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前擠滿了人,每個人都各有心事,有的人假裝關心,骨子里卻在等著病床上的老人一命嗚呼,有的人神情凝重,生怕老人一死自己什麼都得不到,戚靛青卻一直回想著老人倒下前說過的話——
「雖然你是你爸的私生子,也不屑當我們戚家的子孫,但是我只認定你是我的孫子,戚家的產業絕對不能給其它敗家子給敗光了。」
他確實不太想當戚家子孫,從小到戚家,就被那些堂兄弟給欺負得半死,每個人都在嘲笑他的出身,甚至以和他為兄弟為恥,他萬萬想不到爺爺會那樣說,讓他此刻是百感交集。
他永遠都不可能忘記,他媽死時還滿是期待著父親到來的眼神,可是父親當時卻帶著他的老婆周游列國,結果大概是報應吧,在周游列國的途中,竟然出了車禍一命嗚呼。
以為這樣他的人生就可以擺月兌掉戚家,沒想到他父親的死卻變成他噩夢的開始,他被拎進了戚家,成了戚家大兒子的惟一遺孤,老太爺對他的教育嚴苛無比,叔嬸堂兄弟對他的態度卻是冷淡無情。
他還記得十五年前的冬天,所有人在法國過聖誕節,他卻被不知名的人給蒙住了眼搗住了子詎進地窖,整整二十四小時,在下著雪的冬季,沒有火爐,沒有保暖衣物,他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料到卻獲救。
那之後,爺爺派保鏢隨時隨地保護他,也同時訓練他的防衛技能,使得現在的他可以說是文武皆行。
但是,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小動作依然不斷,直到他爺爺對眾人宣告,只要他少了一根寒毛,就把所有的資產都捐給慈善機構,才讓那些人停止了可笑的舉動。
所有人都在等待律師,希望能從其口中听到有利自己的遺囑。
戚靛青一直冷眼旁觀,可是他心里其實是很擔憂的,血濃于水,他知道在戚家也只有爺爺最心疼他。
可是他不能表現得太過于熱絡,若是表現得過度關心,他的那些親戚只會冷嘲熱諷說他是貓哭耗子。
但真正貓哭耗子的又是誰?每個人都心知肚明。
「王律師,老太爺先前已立好的遺囑里到底寫些什麼啊?」
「也該讓我們知道了吧?」
眾人以為老太爺昏迷不醒,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催著王律師解開謎底。
「你們可真孝順,我人都還沒死,就急著要听遺囑!」
听到這幾句嘲諷意味頗濃的話,戚靛青忍不住炳哈大笑。
這才是他認識的爺爺,沒那麼容易被擊倒,永遠都是眾人的主宰者。
最好笑的卻是猴急的那些人,現在的嘴臉已經馬上又轉變成孝順的兒子媳婦和孫子們了。
名門望族,背地里卻總是做出一些讓人唾棄的事情。
「既然你們這麼想知道我遺囑的內容,王律師,念給他們听吧!」看著自己的不肖子孫們,戚永麟感到十分疲憊。
現在,一堆人臉上的表情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期待自己獲得許多,怕自己一無所有。
但戚靛青想起爺爺的話,不禁為之難過,戚家在爺爺的打理掌控下極為輝煌,如果四分五裂肯定要敗個精光,他再怎麼不肯承認自己的身世,卻永遠抹煞不了自己姓戚的事實。
只是,料不到遺囑內容竟讓人錯愕,一堆人開始憤憤不平的抗議。」
「爸,您也太偏心了吧?為什麼只有靛青一人獲得最多?」戚家老戚成定安不滿的抗議。
「有嗎?我應該還不至于耳背,也還記得自己的遺矚寫著什麼,靛青目前應該是一無所有才對,比較起他,你們還算多的呢!」
要他在一個月內找個合適的結婚對象,而且要爺爺點頭同意,若是期限內找不出來,,那就視同放棄繼承權。
真會找麻煩,明知道他最不願意就是被一個女人束縛,還立這樣的遺囑,分明就是和他過不去。戚靛青一臉的不滿。
「如果他隨便找個女人充數,那不就擁有了所有戚家的產業,這算什麼?」老三戚定中也甚感不悅。
這樣的安排,沒有一個滿意的,包括戚靛青在內。
他可不願意為了繼承產業而把自己往墳墓里推,婚姻之于他,等于痛苦兩個字,他更憎惡感情,看母親到死都在哭泣,他看夠了。
「不要把我算計進去,戚家的事情和我無關。」他轉身想走。
「等等!」戚永麟喚住他,並說︰「你想承認自己不如自己的父親嗎?」
「你說什麼?」他最痛恨人家拿他和那個無情的男人相比!
「承認自己不如自己的父親,是這樣吧?懦夫!」
他的神情憤怒了起來。「我不是懦夫!」
「但是你沒擔當,怕自己繼承戚家的產業之後無法做得像你父親那樣好,所以你選擇逃避現實。」
「我一定可以贏過他!」他才不認為自己不如那個冷血的男人,「他只會讓女人哭,是個懦弱無能的男人。」
「那就做給我看啊!」
「做就做,誰怕誰!」眾人之前,他月兌口承諾,卻發現自己已笨得跳進爺爺設的圈套。
***
為了要見奇怪的客戶,趙文婷每一步都走得戰戰兢兢的,听說已經連續有五個人被打了回票,由此可見那個客戶的個性有多麼的龜毛。
排列在第六個,她還真不太希望六六大順,因為一個個性挑剔的男人心態肯定不太正常,她怕自己一旦被挑上,就是痛苦日子的開始。
可是,對方開出的條件太優渥了,而她最近因為敗家過頭,導致信用卡刷爆,所以現在她必須努力的賺錢還債。
但是基于對客戶的保護與權益,情人出租店內部人員不得互相打探客戶的隱私和身份,所以她無法從其它幾位同事口中打探到任何蛛絲馬跡,只能自己自求多福。
抵達自的地,才發現客戶給的住址是浩威集團的辦公大樓。
佇足了好久,她才鼓足勇氣踏進大樓。
「小姐,我找人。」在櫃台小姐面前站定,她非常客氣的告知對方自己的來意。
癟台小姐公式化的敲打計算機,「麻煩把你的證件借我登記一下。」
趙文婷拿出身份證,櫃台小姐快速敲打了的的資料,遂之詢問︰「你找哪位?哪個單位?」
「我找戚靛青先生,單位……」她頓了一下,尷尬的說︰「不知道……」
就在她說出人名時,櫃台小姐臉上公式化的表情已經不見。
「請問你和我們總裁有約嗎?」她略緊張的詢問。
「總裁?」戚靛青是浩威集團的總裁?
听到這個消息,趙文婷表情忽地僵硬。
難怪他神秘不肯現身,難怪那麼多同事被打回票,也難怪他那麼挑剔!
斑高在上的人,常常是錢多之外還有著古怪的脾氣,那個戚靛青肯定是個眼高于頂的自負分子。
「你說戚靛青是你們總裁?」
「是的,請問趙小姐和我們總裁有約嗎?如果沒有預先約定,我無法幫你通報。」櫃台小姐客氣的告訴她。
避他戚靛青是誰,白跑一趟她可不願意!「我和他
約好了,麻煩你替我通報一下。」
「好的,請稍待。」
可是當櫃台小姐按下對講機,問清楚之後,卻用一種懷疑的眼神看她,「我們總裁說不認識你。」
「什麼?」這臉可丟大了。
「我們總裁說不認識你,為什麼你要說謊?」
「可是我真的和他約好的!」想想又不太對,趙文婷忙改口說︰「他和我們店長約好,或者讓我自己和你們總裁說明,可以嗎?」
「小姐,請你不要害我了,我們總裁已經說清楚了,他不認識你,請你離開!」櫃台小姐的態度明顯變得冷漠。
怎麼會這樣?
踫了一鼻子灰,被掃地出門實在有夠丟臉二樓大廳的人看她的眼神就好象她是個急欲攀龍附鳳的女人。
「算了!大概是這個工作不適合我,也算那家伙沒福氣。」
在大樓外站了好久,趙文婷決定放棄這個機會。
而此時在二十一樓總裁辦公室的戚靛青剛拿起大哥大接听,另一端便傳出低柔甜美的嗓音,周永繪透過電話,輕柔的問著——
「戚先生嗎?」
「我是。」
「你好,我是情人出租店的店長,不知道戚先生可有見到我派去的第六位姐?」
听到她的話,戚靛青連忙想起剛剛櫃台小姐轉述的事情。「你派來的人不會正好叫趙文婷吧?」
「就是她,戚先生見過她了嗎?」
「沒有!」
她微愕。「怎麼會?」
「我不知道是你派來的人,所以我沒有見她。」
「那……」
「麻煩把她的電話給我,我直接找她談好了。」
「那也好。」尉永繪把趙文婷的大哥大號碼給了戚靛青,並且再度聲明,「戚先生,若是連趙小姐你都不滿意,那我可能幫不上你的忙了喔!」
其實前面五個小姐的條件都不差,她們論學歷和身材都堪稱一流,可他就是看不上眼,大概是感黨不對。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挑剔八成讓對方很感冒,他更听得出來,尉店長說的意思,「好的,我知道了,若是還不成就不麻煩你們了。」
切斷通話,戚靛青飛快的撥了趙文婷的大哥大號碼,哪知道對方正在通話中,他捺著性子等候,一分、兩分,然後失去了耐性匆忙按下斷話鍵。
棒了三十分,他又撥一通,那端仍在講話中,氣得他大罵,「長舌婦!」
又等了一下,他再度切斷通話。
「算了!」
他這樣告訴自己,反正找個對象不太難,頂多就是在那五個其中挑出一個,可是他的脾氣也拗,向來只有他挑人,就算那個長舌婦是只恐龍,也只有他能拒絕,絕對不容許對方說不。
所以,他第三次撥了趙文婷的大哥大號碼,誰料話筒那端竟然傳來語音答錄。
「該死的女人!」這一秒,他已經開始抓狂,而且誓言要把趙文婷揪出來。
***
巴朋友哈啦到大哥大沒電,又為了沖刷掉被掃地出門的鳥氣,趙文婷和兩個姐妹淘壓了一下午的馬路,喝了一肚子的下午茶,然後轉戰內KTV狂吼怒吼把心底的不舒服給吼了出來。
「婷婷,你今天很不對勁喔!」好友羅翠屏一臉擔憂的問︰「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是啊,我也覺得你不對勁,好象有一肚子氣,怎麼了?」張穎真也深有同感的附和著。
「沒啦,只是被個無緣的客戶給氣得一肚子鳥氣,現在沒事了。」她唱唱跳跳了一整晚,哪還有力氣去和一個沒見過面的陌生人生氣。
唱歌逛街向來是她認為最好的發泄方法,可是逛街會刺激購物欲,而偏偏現在的她經濟拮據到大概只能三餐吃泡面,只能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看中意的東西落到別人手里。
「說得是,犯不著為了那種事情生氣。」
「那今天要好好的瘋狂一下!」趙文婷的個性向來就不愛把不愉快留到隔天,所以當好友如此安慰,她也忍不住想放縱自己一下下。
沒飯吃算什麼,女人沒飯吃可以說是為了減肥嘛!理由是絕對充足,也夠天經地義。但是,這一攤她可是請不了客的,「好姐妹,今天我就讓你們包養了唷!」
「小姐,你該不會又刷爆了吧?」
她攬住羅翠屏的肩膀,笑說︰「你好聰明唷,總是一猜就對。」
「真是夠了!受不了你耶!」她猛拍額頭,一副快昏倒的樣子。
「別這麼難過嘛!錢財乃身外物,而女為悅己者容,錢花了再賺就有,我可不想當個守財奴!」
「婷,你總有一堆歪理。」張穎真大搖其頭,無奈的說︰「這年頭,存折有點錢還是比較妥當的啦!」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的金玉良言我會謹記在心的。」
「但你卻常常是左耳進右耳出,我太了解你了。」羅翠屏可不認為她真的會把她們的金玉良言放在心底,就算有,那也絕對是壓箱底的,然後總等到她們提起時,才會被她從心底最深處挖掘出來。
「唉唷!知道就好,不要泄我的底嘛!」她當然知道要存錢,「我都固定寄錢回去給我老媽跟自助會,還有投保。」
「是啊,上一筆自助會怎麼了?」
「唉唷,被親戚給倒了,真倒霉耶!」
張穎真和羅翠屏兩人好象唱雙簧似的,一搭一唱,還挺搭配的,听得趙文婷忍不住想捧月復大笑。
「笑得出來的大概只有你了。」羅翠屏沒好氣的說。
「不然你們要我怎樣呢?對方是我媽的外甥,殺了他還是砍了他?那太殘忍了,反正財去財來……」
「再賺就有了!」兩人替她接了下文。
趙文婷又是哈哈一笑。
她倒真的是認為,財去財來,人生不就是那樣,守財奴,到最後也帶不到另一個世界去。「多行善、多積福,反正他遲早會還的。」
「請問他欠你多少?」張穎真問。
「一百萬。
「那欠了多少年?」
「五年。
「那還了多少?」這回換羅翠屏一臉好奇。
「你們一來一往,逼供啊!」
「說啊,還了多少?」
趙文婷遲疑好久,才舉出一根手指頭。
羅翠屏笑問︰「十萬嗎?」
見她一臉尷尬的搖頭,張穎真續問︰」那是多少?」
「-……萬……」
欠一百萬,泡了五年只還了一萬,這種事情也只有趙文婷一個人笑得出來!
「真是被你打敗了!」
「好啦,反正都倒了,我也不想把他逼到走投無路,錢再賺就有了嘛!」再賺就有,這句話已經成了趙文婷的口頭禪,卻是讓羅翠屏和張穎真最受不了的一句。
「呵呵,那麻煩你也拿個一百萬來借借,我絕對不會跑掉的。」羅翠屏笑著舉出一只手攤在她面前。
「好啊……」趙文婷笑了許久,才接口說︰「等我中了樂透頭彩,變成億萬富翁的時候,一定借給你。」
「去!真是夠了!」
「唱歌、唱歌!今夜不談Dollar。」
卑這麼說,趙文婷卻還是選了一首很久很久前澎恰恰唱的「我的希望」,其申有一句是這樣唱的,「那打拼就錢跟人,愛無嘛免怨嘆,將來有一天我的成就是不輸人,我的希望……」
她依然秉持著自己最終的看法,錢……再賺就有了嘛!
***
清晨剛剛回來,趙文停的大哥大鈴聲就像叫魂似的不停響著。第一回她在上廁所來不及接听,第二回她刷牙刷到一半正滿嘴是泡沫,第三回,她及時接起電話,那頭卻傳來一陣陌生男子的咆哮——
「先生,你打錯了吧!」她不記得有哪個朋友的聲在這麼有磁性。
不過,她實在是少根筋,被罵還認為對方的聲音有磁性,如果是羅翠屏知道,肯定罵她有病。
「你叫趙文婷,是不是?」打了一夜電話,也激發起戚靛青不認輸的拗性子,從昨天開始,他就發誓一定要找到趙文婷。現在終于讓他找到了。
「我是。」
「你在情人出租店上班,也沒錯吧?」
「沒錯啊。」他知道的還真不少,可是的還是不記得自己認識有此等感性嗓音的男人。
「我叫做戚靛青。」
「戚靛青?不認識。」她直覺反應,也早就把昨天那個讓她踫了一鼻子灰的客戶-到九霄雲外去了。
「不認識?」听到她的回答,戚靛青差點從床上栽到床底。
他或許還不是戚家的準繼承人,但是外界的呼聲卻是最高的,不少企業老板看好他的末來發展,都想要把女兒嫁給他。
這些雖不值得驕傲,但是也還沒有人在知道他是浩威集團總裁之後,還會說不認識他的。
她要不是腦袋有問題,就是太會裝傻。
「要不要我提醒你,昨天你該做的事情?」
「昨天該做的事情?什麼?」
「你是不是該到哪里報到?」
「上班我去了,該做的都做了,只除了有件事情讓人不太舒服……」但是經過她吼叫一整晚,怨氣也似乎已經煙消雲散,可就在這時候,記憶卻又和昨天發生的事情有了交集——
「戚靛青?」這不是那個新客戶的名字嗎?
「似乎終于有點步入軌道了。」戚靛青哼著氣,語氣亂嘲諷的。
「你說你是戚靛青?」
「如假包換。」
「那你找我干麼?」說不認識她,還害她被櫃台小姐掃地出門!「我以為戚總裁已經不需要我的服務,今天打這通電話又是為什麼?」
「真會記恨,我以為你是那些對我死纏爛打的女人。」
「但你也沒有問清楚就把我踢出你們辦公大樓。」才不是她愛記恨,是他太霸道,也太不懂禮儀I「既然戚總裁不需要我服務,那大可找別人,我不介意。」
「我介意。」
「什麼?」她愣了一下,真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離開後我才接到你們店長的電話,知道你就是來談合約的,我找了你一整個晚上,是你關機,不能怪我!」
「找我一整個晚上?」她笑了笑,「話是你自己說的,我又沒收到任何訊息或留言。」
「你在懷疑我說的話?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敢懷疑我!」
脾氣真壞,好象個獨裁者。「你做的事情讓人免不了要懷疑,先一再挑剔我們出租店派出去的小姐,然後又把我掃地出門,現在要我相信你說的話,若換成是你自己,你會有什麼反應呢?」
戚靛青無法反駁,因為真換成他,他確實也會有所懷疑,甚至根本不會考慮和對方合作。
可他拉不下臉承認自己有缺失之處,更不容許有人拒絕他。
「麻煩你九點到我的辦公室。」
「什麼?」她絕對沒有耳背,可是卻不敢相信他還敢有這樣的要求,「昨天你已經叫我滾了,我可不想再去丟一次臉。」
「那麼我到樓下接你,這樣總可以了吧?」
這算是妥協嗎?
「你知道我長什麼樣?」趙文婷好笑的反問。
「要不就來賭一把好了。」
「賭一把?」什麼跟什麼啊?
「你來我若一眼就能找到你,那這個合約就算數;反之,若是沒有找到你,表示我們沒合作的緣分,就誰也都不必再提,如何?」
听起來滿有趣的,而她想賺錢,確實也需要多一個機會,「就這麼說定了。」
游戲才要開始,她卻忍不住想要看看這個帶有磁性嗓音的男人的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