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殺手長得什麼模樣?」昭儀一邊喝著蓮子湯,一邊好奇的問,把杜衛天整出一身冷汗,暗叫不妙。
「長什麼模樣我是不曉得,只知道她嗜血。」杜衛天放下手中的書本,接過昭儀手中的碗,改而喂起昭儀來了。
兩位服侍昭儀的貼身丫鬟看得好羨慕,吃吃的直笑。
昭儀每吃完一口才剛吞下,杜衛天馬上又喂一口過來,害得她沒機會開口說話,她的問題還沒問完呢!
「挺著六個月大的身孕,拜托你安分點,要不然我們明天立刻動身回府。」要不是昭儀成天跟他嚷著好無聊,他怕她趁他不注意時又挺著一個大肚子亂跑,只好哄著她回宮,陪母後一陣子,宮中人手多,又有昭安制住,他出門就不用提心吊膽。
包何況杜府上下,誰敢頂撞昭儀?但在宮內,武衛只肯買昭安的帳,昭儀得靠邊站,所以想來想去還是暫時將她安頓在宮中比較妥當,哪知道才住了兩日,當天晚上就傳出皇上遇到叛賊行刺,這下子挑起她的好奇心,說什麼都不肯回府,現在又听到她好奇人家的長相,杜衛天不覺背脊一片濕涼。
「她為什麼嗜血?」
又來了!杜衛天申吟一聲,沒馬上回答她的問題,只將舀空的碗輕輕放下,改端起另一碗燕窩。
「又來了!」昭儀皺眉,一臉無語問蒼天的模樣。
「別不耐煩,這些對胎兒很補的。」杜衛天拿著湯匙,等著昭儀張口。
昭儀又一臉的不耐煩,她會被這些補品煩死。
「我吃不下了!」她有點生氣的推開湯匙,匙內的好料有一些濺出,滴落在杜衛天的衣擺上,杜衛天也不介意,仍是耐心的拿在手上等著她張嘴。
「我真的吃不下了。」她撒嬌的央求,抓著他的手指將湯匙改往他的嘴里送。「乖,吃下去,才能生出一窩好孩子。」
杜衛天听了差點沒噴出來,害得他猛咳。
昭儀邊笑邊拍著他的背脊。
「你想害死我!」他差點就被她的話嗆死。
「人家真的吃不下了嘛!」她嘟著小嘴不依道,以前的刁蠻任性全被收拾得一干二淨,在杜衛天的面前她是一個溫柔美人,他這一生惟一的摯愛。
見她不吃,他也不想再強迫她了,只好不放心的包住她的手掌,粗糙的大手摩挲著她的小手,盯著她的眼楮尋求她的保證︰「答應我不亂來才留下來的喔,否則到時候我硬把你抱回府,你可不許又哭又鬧的。」
「好啦!」昭儀又不耐煩了,最近她的相公動不動就-嗦,連她好奇的問一下也不行,她會笨到挺一個大肚子跑去怡心園看凶殘動物嗎?她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杜衛天看她的表情知道昭儀把話听進去了,這才稍稍放心。「走,我帶你去散步。」
「又要散步了!」昭儀哀叫連連,她覺得她走路變得像鴨子,還得挺著一顆大球走來走去,真是丑斃了!
杜衛天又給了她一個「你看看你」的眼神。
「好嘛!」昭儀心不甘情不願的被杜衛天抱起身,乖乖被他拉著走出臥房,沒辦法,杜衛天是她的克星。
杜衛天故意拉著昭儀往雍華宮參見母後,昭安那個任性的家伙需要母後治他,瞧瞧昭儀,明明是往前走,她的眼楮卻偏偏老往怡心園的閣樓方向飄,還以為他沒看見。
不行!那個女殺手絕不能讓她繼續留在宮中,應盡快就地正法,或者趕緊關入大牢里,他真的實在很不放心,不把那個女殺手送走,只怕又要出亂子了。
他側頭朝昭儀笑笑,假裝沒看見昭儀轉來轉去的眼珠。
昭安,待會兒有你受的!
「哈!」這是第幾次打呵欠?
昭安俊秀的星眸差點閉上,打從母後訓話開始,他的眼皮便差點垮下。
「你有沒有在听?」皇太後拎著他的耳朵,湊向他那對大耳問他。
「有。」昭安痛得瞌睡蟲飛走了大半。「有。」
「有?我剛才說什麼來著?」
「說……」說什麼來著?
「說什麼?」皇太後的手勁又加強,讓昭安痛得蹙眉。
「母後要叫孩兒立後。」
「還有呢?」
「嗯……輕點,輕點。還有那個女殺手該斬!」
「這兩樣你都知道了,卻還不做,分明是想氣死我!」皇太後生氣的松開了手指,昭安馬上痛得大呼小叫起來。母後放手之前又狠狠擰他一把才松開,讓他更痛了,他能不叫嗎?
幸虧怡情軒內只有他們母子倆,否則他這個當皇帝的豈不是臉丟大了?
筆太後冷眼瞅著兒子,知道他一直在逃避問題,關于立後的事,每次只要她稍一提及,他便想辦法顧左右而言他,她也不想太逼兒子,但是,今天早上一個重大的發現,讓她下定決心非要兒子給她一個期限不可。
今兒個早上她梳頭時,赫然在銅鏡中看見依然烏亮的青絲中夾著一根白發,當場讓她怔忡了好久,這才發現,她雖然歲數尚未半白,但兒子早已長大成人,像他這種年紀的男人早該娶妻生子了,連她都已經生出白發了,她還能讓他再繼續唬下去?
「立後的事得慢慢來,至于那個女殺手,孩兒待會兒就派人把她關入大牢里,讓母後安心。」既然大家都把璩悅詩當瘟神看,他也只好順從民心了。
「立後的事你還跟我打哈哈!」皇太後氣得臉綠了一半,「你也老大不小了,到現在還不肯……」
「母後,我的好母後。」昭安走過去擁住母親激動的雙肩,「再給孩兒一年的時間,一年,」他伸出食指,「真的一年就好。」後宮佳麗沒一個他瞧得順眼,玩玩可以,卻都是些沒個性的玩偶,讓他至今對立後的事仍沒興趣。
筆太後沒說話,只是盯著昭安直瞧,然後深吸了口氣,似在平緩激動的心。
昭安松了一口氣,他知道母後被他暫時說服了,起碼往後一年里,他不用每次在母子獨處的時間里,心驚肉跳的等著她開口,然後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將她安撫住。
「安兒,不是為娘的說你,昨兒個就听儀兒抱怨衛天將她看得死死的,就連她到後花園散個步也提心吊膽緊跟著,夫妻兩個為了這件事情差點又有沖突,還不都是你害的。你難道就不能為儀兒想想、筠兒想想,尤其是儀兒,挺著六個月大的肚子,可千萬不能有個閃失啊!」
「怡心園外有重兵防守,不看得牢一點,孩兒怕會斷了這條線索。」他派出去的密使,三個月前就已有四個連續失蹤,他相信對方不可小覷,在還沒有模清對方的底細之前,任何有關神龍教的蛛絲馬跡他都不放過。女殺手在怡心園絕對比大牢還安全。
不過,近日也沒有听見僕役來報有任何異狀,看來,她的功夫不過爾爾,恐怕沒有別的好發掘,應該將這塊餌釋出釣大魚了。
「小心些!」皇太後忍不住叮嚀。
「放心!阿兒會笨到主動奉上自己的人頭嗎?」當然是經過謹慎思考的。
「留著她,為娘的擔心她會再作怪!」
「孫悟空從來沒有翻出如來佛的手掌心過。」
「只怕有個萬一!」
「難不成孩兒養的是一群豬?從各地精挑細選出來的精英固守皇宮,還能讓她插翅飛出去?」昭安微微一笑,十分迷人。「母後,您多心了。」
說的也是,看昭安這麼自負的笑容,讓皇太後原本擔憂的心放下。
「皇上!筆上!」
有人驚慌的喊叫,好像發生了火燒的大事,一路沖來。
「皇上!筆上!不好了!」大事不妙了!有人頭要落地了。
小褒子直沖進門,一看到皇上便慌張下跪,剛剛一扯破喉嚨直喊,喊到這邊竟沒氣了,還渾身濕透。
「我真服了你!你的力氣跑哪兒去了?啊?剛剛一路大喊,喊得朕險些耳背,現在又跪著不說話,你存心氣死朕不成?」昭安存心逗他,知道這樣會把小褒子嚇得又結巴。
他結巴還好,去年他還曾嚇得尿濕過褲子,只因他這個天才誤把他的話听錯,把「昂首」听成「斬首」,嚇得兩眼一翻,昏了過去,地上還濕了一灘,被他糗了老半天。
「皇皇皇皇上,」他手指著門外,下巴抖了老半天卻沒听到任何下文,好不容易他吸了一口氣,才能說話︰「那那那那個女女女女……殺手……她她她她她……」
「她怎麼了?」昭安一听立刻知道出了事,連聲音也沉了許多。
「她怎麼了?」他又怒喝,已猜出來了。
「她她她她逃了!」
「什麼?!」皇太後大喊一聲,丫鬟們也心驚膽顫起來,刺客跑了,半夜不會來割她們的頭吧?
「廢物!」
「是!奴才該死!奴才……」小褒子突然住了口,他為什麼該死?又不是他讓她跑的。
「你混蛋!」
小褒子不敢吭氣。
「這下子可好了,手無縛雞之力的筠兒,挺著六個月大肚子的儀兒,性命全有危險,早知道一刀解決不就得了,竟然還讓她有機可乘,這分明是折煞人嘛,你養的是一群豬嗎?連那麼大個人也能搞丟?」皇太後責怪的口氣,是怒極了的征兆。
昭安跪了下來,朝母後恭敬道︰「孩兒知錯,孩兒立刻處置,絕不讓母後擔憂。」說完便派人護送皇太後回宮,自己則趕往怡心園坐鎮。
想來他養的真是一群豬!
昭安怒氣橫生的壓住咆哮的沖動,臭著一張俊臉,正在怡心園內的大廳來回踱著。
「混蛋!一群飯桶!」
到現在還沒有回報任何消息,整座皇宮幾乎被翻出來找了,還沒有看見,人不可能走遠,問題是翻遍了地皮卻仍沒女殺手的蹤影。
昭安怒火中燒,愈生氣他的聲音便愈低沉,與他挑得高高的劍眉成對比。「人是怎麼不見的?」
莊啟被五花大綁的跪在地上,這回他腦袋真的得搬家了。
「啟奏萬歲,卑職听見房內傳來哭泣的聲音,待屬下沖進屋內時,璩悅詩整個人蜷縮在地上似在痛哭,屬下不疑有他,趕緊沖過去要檢查她的傷勢,沒想到是她的蠱毒發作,她嚷著直要見血,屬下忘了記取上回的教訓,被她鎖住了雙眼,盯得渾身無法動彈,她押著卑職充當人質,又點了十二名護衛的穴道,隨即沒入黑暗之中。」
「十二名?哈!炳哈……」他怒極而笑,「朕養的全是一群窩囊廢!十二名護衛靠邊站,恭列人家出園,啊?你們全是飯桶!」一堆碗碟被他掃落至地,摔得那群護衛心驚膽顫,不敢想像自己的性命何時會終結?
昭安怒極了!
彬在地上的人沒有一個抬頭,只敢盯著璩悅詩未曾動用的碎裂杯盤。
他們被點著了穴,也不知道這女的哪里來的本事,竟可以押著莊護衛由他們眼前通過,他們當時是著了什麼魔?直到小褒子淒厲的吼聲才把他們驚醒,「醒」來時才發現自己渾身都不能動,連莊護衛這大塊頭都被人踹在地上無法申吟,只能眼睜睜看著皇上駕到,命人解開他們的穴道才得以開口說話。
為了那個女的,他們這群人真是死得冤枉。
昭安當然了解他們的想法,但是辦事不力,不論任何理由均容不得說情,尤其事關皇族安危。
「來人!」
「在!」負責宮內安全事宜的八大統領之一的高天蔚,屈膝跪在皇帝的跟前,听任處置。
「將他們全押入大牢內听候處置。」
「是。」
「至于你,」他瞪著高天蔚,正打算來個連坐法時,突然又從園外傳來一陣驚慌失措的喊叫,有人刷白著臉沖進園內,見著了他,面無血色的跪在地上喘著氣,幾度欲言又止。
「怎麼回事?」連昭安也被他的形狀嚇著。
「快說!」
「皇……皇上,皇太後她……她……」
「母後她怎麼了?」一听他提起母後,他的心口當下被提得半天高,母後出事了!
「皇太後被璩悅詩押著,正命人開東廂閣的門,她打算押著皇太後遠走高飛。」
「什麼?」昭安作夢也沒想到會听到這樣的消息。「你們全是飯桶!朕養你們何用?養你們何用!」他咆哮著,只見身形一晃,施展舉世輕功直奔東廂閣,還沒吼完,人就不見了。
慘哉!真的好慘!
今兒個不知會死多少人?
「你要干什麼?」
半空中突然傳來一聲怒吼,一道修長的白影晃向她們奔逃的前方,硬生生的截住她們的去路。
「安兒!」她驚喜交加,激動得差點流出淚來。
昭安站直在她們的前方,雙眼透著恨意,他最恨不知好歹的窩囊廢,偏偏有人想以身試法。
「快把人放了。」
「你放我走!我保證不傷她一毫!」說著加重手勁,白刃霎時壓向皇太後雪白的頸項間,當場把一群丫鬟嚇得尖聲哭叫起來。
「母後!」昭安的心髒差點停止跳動。
「母後!」昭儀在杜衛天的攙扶下,和昭筠匆匆趕來,差點被母後脖子上的刀子嚇昏。
「你快放了我母後!」昭筠哭著就要沖過去,被人一把攔住。
「你放了我,我就放了她!如何?」璩悅詩清亮無懼的雙眼毫不畏懼的迎視昭安殺人的目光。
昭安手一揮,他身後東廂閣向來緊掩的大門被人拉開。
「謝謝。」她冷然一笑,但隨即被一陣貫穿全身的疼痛毀了笑容。
昭安這才發覺她的臉色有多蒼白。
「你逃不遠的!你遁走的每一寸土地全屬于我,你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你為何還不放棄?」昭安乘機游說她,人在病痛時意志力最弱。
「不!」她說著,手勁可沒有減弱,又引來一陣大呼小叫。
「放我走!」她押著皇太後,毫不畏懼的直往門前走去,行經昭安身側時,還故意眼帶威脅,一副「你敢動,我就讓她死」的表情,讓昭安看得心驚肉跳。
她成功的押著皇太後步步逼向大門,把昭筠氣得哭啞了嗓子,在地上猛跺著哭喊。
「母後!」昭儀淚流滿面,不顧杜衛天的拉扯,亦步亦趨的緊跟在後。
有些丫鬟、太監已經跪了下來,正「恭送」著皇太後出宮。
「別跟過來!當心我的刀子!」璩悅詩扯著皇太後的衣領,在掙扎壓迫間,一向至高無上的皇太後,此刻披頭散發,身上帶著血痕,蒼白卻平靜出奇,默默承受著前所未有的侮辱,乖乖的任人押著,僵直的身軀說明她也想反抗。
「走!」
「太後!」
「母後!」
擺壓壓的人群跪了下來,恭送皇太後出宮。
昭安氣得發抖,不斷張握的手指快要克制不住的沖過去,想將那名女賊碎尸萬段。
眾人直捱到大門邊,遠遠望著太後。昭安的臉早已氣成一片白綠。
璩悅詩的動作很明顯,只要有誰一不小心靠得太近,皇太後的脖頸就會又多出一條血痕。
沒有人敢靠得太近,只能遠遠看著。
「不許跟!否則休怪我無情!」璩悅詩狠掃了眾人一眼,便扣住筆太後的腰,使著輕功,幾個起落便月兌離了眾人的視線。
「快追!」昭安吼著。
「是!」
「大哥!」昭儀的小手抓住了他正欲疾奔而出的身影。
昭安咬牙,輕輕將她推開,似在詛咒。「朕發誓,不追回母後誓不為人!」說著身影飛快躍出,昭儀只覺得眼前一晃,一道白雲飄過,再回神時,她的大哥已經不知飄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