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正值盛夏。
一張偌大的壓克力招牌垂掛在街頭大廈之上,上頭寫著「華紅跆拳道訓練館」幾個大字。
一波接一波的劈裂聲和著一次又一次的吆喝聲,華紅早已汗流浹背,卻仍沒有停止示範動作給學生看。
她曾是國家代表隊的一員,連拿三年世界跆拳道冠軍,辭卸賽職後,她開了這家道館,專門教授女子防身術,以及兼任警花教練一職。
當課程結束,學生一個個散去後,倚在牆旁的艾靜突然用著非常慎重又嚴肅的口吻說︰「華紅,你今年會紅鸞星動。」
豹紅這才停下動作,回頭看向她的好友,許久才冒出話來,說︰「小姐,你這句話在今年已經說了坑鄴十回了!」
卑說這艾靜,她的大學同學,開了家知名度頗高的佔卜工作室,成天抓她來當試驗品;打大年初一開始,每見上一回,她就佔卜一次,而每一回的結論都相同——她今年會紅鸞星動。
問題是年都過了一大半,卻連個風吹草動也沒有。
她當然自知原因出在哪,最主要是她外表像淑女,行為卻是十足的男人婆!「一見鐘情」是常會發生在她身上,但再見可就傷心了!
「我的佔卜很準的耶!別忘了我女乃女乃是巫師的女兒,而且,以前我替你佔卜的比賽運,不也都應驗了嗎?你別想否認哦!」
艾靜擁有四分之一的原住民血統,而其祖母又是巫師的女兒,所以她老自以為承繼了她祖母的一點點巫師血統。
豹紅走近,笑推她一把。
「小姐,你也未免太臭屁了吧!才給三分顏色就開起染房,居然還大言不慚,也不怕說話閃到舌頭。」她嘲揄道。
艾靜瞪了她一眼,冷哼著︰「別太鐵齒!」
想她這朋友什麼都好,偏偏硬是不信佔卜巫術這回事;喜好仗義行俠,路見不平說揍就開打,所以常教人為她擔心哪!
「瞧你長得明眸皓齒、國色天香,偏偏粗魯得要命,難怪男朋友交一個跑一個,你不覺丟臉嗎?」
豹紅輕聳著肩。「是他們沒膽量,怎能怪我粗魯?我就是這副德性,不然怎麼辦?」她頑皮地反問。
「受不了你!」艾靜送了她一記白眼,許久後,又說︰「我算出你最近會遠行。」
「遠行?」華紅看了她半晌,突然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中邪了呀!」
「笑你迷信過度啦!你真的快走火入魔了耶!你老公怎受得了你這副德性呢?」華紅忍不住損艾靜一番。
艾靜臉不紅、氣不喘地說︰「我這德性有何不好?我可是天生麗質難自棄呢!娶了我是他‘卯到’,我還吃虧耶!」
瞧她說得跟真的一樣,華紅忍不住吐吐舌,一副不敢領教的表情,外加「嘖」、「嘖」怪聲。
「喂!你那是什麼表情?」艾靜瞪著她,又說︰「算了!不跟你一般見識。」她抓起背包,很認真地翻找起來。
「找什麼東西?」
艾靜沒理她,只埋頭繼續她尋物的動作。
豹紅忍不住趴,好奇地問︰「你到底在找什麼?」
艾靜突然開心地大叫︰「找到了!」她手中多了只木盒子。
「瞧你高興得像找到寶似的!」
艾靜把盒子遞到她面前,說︰「前些天我回南部去看我女乃女乃,她送給我一串項練,墜子是一塊七彩石。」
「七彩石是什麼東西?」
「乍看之下很像大理石,但多了一些美麗的花紋,不過它可大有來頭哦!」
「哦?」華紅睨著她,滿臉寫著狐疑。
「我女乃女乃說這塊七彩石有一個傳說,听說若是有緣人踫著它,它就會放出七彩般的光芒。
「它發過光?」
艾靜無奈地搖頭說︰「沒有。」
「傳說怎可當真,你別太沉迷好不好?石頭真會發光?想來就亂恐怖的!」從來不信邪的華紅此時突覺心底毛毛的。
「你就別管傳說是真是假,幫我試一下好不好?我找了好多人試驗,可是就沒一回成功過,你試看看嘛!」
「不要!」華紅想都不想就搖頭拒絕。
「拜托啦!」艾靜苦苦央求。
「我不要,你別老當我有特異功能似的,我只是一個凡人,不是什麼有緣人。」她實在興趣缺缺。
軟的不成,艾靜就來硬的!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把練子套掛到華紅的頸子上去。
說也奇怪,就在七彩石平貼上華紅白皙如雪的頸項時,它竟發出了光芒,且還是七彩奪目的光芒呢!
豹紅整個人呆愣住了!她不知道事情怎會這樣?
艾靜卻興奮地大叫著說︰「天呀,你居然是那個有緣人耶!你看它多美呀!比珍珠、鑽石還漂亮耶!石頭居然會發光!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豹紅卻不似艾靜那般高興,她覺得一切詭譎異常。她迅速取下七彩石,把它塞回艾靜手中,惹得艾靜一臉莫名。
「怎麼了?」艾靜不解地問。
「我……」華紅欲言又止。
她也答不出個所以然來,反正,她就是覺得事情變得十分詭異。當七彩石在她身上發光的那一刻,好像有股強大的力量要強把她拉走似的;更奇怪的是,她居然認為七彩石有生命,那一刻,她有股想哭的沖動,因為她感應到人的心跳和溫熱。
看她神情怪異,艾靜擔心地問︰「到底什麼事?」
豹紅搖頭,從容地答︰「沒事,大概太累了!」
她不想艾靜為自己擔憂,也許一切只是巧合,否則豈不太荒謬了!
「沒事就好。」艾靜又把七彩石掛回華紅頸上。「我女乃女乃交代過,如果七彩石踫上有緣人就物歸原主,既然七彩石和你有緣,我就把它交給你了!」
「我不要,我討厭它……」華紅激動地叫嚷。
「為什麼?」艾靜覺得納悶又不解。
豹紅今日的反應很奇怪,好像特別急躁不安,讓人挺擔心的;以前即使是面對強勁對手,她也不曾這般失常過,所以就更教她擔心。
「我覺得它很美呀!」艾靜忍不住又說。
「反正我不要!」華紅毫無理由地拒絕。
「喂!你這人很固執耶!脾氣又臭又硬的。」艾靜瞪著她說︰「七彩石在我手中就像塊不值錢的石頭,可是它在你身上卻成了寶;它選了你當它的主人,你卻不要它,那它多可憐呀!」
「我……」華紅被堵得無言以對。
被叨念得很不好意思,好像她多沒良心似的,但,也只有艾靜這瘋狂女子才會拿石頭來大談「人性」,偏她還信!誰教自己認識了她,不認了又能如何?
「你收是不收?不收我丟了它。」
艾靜這一招果真夠狠。
她不得己,投降地嚷︰「收了!收了!」
懊來的還是會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看著再度垂掛的七彩石,她想自己除了認了,還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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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下起一場大雨,天空忽而閃電、忽而打雷的。
豹紅作了一個夢,她夢見一個高大魁梧的男子騎著一匹黑色駿馬,肩上還停了一只黑鷹,男子鷹眼般銳利的黑眸直勾勾地凝著她,瞧得她呼吸困難、全身發燙,彷若中了蠱般移不開雙眼。
突然,騎著黑馬的男子向她伸出一只厚實有力的手,她很想握住,但任憑她使盡了力氣,仍模觸不到那只手。
接著,那馬竟飛逃邙去,任她千呼萬喚,那男子也沒再回過頭,她好失望、好失望,結果——她哭了!
她就這樣哭醒過來。
「為什麼會這樣?」
哀拭著滿腮熱淚,她感到納悶不安,想著自己連現實生活中都難得哭上一回,此刻,卻為了個夢境哭得傷心欲絕,真的太奇怪了!
究竟是何因由?太累了?亦或是禍事當頭?
「不行!我不能胡思亂想,只是一個夢,夢境豈可把它當真!對!一定是夢。」她又甩頭又點頭,強迫自己接受自己的一套說詞。
做了個深呼吸,她又躺回床上。
原以為自己會無法入睡,卻沒想到才一沾上床,閉上了眼,她就輕易地入了夢。
這一回,她發現自己身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洞之中,正當她感到惶恐不安而不敢隨意走動時,洞的一方忽地閃起了一道光,緊接著又是一道光,直至她完全看清,才發現竟是那串七彩石所發出的光芒。
它在為自己引路嗎?她不敢確定。
但,為了要走出黑洞,又別無選擇余地,她只好邁步跟著七彩石的光走。
就這樣,她一路緊跟著,也不知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只知道光突然就消失了!
而在光不見的同時,她也陷入了無知覺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