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故意的!」棘茉陽無辜的說︰「我怎麼知道他是宇文執嘛!包不知道他爹快要死了!」
「就算他不是宇文執,就算他爹好端端的,你也不能隨便捆人去做雪人。」
棘剛雖然在發脾氣,但是一看到女兒那通紅的眼皮和凍紅的小鼻頭,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樣,就又讓他軟了心腸。
罷剛是太凶了一些,茉陽都給他嚇哭了。
他心傷老友病逝,情緒難免受了影響。
「父皇,您不知道,他扔了我好幾個雪球,疼死我了,我一時氣不過,所以……」她噘起小嘴,「我本來打算他一求饒就放了他。
「誰知道那傻瓜脾氣拗得很,就是不肯認錯求饒。我沒有台階下,只好叫人把他做成雪人。」
「你的面子固然重要,別人的生命也是很珍貴的呀。」
她叫侍衛把雪全往他身上堆,把他埋在雪里做成雪人,難怪怎麼找都找不到,就算看到院子里有個雪人,也壓根不會想到里頭藏了個人。
「我知道,所以打算趁天黑沒人的時候偷偷把他放出來,誰知道天總是等不黑,人又那麼多走來走去的。我也急嘛!就是找不到機會呀。」
她也擔心凍死人該怎麼辦,心虛得很!
人家她是公主,在屬下面前得留點尊嚴和面子,如果她這麼容易就放了那個傻瓜,會被笑的。
她貴為金枝玉葉,居然拿個平民百姓沒辦法?這是面子問題呀。
「不管怎麼樣,你就是不應該仗勢欺人。有時候想差了一步,後面想補救都來不及。
「這次給你個教訓,凡事要三思而行,別老是這麼莽撞。」
「知道了啦,父皇,您總不能要我去跟他道歉吧。他也有錯呀,他要是不那麼小心眼的用雪球扔我,我也不會生氣。」
「你要是不去招惹人家,人家又怎麼會來扔你雪球。」
「我……」她一跺腳,「好嘛!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先去招惹他。」
要確定他是不是人方法有很多,偏偏她選了最簡單但後果最麻煩的那一種來確定。
早知道走過去看一看就行了,也不會引來這些麻煩。
「真的覺得是自己不對?」
棘茉陽嘟著嘴,點了點頭,「嗯。」
「那麼你到御醫那去拿藥,給宇文執送去,你把人埋在雪里,害人家頭臉都給凍傷了。」
「我去喔?」那她的威風不就沒了,以後這個傻瓜還會怕她嗎?
不過,以後恐怕也見不著了。明天他們就要回京,她听宮女們說父皇叫宇文執留在這里守孝。
她長這麼大第一次被雪球打痛,其實想想也滿有意思的,如果再有機會她一定不發脾氣,好好的玩一場。
「你去這一趟回來朕賞你官做。」
「咦?什麼官呀?」她眨眨大眼楮,好奇萬分的問。
「你先去,回來再告訴你。」
「不要啦。」她愛嬌的說︰「您現在說嘛!否則我心里老掛著吊桶,沒一刻安穩。」
「好吧。」棘剛笑道︰「你到格蘭斯念了三年書,一定學了不少他們的長處,書也讀了不少。父皇想讓你跟著左相做事,幫幫他的忙。」
「那我算什麼官?」真的讓她當官?天呀,那她不就有好大的權力,可以做很多她想做的事嘍?
「封你為右丞相。」棘剛神色一正,「你得拿出本事來好好做,別讓朕失望。念了這麼多年的書,總算派得上用場了。」
「啊!」棘茉陽想到什麼似的驚叫一聲,隨即趕緊搗住嘴巴,眼楮因為驚訝而瞪得大大的。
棘剛關心的問︰「怎麼啦?」
「沒事!我拿藥去給宇文執。」她連忙告退,飛也似的溜了。
完蛋了、完蛋了!案皇叫她當右丞相,要用她學到的知識幫忙做些大事。
這下慘了!她到格蘭斯去壓根不是讀四書五經,當然也不是學政治軍事國家法治。
人家她學的是如何梳妝打扮,怎麼樣剪布裁衣,織錦刺繡,有一段時間還熱中學胡旋舞、釀酒、做點心。
她跟同儕們花了很多時間邊學邊玩,的確學會不少東西,可就是沒踫過書本……
這下可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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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執神色木然的燃著冥紙,一次又一次的重復著取出和焚燒的動作。相傳這個火不能熄,它的光明將引導死者走過漆黑的幽冥路。
他要讓它保持在最光亮的狀態,他不希望父親跌倒。
橘紅色的火光在他眼前跳動著,縷縷的白煙將他的雙眼燻紅了。
他听到一陣腳步聲。
那聲音很輕、很慢,似乎在他背後幾步的地方停住了,那人似乎在猶豫著該不該前進。
躊躇的棘茉陽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走到他身邊,遞出了那瓶藥,「喂……」喊人家喂好像太不客氣了。
「呃,宇文執,這是擦凍傷的藥,御醫說擦個三次就會好,連疤都不會留下來喔。」
他不理她,仿佛地上沒有她的影子,耳邊沒有她的聲音,她的人並不在自己身旁。
棘茉陽蹲在他旁邊,把那瓶藥放在地上,輕輕的說︰「我、我很抱歉啦。」
她偷偷的覷了他一眼,看他英俊的臉上毫無表情,不由得一股氣往上沖。了不起呀!本公主在跟你賠罪耶,裝什麼聾子嘛!
可是一看到他紅腫的雙眼,她的氣又消了。人家剛死了爹呀!心情當然不好,沒罵她一頓算是禮貌了。
「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節哀喔。」她小聲的說,拿起旁邊的冥紙也幫著燒。
「明天我要跟我父皇回京去了,所以我要來跟你說對不起,是我太淘氣了。」
「滾開。」宇文執看都不看她,冷酷的道。
棘茉陽瞪大了眼楮,眼前這情況充分印證了何謂「拿熱臉貼人家冷」這句話。
「我……算了,你心情不好我知道。」她悶悶的咕噥,「藥在你腳邊,別踢倒了。」
說完,她站起身來小跑步的迅速離開。還好這里四下無人,沒人知道他這麼無禮的對待她,不然為了維護身為公主的尊嚴,她又要跟他吵一架,說不定還會打上一架。
那父皇又要說她淘氣了,唉,公主真是難當呀。
不知為什麼,宇文執低頭看著那瓶藥,像是在考慮什麼似的。
最後,他握住了那瓶藥把它放進懷里,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他在想他爹的那番話,想著他的遭遇,想著他壯志難伸的無奈,想著他為國犧牲、賠上了清白的、背上了罵名的辛酸。
他真的要跟爹一樣嗎?
他會無怨無悔嗎?
他真的要這樣的人生嗎?一枚盡忠職守的棋子,無論主人為了什麼原因,將你擺到什麼地方,你都要學著體諒?
朝廷上下的團結一氣,比你一個宇文秀來得重要。
為了平衡這些聲音,犧牲你是必須的。
朕有苦衷,請你體諒呀!
棘剛跟父親說的話不斷的在他腦海里盤旋著,有一天他也會因為皇帝說出這樣的話而含笑九泉嗎?
他要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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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糟了!糟了!」棘茉陽咬著指甲,在千秋亭里轉來轉去,愁眉苦臉的。
「茉陽,你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賞花嗎?」
「母後,我哪有心情賞花。」她拉著她的手求道︰「父皇真的封我為右丞相,我做不來啦。」
筆後笑著說︰「我看你這官是虛街,你父皇逗你的。」
「真的嗎?父皇真的不會叫我辦事?」頂著這名兒是挺威風的,不過叫她辦事要是砸了,她可是不負責任。
「若是大事交給你辦我也擔心,小事就馬馬虎虎,將就著用啦。」
她一跺腳,嘟著小嘴不依的撒嬌,「哎呀,母後,我是真的怕搞砸了咱們棘萱國的的國威,您還說這些風涼話笑我。」
「你父皇比你還小心呢。人家格蘭斯有女試,效果還不錯,咱們當然也要學上一學,封幾個女官,給女人掙點威風。」
「人家她們那是循規蹈矩,一步步來,官自然做得八面威風。我是半路出家,鐵定是個半調子。」
案皇還真是大膽,一次就重用了四個經驗全無的女官。
「那也沒什麼,有事跟人請益不就得了?再說,你是皇上的金枝玉葉,有什麼人敢來刁難你?」
棘茉陽的信心被皇後越說越足,想到當官的威風,她就忘了擔心,「說的也是,要是出了事,也不會是什麼大事,頂上還有左相看著呢。」
「當然啦,你父皇也是不放心才這麼安排。」
「嗯。」棘茉陽笑咪咪的說︰「其實想想,我若去當個青天女巡按也不錯,深入民間,了解百姓,平反各種冤屈,用想的就覺得風光。」
「你父皇才舍不得你出宮呢。」皇後模模她的頭,「跟著左相好好學呀,可別輸了新的左丞相。」
「什麼新的左丞相呀?」她奇怪的問。
筆後優雅的笑了,「原來你還不知道。茉陽,你有了個對手,可要加把勁,別給咱們女人泄氣呀。」
母後到底在說些什麼呀?怎麼她一個字也听不明白?她的意思好像是有人要跟她較量是不?
只是不管她怎麼撒嬌,皇後就是說她到時候就知道了。
她不肯說,她也只能放棄,反正也不會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對了!母後,宮女們的新衣我設計好了,也做得差不多了,我還做了一件要給你喔。」
「這麼有心,真是個好孩子。」她微笑的問︰「花了不少銀子吧?」
「四萬兩沒跑掉。」她笑道︰「爽月皇兄是最大的功臣。」
「爽月哪來這麼多錢?」皇後心里一驚,這孩子不要有什麼差池才好。
「他有個好友是京城首富呀。我一跟他說這件事,他就幫我介紹褚嚴華,他好喜歡我設計的新衣服,要我也幫他設計些款式,還說一定會賣得很好,讓他大撈一票。
「所以他給我五萬兩設計費,銀子就是這麼來的。」
筆後將手放在心口,安慰的說︰「那我就放心了。」
「母後請等等,我去換給您看。」
「公主不如也跳支舞給皇後娘娘看。」小靈子建議道。
前幾天衣服一做好,公主就迫不及待的穿上身,然後意外的發現這套衣服好適合跳舞,于是又把教坊里的舞伶找來,教了一套精彩的舞,昨天才試跳給她們這群宮女看,博得了滿堂彩。
「啊,說的也對。」她興奮的揚高音調,「不如把父皇也請來,大家熱鬧一下。」
筆後點頭同意,「這主意不錯。小靈子,你走一趟滄浪苑,請皇太子過來一趟。」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況且後宮生活無聊,約束又多,茉陽跳舞自娛又能讓旁人欣賞,何樂而不為呢?
「懿貴妃也請過來,如果蘭辰公主、馨風公主她們有閑,也請她們一起過來吧。」
「母後,您干脆把所有人都請來算了。」棘茉陽嘻嘻一笑,「我換衣服去了,待會你要賞我彩頭喔。」
因為她一時興起,整個後宮就活力充沛的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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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受不了,茉陽又要引人注意了。」十八歲的棘蘭辰撇撇嘴,輕蔑的說︰「怎麼會有人那麼愛出風頭?偏偏父皇就是吃她那一套。」
棘馨風挑挑眉,「人家有本事到格蘭斯留學,靠的不就是那一套功夫?你自己學不來,也別發酸了。」
「你這話才酸呢。父皇寵她,大伙心里都不是味兒。」誰叫人家是皇後肚子里鑽出來的。
「蘭辰姊姊,誰不知道父皇也疼你,前兒個那對白玉如意,我可沒份。」
其實父皇對每個子女都疼、都愛,只是茉陽年紀小,又會撒嬌,三年都不在宮里,現在回來了,當然是父皇最注意關心的焦點。
棘蘭辰微微一笑,卻不出聲。可是茉陽回來之後,父皇也沒賞賜了,就連上次去東北,也只帶茉陽去。
雖然她也想去,但總要拿捏分寸,可不能像茉陽那麼沒規矩。
她用纏的纏到父皇說好,那是父皇心情佳,要是遇上朝中有大事發生,茉陽又這麼不識相的話,遲早會挨上一頓狠罵。
自古伴君如伴虎,就算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也依然是天威難測。
「皇太子來了。」棘馨風小聲的說︰「蘭辰姊姊,你看,他要不是咱們的皇兄,我鐵定迷死他。」
怎麼會有那麼迷人帥氣的男人?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王者的貴氣。
棘蘭辰一嗤,「他可不是你的皇兄,人家是皇後娘娘生下的。」她朝著另一邊的棘朗星一比,「你哥哥在那呢。」畏畏縮縮的,上不了台面的大皇子。
她真是受不了馨風,看到好看一些的男人就雙眼發直,怎麼懿貴妃養出來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這麼窩囊、討人厭。
憊好她的親娘是玫妃,端莊優雅的坐在皇後旁邊,最得父皇寵愛。
案皇到永壽宮的時間比到慈寧宮多多了,再說永壽宮比慈寧宮靠近養心殿,當然是最受寵的貴妃才能住得離父皇最近。
「蘭辰姊姊!」棘馨風倒抽一口冷氣,拉了拉她的衣袖,「快看,父皇帶了什麼人過來!」
因為她們是女眷,所以是坐在亭子里,而皇子們則坐在花架下準備好的桌椅邊。
中間空出了一大塊空地,是要給舞伶們表演的,梨園弟子已經在旁邊吹奏起絲竹來。
此時棘剛帶了一個面生的年輕男人走過來,吸引了大家的注意,紛紛站起來行禮。
「呵呵。」棘剛心情正好,擺擺手,「自己家宴,不用行禮了。」
他也沒跟大家介紹宇文執,只命內侍在他的下首設案要他坐下。「宇文執,讓你看看朕的兒女們。」
宇文執忙一拱手,謹慎的站了起來。
「都不用多禮,認識認識就好。」棘剛一一說道︰「這是皇太子爽月、皇長子朗星。
「亭子里坐的是皇後、玫貴妃、懿貴妃、馨風公主、蘭辰公主。」
「見過娘娘、皇子、公主。」他客氣而生疏的說,心里奇怪著少了一個公主。
那個淘氣、任性卻又溫柔的小鮑主。
「朕說了不用行禮,來,坐坐坐。」棘剛哈哈的笑著,神情愉悅的坐了下來。「茉陽這次又要要什麼把戲?」
他看見內侍提酒上來斟,于是對宇文執說道︰「朕這小女兒到格蘭斯讀了三年書,回來的時候帶了幾百壇酒,叫她那個喝不得酒的皇兄醉倒了三天。
「你別看這酒香醇就多喝,後勁可強著。」
棘剛一提到這件事,棘爽月難免覺得尷尬,只好藉著喝茶來掩飾。
「蘭辰姊姊,他是誰呀?父皇跟他挺親熱的,還讓他參加我們的家宴,會不會是……」棘馨風臉一紅,偷偷的看了他一眼。
俊眉朗目、氣宇軒昂,實在是個讓人一見傾心的男人呀。
「會不會是你的駙馬?」棘蘭辰冷冷的幫她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
「唉唷,我哪敢這麼想。」心中所想被看穿,棘馨風一點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反而充滿憧憬的看著宇文執。
棘蘭辰嘿嘿輕笑一聲,笑她的自不量力,也笑她的痴心妄想。
兩個人正說話間,一陣琵琶聲優美的響了起來,叮叮咚咚幾聲之後,橫笛的清亮也加入了演奏的行列。
隨著樂聲響起,七朵紅雲似的舞伶旋轉著舞了出來。
第八名舞伶穿著湖水綠的繡花羅衫,看來又薄又軟,緊緊的貼在身上,襯托出曲線優美而勻稱的身段。
她們的袖子窄而長,雪白的肌膚在薄如蟬翼的袖子下,閃動著青春、健康的光芒。
她們頭上都戴著綴珠小報帽,辮子里交纏著盛開的虞美人,辮尾還系了小鈴鐺。
每個人身上都披了同色的長紗巾,紗巾後面也系著一枚小鈴鐺,一舞動起來叮當之聲不絕于耳。
在樂聲之中,她們翩然起舞,雙袖高舉,跟著樂聲變換動作,像是飛雪飄飄,又像是柳絲飛揚,左旋右轉著似乎不知道疲累,旋轉的速度快到讓人分不清是她們的臉還是背。
最後,樂聲一停,她們翻轉一圈跪坐在地,把手貼在頰邊,每個人手上拿著一朵新桃,含笑等待掌聲。
「好!舞得好!」棘剛大力的鼓掌,絲毫不吝嗇他的稱贊,其他人也紛紛鼓掌。
棘茉陽笑嘻嘻的抬起頭來,接觸到一雙既驚訝又熟悉的眸子。
她立刻跳了起來,欣喜的大叫,「宇文執!你怎麼會在這里?」
他不是在東北守孝嗎?這麼快就期滿了?
宇文執盯著她脂粉未施,淡淡的像春花一樣清雅的臉龐,想到她的舞姿像花瓣般飛旋,是那麼樣的動人。
可是,穿那麼薄、那麼少的衣服,遮得住什麼嗎?
「如此公主!」他還是老話一句,順便搖了搖頭,「傷風敗行。」
棘茉陽跳腳道︰「什麼?!」
又是這句話!憊加了一句氣死人的批評!怎麼說他們也算是舊識嘛!需要這麼不給面子嗎?
這怎麼能怪她當場發飆!
只見棘茉陽當場掀翻桌子,酒水灑了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