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連夜雨指的大概就是他們這種狀況。
才走不到半個小時,太陽迅速躲起來,天色瞬間暗沉,風狂雪驟,暴風雪像傾盆大雨般落下。
當時,莫森已經走進森林,暴風雪使森林像鬼魅,朝他們不斷追趕。
「把妳的頭縮下來。」莫森喊,就怕她的頭撞到低垂的樹枝。
他沒命地往森林的深處跑,冀望能在暴風雨變大前找到可供避難的森林小屋或洞穴。
風雪掃得他無法睜開眼楮,他只能依照本能和直覺往前沖。
「慢一點,雪打得我好痛。」艾薇忍不住哀叫。
「閉嘴!妳想被雪活埋或凍死嗎?」莫森大吼。再不快點,雪愈積愈厚,他就更舉步維艱了。
「當然不想,可是在那之前,誰保證我不會被雪打死?」艾薇死命抱住他的脖子,委屈的嚷。
她雖然在外闖蕩多年,早已不是嬌嬌女,但再怎麼說,這種大自然肆虐的陣仗她是第一次踫上,而且是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
「可惡!」莫森詛咒一聲,把她從背上放下來,改用身體保護她。
他把她挾在腋下,一手摟著她,另一手替彼此擋雪。
「這樣你會被雪打。」艾薇覺得這對他很不公平,「難道沒有可以躲雪的地方嗎?」
「廢話!要是有,我還會在外頭受霜風雪雨嗎?」莫森嚴重懷疑她的腦袋被凍壞了。
「都是你啦,誰教你要偷走我的鑰匙?如果你沒有偷走,我正和姊妹們在飯店里泡熱呼呼的澡、喝熱呼呼的牛女乃、吃剛出爐的早餐,都是你啦!」艾薇終于委屈的哭起來。
她又害怕又緊張,他還凶她,好可惡!
「閉嘴!妳以為我願意嗎?如果不是妳來攪局,我也在溫暖的火車上。」莫森的火氣被挑起。
「明明是你硬拉著我跳出車窗的,根本沒問過我的意見!」艾薇氣急敗壞的推開他。
「大塊頭要轟掉妳的腦袋,會先問過妳嗎?」要吵大家來吵,反正在這狂風暴雪中,沒人會吃飽了來偷襲。
「見鬼!他想轟的是你的腦袋!」艾薇尖著嗓子喊。誰想被轟掉腦袋?要死他自己去死。
「總之,如果妳們沒有動雅典娜的腦筋,就一切沒事。」
說不定大塊頭正受某位苦主委托,要來做掉她們,就像泰赫家族原先的委托一樣,像大塊頭那種只殺不問的人,是不管別人該不該死的。
「我們物歸原主、伸張正義難道有錯嗎?這世界什麼時候變得顛倒是非、黑白不明了?」
艾薇義憤填膺,正打算曉以大義,身旁那棵大樹的枝葉因承負不了厚重的積雪而傾斜,又重又厚的雪因此傾泄下來,將艾薇滅頂,艾薇連弄明白發生什麼事的機會都沒有。
「……魔女!」莫森全身一緊,張口想叫她的名字,卻發現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好叫出這兩個字,「妳最好命再大一點。」
能從大塊頭槍管下逃月兌,算她命大,希望這次還能從雪地里生還。責無旁貸,他動手去挖雪,只是才剛挖出一些,就又積上一堆。
「魔女,听不听得見我的聲音?保持清醒,我馬上把妳挖出來!」這棵樹很大,雪積得很厚,他的雙手挖得又紅又腫,還是沒挖到她。
「魔女,听到我的話,回答一聲!」他心里升上一波又一波的不安和惶恐。
老天保佑她沒事,仁慈的老天爺保佑她沒事!他從來沒有這麼為誰擔心過。
真是見鬼了,她又不是他的誰,干嘛這麼在意她的死活?
一定是惻隱之心在作祟,一定是的!
除了狂風暴雪的呼呼作響外,沒有任何屬于人類的聲音,不知為何,他的「惻隱之心」就是讓他無法棄她不顧。
「魔女,妳好膽就再悶不吭聲,我馬上掉頭走人。」口中這麼恫嚇,他的手卻刨得更快。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風雪只增不減,救她的意志卻只有更堅定。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想救她,就是想確保她好好的活著。
又過了約有一世紀長的時間,雪底下突然有了動靜。
「魔女!」他大喊,心情之激動異于平常,雙手的動作更為快速。
終于,在一番奮斗之下,一雙蒼白的手從雪地里伸出來,莫森連忙伸手握住。
低微的體溫從手心傳過來,莫森為之振奮,用更快的速度把她從雪里挖出來。
艾薇看到他,愣了一下,隨即投入他懷里痛哭起來。
「我以為我會死……以為你會丟下我,自己走開……以為再也見不到……」在被雪淹沒的那一刻,她以為世界末日降臨,而看到他,就像上帝前來拯救。
「沒事了,沒事了。」他連忙安撫她,那顆不安的心才神奇的平靜下來。
原來只有看到她平安無事,他才會放心。
「無論如何都不要再跟我吵架,不要讓我離開你了。」在他身邊都沒事,才分開沒幾秒就慘遭滅頂,在她心目中,他從衰神晉級為守護神。
「好了,我們快走。」莫森蹲,要讓她爬到背上來。
他決定不再讓她有任何危險。
「你沒有答應我……」艾薇嗚嗚地擦著眼淚,擦下來的全是冰屑。
「快上來。」莫森不耐的喊。
要他說什麼?在這種時候,他可不能因為沖動許下任何承諾。
「你答應不會讓我離開你?」艾薇要求。
在這冰天雪地里他們只能相依為命,她不能忍受任何被他丟下的可能。
「快上來!」莫森終于大吼。
雪已經快淹到腰了,她還在拗什麼?
「你不答應,我就不上去,就在這里被雪凍死。」艾薇賭氣的喊。
她只是要一個令她安心的保證,他為什麼這麼小氣?
「那妳就等著被凍死!」莫森也賭氣,甩甩頭就走。
她一定會追上來的。他在心中告訴自己。
走了五步,她沒有追上來。
就算被凍死,也是她自願的。他要自己別再同情心泛濫。
又走了五步,她還是沒有追上來。
懊死的,她為什麼不快追上來?難道真想被凍死?好,既然她想死在這雪地中,也不關他的事。
但雖說不關他的事,莫森的步伐還是踩得很憤怒。
又走了三步。
懊死的,她為什麼還是沒有追上來?!莫森開始連聲詛咒。
不準回頭!她的死活不關你的事。他命令自己。
盡避如此命令自己,他卻再也管不住那顆心,甚至那雙腳。
他氣急敗壞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走回她面前。
餅雪蓋過了她的腰,她的頭上、肩上也早已覆上厚厚的雪,這在在告訴他,再慢一步,她嬌小的軀體就會消失在這雪地中。
莫森心上一疼。
「該死的,妳在拗什麼?難道這麼想凍死在雪地中嗎?」莫森粗魯地把她拽上肩,又氣急敗壞的往前走。
「你不肯照顧我,我只有凍死一途,既然遲早都要死,何必多走那幾步?」艾薇翹著嘴埋怨。
她就知道他會回來,她就知道。
莫森听得又生氣了。「那我根本不用費力把妳挖出來!」她只想惹他生氣嗎?氣死人!
「人家是以為你會照顧我,才用盡全力鑽出來的……你不要那麼凶嘛……」她覺得好冷又好困喔!
「喂,妳在干嘛?不準睡!」莫森抖動肩膀,把她垂在肩上的頭搖起來。
「人家好困喔……以前我最喜歡睡在爸爸的背上了……」雖然這個背和爸爸的不一樣,但同樣的強壯。
「不準睡!睡了只有死路一條,我不想背一具尸體!」莫森大吼。
「我想念爸爸……」艾薇的頭又垂下來。
「醒醒!」莫森心急的吼,感覺到她漸漸失去體溫,他的心急起來。
「好困……」她的眼楮都睜不開了。
「妳不是要唱歌給我听嗎?快點唱!」莫森沒好氣的嚷。
「唱……」艾薇什麼歌都想不起來,「人家沒有歌。」
「那妳講笑話,快講。」莫森只好以這種方法讓她不睡著。
「笑話……」艾薇的聲音愈來愈像夢囈,「你擔心討不到老婆嗎?」
「然後呢?」搭話。這一點都不像笑話。
「你要回答啊!」
「回答……不擔心。」只是隨口答一句。
「你要回答擔心啦,不然我怎麼幫忙?」
「幫什麼忙?」
「幫……」
前面有個洞穴!莫森喜出望外,這簡直是老天幫了天大的忙,至于艾薇的答案,還沒到耳邊就被呼嘯而過的暴雪吹散了。
終于找到避風雪的地方了,感激天上眾神!
那顯然是獵人捕獵時休息的洞穴,里頭雖然露出久未住人、曾有動物藏匿的跡象,但現在里頭並沒有動物。
洞穴的深處堆著一些干草,旁邊有些柴,在那上方掛著一個破竹籃,里頭有幾條動物的皮毛和一些罐裝食品。
比起外頭的大風雪,里頭實在溫暖太多了。
莫森把艾薇放在干草堆上,從竹籃里翻出一條毛毯來牢牢地裹住她,也給自己包了一條毯子後,便翻出干柴來點火。
報了幾分鐘的時間,火被點燃,開始在木柴上嗶嗶剝剝的響。
莫森在洞穴里找到一個破鍋子,到外頭去挖了點雪,架在火上煮。
「喂,不準睡著。」莫森邊添柴火邊說。
「啊?」艾薇顯然是驚醒的,「讓我睡,不要再吵我了。」她干脆倒頭睡去。
「醒過來。」莫森過去把她拉到火堆旁來,「來烤火,不準睡。」
一踫到她冰得像冰棒的身子,他全身都揪緊了。
「去把濕衣服月兌掉。」他粗魯的把她推到另一邊去。
「不要啦,不要叫我動了,我現在只想睡覺……我剛剛夢見我爸爸,他背著我到處去玩……」艾薇倒在火旁,迫不及待地想沉入夢鄉,夢中有美麗的往事在召喚她。
「魔女,給我起來!」莫森把她拉起,找來一個小破碗,把熱好的水倒給她;「喝點熱水,不準睡。」
艾薇接過水,喝了一口,覺得全身暖起來,感覺很舒服,只是人一舒服就更想睡。
「喝完水去把濕衣服月兌掉,怎樣都不準睡!」莫森看她的眼又瞇成一條縫,簡直快被這個不知事態嚴重的女人給氣死。
「不準吵了,誰吵我,我就咬誰。」艾薇這輩子從來沒像現在這麼渴睡過。
她又不冷,也沒有要出門,干嘛叫她月兌衣服?
「不想死就把眼楮睜開!」莫森見屢勸無效,干脆動手去剝她的衣服。
「做什麼?!」艾薇像只驚慌的鴿子般掙扎起來。
「不想凍死就把衣服月兌掉!」他扯掉裹在她身上的毛毯,又粗暴的扯她的衣服。
丙然,她的衣服又濕又冰,再不月兌掉極有可能要掉她的命。
「別再扯了,我自己月兌,你把頭轉過去。」艾薇顫巍巍的說。
莫森一把身體轉過去,她就拿起火把往他丟。「,大!」
他身上那件毛毯著起火來,莫森跑出洞穴,在雪地上滾了幾滾才滅了火。
「做什麼?妳想燒死我嗎?」莫森看著那件被燒得只剩一半的毛毯,氣死了。
「誰教你動手動腳?沒听過非禮勿動嗎?」艾薇高舉火把,防備著他。
「妳自己不肯動,我只好代勞,難道要我看妳被凍死?」莫森大喊。
敗好,她還有吵架的精神和體力,看來是沒問題了。
「就算這樣,你也不能動手動腳。」艾薇仔細一想,自己好像有很長的時間陷入失神狀態……這真是太危險了。
就算這是真正的原因,她還是不允許他將非禮的行為正當化。
「若非情勢所逼,妳以為我願意?」莫森一副「瞧瞧那什麼身材」的表情。
「你……」艾薇氣得說不出話來,「出去,我不要再看到你!」她氣得面河邡赤,把他推出洞外。
「洞是我發現的,火是我起的!」要出去也是她出去!他沒說這句,因為怕她真的跑出去,自己又心軟去追,找來一堆苦受。
他懷疑她向天借膽,才不怕惹毛他,變成火堆上的燻肉。
莫森瞪她一眼,跨步走進洞內,負手背對她坐在火堆旁。
「哼,警告你,不準動手動腳。」艾薇也冷哼一聲,與他背對而坐。
兩人一不說話,氣氛馬上僵冷起來,溫度立即驟降許多。
艾薇覺得冷了,而且不是普通的冷,是刺骨的冷。
她尋找原因,終于發現自己的衣服全是濕的。
再沒知識的人都知道濕衣服會使體溫降低,她該做的是快把濕衣服換下來。
但是這鬼地方哪有什麼干衣服可換?
所幸她還有一件毛毯,可以把衣服月兌掉,只裹毛毯就好。
但是那個可惡的大就在背後……她有點猶豫,又很害羞,躊躇好一會兒,終于冷到受不了。
「,不準回頭,我要把濕衣服月兌下來。」她以霸氣而任性的口吻說。
「哼。」莫森冷哼一聲,算是听到。
艾薇轉過身去,邊用眼尾監視他,邊把衣服月兌下,用幾根竹子晾起來。
她用毛毯扎扎實實的把自己裹好,回到火堆旁去烤火,這才覺得溫暖起來。
「你都不冷的?」她小聲的問,開始覺得自己不應該。
他凶她是為她好,大動作月兌她的衣服也是為她好,她卻一把火燒掉他半件毯子,讓他又失去保暖的衣物。
他這麼為她著想,她卻那麼幼稚不懂事……
艾薇愈想愈內疚,在這原始地方,她像個任性的低能兒。
莫森不想理她,連看也不看一眼,就怕稍一開口,就吵得不可開交。
只有愚蠢的人,才會把寶貴的生命和力氣拿來吵架,他有太多事情要想,不該把心力拿來吵愚蠢的架。
「你給火添個柴嘛。」她用細細的聲音請求,目的是要他轉過身來和她交談。
莫森的頭慢慢轉過來,眼神掃過火堆,懶懶的放根柴進去。
「你是不是在生氣?」艾薇露出無辜而無知的表情,就像個不懂事的小女孩。
莫森不作答,添完柴後又把臉面對門口。
這場暴風雪這麼大,今天恐怕很難停,如果明天繼續被困在這里,食物夠嗎?柴火夠嗎?
「你不要生氣好不好?」艾薇更內疚了,「我知道是我錯了,我太害怕又太任性,才會一直做錯事,對不起啦!」
莫森還是沒有理會他,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洞外,這種季節的森林里有什麼動物出沒?夜晚有動物入侵嗎?如果動物侵襲,他該怎麼辦?他在心中做種種假設,並且盤算著下一步。
艾薇見他不理她,心里慌起來。
「你不要不理我啦,我們要相依為命的,如果你不理我的話,我會比凍死更難過……我幫你取暖,你不要再生氣了啦!」艾薇靠到他身邊去,發現他的身體又冰又硬,心中猛然一驚。
他都沒有反應,該不會是凍死了……一想到這里,她的眼淚猛掉不停。
莫森並沒有凍死,艾薇的任何動作都在他的警覺範圍中,只是他不想搭理,因為經驗告訴他,面對這種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變成雕像,沒人理她,她自己就會安分。
「你活回來啦!你凍死了,我怎麼辦?就沒有人照顧我了,我答應不亂發脾氣、不亂要任性,還會答應听你的話……你不要凍死啦!」艾薇用力搓著他的身體,眼淚掉得又急又凶。
他怎麼可以死?他們還沒有變成史上最棒的情侶,還沒有談最棒的戀愛……他是她踏遍千山萬水才遇到的出色男人,他死了,她去哪里找下一個?
他雖然凶,卻是真的關心她、照顧她,除了他之外,她誰都不要!想到快失去他,艾薇嚎啕大哭起來。
「都是你啦,叫我月兌衣服,自己卻沒有月兌;叫我包毯子,自己卻只包半條,就算再怎麼強壯,也不能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啊!我幫你把濕衣服月兌掉,好幫你取暖,你無論如何都要活回來。」她的眼淚掉得很凶,自從遇上這個男人,她的淚腺就特別發達。
艾薇開始動手替他月兌衣服,但淚水朦朧了她的視線,令她的動作很困難。
她自編自導自演這出算什麼?良心發現?
莫森實在懶得理她,還是繼續充當雕像好了。
正當這麼想的時候,他發現他的體內燃起了一把火。
她不是說說而已嗎?在模什麼地方?
「我幫你取暖好不好?這樣會不會溫暖一點?」艾薇把自己的毛毯包在他身上,自己再縮到他懷中,用身體進行摩擦生熱。
外頭明明風雪交加,她的身體卻升起一陣燙人的熱潮,他的身體也漸漸熱了起來,使她相信自己的摩擦生熱是聰明的。
對體內那陌生的炙熱,莫森完全無法招架,他的理智和自制力瞬間瓦解--
這場炙熱狂潮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