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少剛的大掌探了探晶兒的額頭。
「你怎了?是不是發燒了?嗯?」怎她身上的溫度突然變得像會灼人似的。
原本打算招出一切的晶兒,因這突如其來的溫柔舉止而失了神。
她定定地看著他,胸臆翻涌著酸澀與痛楚。
她搖了搖頭,該不該把真相說出口,令她掙扎不已!
淚水模糊了她的眼,她哽咽著,任由淚水一滴又一滴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你怎麼了?」袁少剛駛了一跳,正想吼著要人前來去請大夫。
「我沒事!」她微笑道,卻依舊止不住鼻酸。
「可是你……」
「我真的沒事!」她打斷他的話。
我只是舍不得!她盯著地,在心中訴說著心事。
我舍不得離開你!她宜瞅著他。
就算是當蘇映雪一輩子的沔身,一輩子永遠得不到他對藍晶兒的真實愛情也無所謂!
只要能讓她像這樣……這樣細細地瞧著他,她就心滿意足,再也無所求。
「映雪!」包住她握著他的手,袁少剛一臉的擔憂。「你大概受了風寒了,要不然怎麼會這麼燙!」他試著跟她說理,為她的拒看大夫感到頭疼。
晶兒聞言,破涕微笑,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卻又不小心眨出了淚珠。
「別哭!」她怎麼又哭了,一滴又一滴的淚珠滴得他的心揪緊。
心火過盛,當然渾身發燙了!
偷咬著唇,晶兒止住笑意,一雙大眼偷偷地瞄向不久前被袁少剛丟在桌上的刻本,它不小心被風翻了那麼幾頁,露出了頭密密麻麻的字。
「發燒了就該看大夫!」他頭疼地嘆了口氣,拿她的固執沒轍。
順著他的要求,她被他拉著,拖回房內,乖乖地在床邊坐下。
漆黑的眼眸直對著晶兒,袁少剛的一只大掌覆在她的額上探測著她的溫度。
懊像有那一點點退燒的跡象……「我……我的頭發昏!」這是實話!只要一看到密密麻麻的字,她的頭就會發昏!
「我差人去請大夫來瞧瞧!」他張口欲喊人來。
她驚慌得以小手覆住他的嘴巴,又再度一臉的驚慌。
「我沒事!只是……」勇敢的表情又瞬間變得畏縮!「我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字就頭昏!」
他听了皺起了眉頭。
「很奇怪是吧!」她尷尬地笑道,搞不懂自己為什要這麼老實。
可是他不說話又蹙緊的眉頭,讓她不得不找話說。
「你怕念書?」
「嗯。」她老實承認,長痛不如短痛。
今天她能逃得過一劫,但下一次呢?
但願「一看到密密麻麻的字就頭昏」的理由,能讓他從此以後不敢再要她念書。
袁少剛想起了蘇富曾為了夸耀他有一個全才的女兒,而曾半夜叫起蘇映雪,逼著她背四書一事。也許就是這個原因,讓她害怕念書。
室內沉靜得只听得見她狂猛的心濼,晶兒絞扭著手指,時而抬眼望著他沒有表情的臉,時而低頭看著手。
如果她現在坦白招供,他會怎麼樣?她又擔憂的揚起了臉蛋。
方才她這麼不經大腦地月兌口說出只要一看到書就會頭昏,是不是想……她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她不敢想了!驀地將欲坦白的意念驅逐出身體!
她不願意去細究欲坦白招供是下意識地想還回正身。
有這種想法令她駭然!
她太貪心了!
能看著他,她就該覺得滿足了呀!
看不出他的表情是失望還是無所謂,反正無法從他臉上窺出任何一絲心思,她只能緊張地呼吸,小心地等著地逼供。
袁少剛沒有說話,思緒回到過去。
「映雪其實是很不快樂的!」袁少剛依畜記得當年她童言童語的聲調。
「每逃詡要背書、背書,好煩哦!」他到現在還忘不了她嘟著小嘴的模樣。
「和你在一起最快樂……」她由後抱住他,臉貼在他背上的感覺現在他彷佛仍能感受到。
「如果能夠不要讀書該有多好……」他忘不了她說完心聲後還樂得格格宣笑的純真模樣。
餅去的點點滴滴,在到那間全涌上了心頭。
「既然不喜歡念書,那我們出府走走。」他拉起了她,往門口走去。
驚喜一下子沖回了晶兒的瞼!「可是……」她胸口的激動,不知該形容是欣喜還是感動。
她沒辦法為他念書,但他卻為了她,不理會別人的眼光,忍受看不見的諳多不方便,決意帶她出府走走。
「你不會失望嗎?」她卻替自己感到失望。
「一點都不會!」能有她陪在身邊,听著她的聲音,他就很滿足,沒什麼好抱怨的。
才走到門口,就听到房外的泓口起了個小小的爭執。
「進去嘛!」一個壓抑的女聲低聲催促。
「可是……」另一個一樣壓抑的怯懦聲音卻顯得十分為難。
「沒什麼好可是的,夫人會幫你解決任何疑難雜癥的。」
哦?晶兒和袁少剛兩人詫異地對望了一眼。
「可是我……」小丫鬟還在猶豫不決。
「有什麼事進來說吧!」倒是袁少剛大方請她們進來。
廳外的兩人顯然嚇了一大跳,由們欞外猛然一頓的身形讓晶兒看了忍不住發噱。
「侯爺,夫人。」小丫鬟們躡手躡腳地走進門,怯怯地打著招呼。
「說吧!有什麼疑難雜癥需要夫人替你解決的?」袁少剛坐在氣派的大椅內,從容地為自己倒杯茶。
看著小丫鬟怯怯又擔憂的模樣,晶兒忍不往又想笑了。
水小她三歲,身形嬌小,卻長得甜美討喜,是個伶俐又討人喜歡的丫鬟。
「夫……夫人!」水在夥伴的催促下,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由襟口內緩緩取出一樣東西。「小李子今天早上不知怎麼地,突然交給我一封信。」她怯怯的面容帶著甜
美的笑,不太有把握地看著侯爺夫人。「但我實在看不懂,所以……」她愈說愈小聲,眼楮更是不知該看哪,乾脆轉頭向夥伴求救。
「所以你想請夫人將內容念給你听?」袁少剛拿起茶杯輕啜了口荼,遮住了滿眼的笑意。
水羞紅了臉,整張臉紅通通的,困窘得幾乎想落跑!
而才剛逃過一劫的晶兒,在總算以為萬事已太平、她今後可以高枕無憂之際,卻沒想到大麻煩又降臨,令她當場愣白了臉色!
「夫人!」兩個丫鬟突然一臉的驚慌,趕緊跪了下來。「夫人別生氣!」小丫鬟看著她突然瞪圓的眼,顯然她沒料到她們會這麼放肆。
「我們是因為不識字,福叔又不在,所以……」兩個小丫鬟緊張的闃饒。
「沒事!快起來!」晶兒比她們更慌張!她自己也是丫鬟出身,這麼被她們跪著,她于心何忍?
袁少剛呵呵地笑了出聲,不忘調侃她們幾個。「你們家夫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看密密麻麻的宇,只要不是密密麻麻,不會讓她看得兩眼昏花、頭發昏的宇,就都好辦了!」
「真的?」兩個小丫鬟發出驚訐的驚喜聲,好運地對看了一眼。
「我就說嘛!」另一個丫鬟用手肘撞了水一下,悄聲道︰「夫人很好的,一點都不擺架子,你就不信!」說著,還睨了一眼。
「謝謝。」水露出迷人的酒窩。
兩個丫鬟的竊竊私語,令袁少剛露出滿意的笑容。
可是在一旁的晶兒卻血色盡失,尷尬又害怕地杵在當場。
「請夫人過目。」甜甜的水眼帶期盼,恭敬的以雙手捧著信遞到晶兒面前。
「我……」晶兒猶豫著該不該接過。
水水汪汪的大眼看著滿臉冷汗的夫人,再奇怪地看著身旁的夥伴一眼。
「你不先把信封拆開,難不成夫人幫你念信還得先幫你拆信!」她的朋友指點她。
「哦!」水恍然大悟,趕緊將信兒拿出,信封交給了夥伴,信則恭敬的置于雙掌上。「請夫人過目!」
完了!晶兒真想昏倒一了百了!白紙黑字,烏漆抹黑的,單由對折又再對折的紙張透出的墨債來看,這封信準又是一堆密密麻麻的宇。
「這麼多字!」她挑眉怪叫。
「不會、不會!」水一臉認真的趕緊澄清。「這裹頭絕不是密密麻麻的……」
「不……不行!」晶兒緊張不已,頻頻後退,離那張紙愈遠愈好。
「夫人,這頭真的不是……」水急著想解釋,忍不住又往前靠。她進一步,夫人就退一大步,驚恐瞪圓著眼珠,活像她手捧著的是一條毒蛇。
袁少剛被這主僕兩人逗得直發噱。想不到映雪怕念書怕到這種地步。
「夫人,求求你!」水哀求的棒著紙兜著人打轉!
我才求求你!別再跟著我轉了!晶兒也差點跪下來求她。
「真的,夫人,我沒有騙你!」為了證實紙上頭真的沒有密密麻麻的宇,水攤開信紙,急著拿給她瞧!
「啊──」當信紙捧到晶兒的面前時,她嚇得捂住了眼楮!
袁少剛在這一刻突然爆出笑聲,頻頻搖首。
真受不了她!連幾行字也嚇成這樣。
尤其她剛才的尖叫聲,簡宜像昏了一樣!
袁少剛想像著兩人的追逐,笑聲就沒有辦法停止。
「夫人──」水哀求的誥氣,在晶兒耳邊甜甜地懇求奢,「夫人──」聲音甜得快膩死人了!
不得已,真的是非常的不得已,晶兒萬分無奈地放下了捂著眼的雙掌,認命地看向那封情,赫然嚇了一大跳!
「這、這、這……這是……信?」她眼兒都瞪直了!
水認真地點了下頭。
「這怎麼會是信呢?」晶兒簡直不敢相信,這也能稱作「信」?
「是啊!」水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放在信封的紙,不叫做信,要叫做什啊?」夫人有點奇怪啊,信封內的東西明明就叫做「信」嘛!
「可是……」晶兒看向袁少剛,又看向丫鬟,發覺沒人支持她的觀點。「這……這分明就是一張圖。」害她以為是一封信,害她嚇得半死!
水和夥伴不好意思地噗哧一笑。
「夫人,」水彎彎的眼眸中全是笑意。「小李子也不識字,所以……」她甜蜜地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絞扭著手指。
我的沆!晶兒狠翻個白眼,她差點被他們的捉弄嚇死。
耙情兩個家伙都不識字,而水又看不懂信中畫內的意思,只好求救地來找她。
袁少剛的笑聲一直沒停過。「原來咱們小李子想追小水,既不會寫又不好意思說,只好用畫的呀。」
水的小臉蛋被調侃得一下子漲紅。
「讓我來猜猜這是什麼意思……」晶兒恢復頑皮的個性,故意將內容念了出聲。
「右邊一棵樹,右上角一個圓圈,這代表什麼意思呢?」她睨了水一眼,「圓圈圈是代表太陽,還是月亮呢?」
「月亮吧!」袁少剛突然插口。「沒有人追姑娘,會排在大太陽底下追的。」
嗯,有理!
「那樹旁邊有張桌子,上頭畫著兩個人在吃東西,這又是什意思?」
「小李子大概想請水用膳吧。樹前月下,兩個人在庭園內卿卿我我,他盼的是這個!」袁少剛照圖意分析。
水捂著嘴笑著。
「那……旁邊有很多張桌子,書上頭還畫了很多東西,一群人站著像是在看熱鬧……」
「哦!」袁少剛恍然大悟。「咱們這兒每月的十五都會有連續三天的市集出現,小李子該是想邀水涌十五日出門逛市集,順便用膳……」他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水,看來不久的將來,你得請夫人當你和小李子的媒人了。」
「謝謝侯爺和夫人。」水早已嬌羞得很不得鑽個地洞躲起來,還是她的夥伴伶俐地代她答謝的。
兩名丫鬟開心地跑開,袁少剛這才起了身。
「走吧!不用等到十五,我這就帶你去逛逛,游遍天府、逛美猴洞,去走一走懸天吊撟,體發一下三龍瀑布的壯觀,嗯?」他像個十七、八歲的小憋子,朝她擠眉弄眼,把晶兒逗得格格宜笑。
「走吧!」難得他也有逗人開心的時候。晶兒開心地挽著他的手臂。
「走好,別跟丟了!」
「是!相公。」
★★★
夜深人靜,晶兒枕在袁少剛胸膛上,傾听著他有力的心濼聲,感受著他起伏有致的均勻呼吸時,被短暫封閉的心門立時會打開,赤果果地呈現出血淋淋的感受。
白日的嬉鬧笑樂只能短暫麻痹她的心智。
她最受不了的,就是這漫漫長夜,是這自我囚禁又無法解月兌的時刻。
悄悄地下了床,這回她不敢走遠,乖乖地倚在房內的窗前,無心地看著茂盛繁榮的花朵,心卻想著心事。
這樣的日子還能過多久?
接連數次的有驚無險,早已整得她疲累萬分。
成天步步為營、小心謹慎,擔憂隨時會被揭穿身分。
懊怎辦?她悄聲地問著自己。
真的就這樣以另一個人的身分過一輩子嗎?她自己也很徨。
由最初的害怕受罰,宜到現在演變成舍不得離開袁少剛!她變得怯懦又容易受驚嚇。
現在她最在乎的不是被揭穿身分後可能會有的責打與牢投,而是怕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
事情怎會變成這個樣子?
初上花轎時,對于未來她只感到茫茫然,小心謹慎地過了這麼些日子,如今她依舊還是茫茫然!
抓不住未來的無力感,令她挫敗得幾度想瘋狂吶喊!
只要一听到他喊「映雪」,她便渾身不舒服。
「映雪……」
無力地扶著額頭,她再一次听到她最不願意听到的名字!
他在夢中最真切的呼喚,也常常喚來她的自責!
她有什麼可以跟映雪小姐比的?
她又憑什麼瘋狂吶喊?
她不過是一個代嫁丫鬟!
可是她控制不了她的心!
無法控制住自己別看著他!
無法控制自己別去喜歡他!
她甚至無法控制自己別愛著他!
如果……如果她能有那麼一點點自主的能力,她是不是就可以少受一點苦,少擔一點心,少害怕一點點,而變得更無所謂、更坦然?
若能這樣該有多好!
除非我死,否則我絕不允許你嫁給別人!
新婚之夜時袁少剛所說的那句話經常糾葛她的心!
他絕不允許他的映雪嫁給別人,如此堅決的話語多令她感動,他口中的人兒,卻不是她呀!
我愛你!映雪!
晶兒捂住耳朵,不想理會回蕩在她耳際的聲音!
為什我不是蘇映雪,為什麼?她在心底激狂的吶喊。
我也愛你呀!袁少剛!
只是你心頭一直住著別人……頹喪地放下緊捂著耳朵的小手,她的神情終于出現難忍過後的崩潰!
也許她該老實地告訴他,她並不是蘇映雪!她低著頭,淌著淚,注視著右手無名措那枚戒指。
可是……她的內心又掙扎了起來!每次只要一想到告知事實後的種種可怖,她就會莫名其妙地慌了起來。
我不想離開他!她知道自最怕的是什麼。
她只想就這一生好好地守著他!
那麼你就不應該老是吃醋,介意他口中喚的不是晶兒,而是映雪!心底一個小小的聲音告訴她。
她突然又泄了氣般,雙肩垮了下來。
她知道,可是……醋意和良知又在她的心掙扎。
她已告訴自己不下千萬次了,要自己千萬別介意,把自己當成是他心愛的映雪,只要能守著他、春著他,她這一輩子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映雪」這兩個字經常擊潰她的意志力!
他的每一聲呢哺呵護,均像爪子般狠狠地抓傷她的心!
令她發疼、難受!
讓她幾度想哭!
為什麼他在呼喚著「映雪」這名字時總是那地真情流露?
為什麼她一次又一次迷失在她根本就抓不住的愛戀情潮?
為什麼?她無聲地朝月娘吶喊出最悲切的措控!
她到底該怎辦?
埋自沉浸在徨無依之中的晶兒,沒有注意到床上的人已清醒,也默默地想著心事,聆听著她的任何一點動靜。
看來映雪真的很想家!袁少剛默默地想著。
彬許他該帶她回去一趟。
蘇富歡迎也罷,不歡迎也罷,他想去就沒人敢攔他!
可是他不希望映雪受到任何傷害,包括兩頭為難。
是不是因為她很想家卻又不敢對他開口,才會這麼夜夜地想著心事,難以成眠?
「映雪。」袁少剛輕聲喚道,緩援地由床上坐起。
晶兒聞言,趕緊用衣袖將臉上的眼淚擦乾,才慌張地回頭。
「又想家了是嗎?」
「沒有!」她用力吸了一口氣,吸鼻時的破音聲泄漏了她剛剛又偷哭的秘密。
袁少剛朝她伸出手,示意她坐到他身邊。
「你有心事?」有時候他覺得她心不在焉的。
「胡說!」她強裝出笑容,卻又被他的話慧出了眼淚。
「水告訴我,你經常會一個人偷發著呆。」
「水?
「還有很多人也這麼說。」
看來她經常心神恍惚的事,大夥兒都注意到了。晶兒低下頭。
「是不是很想你爹?如果你覺得為難,我可以不人門內,住在客棧等著你決定回京為止。」
雪白的手指輕點住他的唇,示意他別再說下去。
「你不回去,我就不回去,蘇家不歡迎你就等于不歡迎我,如果我爹不要你這個女婿,那我就不要他這個爹!」她下定決心似地咬著雇,晶亮的瞳眸霎時迸射出光彩。「我打算就這麼跟你過一輩子!」她訴說她的決心。
這是她的決定,藍晶兒的決心!
「即使我這輩子永遠都看不見,你也願意?」他感動不已,緩緩地撫觸向她的臉,模索著他深愛的五官。
「嗯。」悄悄地蹙起眉頭,眼兒又浮起波霧,全是因為他這時又一句深情的憔息而再度瓦解掉她的決心。
「我愛你,映雪。」
袁少剛俯唇吻住晶兒差點痛哭出聲的小嘴。
「我愛你!為了你,無詆付出多少代價,我都要治好這一雙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