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醒來,楊破命感覺背脊發涼,她想起自己被師父帶回楊家村,現在身下許是寒冰所造的冰床,是師父的最愛。
「醒了啊?」
「師父……」她看見他,想要起身行禮。
敝神醫大喝,「躺著不許動!」吼完發覺自己好像太激動了,這才放緩語氣說;「寒冰床只是讓你延續生命,並不能夠除你身上的毒素。」
「師父也解不了徒兒身上的毒嗎?」
「你可真是高估了你師父我,你認為我會比你厲害嗎?」見她不語,怪神醫不太滿意地說︰「你當真以為自己比我厲害啊!」
「徒兒不敢。」
不過怪神醫也不否認她確實是青出于藍更勝于藍,她的名號在江湖上,確實比他這個師父的還要響亮。
醫術不僅要靠勤奮努力修持,還要靠天分。
「你好的壞的都學了,就是學不來心狠手辣,這點就是你敗在萬紅花手上的緣故。」
「多謝師父教誨。」過去的她或許會努力朝那個方向去補足,但是現在她慶幸自己沒有那麼狠毒。
「關靖雲已經去替你取紫香精,你不用擔心,盡避在這兒好好地等待解藥。」
「師父何以知道靖雲能夠取得解藥?」
「那當然是聰明師父我的指點,你那個笨夫婿,連毒藥他也敢喝。」怪神醫忽然有點感傷地說︰「但,也是他的一片真心感動了我。」
憊有這樣一層因緣,楊破命有些訝異,「師父和靖雲踫過面了?」
「若非踫過面,我哪知曉你丟了我的面子。」
「徒兒有辱師門,請師父恕罪。」
「算了,你這乳臭未干的小娃兒怎麼可能斗得過萬紅花那個女魔頭。」
一會兒怪罪,一會兒又體諒,她師父就是這樣情緒反復,才會給封了個怪神醫的名號。
但她可不敢隨意吐槽,免得自找苦吃。
「你見過端木王爺夫妻是不是?」在她的婚禮上,他有看見他們出現。
「你說義父和義母?你也認識嗎?」她興味濃厚地問。
他帶走楊破命十六年,現在她卻喊他們義父義母,難道這是老天爺在告訴他,天意不可違嗎?
「師父,你想什麼?」瞧師父一副出神的模樣,楊破命忍不住又問︰「你是不是認識我義父和義母?」
「認識。」他突然臉色一凝,冷漠地說︰「不許你再與他們見面。」
這突如其來的要求令她感到非常的難以接受,「為什麼要我不能和他們見面?他們真的把我當親生女兒疼愛著……」
「我的命令你不听了嗎?」他突然一把將她扯近,霸道地命令著,「別忘了,我是你的師父,我既然養得了你,也毀得了你。」
這一點楊破命可從不曾懷疑過,只是她不曾看師父這樣激動過,雖然他表情看似冷漠,但是她可以感受到他內心正在為某事交戰著。
「師父和我義父母間有過節嗎?,」她試探著問。
「不許多問。」
「可是……」師父這要求真令她為難哪!
她曾經渴望的親情,現在好不容易擁有了,又要她放棄,她怎不感到難過呢!
「記住我的話,不許再和他們見面。」
「師父……」
敝神醫伸手一揮,打斷她的話,「夠了,沒有任何可是和不過,如果你連我的命令都不听了,那你以後連關靖雲也不必見了。」
★★★
「小子,你來得還真快。」關靖雲抵達楊家村的時間比怪神醫預估的還要快。
見到他,關靖雲馬上恍然領悟,「原來你就是破命的師父。」
丙然如江湖傳言一般,怪神醫喜怒哀樂無常,脾氣古怪,也難怪楊破命會養成那種怪個性,和這樣一個高人一起生活,要普通平凡也很困難的。
「紫香精還不拿來?」怪神醫伸長手,等著那顆十八年前從他手中送出去的心型果子。
記憶一下子跳到了十八年前,當時楊破命還未出世,他和破命的娘楊雨秋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同門師兄妹。
他的師父,也就是楊雨秋的爹是有名的神醫,他把畢生所學盡傳他一人,還把自己的惟一女兒許配給他。
但楊雨秋知悉婚配後,卻堅決反對,甚至不惜以死明志,「除了端木成,我誰也不嫁!」
楊雨秋向來溫柔,那一夜卻為了所愛的男人和自己的爹怒目相向。
「你師兄有什麼不好?」
「師兄很好,但是我不愛他。」
「感情是可以培養的。」
可楊雨秋已經深愛著端木成,哪肯放棄自己的感情,她被她爹關在房內,在他去送飯時,也總是背對著他不肯看他一眼。
「師妹,你當真這麼討厭我?」
「我從沒有討厭過師兄,但是我也不愛師兄,請師兄成全。」
「師命難違。」
綁來,他們在師父的命令下拜了天地,他為她掛上了千年難得的心型紫香精,以為他們可以從此白頭偕老。
也在那一夜,端木成卻偷偷帶走了她,令他一夜怒白了滿頭黑發。
而為了報復楊雨秋的負心,所以後來他偷偷帶走了她剛滿月的女兒,端木紅袖……
「前輩,我可以見破命嗎?」
必靖雲的叫喚將他從回想中喚醒。」她在里面,你把這果子敲開,給她服用里面的精髓。」
「如此就可解得她體內的毒素嗎?」他仍有些憂心。
敝神醫斜睨著他,哼著氣說︰「當今武林敢對我說的話質疑的,就你一個。」
聞言,關靖雲自是尷尬萬分,「晚輩不敢有那種意思,只是破命是晚輩……」
「我知道,她是你今生最愛,你也不要忘記,她是我的徒弟,如果連我自己的徒弟都救不了,這天下人會如何笑話我呢!」
必靖雲不甚注意怪神醫的叨念不休,他迫不及待走人他方才所指的石洞內,找到了躺在冰床上的楊破命。
里頭是如此寒冷,若是一般人,肯定受不了這種寒徹心肺的地方。
他靠向冰床,將昏睡的她扶起,卻也因此將她吵醒。
「雲……」她的狀況時好時壞,冰床只是讓她體內毒素不致擴散太快,但是若沒有解藥,她的身體會慢慢失去知覺,然後連腦袋也不能運轉。
「什麼都不要說,快把這個服下。」他把紫香精打碎,讓她啜取其中精髓。
突然,楊破命嘴中噴出一口惡血,神情痛苦難當,看得關靖雲焦急大叫,「前輩快來!前輩……」
楊破命面色黑白交映,痛苦得幾乎以為自己快要死去,但才沒多久,她就感到自己渾身通暢起來,已無任何不適。
「不用叫了……」她抓住必靖雲的臂膀,阻止著。
「可是……」
她順了口氣,露出一抹淡笑,「我沒事了。」
「你確定?」他仍舊不太放心,「你臉色看起來好蒼白……」
「別忘了我是鬼神醫。」
「那又如何?」
她笑睨他,「你在懷疑鬼神醫的醫術?」
瞧她臉色逐漸紅潤,關靖雲一顆懸藹的心才緩緩著地,「上天保佑,你終于沒事了。」
突然被緊緊摟住,楊破命本來因喘不過氣想要抗議,但她感受到他激動得全身微微發顫,忍不住反抱住他。
「以後不許你隨意離開我的視線。」他霸道地下令。
「嗯。」她甜蜜地笑著點頭。
「也不許你像個愛玩的孩子亂闖亂逛。」
「嗯。」有人如此在意她,她覺得自己存在得很有價值感。
必靖雲又說了一堆要求,直到她受不了大叫,「你有完沒完?」
兩人相視而笑,幸福,就在身邊漾開。
★★★
因為擔心楊破命的安危,端木成夫婦也尾隨關靖雲來到楊家村,一路尋到了這林野小築。
「請問……」端木王妃語調輕柔地對背對著他們的白發老翁詢問。
聞人叫喚,怪神醫轉過身子,見到來人大驚失色。
「師兄!」端木王妃看清楚他的臉後,飛快地叫住他,「你是鐵心師兄吧?」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鐵心是誰?你們來此有什麼貴事?」怪神醫深吸口氣力持平靜,冷冷地反問。
「你不要騙我了,我認得出來,你就是鐵心師兄沒錯。」端木王妃緩步走向他,來到他面前站定,「你為什麼會滿頭白發?」師兄大她沒幾歲,她滿頭雲鬢尚烏黑油亮猶如少婦,而他的頭發卻霜白一片。
「與你無關。」他轉身欲走。
她連忙攔住他,「真的與我無關嗎?」當年她一走了之,一定讓他受到不小打擊,她滿懷歉意,如今再看到他這副滄桑模樣,更是愧疚。「這些年,我一直很自責,是我對不起你。」
「這位夫人,你是不是錯把我當成你的誰了?」怪神醫語氣故作輕佻地問她,「是親朋好友還是你的情夫呢?」
端木成聞言不悅地上前護衛妻子,「你不必如此對她說話,要怪就怪我,是我帶走她的。」
「私奔就是私奔,那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他月兌口而出的話正好證明了自己正是楊鐵心。
「你果然是鐵心師兄。」
「是不是都不重要,請你們離開此地。」他冷冷地下起逐客令。
「我們並不是來找你的。」
「找誰都不許在此逗留,這是我的地方。」
「你的地方?」端木王妃不安地看著夫婿,「難道是我們弄錯了地方?」
「不可能弄錯的。」
她問著怪神醫,「師兄,你是不是正在為一個姓楊的姑娘解毒?」
他冷冷搖頭,「無可奉告。」
十六年了,雖然他對楊破命視若無物,可是到底是他帶大的孩子,若是揭穿了秘密,他這十六年所有的付出,就將化為烏有。
他不甘願一切成空,也不讓這對看起來恩愛逾恆的夫婦太過順遂。
「師兄,我知道你對我有很深的怨恨,我也不敢祈求你的原諒,但若是你確實在幫一個姓楊的姑娘解毒,請讓我們見見她,我們很擔心她的安危。」端木王妃苦苦央求。
敝神醫仍舊無動于衷,「你們可以走了,吵死人了!」
「師兄……」
就在此時,關靖雲和楊破命走出來,只見兩方僵持不下。
「師父。」楊破命看見端木成夫婦,想叫喚,卻想起師父的命令,話到嘴邊又喊不出口。
端木王妃腦際卻閃過一個可能性。「師兄,破命是你的徒弟?」
「破命,進屋里不許出來。」怪神醫臉色極端難看。
「師父……」
「進去!」
「喔……」楊破命一邊走,一邊回頭看端木成夫婦。
端木王妃不悅地問︰「為什麼怕破命和我們見面?」
是啊,為什麼怕他們見面?楊破命也想知道,可是師父的話她又不敢不听,她看著關靖雲,滿臉無奈。
收到她不安的情緒,關靖雲只得跳出來打圓場。「有什麼話,我們是不是坐下來談比較好。」
「沒什麼好談的。」怪神醫一點都不想要面對現實。
可是端木王妃卻不同,她有一種感覺,覺得破命就是她失蹤的女兒,而造成他們骨肉分散十六年的幕後黑手就是師兄!「如果你沒做什麼虧心事,就不需要怕我和破命相處,除非……破命就是我失蹤的女兒,對不對?」
青天霹靂!
楊破命此時此刻,腦袋是一片空白。
「她當然不是!」
盡避怪神醫一再否認,但其他四個人卻不相信。
「岳母,你知道你失蹤的女兒身上有什麼胎記之類的印記嗎?」還是關靖雲冷靜,開始求證。
「紅袖背部的左邊,有一片胎記。」
聞言,楊破命整個人往後傾,險些就倒地了,幸好關靖雲眼尖及時扶住了她,「破命,沒事吧?」
「我……」她背上確實有著一片胎記,那是小時候有一回她和那個漂亮姐姐出去玩,結果下大雨,她去那個漂亮姐姐家洗澡時被看到的,那時她還告訴她,這也許是她找到爹娘最有力的證據了。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往後模,淚水無法控制地滑落雙頰,「師父……」
「夠了!我說就是。」
稍後,怪神醫終于承認,當年是他一時氣憤,偷偷抱走了襁褓中的端木紅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