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盼柔推開院落鐵柵門,門未上鎖,偌大的庭院圍著七里香籬笆和幾盞幽謐路燈照耀,過路人可盡情欣賞里頭的花團錦簇,這一帶社區是出了名的安全寧靜,不全因為警衛控管得宜,主要還是在于社區里的人大多為知識分子,又都是一住就十來年的老鄰居,自我約束,守望相助的習性在維系著。
對于這兒,盼柔是有點兒陶淵明誤闖桃花源的喜悅,現今社會,功利主義橫行,人人打著人權牌子,自個兒卻不肯退讓半步地堅持,泅泳在汲汲營營里,很多事,原不計較的,卻為了別人的計較,而跟著計較起來。
在這兒嗅不著外頭紅塵的荒亂,滿眼是懶散的美麗。
玄思第一次帶她來這兒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年玄思和她同是二十一歲,兩人是在一次校際聯誼舞會上認識的,當時玄思帶她回家見他父母,她第一眼就愛上這兒,更盼望能成為這幢屋宇的少夫人,她甚至想象著她和玄思的孩子在這片油亮的草坪上奔跑的情景。
在玄思之前,她不曾和其他男孩子正式交往過,班上幾個被她重挫過的男生給她取了個「冰山美人」的綽號,席盼柔家世好,父親在警政界屬于重量級人物,容貌姣好兼之多才多藝,心高氣傲在所難免,她自詡是崖頂難以攀觸的一株異卉,對于世俗男子向來不屑一顧。
初時她見著沐玄思時也是一般心思,雖然他明顯比其他男人好看,也比其他男人聰明,但在她而言也不過是個男人。
卻是她的高傲冷漠勾起他的興趣,沐玄思是個喜好挑戰的雙子座男人,善獵喜新,越艱難的任務越有興趣,血液中漾著喜新厭舊卻又仿佛專情得可以的矛盾因子。
沐玄思對女人極有本事,尤其當他想得到你時!
他先是無所不在地出現在你身邊,用他迷人笑容和幽默話語讓你不得不相信他的出現純屬意外,之後卻又是一段時間讓你「意外」地見不到這個人。席盼柔生平第一次失眠是為了這個男人,生平第一次瘋狂也是為了這個男人!
當他再度出現在她眼前時,她已甘心為他獻上所有情愛。
兩人在一起的第一年該算是圓滿甜蜜的,之後他被征召入伍,離開前夕,她淚眼婆娑向他保證絕不變心,乖乖等他兩年。
他卻漫不經心眨眨眼,「好盼柔!羊咩咩!」盼柔的聲音向來細女敕,他總愛如此昵稱她,「別給我壓力,這兩年里你若能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別顧慮,別錯過幸福!」
盼柔听得心頭發寒,面色一沉,聲音起了微顫,「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還不知道,我的幸福只有在你懷里,除了你,」她落了淚,「我誰也不要!」
「玩笑話嘛!發什麼脾氣!」他攬過她親了親,她卻未發覺他一向溫熱的唇降了熱度,幾近冰冷。
當兵兩年,他不怕她變,反倒她怕他變,電影中軍教片的刻板印象所致,她總擔心他會去愛上軍中小姐或軍營外的小泵娘。
一有空檔她便去探他,所幸這個男人在歷經軍事訓練及思想磨礪後,似乎將多變心思改投注在攝影里,在部隊一得著假便要上山下海捕捉鏡頭。
攝影原是沐玄思在學校里接觸的一門功課罷了,年齡漸長竟然成為他專注的興趣,但席盼柔不得不承認,她因之松口氣,至少她不用擔心是哪個女人轉移了他的注意力,跟個相機吃醋總比跟個女人吃醋來得容易。
他去拍照她原是跟的,卻在一次險些跌落山谷後再也不願跟從,他全力投注在他的興趣里,他的人雖在她身旁,心思卻不在。
兩人世界里,她自認已給了他很多自由,但現在,在苦等一天後,她終于捺不住性子來到沐家。
他昨日退伍,為了不想讓他覺得自己纏人又不懂事,她沒去接他,上次見面時他提過退伍那天要和戰友去慶祝,幾個人都不帶伴的。
玩得再瘋,一天休息也夠了,他怎能不聲不響任由她苦等一逃邙毫無訊息?她故意不先打電話就跑來,是希望自己的出現給他帶來驚喜。
可這會兒,她望著沒有燈光的屋子滿心失落,他上哪兒去了?
憊是他另有新歡?
正當盼柔心思雜亂之際,一個熟悉聲音自後院響起。
「得分!」沐玄思低沉帶笑的嗓音和著蹦、蹦的籃球聲響及後院,燦亮的大燈安定了盼柔惶惑的心思,她暗斥自己胡思亂想,他不過是在後院打球罷了,在沐家後院有個小小球場巴高高的籃球架。
向著後院行去,盼柔滿心歡喜。
★★★
沐玄思有著修長挺拔的身材,腕臂上的肌肉有力而結實,但不是電視上那種令人做嘔的健美先生驚人的夸張,他總是不經意展現著他的性感,借由他結實的身軀和他那一身被陽光曬成健康棕褐色的肌膚。
他很愛笑,開心的時候笑,不開心時竟也會唧唧嗯嗯地苦著臉笑,笑起來一口白牙迷人至死,濃眉下是一雙漾著玩世不恭又帶點兒溫柔的眼楮,軍中管束不如往昔嚴厲,對于即將退伍的人尤其寬松,這會兒玄思的發已然很長,紊亂中卻又維持著他獨特風格,總有一綹發不馴地落在他額前,當那綹發落下時,他偶爾會由著它擋住視線,不耐煩時便手勢一爬將它往後拂去。
當他做這些不經意的小動作時卻都是帥氣得要人命的性感。
這會兒,燦亮亮的大燈正映在他亮亮的笑顏上。
「輸了還不認?」
沐玄思哼了聲,一手托著籃球,一手叉在腰際,背心球衣配上短褲晃在夜風里,他嘲弄著眼前賴在地上一臉不服氣的女子,「即使先讓了五個球,我又只用單手,你還是敗得一塌糊涂,紀菱菱,」沐玄思搖頭,「在我面前,你毫無勝算!」
菱菱偏過頭輕哼了聲,驀然,低下頭她抱緊腳踝喊疼。
「怎麼了?」沐玄思拋下球挨近嚷著疼的小女人,她腳有舊傷,向來和她玩時,他都有所顧忌,不敢過火,這還是第一次見她嚷腳疼,在她向來晴朗無雲的小臉上,因疼而皺得像坨面粉似的,他心頭一陣抽緊。
他急著要檢視她的腳踝時,黑影躍起,菱菱趁隙旋身閃過他,捉起球,「 啷」一記籃板球,正中標。
「得分!」菱菱一臉得意看著坐在地上面無表情的沐玄思,「現在扯平了。」
「使詐的也能算嗎?」沐玄思輕哼了聲偏過頭,懊惱如此輕易被她耍弄,懊惱她拿腳傷開玩笑,懊惱自己在乎。
「看得出來你很不服氣喔!」菱菱將球扔給他,「給你個機會平反,如果你能閉著眼楮在我指定的距離內將球射進籃筐,我心悅誠服,甘拜下風!」
「這太簡單了吧!」沐玄思恢復笑容,將球運至菱菱用腳畫出的線前閉上眼楮。
「等一下!」菱菱踮起腳尖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檢查他的眼瞼是否存有縫隙,「沒用東西蒙著,誰知道你會不會偷看?」
「你想怎麼辦呢?」沐玄思無可奈何,「不會是想拿毛巾蒙著眼楮吧!」
「那太麻煩了,還得跑回家拿!」菱菱心思轉了轉,漾起笑,「我有更簡單的辦法,你蹲下。」
雖不懂她的意思,卻拗不過她,沐玄思蹲低身子。
他蹲,菱菱由他後面躍上背脊,攀緊他頸項的模樣,活像動物園里那只耍賴的無尾熊攀緊尤加利樹。
菱菱用她的小手一只攀緊他的肩胛,一手靠近他眼際試了試,嬌甜含笑嗓音漾在沐玄思耳際,「你若真有本事,扛著我,讓我蒙住你的眼楮鬧你,而你還能進球得分,我便算輸了!」
她咯咯笑聲搭著吐著氣息搔得他全身發癢,他忍著笑開了口。
「我若贏了,有何獎品?」
「你想要什麼?」
「我要你忘了我三歲時抱著女乃瓶找媽的樣子,承認我是個大男人!」
「就這樣」菱菱在他背上笑得打顫,「還說是大男人!光看你提出的獎賞就像個孩子!」
「你究竟答不答應?」沐玄思作勢要扔下背上的無尾熊,「不答應就下去!」菱菱一邊尖叫一邊點頭,「答應!答應!你要什麼我全答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熊在馬背上不得不依從!」
沐玄思輕哼了聲,「你當我是馬?」
「是呀!當你是匹乖馬,」菱菱用單手捂緊他雙眼,確定沒有縫隙後,笑著攀在他身上,「讓紀姐姐想想該唱首什麼歌獎勵你這匹乖馬……」
她另一只手未曾空閑下來,一下子擰他耳朵,一下子捏他臉頰,嘴得著空時還要去咬他霹在背心外硬邦邦的肩膀,全心全意淨想著鬧他失手。「城門、城門、雞蛋糕,三十六把刀。騎白馬、帶把刀,走近城門滑一跤!」
菱菱唱得開心,沐玄思卻忍不住笑,「閣下中文造詣高深,佩服!佩服!」他將球揣在手上,閉著眼,卻舍不得出手,對于她的糾纏他起了眷戀。
「哼!瞧不起人,來首徐再思的折桂令讓你服氣。」
她輕柔嗓音再度從他身後悠悠揚起,斂起笑,她認真吟詩。
平生不會相思,
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游絲。
空一縷余香在此,
盼千金游子何之。
證候來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在她只是吟詩,沐玄思卻起了恍惚,心底嚼念著︰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游絲……沒經意,手勢一揚,「 啷」一聲,球直勾勾進了筐,這邊菱菱還沒會意過來,傻傻伏在他背上,聲音歇了,捂著眼楮的手也松了,只听到沐玄思低沉帶笑嗓音揚起「得分」。
「喂!」她將臉貼在他肩背上,聲音有些泄氣,「你這麼厲害,以後不跟你玩了,光輸不贏,沒意思!」
「是嗎?」他沒在意淺笑夾緊她雙腿背著她在球場上躍動,她好輕,小鳥似地,人家是帶球上籃,他是帶人上籃,挾著她運球灌籃而下,「那以後改玩騎馬打仗!」
菱菱是那種煩心事擱不了一分鐘的人,果不其然,讓沐玄思扛在籃球架旁上下幾回逗弄下來,又開始止不住笑聲鈴鈴,兩人玩得忘了形,直到同時發覺站在球場旁邊的席盼柔才停了下來。
盼柔仍是一貫淡雅沉靜,不作聲靜瞅著眼前兩人,果然是受過良好家教的女子,真是沉得住氣,只是她的眼神略帶淒楚控訴,讓菱菱全身上下幾百萬個細胞都起了愧疚,她竟當著這女孩的面,「騎」在她男朋友身上。
她知道盼柔有多在意玄思。
「別誤會,盼柔!」菱菱急急跳離沐玄思,踱近盼柔,十根手指頭在胸前打結,「我……我們只是在打球,我腳受傷,所以……所以讓玄思背了一下。」
相較起菱菱被人捉奸似的不安,沐玄思反倒若無其事得可以,站在旁邊單手旋著球在手指頭上打轉,一臉不在乎。
「你來得正好,今天小周末,我叫瑪利亞在院里擺了烤肉架來頓B.B.Q大餐,」菱菱晃著盼柔的手一臉殷盼,「霜降牛肉、雞翊膀、生蠔、干貝、大蝦……還有青椒、白筍、玉米,各式青菜,包你滿意,不過……」她看了眼沉默的兩人,不介意地淺笑,「如果你想和玄思過個兩人世界的燭光晚餐,就別理我和瑪利亞,我先回去幫忙,你們好好聊聊,來不來吃都可以的。」
菱菱揮揮手踱過兩家中間小門離去。
目送菱菱背影離去,回過頭盼柔卻听到沐玄思砰、砰、砰運球上籃聲音再度響起。
「沐玄思!」盼柔有些無法置信,她難得提高嗓音,「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
「 啷」一聲球進了筐,沐玄思轉過身來拍拍手掌拂去手上塵泥,把注意力由籃球轉回女友身上。
「是呀!我有話對你說……」盼柔雖是滿心不悅,卻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男人的笑容真是駭人的好看極了,那一口亮燦燦的白牙、笑彎了的眼眉、掉落額前的一綹亂發,周身一股致命的吸引力,讓人氣無從氣、恨無從恨,他笑意盈盈踱近她,靠近身高只達他肩膀的盼柔,緩緩開了口,「今天天氣真好!」
盼柔瞪大眼,半天才能消化他的言語,她不想惹他生氣,一點也不想,她不想承擔任何失去他的風險,但她今天一定要得到一個結果,關于他與紀菱菱之間的曖昧,認識他三年,這不是她第一次撞見他們如此忘形地親膩,她無法接受她的男友對別的女子如此,即使他總說菱菱是他的哥兒們。
「我不是要听這句!」盼柔紅了眼眶,她的眼淚向來是使他軟化的利器,玄思最怕看女人哭泣。「瞧我迷糊得……」沐玄思用手撥撥亂發,斂起笑掃視她全身,「盼柔,你今天這套亞麻紗細格洋裝真漂亮,搭上紫色領巾,像是時尚仕女雜志走出來的模特兒,再配上亮金高跟鞋……」
「玄思!」盼柔微哽,「你能不能正正經經地跟我說話。」
沐玄思站直身子,闃黯了眸子,雙手環抱,語氣冷淡,「你究竟想問什麼?」
「你知道我要問什麼!」盼柔控訴的目光掃過他光果的肩膀,那兒還殘留著方才菱菱啃咬過的齒印,「你總說你們只是哥兒們,我卻不信一個所謂的哥兒們會在對方身上留下齒痕,你們都不是孩子了,再這樣玩下去,遲早會出問題。」
「什麼問題,你怕我們上床嗎?」沐玄思冷哼了聲,看著盼柔漲紅的粉頰,「別把骯髒的心思用在菱菱身上,她的世界里很單純,她咬我不含半絲,純為求勝而已。」
「那麼你呢!」盼柔咄咄逼人,「你對她也僅抱持著單純的心思?沐玄思,你真能如此認定?」
「這是在審犯人嗎?盼柔,你果然遺傳到令尊的本事,你該去當法官的,當個小學老師實在是埋沒人才,」他伸手幫她輕輕拂平被晚風吹亂的發絲,柔柔的嗓音卻是寒的,「別總試圖在感情里抽絲剝繭非要理出個是非,更別總是喜歡在一攤稀泥里攪和,硬要捏塑出個結果,感覺的事情本就無從定論。」
「有時,情愛的美好僅在于它的模糊不清,日出月明、雲淡風輕時,曾有的心動反會消逝,真正的刻骨銘心卻不該是這樣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盼柔搖搖頭,偎近他身邊,她向來是不了解他的,他太過聰明,她惟一能做的只能全心全意愛他,她心中微寒為著他不帶感情的聲音,她原意只要他申明和紀菱菱毫無瓜葛,然後她便會死心塌地信他,她不想听到這些她听不懂的話。
盼柔伸長縴手攬緊玄思頸項,偎緊在他懷里,「玄思,對不起!你別生氣了,我承認一切都是我小心眼,我只是……」她低頭飲泣,「我只是太愛你了,我愛得全心全意,我愛得沒有安全感,我愛得戰戰兢兢,我愛得戒慎恐懼……」
擺夜沉沉,一盞光明漾成光暈圈住小球場上的男女,女孩細細啜泣不絕,男人原伸出手要撫慰女孩,手停在空中卻沒有落下,最終輕輕一嘆,沐玄思粗嘎嗓音漾起。
「盼柔,你全心全意的愛壓得我好沉,你該是被人全心呵護照料的幽蘭,我卻不是個好園丁,也許該是彼此坦誠的時候了,我們並不適合!」
「你說什麼」盼柔淚眼婆娑,驚駭莫名。
「當初追你只是為了滿足一個男人的好勝心,」他嘆口氣,「一堆人跟我打賭,賭我追不上北師校花‘冰山美人’席盼柔,我如願追到了你,並被你的乖巧溫柔吸引,我原是想要為你定下心思不再到處留情,甚至帶你回家見我父母,這些都是我從不曾為別人做的事情,我原以為你的柔順能安定我多變的心思,我原以為借此可以割除一些我不想要再執著的意念,但我發現我錯了。」
「盼柔,我們分手吧!」他淡淡的語氣及淡淡的眼神卻透著堅定,他拉下她纏在他頸上的手,與她保持距離,「在我還沒把你害死之前!」
「玄思!」盼柔拼命搖頭,暗啞了嗓音,「你怎能如此絕情!怎能說得如此容易「她邊落淚邊顫著身子,「你若硬要分手才是要害死我!」
「盼柔,幾年後,當你身旁有個全心愛你的男人和你們鐘愛的孩子時,」沐玄思平和著語氣,「你會感激我今日所作的決定。這場棋局已然下壞,不值得留戀,我不想和你一起癱死在困局里。」
「你真的不愛我了?」席盼柔試圖做最後掙扎,「你確定不會後悔?」
「盼柔,對不起!我從來不曾全心愛過你,若我今日沒有作出這樣的決定,」沐玄思淡漠,「我才會後悔!」
「啪」地一記響音漾在靜謐夜里,盼柔掩面哭泣離去,她身後男子面無表情,由著夜色吞沒女人離去的背影。
★★★
瑪利亞用小刷子不住地往肉片上刷抹著烤肉醬,但眼神卻忍不住時而溜向沐玄思臉頰,每瞥一眼便會忍不住咭咭咯咯吞咽著笑聲。
「瑪利亞!」沐玄思啃著雞翅,看她一眼,「想笑就笑出來,憋著傷身體。」
菱菱瞥了轉過身去哈哈大笑的瑪利亞一眼,再望向沐玄思的眸中含著悲憫,「好深的紅手印,好重的手勁,」她嘖嘖作聲,「你的羊咩咩這回是真的生氣了,她居然舍得打你?還下此重手!」
「最毒婦人心,沒听過嗎?」玄思聳聳肩對盼柔的離去並不在意,現在他在意的是……「瑪利亞,笑歸笑,肉該翻面了,烤焦了我可不吃。」
「沐少爺不吃沒關系,」瑪利亞的中國話是越南華僑式的,文法及腔調並不完美,「小姐吃焦焦的。」
「別為失敗找借口!」沐玄思的話換來瑪利亞的吐舌頭。
「沐玄思,你這冷血怪物,」菱菱搖搖頭,「你的女朋友被你氣跑了,你不去費神如何應付,還在這兒和瑪利亞討論肉烤焦的問題」
「這問題不用傷神,」沐玄思用吐司接過瑪利亞遞來的肉片,「我們分手了。」
「你……」望著沐玄思的若無其事,菱菱傻眼,她知道玄思的風流情史,席盼柔能維持三年,已數異數,「連席盼柔如此完美的女人你都舍得放棄,你到底想要什麼樣的女人?」
「完美與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合適!」沐玄思一口咬下肉片,向瑪利亞比比拇指以示贊許,「如果老婆是娶來煮飯用的,選盼柔還不如選瑪利亞!」他的話惹來瑪利亞格格直笑,他看著菱菱,「我受不了盼柔防我像防賊似的。」
「沐玄思,收起你邪惡的矛頭,別指向我家單純的瑪利亞!」菱菱回瞪他,「你是盼柔的初戀,即使她方法不對,也是因為太愛你,你不能就這樣定她的罪,多點兒耐心!」
「三年夠長了,」沐玄思淡淡回視菱菱,「適不適合彼此心知肚明,又何必多找借口,浪費時間!」
「我不……」
菱菱的話被電話鈴聲切斷,紀家後院有個由廚房拉出的話機線,只見瑪利亞嗯嗯幾聲,掛上電話。
「小姐,周少爺說他在醫院不能走……」
「所以不過來了!」菱菱幫瑪利亞接下話,不在意地蜷在院落里的躺椅秋千上繼續啃食她的白筍。
「對周子鑫,你倒是修養奇佳!」沐玄思嘲笑她。
「有什麼好氣的,他在辦正經事呢!」菱菱伸出蜷縮著的腳踝晃蕩著秋千,赤果雙足迎著沁涼夜風,「一千零一次失約,我早巳習慣!」
「是習慣了還是在浪費時間?紀菱菱,你分得清楚嗎?」沐玄思輕哼,「盼柔對感情的太過在乎和你的太不在意都是不正常的。」
「才不听你的!」菱菱哼了聲,「你自個兒失戀了便到處危言聳听。」
「不听就算了,」沐玄思淺笑,「紀菱菱不听不打緊,瑪利亞听話就行了,」他笑看著那乖巧一臉笑的小女生,「乖瑪利亞,我口渴了。」
瑪利亞一個蹦起,奔回屋里去拿冰箱里的飲料。
「沐玄思!」菱菱沒好氣,「收斂一下你八爪章魚的老毛病!」
「我不做八爪章魚很久了,請不要污辱我和瑪利亞之間純純的友誼,」他淺笑,「我知道她家鄉有個男朋友在等她。」
「我從不相信長距離的愛情。」
「你不相信的是自己吧!」
沐玄思輕哼,「否則你怎會任由一個陌生算命婆婆決定了你的一生。」
菱菱朝他扮個鬼臉,扳過身子不再理他,隨著秋千晃蕩在夜色里。
表面說不受影響,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呀!已然同身子一樣晃呀!蕩地,歇不下來直晃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