥克一見珊蒂便急急開口︰「夫人還沒回來!」
「爵爺人呢?」
「一早就到王宮去了。」
「我看先叫幾個人出去找找吧!」
「也好。」麥克立即召來數名小廝一同到附近的山林里尋找。
就在珊蒂與海瑟不知如何是好的同時,遠遠地便看見莫利斯伯爵騎馬回海德居。
珊蒂立即上前,憂心地道︰「爵爺,夫人騎馬出去很久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只怕是出事了!」
「她去了多久?」
「快半天了!」
「去了哪里?」
「夫人沒說,不過很有可能到附近的山林里。」
「去準備一些乾糧以及一瓶酒,快!」
片刻之後,珊蒂取來一個皮制的袋子交予弗雷。
哎雷取餅囊袋,轉身就往山里去。
途中,他遇上了麥克一行人,著急地問︰
「找到夫人了嗎?」
麥克搖搖頭。
「你們再到別處找找!」語畢,弗雷策馬而去。
此時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弗雷感到天氣愈來愈冷,他開始擔憂,卻未停止搜尋,他一向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
正當他想轉移搜尋之地時,前方出現了一匹馬——
哎雷一眼便認出那是斯琴的坐騎,那麼她極有可能在附近!
拴妥她的馬兒之後,他繼續向前尋找。
此時雨勢轉小,弗雷就著微弱的光線發現山坡邊的枝啞上勾著一件紅色的斗篷。他毫不遲疑,立刻策馬上前。
終于,在石岩縫邊,他看見了雙眸緊閉的納蘭斯琴!
這一刻,弗雷全身的血液彷佛被凍結。
老天……她還活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