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浩生要不真是個君子,就是個瞎子,不然,此刻的他怎麼可以若無其事的開著車,還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她聊著天上的星星很燦爛、路邊的風景很美麗、今晚的微風吹起來特別舒服這些芝麻綠豆大的小事?
「浩生……」他不提,那就她先說好了,否則心里憋著這件事,她今晚甭想有個好眠。杜曼平嘗試著想開口,可一開口便被高浩生打斷了--
「身體好點了嗎?」
「好多了。」
「那就好,明天要不要我帶-去看個醫生?」
「不……不用了,我真的沒什麼事。」要不是默軒突然冒出來嚇人,她根本就不會有事。
「嗯,那就好。」高浩生微微一笑,傾身從副駕駛座前方的置物箱里拿出了兩張票,「好不容易買到的票,可以跟我一起去听嗎?」
「什麼票?」她接下,瞄了票券一眼。
「是美國華裔天才鋼琴家安德烈的現場爸琴獨奏會。」
「喔。」她有些尷尬的笑笑,壓根兒沒听過安德烈這個人,也不懂什麼叫天才鋼琴家。
「-沒听過他吧?」高浩生帶笑的瞄她一眼。
「嗯。」她心虛的點點頭。每次只要談到藝術,她就只能像個呆子一樣猛點頭,反正她對這個領域一竅不通是事實,也沒太大興趣去惡補,就干脆點頭承認好了。
「這很正常,因為這是他第一次到亞洲地區表演,沒想到竟然選擇台灣,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幸好我有特殊的管道才可以買到票,否則可真是一票難求。」
「是嗎?那非去听听不可了。」雖然她對藝術、音樂涉獵不多,不過,她並不排斥就是了,何況是跟高浩生去,就算她不懂,他也會體貼的為她解說。
「那就是答應-?」高浩生扯開一抹笑。
杜曼平見狀,心一動,伸手過去拉住他的大掌。
斑浩生不解,分神看她一眼,笑問︰「怎麼了?」
「剛剛那個男人叫默軒,是我高中的學弟,他--」
「他喜歡。」
嗄?這樣的結論讓杜曼平很意外。
「不……不是這樣的……」默軒喜歡她?才怪!他只是愛玩,風流成性,才會一見到她就又抱又吻的。
「如果不是,他就不會吻-了。」
這……原來高浩生是深藏不露啊,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一開口便一針見血,讓她快要招架不住。
「浩生,其實……那個……剛剛我們……對不起,我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總之……我的意思是說……」
「我都了解。」他反過來拍拍她的手背,笑得一臉甜蜜,「抱歉,我剛剛听到了一些-說的話,關于-對我的評價,我很高興。」
「所以?」她有些不安。
「我會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讓-更愛我,至于那個男人對-所做的事,我們兩個都忘記好嗎?除非……-愛的是他,那麼我願意成全,只要-跟我說一聲,我可以--」
卑未說完,杜曼平柔軟的身子已用力撲進他懷里,雙手圈住他的腰身--
「我不愛他!一點都不愛!你不要離開我!我不要你的成全!」她有些心疼、有些心動,更多的是感動與羞愧。
這麼好的男人,她怎麼可以放手?
這麼好的男人,一定可以讓她幸福……
她杜曼平要的就是這樣尊重她的男人,她想嫁的、尋尋覓覓的就是這樣的男人呵。
「曼平……」高浩生低沉的嗓音響起。
「嗯?」偎著他寬厚的肩,她覺得很幸福。
「我在開車,-可以先坐好嗎?」他溫柔的說。
杜曼平臊紅著一張臉,趕忙坐好。
「對……對不起,我忘了你正在開車。」
「沒關系。」寵溺的看她一眼,高浩生依然直視前方,專心的開著車。
如果是默軒,鐵定會馬上把車子開到一邊停下來,吻她個過癮,才會放開她吧?
輕閉上眼,杜曼平幾乎可以想象,如果她像剛剛那樣對默軒投懷送抱的話,他將會如何激情的回應她--
他溫柔且帶著熱力的指尖會一一在她身上點燃火苗,他滾燙滑溜的舌將會勾惹著她的,他的雙臂會緊緊把她摟住,他強而有力的身軀會密密實實的將她壓在身下……
頒一聲,窗外響起一陣雷,將杜曼平驀地震醒,一抹潮紅染上她的雙頰,她有些心虛的看了高浩生一眼,心跳快如擂鼓。
「嚇到-了?」
「嗯……好像快下雨了。」她低眸,不敢看他,懊惱自己居然會在這時想起默軒那個家伙。
「是啊,不過沒關系,快到家了,而且車上有傘,不會讓-淋濕的。」高浩生體貼的拍拍她的手。
此時,杜曼平腦中不由得浮現默軒對于高浩生的接吻技巧的批評。
那個臭默軒,他憑什麼這麼說浩生?就因為浩生一向文質彬彬、溫柔有禮,不像他那麼野蠻,他就可以這樣羞辱浩生嗎?
她很想反駁,可卻無力反駁,因為她真的沒被浩生吻過,一點反駁的立場都沒有。
思考再三,掙扎再三,她決定了--
「浩生……」
「嗯?」
「你……可以吻我嗎?」說完,她才發現自己放在腿上的雙手竟有些顫抖。
車內突然靜悄悄的,連呼吸聲都听不見了。
她的手一直在抖,身體也是,時間飛逝,眼見家門口就要到了……
他,究竟要不要吻她啊?
咖啡廳里,兩個女人面對面坐著。
林馨雲一大早就被好友抓出來,頂著黑眼圈還是心甘情願赴約,不為別的,只因為認識杜曼平快十年,她還是第一次那麼不識相的在凌晨五點打電話叫她起床,只為了陪她吃早餐。
就猜這小妮子一定有什麼天大的心事,結果真的出乎她意料的精采絕倫,連八年前突然離開陽日中學的流氓學弟都出場了。
「結果他究竟有沒有吻-?」
「-猜。」杜曼平咕嚕咕嚕的一口氣把咖啡喝下肚,她大部分的時間都把咖啡當水喝,管不了什麼喝咖啡的藝術和品味,咖啡之于她是為了提神,好讓工作更有效率,不是拿來消磨時間的。
林馨雲抬眉,「沒有。」
「為什麼?」
「因為如果我是高浩生,才不要吻一個剛被別的男人吻過的女人,那多惡心啊,還要吃另一個男人的口水!」
「嘖,真是夠了-!」杜曼平受不了的直搖頭,「想當年林馨雲小姐是那麼的浪漫,怎麼現在說起話來那麼的……粗鄙。」
「這叫實際。難道我說得不對?如果-是高浩生,-會吻嗎?」
「不會。」
「那不就對了,所以他不吻-是正常的,-實在不必為了這件事耿耿于懷--」
「他吻我了。」杜曼平幽幽地打斷好友的話。
「什麼?」林馨雲不敢相信。
「他吻我了。」而且,還真的很……無趣。這才是她煩惱的真正原因。
「那……很好啊,還會有什麼問題?」簡直是莫名其妙!林馨雲挑眉瞪她。
「問題可大了……」杜曼平嘀咕了聲,抓起水杯猛灌。
自己男朋友的吻,竟然敵不過一個八年不見的高中學弟的吻,這意味著什麼呢?
炳!誰能來為她指點一下迷津?
「老天爺!」林馨雲古怪的看著杜曼平,「-不會是被默軒的吻給沖昏頭了吧?-愛上他了?」
聞言,杜曼平一口水差點從嘴里噴出來。
「林馨雲,-可別亂說話!」放下水杯,她低著頭,雙手下意識扭絞著。
「我說的是實話。當年-跟默軒就一直很曖昧,沒想到事隔八年,你們兩個還是一見面就來電,對吧?我猜對了吧?否則那家伙干什麼沒事亂吻-?」
「不知道。」杜曼平仍是沒有抬頭。
「-被他強吻了耶,-不會問嗎?」
「問什麼?」
「問他為什麼吻-啊!」
她頓了一下,「……好玩吧。」
「那-就任他玩-?」
杜曼平抬頭瞄了她一眼,「說得真難听。」
「不然是什麼?-說啊。」
「好吧,就當是好了。」他根本就不讓人拒絕,而她也拿他沒轍。
「什麼?杜曼平,-簡直就是--」
「還記得八年前,有一陣子他每逃詡來班上找我,而我老要人說我不在嗎?」杜曼平突然幽幽地開了口。
林馨雲想了想,點點頭,「嗯,後來他終于見到-了,可是之後他就突然不見了。」
「是啊,其實那時就是因為他吻了我,所以我才不想見他的……沒想到,之後再也沒見到他了。我以為他是在生我的氣……明明該生氣的人是我,為什麼從我的生命中消失的人卻是他呢?」
當年默軒吻她的事,除了她跟默軒,根本沒有第三者知情。
她的初吻是默軒奪走的,當時,她以為自己避不見面是因為在生他的氣,後來才知道,她其實是害怕--學姊愛上學弟這種荒謬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對她而言,他應該只是學弟而已,就像個弟弟一樣。
姊姊愛上弟弟?她怎麼可能容許自己去愛他?這很可笑,而且她根本沒有信心跟他身邊那些學妹爭寵。
她沒想過要愛他,也不敢愛。
可是,他突然從她的生活中消失了,世界雖仍照常運行,可是她的心卻有了一道缺口,越來越深,越來越大。
望著杜曼平,林馨雲感覺得出當年默軒的突然消失,對她產生了多大的沖擊,她一直是那樣的內斂少言,即使默軒消失,她也不曾對她這個好友多說什麼,所以她以為默軒的離開,對于杜曼平並沒有造成任何影響。
沒想到……曼平愛著默軒。
「-了解默軒嗎?他家是做什麼的?他現在在做什麼工作?他的來歷、背景、生活圈,-都不知道對吧?愛上這樣一個男人,-不怕嗎?」
杜曼平一愣,「誰說我愛他的?」
林馨雲沒好氣的往上翻了一個白眼,「-不愛他,那-現在在煩惱什麼?」
「我煩是怕他對我糾纏不清……我怕他會讓我嫁不成浩生……」是吧?是吧?就是這樣,所以她才煩!
「-確定-想要嫁給高浩生?」林馨雲越听越迷糊了。
「是,我想嫁給他。」
「那誰攔得了-?想嫁就嫁啊,我一千一百個支持-!」
斑浩生可是萬中選一的好男人,說身材有身材,說家世有家世,說人品有人品,哪一樣看來都比默軒那小子好多了。
懊友要嫁給他,她絕對舉雙手贊成!
只是,情況好像不太樂觀呢。
杜曼平真的不了解默軒,她不知道他究竟是從事哪一個行業,因為她從來不曾想過要問他,不過,她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是個徹徹底底的流氓!
就算他長得再俊逸斯文,就算現在的他不像高中時總是滿身是傷,就算他總是溫文有禮的對著除了她以外的人笑,舉止優雅的像個英國紳士,但此時此刻,在她眼里,他真的就只能稱得上是流氓!
他不是流氓是什麼呢?瞧瞧他現在做的好事!
她和高浩生在這家餐廳約會,意外的巧遇默軒就算了,他還不請自來的坐在一旁,熱心的告訴浩生,她在高中時期是多麼多麼的「恰北北」,不過心地真的很善良,怕他窮得餓肚子,每逃詡會順便為他準備一個便當……
講到這里的時候,默軒的腳後跟被狠狠踢了一下,痛得他咬牙悶哼,表面上卻還是優雅的對杜曼平微笑。
「曼平做的便當?」高浩生若有所思的看了杜曼平一眼。
「是啊,她親手做的便當。老實說,她做的菜真不是蓋的,真的很好吃--啊!」腳後跟又被狠狠踹了一下,這次讓他痛得忍不住叫出來。
「怎麼了?」高浩生不解的看他,「哪里不舒服?」
「沒……有,好像有蚊子叮了我一下。」
「蚊子?」高浩生忍住笑。一個大男人因為蚊子叮一下就大叫出聲?這倒是奇觀。
「是啊,蚊子,挺大只的。」默軒忍住痛,-眼一笑,「看來這間餐廳應該改進改進,你說對嗎?」
斑浩生微笑,不置可否。
「浩生,他其實是胡說八道的,那便當根本不是我做的,我不會做菜,也從來不下廚。」這非得講清楚不可,否則,她怎麼向浩生解釋,當初提出交往的條件之一是她不下廚煮東西?
懊死的!這個臭默軒,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過,她煮東西給他吃的事,沒想到他還一直記在心上……
杜曼平心一動,不由得又記起過往的種種。
「是嗎?那些便當明明是-親手做的,-說-母親根本不會做菜--」一個壽司卷突然塞進默軒的嘴里,杜曼平對他甜甜一笑。
「唬你的還當真啊?我才沒那麼好心為你做便當哩。快吃吧,以前的事沒什麼好說的,吃完請你快離開,我在約會,親愛的學弟,這一點不必我提醒你吧?」她臉上笑咪咪的,可是暗地里正狠狠磨牙。
他最好識相一點快滾!
「說到約會……」默軒不理會她那一臉笑里藏刀的神情,轉向另一邊的高浩生,「你知道學姊的初吻是獻給誰嗎?」
「默軒!」杜曼平突然大叫一聲,用力拍了下桌子,猛然站起身。
「什麼事啊?學姊,-這個樣子會嚇壞高先生的喔。」他好心的提醒她一句,「淑女一點,OK?」
深呼吸再深呼吸,杜曼平努力穩住自己過于激動的情緒,現在的她因為站起身而居高臨下,發現餐廳里的人都好奇的轉過頭來看她。
懊極了,真的好極了,這一回她可真是丟臉丟到家了!這一切都是默軒害的!
壓抑住拿水杯朝他潑水的沖動,杜曼平緩緩地坐回位子上,冷靜地要求道︰「默軒,請你離開好嗎?我想和浩生單獨用餐。」
他再不走,她一定會當場發飆!
「是嗎?」默軒無辜的眨眨眼,轉向高浩生,「我以為高先生不介意我跟你們一塊兒共進晚餐,畢竟我只有一個人,一個人吃真的很孤單、很令人同情,對吧?高先生。」
斑浩生的嘴角噙著一抹笑,點點頭,安撫著杜曼平,「曼平,有緣才能相聚,這是好事,不要這樣好嗎?何況,-這個學弟很爽朗健談,跟他一起吃飯挺有趣的,不是嗎?」
爽朗健談?她倒覺得他多話到像三姑六婆!她一點都不覺得和他吃飯會多有趣,何況,如果再繼續下去,默軒是不是打算把他吻她抱她的事都一並告訴高浩生呢?
越想越不安,越想越煩躁,教她怎麼好好的把飯吃完?
「那……你們慢慢吃好了,我先回去了。」她起身。
斑浩生溫柔的按住她的手,「別這樣,曼平,坐下好嗎?」
杜曼平望著他,不知為什麼,鼻子竟覺得酸酸的,眼眶也是。
為什麼他總是那麼溫柔呢?讓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他、該怎麼對他任性,永遠只能當個識大體又溫順的女人……唉,他一定覺得她在無理取鬧吧?一定覺得她的行為很可笑、很幼稚吧?
這一切……全都是默軒害的!
「我想還是我走好了,打擾了兩位的用餐氣氛,真是不好意思。」默軒優雅的起身,朝高浩生有禮的點個頭,「兩位慢用,就當作我沒有出現過吧。下回再見了,高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