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吐氣,深呼吸、吐氣,再深呼吸、再吐氣,連三次,卻還是無法改善時耘樵內心情緒的巨大起伏。
眼看著渚銘惟送余璃返家,再看兩人十指交加,他胸腔內彷佛有一把火,想要爆發燒裂周遭事物。
在美國,他看著余璃背影多年,為了她,他丟下哈佛的碩士學位不管,追回台灣當她的學生,為的就是能夠就近看著她,並且追求她,
然而他所做的努力,在這一刻都顯得毫無價值。
看見他一張暴怒陰沉的臉,剛抵達門口的余璃不禁嚇一大跳。
「時同學,你怎麼在這里?」
「我在這里很礙眼是吧?」時耘樵再度瞥了他倆交握的手,忍不住挖苦。
意會到他的怒氣,余璃才恍然自己和渚銘惟還緊握著手不放,不想繼續刺激時耘樵,她很快抽回自己的手。
「我們……」
「我來說好了。」渚銘惟看出她的為難,兀自接話,「我們高中就認識了,這你應該知道了,剛剛我們才把誤會解釋清楚,現在我們決定共組一個家庭,讓小惟有個完整的家。」
「完整的家?共組一個家庭?意思是說你們要結婚?」他的表情越來越冷漠,語氣越來越尖銳,眼神透出一抹殺氣,
他快要崩潰了,就像即將爆發的火山,神情挺嚇人。
余璃不由得退了一大步,憂心的問他,「你還好吧?」
「不好!」時耘樵很坦白。
「你有什麼不悅沖著我來,余璃是無辜的,我說過感情不能夠勉強。」渚銘惟擋在她面前。
「就為了他是-的初戀所以-選擇他?我呢?我做了那麼多,對-來說難道一點意義都沒有?」他的視線越過渚銘惟,直接落在余璃臉上。
別還是狂烈的燒著,如漫天的煙火!
「我說過你只是一時迷惑,那不是愛情……」
「閉嘴!-根本不知道我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也從來不知道在美國我每逃詡注視著-的背影,在-不了解內情的時候,怎麼可以篤定的說那不是愛情?-從不給我機會,卻一味的說我是一時迷惑,這算什麼?!」
以為他上前是要動粗,余璃再度躲到渚銘惟身後,她的反應令時耘樵感到很受傷。
他憤怒的揚起手中的畫冊,氣憤的說︰「我就那麼可怕嗎?-為什麼要躲?以為我會動粗?我不過是要把這本畫冊交給-而已!」
這下誤會大了,余璃看見他像一頭受傷的野獸,因為她而失去理性。
她無法不自責,只有放棄躲藏,從渚銘惟身後走出來面對他。
「余璃?」渚銘惟想阻止。
「你先離開,我和他單獨談談。」事情總是要解決,逃避並不能讓一切結束,就算時耘樵會動手,她也必須認真去傾听他的心聲。
「我在樓梯口等。」這是他的底限,然而越過時耘樵時,他還是忍不住警告,「你最好不要對她不禮貌,否則就不要怪我不客氣。」
「哼!」盛怒的野獸是不懂得害怕的,時耘樵賞了他一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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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街邊的椅子坐了下來,余璃打開畫冊,看著畫冊,時光好像回到了美國,上大學時的她,總是騎著單車上課,下課再匆忙的趕去餐廳打工。
為了能夠照顧女兒以及兼顧學業,她除了睡覺時間以外,幾乎沒有什麼時間可以顧及一旁的人事物,自然也沒有發現自己成了別人畫筆下的模特兒。
「我每天會在-經過的那個公園畫畫,一開始是打發時間,後來是不自主的追尋著-騎車的背影。」
「我不知道你的存在。」
「如果當時我叫住-,向-表白我的心意,-會不會可能選擇我?」
「很抱歉!」她對他有著濃濃的歉意,雖然感動他的付出,卻不足以構成愛情因素,「對不起,我的心早在十年前就給了人,這十年里,我從沒有喜歡過其他人,即使你告訴我,我的答案還是不會改變。」
「他有什麼好?如果他好,何以當初會放任-們母女自生自滅?何以-這些年來眼中始終是寂寞的顏色?」他想下通她執著什麼,以他來看,他的感情比渚銘惟更濃厚。
「感情是沒有理由的。」
「我比他更愛-!我不會讓-受傷,也不會讓-哭泣!」
他彷若一頭受傷的野獸,看著他掙扎痛苦,余璃也感到難過不已,她輕輕的把手覆上他的,溫柔的說︰「謝謝你。」
「我不要-的謝謝!」他要的是愛啊!
有股熱流在他的眼眶里打轉,這些年,追逐余璃已然成為他生活的樂趣與重心,活在學業與家族繼承壓力下的他,在遇見她後,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然而,他卻完全沒有希望。
他知道余璃只愛渚銘惟,心底根本沒有空隙容得下他。
「你這麼好的人,一定可以遇到更好的女孩。」
「我不要!」再說下去,他真的要哭了。
「時耘樵,請你看著我好嗎?」
他順從的抬起頭,用著布滿血絲的眼楮看著她。
「我很希望你能夠祝福我,雖然這對你來說有點殘忍,但是這些年來,能夠離我這麼近的人不多,我很感謝你對我做的一切,雖然這麼晚才知道,但是想起那些日子里,一直有人在背後支持我,我的心就感到非常溫暖與感動。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把我當成你的姊姊,往後由我來祝福你,你一定會找到很棒的女人,我如此深信著。」她始終溫柔,一如在課堂上;一如被人冤枉還是不願傷害別人。
面對著她平靜的臉,讓他有股使不上勁的無力感。
「我做不到!」時耘樵挫敗的低呼。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不要寄望我會祝福-和他走入禮堂!」他負氣的說著。
「那就等到你願意祝福我們的時候,我再結婚吧。」
「-說什麼?!」
「就當是我還你的厚愛。」
「如果我都不願意祝福你們呢?」難道要她一輩子得不到幸福?那他的罪才重呢!「別開玩笑了,-別說一些做不到的事情!」
「十年我都能熬了,有什麼不行的?」對她來說,有沒有那張結婚證書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經知道渚銘惟的心意,也替女兒找回了爸爸,現在的她是幸福的。
「余璃!」
「嗯?。」
他用力的擁她入懷,在門口不安探頭張望的渚銘惟,以為他想對余璃不禮貌,緊張的正想從門內沖出來,但是下一秒就停下了步伐。
時耘樵只是靜靜的擁著余璃,然後就慢慢的松了手。
「謝謝-沒有推開我。」他苦笑起身,「-可以去追求-的幸福了,不過我希望-記住,如果-不幸福時,請盡避來找我。」
「時耘樵……」
時耘樵不再說話,起身離開,在轉身之後,淚水才緩緩決堤。
他不願意在情敵面前表現脆弱的一面,更不想讓自己的傷痛成了余璃的包袱。
愛她,或許就是要讓她自由的飛翔,雖然做起來很難,但是應了渚銘惟說過的話--
愛是不能勉強的,男人追愛也要表現得紳士。
渚銘惟是余璃唯一的選擇,他從來不是他的對手。
「他不會有事吧?」望著時耘樵的背影,擔心的反而是渚銘惟。
「不會,我知道他一定會找到比我更適合他的女孩。」
「這麼篤定?」
牽著渚銘惟的手,讓手指交把著,她溫柔的笑說︰「月下老人的紅線只會綁住有緣份的人,我紅線的另一端是你,而他,紅線的另一端會有另一個人。」
「我有沒有說過?」
「什麼?」她抬頭仰望著他。
渚銘惟低頭,輕吻她的唇低喃,「我喜歡-笑的樣子。」
再度相遇後的她,臉上鮮少有這種笑容,她很清楚理由,「我笑,是因為我現在很幸福。」
幸福的女人,總是會露出讓人看了忍不住想再回頭看一眼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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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這里有沒有一個叫做時耘憔的人?」少女背著輕便的背包,手拿著一本筆記本,看起來年紀很輕。
「-是誰?找時老師有什麼事情?」女學生迷上了時耘憔,對來找他的女生總是比較敏感,尤其是漂亮的女生。
「時老師?那就是有他這個人了。」少女不再多問,越過女孩們直往校園前進。
「那個女孩是誰啊?」
「我們跟過去看看。」
羅勒筆直住校園走,逢人就問時耘樵的下落,最後終于在校園的草皮上找到閉眼假寐的他。
「看你那個樣子肯定是失戀了。」她站在他的身後,觀察了片刻,直截了當的對閉著眼的時耘樵發表看法。
「羅勒!」那個聲音時耘樵死也忘不了,她老是說︰「感情是人最大的包袱。」她很聰明,聰明到能在十七歲就進入哈佛碩士班就讀。
「嗨!敗高興你還記得我。」羅勒輕松地向他打招呼。
「-干麼來台灣?」
「我來找論文題材。」她學的是心理學,時耘樵是她的論文題材,她怎麼可以不來。
「-那張嘴太毒了,被-一語成讖!」
「失戀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世界上天逃詡有人失戀,況且,我早說過你只是一時迷戀,根本不是在談戀愛,只是愛上了某人的寂寞,嚴格說你是找到同病相憐的人,所以一頭栽了進去。」她說話一點都不替他留面子,後頭卻已經有人听到嘖嘖稱奇。
沒想到還有人敢用那種口吻跟時耘樵講話,要是平常人,早被他瞪得逃之夭夭。
「听到-的聲音我真的會生病!」
「別這麼說,在這陌生的國度里見到你,我可是很高興的。」羅勒滿臉笑容,絲毫沒有被他的不悅嚇到。
「-快點滾回美國去吧!」
「那可不行,你是我的研究對象,還有,順便告訴你好了,我是來台灣的醫院實習的。」
「最討厭你們這些搞心理的,自以為是可以看透別人心思的萬能的神。」
「那可真不好意思,我還要借住斌府。」她依然笑容可掬,一點也不在乎自己在他眼中是個白目人物。
時耘樵翻著白眼,「-最好不是說真的。」
「是真的,我來台灣前去見過時伯父,他同意讓我暫時住在你們家里。」
那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常常令時耘樵有種想狠狠敲碎的沖動,現在那種念頭更加強烈。
「我要回去美國!」和她朝夕相處,早晚會被她煩死。
「時耘樵,我還要順便幫時伯父轉達他的話。」
「說!」準沒好事。
「時伯父準備在台灣成立分公司,他叫你就留在台灣管理。」
丙然,就是沒有好事!
「我失戀了,不想繼續留在這里觸景傷情!」
「那可不行,哪里跌倒就該在哪里爬起來,再說,你還沒有好好的給余璃祝福一下,如果人家一輩子無法獲得幸福,你能心安嗎?」不巧,昨天他和余璃講的話她都听到了。
「-跟蹤我?!」
「我只是去看看令你神魂顛倒的余璃過得好不好,別忘了,你不敢和她接觸只能偷偷望著她,但我卻不一樣,她是我另一個研究對象,我和她早就成為好朋友了。」
「是啊!」他最恨的就是這一點,叫她從中牽線,她卻死也不肯答應,才會害他落得今天如此下場,「羅勃-普森斯,我真的很想掐死-!」
「殺人是罪惡的,千萬不要因為一時的不理性而讓自己後悔莫及,記得我教過你的吧?要動怒之前,連續做三次深呼吸。」
時耘樵猛地起身離開,他再听下去,就真的要去找心理醫生治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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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知道這種決定應該跟你商量,但是如果只有我自己獲得幸福,我會寢食難安。」決定除非獲得時耘樵祝福,否則她不會走入禮堂,可是面對渚銘惟時,余璃還是滿懷著歉意。
「我不怪-,那家伙會祝福我們的。」
「你怎能如此確定?」
「因為-說過他很像我。」渚銘惟笑著說道。
「是啊,有時候看他會覺得他像過去的你,但他畢竟不是你。」
「老實說,一開始我也很擔心害怕。」
「擔心害怕?為什麼?」
「因為他可以毫不隱藏自己的情感追求-,我擔心-遲早會被他感動,更擔心自己來不及告訴-我的感情,-就答應了他的追求。」
說那些話的渚銘惟看起來有點傻氣,她笑著模模他的頭,「如果我那麼容易可以改變心意,就不會回來台灣了。」
「我真慶幸-沒有那麼容易改變心意。」
一直躲在一旁的小惟,忍不住對自己的父母吐槽,「爸爸、媽媽,你們不覺得自己很肉麻嗎?電視上都說甜言蜜語要回房間去說。」
「對不起喔!蚌略了-的存在。」渚銘惟上前把女兒抱起來,「爸爸媽媽是在填補過去失去的那段時光啊,-就包容一點嘍!」
「我是可以包容啦,但是你們不讓我當花童這一點我很不開心。」
「小惟,不可以任性喔。」余璃對女兒搖搖頭,示意她不可逾越了。
她嘟起嘴,依然不開心,「都是那個臭男生害的,下次再讓我看見他,我一定要狠狠咬他一口!」
「小惟……」
看余璃動怒,渚銘惟連忙把女兒拉到自己身後,「孩子話,-別當真、別動怒。」
「你這樣會把她寵壞的。」
「不會的。」扯扯女兒的小手,渚銘惟低聲說︰「快跟媽媽認錯。」
小惟也懂得察言觀色,連忙嘴上抹蜜,「媽媽,對不起啦!人家是傷心嘛,我想看您穿婚紗,可是您為了那個時哥哥不想嫁給爸爸,所以我才會生氣嘛!對不起啦!」
阿子太早熟也傷腦筋,听完女兒一番話,余璃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了。
「算了,這件事情就別再提了好嗎?我們這樣也很好啊,不是嗎?」
這話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有些事不想讓長輩擔心所以加以隱瞞,可是知道她和渚銘惟和好後,母親電話就像催魂似的不時撥打,就希望她快點定下來。
「我想,我再去和時耘樵談談如何?」渚銘惟也被催得緊,知道他連女兒都有了,越洋電話催著他要快點帶媳婦、小阿去面見長輩,再不趕緊處理,他的父母就要飛回來主持婚禮了。
可是又不能告訴長輩余璃的打算,說了只怕會鬧得雞犬不寧。
「連你都急嗎?」余璃為難的看著他。
「也不是這樣,這樣也很好沒錯,可是爸媽急著想讓小惟認祖歸宗,所以……」
「那你去找個好對象算了。」說出去的話收不回來,也沒臉收回,可是她說這些話更叫渚銘惟吃驚。
「余璃,-不是當真的吧?叫我去另找對象?-反悔了嗎?」好不容易才和好,她的決定讓他再度緊張起來,「-不要想把我推給別人,我也絕對不會把-讓出去。」
他一副吃醋的模樣,「你想到哪去了,我只是擔心你對家人不好交代。」
「不許再提!就依-的意思。」沒有婚禮總好過失去她。
「爸爸……」小惟拉拉他的手。
「嗯?」
「你這樣是不行的,會把媽媽寵壞喔。」人小表大,她很快就把母親那套學了過來。
渚銘惟和余璃聞言不禁相視而笑,僵掉的氣氛再度恢復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