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的七月,周六近午時分的艷陽曬著柏油路,讓行走在上的人有種即將要溶化的錯覺。
年輕女子從繞行山區的紅色小巴士走下,離開小巴士那宜人的冷氣空調,她從背包中翻出一張快被揉爛的紙條,深深吸了一口氣,往紙條所注明的地址走去。
毒辣的赤焰讓女子滿頭大汗,她專心地找著路,轉往山坡一側較為陰涼的巷子中走去。
巷子兩旁矗立的,都是全台北市最富麗堂皇的別墅山莊,巷道兩旁整整齊齊地栽種了一排山櫻。在春天,這些山櫻會開出懾人心神的妍麗花朵,而此時則正好提供女子一小片涼爽的幽徑。
女子一邊留心兩側別墅的門牌,一邊對照自己手上的小紙條。終于,她在一棟有著鍍金雕花大門的大宅邸前停下。
瞪著造型古典雅致的電鈴,她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走入這幢大宅,該不該「再」進入那個男人的生活中。
半晌,女子握緊了紙條,抬起手正準備按下精致的電鈴,雕花大門卻突然被人從里頭粗暴地打開──
「這種鬼地方我不待了!」一個衣著時髦、美麗妖嬈的女人怒氣沖沖地撞了出來。「你最好把這幾天的薪水清清楚楚算給我,不然我跟你沒完沒了!」怒吼完後,美女便蹬著那雙鞋跟超細的靴子,高傲地走出巷道。
及時閃開的女子瞪著手中紙條上「誠征管家」的字樣,再看看美女那婀娜款擺的背影,忍不住愣了一會兒。
雕花大門還大大方方地敞開著,她探頭望進去,只見一道頎長的身影卓然立于一大片草坪後的屋內。
「有事嗎?」樓弈一邊讀著手上的文件,一邊分心用對講機冷冷問道。
女子咽了咽口水平定緊張的情緒,細聲細氣地回答︰「我、我是樓錚樓小姐介紹來應征管家的……」
他抬眼瞄了瞄大門口那道縴細嬌小的身影,好半晌才開尊口道︰「進來。」
女子先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小心翼翼地越過大片草坪,走進屋里。
樓弈放下文件,以審視的眼光將女子從頭到腳觀察了一遍──一頭整齊梳攏、扎成兩條辮子的過肩長發,臉上的厚重黑框眼鏡幾乎要遮去她所有五官,身上穿著輕便簡單的休閑衣褲,還背了個破破舊舊的背包,讓女子看來就像個剛從大學畢業的女孩。
因為平日掌管家務的管家年紀大了,退休還鄉養老去,這幾個月來他自己透過管道尋找接替的人選,豈料那些來應征的女人個個都心懷不軌!不是手腳不干淨,就是整天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該做的事沒一項會,整天只想爬上他的床。
原本在最後一個蠢女人沖進他書房大跳艷舞時,他已經打定主意,改為尋找男性管家了……
不過,他直覺這個女孩和那些空有長相的女人不同,她應該可以勝任管家這個職務吧?
黎曉禎被他打量得有些不自在,緊張得不斷撥撥蓋住半張臉的瀏海、推推根本沒有任何度數的厚眼鏡,心虛地遮掩自己的長相。
有多久沒見到他了?除了氣質變得更加成熟穩重,現在的他跟深刻記憶中的影像幾乎沒有什麼兩樣──
炯炯有神的雙眼,分明的輪廓,薄而性感的嘴唇,一襲高級手工西裝將他略瘦卻健壯的完美身材和貴族般的氣質,襯托得更加卓爾出群。
他很俊美、很好看,雖然那一貫的冷淡總是令人彷佛置身極地,然而一旦他真心笑起來,那溫柔和煦的表情卻又能瞬間讓人融化,忘了他前一刻的漠然……
「那個……」被這陣尷尬的沉默搞得快發瘋,她決定先開口隨便說點話。「我很會做家事,烹飪的手藝也不錯……」
「坐。」樓弈終于放過她,口氣和眼神都稍微緩和了些。
她並不是那種令人眼楮為之一亮的絕世美女,甚至可以說是毫不起眼的,但在她身上卻有種耐人尋味、需要慢慢品嘗的氣韻。
黎曉禎雖然松了一口氣,但仍不敢正眼瞧他。她目不轉楮地瞪著桌子上的一點小髒污,說出準備了好幾天的台詞。「我听說您非常挑剔,只要您肯錄用我,我相信您一定不會後悔的!」
樓弈的表情怪異。
「這是-的習慣嗎?」半晌,他緩緩地問道。
「啊?!」黎曉禎錯愕地抬起頭,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看,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神經質地拿出噴劑及小抹布,在說話的同時,也用力把整張玻璃桌擦得清潔溜溜、光可鑒人……
啊呀!真糟糕,她的老毛病又犯了──
「呃呵呵,不好意思,我一緊張就會想要清理環境。」她扯出僵硬的笑,死命克制奪門而出的沖動,紅著臉把工具收回包包里。
樓弈挑了挑眉,調侃她。「這至少說明了,-的確能做好家事。」
黎曉禎尷尬得要命,只能敷衍附和地陪笑。為了扳回跌得慘兮兮的顏面,在未來雇主的面前爭取懊形象,她決定再次主動出擊。
「讓我為您做頓午餐吧!我敢打賭,只要您吃過我煮的菜,一定會毫不考慮地錄用我的。」她自信滿滿地說。
為了這一天,她已經等了好久好久……無論情況再怎麼不利,都走到這個地步了,她一定要成功當上他的管家!
樓弈饒富興味地覷著她,不知道該不該出聲提醒,她緊張得快把自己的背包給揉爛了。
說實話,雖然這個女孩看來樸樸素素,個性溫和好相處,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因為她一會兒畏縮、一會兒自信的態度不但有些古怪,尤其又是自己那鬼點子特別多的大妹樓錚介紹來的,誰知道那丫頭會不會派個廚房白痴來整死自己!
「好,那我就試試。」他起身,帶領她走至潔淨得幾乎像是沒用過的廚房,吩咐道︰「冰箱里的食物都隨-使用,一個半小時後,請煮出一頓能讓我毫不考慮就錄用-的午餐。」
廚藝是她最拿手的部分!黎曉禎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但當她打開冰箱正準備一展身手時,卻被眼前所見的景象給愣住了──
放到快要月兌水的隻果、番茄、西洋芹、一罐高級鮑魚、一盒雞蛋,然後是冷凍水餃、冷凍蔬菜包、其他冷凍食品……
這是什麼詭異的組合?!
樓弈倚在流理台旁,望著大開的冰箱門和黎曉禎錯愕萬分的表情。「怎麼?被難倒了?」明顯不懷好意的口吻。
見她好一陣子不說話,樓弈又不禁有些心軟。畢竟,造成冰箱這團亂的罪魁禍首是那些擺明來釣金龜婿的女人,而那些女人也是他自己招來的,他把這股怨氣遷怒到無辜的她身上,似乎太過分。
一種「欺負弱小」的愧疚感不斷蔓延,他忍不住對正在皺眉苦惱的她道︰「-只要做得出能吃的東西,我就錄用。」畢竟,冰箱那些不搭調的食物怎麼組合都不對。
「……你有沒有什麼不吃的?」黎曉禎卻回了這句不相干的話。
盡避這偌大的冰箱里頭,淨是一些奇奇怪怪的速食品,但幸好該有的廚具、一些基本的調味料一應俱全,只要有了這些,做午餐的任務還是難不倒她!
她很快地在心里配出菜單來,先拿出隻果和鮑魚,翻出所需的鍋碗刀筷,看樓弈還愣在那里,便又問了一次。
「你有什麼不吃的東西嗎?」
「沒有。」他狐疑地回答。她真能用冰箱里那些東西,做出令他感到滿意的料理?
「我只要一個小時。」關上冰箱,她語氣堅定地說。
月兌水的蔬果只要把變黃變干的地方削掉,味道雖然不如以往新鮮,但還是可以吃。至于冷凍食品,若能好好烹煮的話,也能做出一番不同的滋味……
樓弈沒想到她會突然變得這麼有干勁,他扯了扯嘴角,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回到客廳。
一個小時後,黎曉禎走出廚房。
「樓大──呃,樓先生,午餐已經準備好了。」她開口喚他,卻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罷剛真是好險!她差點就依照以前的習慣叫他「樓大哥」了。黎曉禎邊走邊喃喃自語,提醒自己千萬不可以穿幫。
樓弈半信半疑地跟著走進餐廳。從剛剛他就一直聞到從廚房傳出的食物香味,但是他怎麼也想不透,她到底能做出什麼菜。
然後,他看著桌上的三道料理,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偏日式風味的鮑魚隻果沙拉、羅宋餃子湯、法式的迷迭女乃油香煎鯛魚……
「天氣一熱,食欲就會變差,所以我做了道清淡開胃的沙拉。但是您的口味比較重,因此主餐和湯品的部分就采用比較濃郁的烹調方式……」
見他緩緩坐下,卻沒有立刻開動,只是一徑盯著桌上的菜,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黎曉禎得意地向他說著。
听了這番話,樓弈卻不如她所預料的馬上開動。他眸光幽黯地看著她,口氣驟然變得冰冷。
「-怎麼知道我口味比較重?」
難道他錯看她了?她其實跟之前那些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一樣,偷偷調查他、預謀掌控干涉他的一切?!
彷佛被人兜頭潑了一桶冷水,黎曉禎頓時臉色蒼白,手足無措。「我……我去問過樓錚小姐才知道的。」她拼命地在一片空白的腦袋中尋找借口。「既然要來應征管家,當然得做一些功課啊!」
她小心翼翼地偷瞄樓弈的反應,懊惱自己竟然會在完全料想不到的地方露出馬腳……
如果他趕她走怎麼辦?自己好不容易才來到這里,現在叫她回去,她怎麼樣也不甘心!
「是嗎?」樓弈不置可否地挑挑眉,決定暫時接受她的理由,再度將注意力擺在面前的菜肴上。
沒想到,這短短一個小時的時間,以及一冰箱亂七八糟的食材,她還真做得出一頓「象樣」的午餐來!
不可否認,因為太迫切需要一個「會做家事」的人來幫助自己,他已經把標準降低到能煮出一盤水餃、再切個水果就錄用她的地步,但眼前這幾道媲美外頭餐館的精致美食,卻是他怎麼也預料不到的。
拔況這幾道菜不僅講究裝盤、配色用心,她甚至體貼地把沙拉中的隻果和鮑魚都切成一口大小,以便食用……
在黎曉禎不安的注目下,他終于放下叉子,露出百年難得一見的笑容──
「很好吃,-合格了!」能夠讓他這張挑剔的嘴巴滿意,這樣的好手藝,自己再不錄取實在說不過去。
黎曉禎難以置信地揪緊了圍裙,兩頰有著興奮的酡紅。「你是說……我可以留在這里工作了?」夢寐以求的心願成真,讓她一時間有些語無倫次。
樓弈發現她似乎很容易臉紅,盡避她鼻子上掛的那副眼鏡,簡直夸張得令人看不清她的五官長相,然而一旦她的雙頰飛上兩抹彤雲,竟奇異地讓他覺得……很可愛!
「-很容易臉紅?」語畢,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居然把心中的疑問說出來了!
「咦、咦咦?!我又臉紅了嗎?」
正處于亢奮狀態之中的黎曉禎驀地回過神,驚惶地-住發燙的臉蛋,暗恨自己面皮太薄、太沒用,動不動就漲得通紅,彷佛在告訴大家「我很膽小,你們可以盡量欺負我」似的!
她沒發現,在她模上自己粉頰的同時,也把圍裙上的髒污沾了上去,那白皙無瑕的臉龐頓時多了顆大麻子。
樓弈皺起眉,很紳士地吞下欲沖出口的笑意。
這女孩,還真有耍寶的本事!自己雖有妹妹,但一個古靈精怪,另一個又跟他一樣沉默少言。老實說,如果能有像她這樣舉止毫不做作的小妹,想必生活一定會充滿歡樂吧!
「-的臉髒了。」很自然地,他伸出手就要幫她抹去那點髒污。
正以手-著風,妄想藉此降低兩頰溫度的黎曉禎察覺他的動作,下意識地,她神經質地早他一步用力摩擦自己的臉頰──
由于太過緊張,她的力道過猛,竟失手將戴在臉上、拿來偽裝用的厚重眼鏡給打掉了!
黎曉禎當場愣在原地,全身僵硬,不知道該把眼鏡撿起來戴上,還是說些什麼話轉移他的注意力……
樓弈蹙緊眉。「-……」他狐疑地說道。
她、她怎麼樣?他終于發現了嗎?黎曉禎在心中不停地哀號,盡避知道希望微渺得可以,她還是祈求樓弈看不出自己就是……
「其實-根本就沒有近視吧?」他幫她拾起掉落在兩人腳邊的黑框眼鏡,看出那並沒有矯正的功能。
黎曉禎驚訝得張大了嘴,差點合不起來。
「呃、對!沒錯沒錯。」沒想到竟然能夠逃過一劫,她連忙將眼鏡搶過來重新戴上。
「其實……」豈料樓弈還有話要說。
黎曉禎不由得再次繃緊神經,她露出不太自然的笑容,心中卻開始做最壞的打算……
「-不戴眼鏡還滿好看的。」樓弈淡淡地下完評語,便徑自結束話題,專心地享用他的午餐。
笑容凝結在臉上,黎曉禎錯愕地望向他。他沒有發現嗎?怎麼可能,剛剛眼鏡掉下來的時候,她整張臉幾乎都露出來了啊──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可笑,為了怕被他認出,這些天來她緊張兮兮地模擬了許多策略,還找了副滑稽的眼鏡遮遮掩掩。
早知道他這麼不會認人,她又何必傷這些腦筋!
「是嗎?謝謝。我……我去幫你泡咖啡!」她裝出開心的語氣道謝,找借口逃出他的視線範圍。
樓弈盯著她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會兒後,黎曉禎已經整理好心情,端著香醇的咖啡重新回到樓弈面前。
「-怎麼知道我只喝這個品牌?」聞著熟悉的濃郁香味,樓弈輕笑道︰「這也是-去問樓錚的?」
只要是關于你的一切,我都知道!她實在很想這樣告訴他,但終究只是點點頭道︰「因為我真的很想得到這份工作。」
樓弈抬頭打量她,感覺她話里似乎暗藏著濃濃的失落,可是從她的表情中,卻又看不出什麼端倪。
「對了,我還不知道-的名字。」他突然問道。
「我……我叫黎曉禎。」她有些試探地報上自己的名字。
「有履歷表嗎?」听見她的名字,樓弈的神色卻依舊沒有絲毫改變。
黎曉禎呆呆地怔在餐桌旁,心灰意冷。她最擔心的事情果然應驗了,他真的不記得她……原來,自己在他心中,根本連個「妹妹」都算不上!
她曾經猜想過樓弈見到自己以後的表情,揣測著他或許覺得驚喜訝異,或許會感到討厭不耐。
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他腦海里竟然完全沒有「黎曉禎」這個人的存在,更無關什麼高不高興的感受!
胸口彷佛被掏空般地難受,這樣不堪的事實,讓她不得不嘲笑起過去那個鼓起勇氣的自己,簡直就像個小丑一樣……
「黎小姐,-的履歷。」樓弈冷眼觀察她臉上的失落與傷心。
「喔!對不起,我在發呆……」終于回過神的她手忙腳亂地從背包中掏出履歷表來。
接過她的履歷,他卻不急著看,反而說出讓她大吃一驚的話。「我應該認識-嗎?」
事情峰回路轉的發展教黎曉禎冒出一身冷汗,她結結巴巴地打哈哈。
「呃……我跟樓錚是還不錯的朋友,所以我以為樓錚已經事先跟您提過我了,呵呵呵……」
再這樣被驚嚇下去,她肯定會得心髒病的!
「原來如此。看-失望的樣子,我還以為樓錚又要來戲弄我什麼了。」話雖這麼說,他仍舊緊緊盯著黎曉禎,無法對她真正放心。「那麼,-說說為什麼要戴那種眼鏡?」
如果不是她心里有鬼,那為什麼明明沒有近視,卻要戴著厚重又俗氣的黑框眼鏡?又為什麼在眼鏡掉了之後,不時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神色?
況且,樓錚知道他向來不會認人,所以一直很想找機會捉弄她這嚴肅的大哥。而他身旁平時有秘書為自己打點一切,現在卻幾乎是求助無門的狀態,也不能怪他有這樣的顧慮。
黎曉禎胡亂瞎掰。「那是、那是因為……我最近才去動了雷射手術治療近視,還不太習慣沒戴眼鏡的感覺,所以才……」
雖然他一點都不記得自己,他們等于是「重新認識」彼此,但她仍不希望自己在他心中留下負面的印象。
她又臉紅了。樓弈好笑地看著黎曉禎邊說著邊拿起抹布,用力擦拭餐桌。「-很緊張?」
不理會臉上越來越燒燙的溫度,她硬是一本正經地睜眼說瞎話。「沒有,您多心了。」
樓弈不禁感到一陣莞爾,也確信自己的確不認識她。如果他早就遇見像她這樣表情豐富、什麼謊話都藏不住的可愛女生,怎麼可能會忘記她呢?
「姑且相信-的借口。」他半開玩笑地說道,真心把她當成妹妹。「明天早上九點帶一些輕便簡單的行李過來,開始正式上班。我這里有很多空房間,-可以挑一間。」
咦?什麼意思?黎曉禎不解地道︰「請問……我為什麼要帶行李過來?」
「今後-就是我的管家,當然要搬過來就近照顧我的生活。」他一副理當如此的態度。
「啊?!搬過來?可是、可是我們孤男寡女的,恐怕不太好吧……」黎曉禎嚇得花容失色。
就算自己很喜歡他、也順利成為他的管家沒錯,但那並不代表……她願意照顧他「那方面」的需要啊──
「-是樓錚的朋友,也就等于是我的妹妹,有什麼好擔心的!」樓弈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不管她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徑自做了決定。「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我會帶-認識環境,請-準時過來。」
妹妹?又是妹妹……黎曉禎的神情黯然。
明白他一點都不把自己當成女人看待,她無力地拿起自己的背包走出餐廳,走出樓弈體貼地為她拉開的大門。
經過他身邊的時候,樓弈開口道︰「明天見。」
「明天見。」她勉強扯出微笑,跟他道別。
至少……她可以天天見到他、照顧他,這也是一種得來不易的幸福呢!
走出巷子,看著熱氣蒸騰的路面,她這麼安慰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