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睜開眼,閉上,然後又睜開又閉上又睜開,再閉上了幾回。
這一定是夢!
她告訴自己,然後再度用力地闔緊了眼瞼,這一回,她選擇小心翼翼地慢慢睜開,只不過,眼前景物依舊,所以她並不是在作夢,她是真的真的真的睡在石崩雲的懷里。
雖然他們身上的衣物完整,但並不代表她就可以若無其事地醒在他懷中,然後再若無其事地和他道聲早,接著再若無其事地下床離去,
懊死!
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蘇醒後的他。
就因著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她不敢動彈、不敢大聲喘息就怕吵醒了他。在他醒來前,她得先把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想個清楚。
他的大手,霸氣地擱在她腰際不容她動彈。
他的身子,在寒氣甚重的山巔將她向來冰冷的身軀熨得熱燙。
他的臉龐,就在她觸手可及的前方。
她從不曾和個男人如此貼近,更不知道在闔上了那向來只會壞笑的眸眼後,他竟有著出奇的好看羽睫,還有,他的下巴才不過一夜,竟已冒生出許多青澀的胡碴。有一瞬間,她不知何以興起了莫名的沖動,想要感受他的胡碴觸在她掌心會是什麼樣的感受?
趙元淨!-在想什麼?
懊不容易罵醒了自己,她才集中注意力努力回想著昨夜的點滴。
她先是喝了他的頂級竹葉青,接著說了好多已記不清楚的話,她似乎一直在笑,也好象哭了,然後,他吻了她,說寧可為了她倒霉到底,那句話肯定是有點兒感動了她吧!否則,她又怎會容許他的侵犯,甚至于……
她閉上眼楮,肯定是酒精作的祟,她才會覺得和他之間的吻不但沒什麼,且還頗為樂此不疲。
她記得他背著她,兩人一路笑笑鬧鬧地回到他的小屋,她終于得到一壺新的酒,可他卻又出了難題。
「這酒叫做倆相好,若想領悟個中風味,就得遵照它品嘗的原則,才不至于浪費這上等的好酒。」
「怎麼喝?」鳳凰傻呵呵笑著,女敕肌雪頰上滿是紅艷艷的霓彩。她現在一心一意只想要快點兒再度喝到那會讓她快樂得什麼都忘記了的好東西,其它的都不在意了。
「以口哺口。」石崩雲說得一本正經。
「好呀!懊呀!」她笑嘻嘻跳躍著拍拍小手。這時候無論他說什麼她八成都只會好呀好的了。她捉著他的手晃,「快呀、快呀!你還在等什麼?」
他笑了笑,沒讓她等太久,先將酒含進自己口中再一把將她攬近,用嘴將酒傳進了她口中,就這樣,一口再一口,一口又一口,有時是酒,有時純粹只有舌尖的嬉戲,直到她眼皮沉重再也撐持不下去了,伸長藕臂攬緊他的頸項,將全身的重量都交給他。
「不……」她打了個酒嗝,「不喝了,好困,陪我,別讓我……」又是一個酒嗝,「一個人孤孤單單。」
僵著眸,鳳凰回到現實里,這就是她一早醒來會在他懷中的原因,她甚至不能怪他,是她要他陪的,不是嗎?是她不想要孤孤單單的,不是嗎?
懊死!趙元淨。
懊死!老天爺。
她又罵了自己一回,這次連老天爺也一塊兒罵了進去。
不是听說醉死了的人會記不住自己的言行,那麼她究竟是醉得太沉還是醉得不夠?
老天爺若真要讓她因喝醉酒而做出蠢事,那就干脆行行好,讓她全部都記不得算了,她一早起來也好翻臉捉刀砍這家伙。可偏偏要讓她記得其中的浮扁掠影,甚至還包括他們之間那一個接著一個纏綿悱惻的吻。
她在他的懷里得到安全感,從他的吻里找回了自信,彌補她對宋子寰可能移情別戀的傷心,但這是不對,甚至是不公平的,她在子寰哥哥毫不知情的狀況下算計了他,且還先行地背叛了他!
毋論酒醉毋論清醒,總之,她的吻,確確實實是給了石崩雲了。
就在鳳凰還在苦思該如何月兌逃之際,下一刻,門扉大敞伴隨著一聲殺雞似的尖叫傳來。她索性閉眼蒙耳佯裝沉睡,算了,就這樣吧!就由著這不速之客來主導接下來的戲該怎麼唱吧!
「厚!傍我捉奸在床了。這回看你們再怎麼狡賴?」
石堆雪氣憤填膺地拿著亮晃晃的長劍,那劍閃了又閃、晃了又晃,實在是很想一劍刺下,可又怕沒傷著女的反傷到了男的。
「為什麼要狡賴?」嘆口氣,石崩雲一臉掃興地坐起身。其實他早就醒了,只是不想太快結束與小鳳凰的晨間溫存罷了。
憊有一點,他很好奇她醒來面對他後,第一個反應會是什麼,可這會兒他將永遠不會知道了,全怪這莽撞的丫頭跑來攪局,他沒將她一腳踢飛出去就已經阿彌陀佛了,還需要狡什麼賴?
「我在我的床上和我的女人睡覺,這是有眼楮的人都看得出來的事情,我為什麼要狡賴?」
「你……你的女人?!」石堆雪氣得長劍直顫。
「前不久你還跟我說她只是你的衣食父母,可現在事實擺明了,她不但是個假鳳凰還是個真狐狸,她跳上了你、的、床!」
「-的說法並不正確,自從她來後我的床就讓給她了,而我睡的是書房,眼前的情況是我跳上了她、的、床,還有,她是鳳凰還是狐狸不重要,是誰的床也沒關系,重要的是……」
石崩雲伸手將因他起身而滑下些許的被褥往上拉,蓋住正以著蒙耳閉眼回避問題的鳳凰。
「小泵姑!」他語帶無奈,「-能不能先把門關上了再說,清晨天冷。」
「清晨天冷?!」石堆雪氣得直跳腳,「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只在意清晨天冷這個屁問題。要我說呢,凍死了這頭野狐狸正好,反正我是絕不會著涼的,這會兒我肚里的火可旺著呢!」
「嫌熱?」
石崩雲跳下床伸伸懶腰,臉上恢復慣有的瀟灑笑容,「我倒有個去火的好方法。」
他伸手推開長劍傾身攬著她肩膀,對她綻出笑容。
石堆雪面有防備,哼地一聲開口,「想以解釋消我火氣?省省你那三-不爛的長舌頭吧!這一回不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再听了,除非你將這頭野狐狸給我趕下山去,否則,我早晚是要趁著你不注意時殺了她來熬狐狸湯。」
「解釋?我可沒那等閑工夫,且外頭冷得很,就讓晚輩送姑姑一程,好讓-快速消降火氣!」
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已讓石崩雲給用力踹出門,砰地一聲,門扉接著落了大鎖。
「石崩雲!」門外又是拍門又是拳打腳踢。
「你好哇!竟敢踹你姑女乃女乃出門。」
「不但踹,這門以後還會時時鎖上,省得有山貓野狗進來找狐狸。」
「你你你!信不信我一把火燒了你這爛房子?」
「謝謝!沒了房子我正好有借口離開這不毛山巔,到外頭逍遙快活。」
「你你你,信不信我去找爹來治你?」
「他老人家來了正好當個主婚見證為我討房媳婦,也好完成他老想要我傳宗接代的心願,既然都被人捉奸在床又打算四處張揚了,那麼,好歹也該為這樁憾事兒弄出個完美結局。」
他一番話,總算讓外頭安靜了下來,沉默好半天,外頭總算再度出聲。
「我不嚷也不去張揚,我誰都不說,你不要娶她。」
石崩雲哼笑,「我們本來就沒要走上那條路的,可如果-真要一意胡鬧,我也不介意莫名其妙多個妻子。」
外頭沒了聲音,不久後傳來一陣跺足遠行的聲音。
屋外靜,屋內更是一片死寂,石崩雲雙手環胸懶笑了下,緩緩走向還躲在被窩里蒙耳閉眼的鳳凰。
棉被隆起如球,半逃詔也不動,似乎是想騙人里頭事實上只有空氣。
「想好了該怎麼面對我了嗎?趙、姑、娘。」
被子霍地被翻起,鑽出了發絲微亂,瞠大了瑩亮雙瞳的鳳凰。
「昨晚我到底和你說了些什麼?」她的眼神恢復了戒備。
「不多,其實-來歷我大部份早已經查清楚了。」他雲淡風清的說。在床畔坐下,伸手想幫她撫整發絲,卻讓她戒備著神色狠狠地打掉。
「不許踫我!」她冷著瞳眸。
「是早上的低溫壞了-的心情嗎?」雖被她拒絕,但他不在乎地笑了笑,「昨兒夜里,-似乎不是這麼說的。」
鳳凰青白著臉色,恨他的好意提醒。
「既然……」她咬牙說出,強忍著咬他的沖動,「既然你已經查出我的底細,昨晚為什麼還要故意將我灌醉好套我話?」
「天地良心!」他笑著舉高雙手,「昨晚是-自己把自己灌醉的,可不關我事。第一壺酒是-從我手上奪過去的,至于第二壺……」他笑意不減,「天知道-是如何低聲下氣地求我恩賜于-,不是嗎?」
「別再說了!」她又閉眼楮-耳朵了,「昨晚的事情誰都不許再提。」
石崩雲不置可否地聳肩,他可以不說、她可以不提,但那些都是已經無法改變的事實了。
「計畫取消!」鳳凰踢開被下床,遠離他,「訂金你留著,我認栽。」
他並未伸手挽留,仍只是笑,「不愧是王爺千金,夠闊氣!即使當過乞兒也還能臉色不改一擲千金。出這門很容易,不過-要想清楚,-捱了這麼久、犧牲了那麼多,不就是為了想報仇雪恨嗎?普天之下,-的對頭,除了我,怕也沒幾個人敢去招惹了。」
「你真的……」她停了腳卻沒轉身,「知道我要對付的人是誰嗎?」
他沒出聲僅是氣定神閑地自腰間取出兩張紙。
听見——的聲音,她忍不住必頭,一視之下臉色大變,沖上前去卻沒能奪下。
「還我!」她惱著,「那是我的。」
「是嗎?」他笑了笑,「可這玩意兒看來該是為我準備的吧!-不就是想用這將我引到了那邊,屆時在眾兵環伺沒有選擇的情況下,迫我實現我的承諾,接受-的差遣去幫-殺了皇帝老頭兒。」
她沒作聲,只是瞬間刷白了臉。
「聰明的小鳳凰!」他依舊漫不經心地笑著,「一開始就算準了我是沒命可領取事成後的賞銀了,因為-一開始就沒打算要為我留後路,皇帝老頭兒會死,我成不成功都得死,而-,也沒指望想活著了吧!所以事前-得先把與-有關的人全撇清--與武狀元無關、與乞兒幫無關。這下子,只可能會連累個殺氣門遭了殃。」
「所以……」她仰高頸項,「你現在已經明白了一切,如果你怕死,怕連累了親人,我剛剛已經說過,這場交易我們可以取消。」
「不,我從沒說過怕死。」
石崩雲笑嘻嘻地將圖塞回懷里,「只是,鳳凰,-一開始就該把事情跟我攤明了講的-既然認定了天下只有我幫得了-,那麼就該信任我,-真以為……」他哼氣笑了笑,「能將我騙到皇帝老頭兒跟前,我就會乖乖守諾幫-殺人,我難道不會趁機反咬-一口?」
鳳凰沒了聲音,她早該知道這計畫是蠢了點,尤其當她想利用的是像石崩雲這樣子的男人時。
「好。」她咬咬下唇,認真睇著他,「現在你什麼都知道了,那麼,接下來你想怎麼做?」
「接過主導權嘍!」
他邊說邊緩步踱向她,伸出手親昵地幫她拂整發絲。
鳳凰瞪著他不說話,雖然渾身豎直了寒毛和雞皮疙瘩,卻無法再像剛才一樣拒絕他。因為她知道,天下雖大,他是那惟一可以幫得了她的人。
「小鳳凰!」
石崩雲故意把玩著她柔亮發絲,笑眸里是對她明顯壓抑著不敢再做反抗的激賞。
「-的計畫不好,要殺我幫-,但既能事成又能全身而退那才是真正聰明人會做的事情,再加上我不是武狀元,既不圖官又沒忠君護主的包袱,所以這種差事-找我就對了。」
「你有把握……」她傻眼,一臉無法置信,「既能成功又能功成身退?」
「辦不辦得到那是我的事兒,-別管!」
笑了笑,他將手指滑上她臉頰,再流連那鮮女敕欲滴的紅唇半天不肯移開,眸子閃了閃,似是憶起昨夜攫得的甜蜜。
「-只要答應我事後給我當得的酬勞就成了。」
「對不起。」她眸中是真心真意的歉疚,「關于這點我也騙了你,其實我除了那三干兩訂金之外一無所有,不過你放心,只要事成,我一定……」
「誰說-一無所有了。」他笑著打斷她,手指來到她頷下輕輕地抬高她僵硬的小臉,低頭輕輕吻了她,「我要-!」他在她瞪直的瑩亮雙眸前笑笑宣示,「事成之後,我要-當我的女人!」
鳳凰僵著身冷了心,茫然思索半天無法反應。
「你、你甘心冒這麼大的危險去做別人都不敢做的事,卻只索求這個報酬?」她凝著瑩亮而困惑的雙眸看著他,「我始終以為你是個聰明人,但這種交易對你而言就太不聰明了,你明明知道,我心里有了人了。」
「做人嘛!凡事都該幫人留條後路,」他笑嘻嘻的表明不在乎,「聰明一世,偶爾也當胡涂一時才能讓別人也顯顯威風,-就當我是在做一件傻事吧!」
她垂首忖思,良久才再度抬頭,「你殺他時我要求在現場親眼看著。」
「不,小鳳凰,-錯了,到時我會幫-弄妥一切,只不過,刺入他心口那一刀卻得由-自己下手,惟有如此,那在-心中盤據多年的仇恨才能真正斷了根。而-,也才能重活那原有的趙元淨,而不再是個什麼都不是的鳳凰。」
「你說的對!」鳳凰點點頭,目中有恨,「那一刀,合該我自己來。」
「所以-的意思是……」他審視著她,「答應了和我的交易嘍?」
她不出聲垂下頭,臉上有著遲疑,再次抬頭,眸中只剩堅決。她用力撥開他還佇留在她頷下的手。
「我答應!可在事成之前,你都不許再踫我。」
石崩雲爽快點頭,「我答應-,只不過……」那彎月似地笑眸,在她眼前如波似地漾開,「我不能踫-可並不代表不許-踫我唷!任何時候,若-想要先行試用,在下定當全力配合!」
她瞪著他沒作聲,由著那弧彎月不停地掀高笑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