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真的很詭異,範晰竟然每逃詡笑咪咪的等待正式當新郎的日子,仿佛他內心真的十分期待這場遍禮,仿佛,他是因為真心愛她而娶她,如他所言,一切都會美好。
她可沒他那麼樂觀,縱使她三番兩次因為他的吻而迷失自我,忘記本來自己要堅持的事,但只要他距離得不是太近,她的理智還是會回籠,想起他之所以答應娶她為妻是因為想要折磨她。
「天下太平」對他而言不過是虛榮的附加價值,如果他真的可以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當初,他就不會為了拒絕卡恩絲而放下面子娶一個小乞丐當他的假妻子,幫他哄騙世人。
卡蒂雅遠遠地瞧著在眾人之中昂然挺拔、英俊優雅的範晰,眼中有著淡淡的迷惑與不解。
「你這樣看著他,我實在很難相信父王對我說過的那句‘你曾經打算不嫁給範晰’的話。」卡恩絲不知悄悄地站在一旁多久了,和卡蒂雅一樣遠遠的望著範晰,心里的妒恨難平。
卡蒂雅回神,習慣性的一笑,「大姊。」
「是真的嗎?你本來打算不嫁給他?」
卡蒂雅看她一眼,點點頭,「是真的,事實上,我到現在都還是這麼想的。」
「你太過分了,卡蒂雅,他那麼愛你,你卻不把他放在眼里,要是讓他知道,他一定很傷心、很難過,」
聞言,卡蒂雅愣愣的看著卡恩絲。
情況,真的很詭異,大姊竟然幫範晰說話?
「難道你願意我嫁給他?」她以為大姊會為了這件事氣她氣上一輩子,沒想到她竟然……
「愛情是不能勉強的,既然他如此深愛著你,我只有祝福。」卡恩絲突然放緩臉部表情,柔柔一笑,「範晰說他很欣賞我的大氣度,說我有一顆極善良的心,這是人世問所有的美麗外表都比不上的。」
卡恩絲說起範晰對她說的話時,整個人像是在听愛的告白,眼神露出幸福,安詳而愉悅。
讓一個愛他的女人衷心地祝福他和另一個女人結婚,她不得不說這個範晰非常的高竿且油嘴滑舌,偏偏,甜言蜜語從他的口中吐出來總是如此的迷人而真誠,像發自肺腑般。
究竟,什麼才是他的真話,什麼才是他的假話呢?
「怎麼站在這里?小心著涼了。」柔軟的披肩在恍神中已披上她的肩頭,卡蒂雅眸一抬,正巧對上範晰那雙溫柔深情的眼眸。
「小妹剛剛一直站在這里,看著你發呆,我想她真的口是心非得很,她其實是很愛你的,你毋需多慮了。」
「喔?」範晰眸光一閃,高興的笑了,「真的嗎?我好開心。」
天啊!他表現得真像是個呆子。
她受夠了!真的受夠了。
「當然是假的,範晰先生。」卡蒂雅皮笑肉不笑,轉身便走。
卡恩絲沒想到她竟然如此無禮,忙不迭陪笑,「範先生,小妹只是害羞,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範晰抿唇一笑,「我明白,謝謝大公主的關心,我想去看看她,請容我先行告退了。」
他疾行,依然優雅的步伐之下,承載著一顆氣悶浮動的心,他在樓梯口的轉角處逮著她,將她強行拉至花園。
「我以為我們已經有共識了。」這幾天,她不是乖巧得像個小貓咪嗎?怎麼現在又無端伸出爪子。
「什麼共識?」
「乖乖的當我的妻子。」
「別想!我不會嫁給你的。」
「你——」咬牙,握拳,他真要給她氣死。
「想打我嗎?」卡蒂雅的下巴抬得高高的,「一掌打下去才是你範大公子的真本色,打啊!」
「是嗎?在你眼里,我只是個莽夫、屠夫?」
「就是!」氣死他好了,她才不會告訴他他有多迷人。
「嫁給我你很委屈?」
「公主配屠夫,當然委屈。」
「原來是這樣,說到底,三公主是嫌棄在下的身分,認為我一介平民高攀不起你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
這才是她打從一開始便不願意真的嫁給他的原因?因為她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所以當初她才可以如此輕易主動開口說要毀約,不承認他們兩個的婚姻關系,要他恢復單身,還她自由。
她愛自由比他多,還是她根本就不愛他?
是了,這讓他煩躁不已,氣急敗壞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要娶她,為的就是想要壓制這份失落感。
他可以不愛她,但她怎麼可以不愛他?
他從來都沒想過她會不愛他,因為他從來沒遇過跟他上床卻沒愛上他的女人,女人對他的愛戀對他而言總是理所當然。
所以他才生氣呵,氣得想要征服她,不管用什麼手段,他都要報復她的驕傲所帶給他的傷害與失落。
但,回頭想得更深入些,這不就代表著自己對她的在意?因為他很在意,才受下了她對兩個人關系的不在意。
「你本來就配不起我。」說得好心虛喔,不過為了擊退他,即使一顆心莫名的覺得空空蕩蕩,直往下墜,也得說。
「你愛我嗎?」這是他第一次問女人這種問題,很愚蠢,可是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問了。
「不愛。」心,好像更虛了,隱隱痛了起來。
卡蒂雅撫著胸口,覺得自己心跳似乎越跳越慢,快要停擺。
「好,我知道了。」範晰點點頭,放開她,轉身走了。
她幽幽地看著他高大的身影隨著微緩的步伐漸漸隱沒在花園深處,突然間,鼻頭一酸,一顆心好像也跟著他的離去被掏空了。
他的背影,看起來好孤單。
而她的心,千回百轉,像怎麼解也解不開的毛線球,一團混亂。
「不好了、不好了!三公主。」一名小丫頭匆匆忙忙的奔進花園,往正蹲在地上剪花的卡蒂雅叫著。
「什麼事不好了?你不是常常告訴我在宮里走路要端莊?現在怎麼連你都跑成這個樣子……」
「範先生走了,他走了!」
「什麼?」手上的花掉下來,卡蒂雅怔然的望著她。
「快來,三公主,國王正在大廳準備召見你呢!」拉著卡蒂雅跑著,小丫頭比她看起來更加著急。
事情突然急轉直下,快得讓她錯愕、慌亂、無措,聲音像是在剎那間被魔鬼奪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父王。」
她們來到大廳時,好多人已經杵在那里,她下意識地叫了一聲,腦子亂烘烘的。
「婚禮取消了,卡蒂雅。」麥納瑪難過的看著她,「你這回真的傷了範晰的心,他走了。」
走了……
他走了?真的走了嗎?
不!
輕輕地搖頭再搖頭,卡蒂雅卻還是不發一語,仿佛對他的離開無動無哀。
「卡蒂雅,你真的不愛他嗎?」麥納瑪仔細的觀察她的神色,眉宇之間難掩一抹關心。
她不愛他嗎?
這個問題,她之前可以不知道,現在卻不可以了,因為他走了,她的靈魂好像也跟著走了。
「卡蒂雅,你實在是天底下最笨的女人,放棄這麼好的男人,以後上哪找去?你不知道範晰臨走時的眼神有多麼哀傷,他連跟你告別一聲都不願意,可見你傷得他有多深。」
「是啊,二妹,範大哥很難過呢,他看起來好無助的樣子。」卡安娜難得插嘴,卻也難掩責怪。
「現在好了,婚禮沒了,這場原本眾所矚目的國際婚禮一夕之間變成一個天大的笑話。」卡恩絲的母親不悅的道。
「好了,你們別再說了。」卡蒂雅的母親溫柔的走向她,輕輕地將她擁入懷里,「既然你不愛他,就算他再好,也沒什麼好惋惜的,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懂嗎?傻孩子。」
卡蒂雅點點頭,再點點頭,雙腿無意識的往皇宮外走去。
今日,塵埃飛揚,太陽甚烈,她一直往前走著走著,目光下意識地在梭巡些什麼。
可,天突然變得好大、好寬呵,望穿秋水,卻再也再見不到那個高大的身影。
腳步很沉重,卻停不下來,她只想一直這麼走下去,也許,他會在盡頭處等著她呢。
奢望吧?
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想他……
她以為他的存在對她而言根本不算什麼,她以為自己根本不可能想要嫁給他,更不可能愛上他,她要的一向是自由,不是嗎?她以為不結婚,她就可以像以前一樣過得自由自在,玩他個天翻地覆。
錯了,全錯了,他一走,她的心竟也空了。
「三公主……」小丫頭跟在她後頭好久了,看到三公主完全失去往日的飛揚笑容,真的讓她很難過。
「好久沒下雨了,對嗎?」仰首望著天空,卡蒂雅眯起眼,笑了。
那笑,哀傷的像是淚。
「是啊,好久沒下雨了。」小丫頭附和著。
「有個地方常常下雨呢,它盤踞在高高的山上、雲間,站在那里像是可以俯望全世界。」
「全世界啊?好厲害!那是比咱們皇宮還要美的地方嗎?」
「是啊,它很美,也很神奇,是個可以找到幸福的地方。」卡蒂雅想著,主意也定了,心,霎時飛得好遠。
「這樣好嗎?」
阿拉伯的飯店里,有一個不安分的身影一直在另一個人面前走來走去。
「很好啊,短暫的分離可以帶來永恆的相思。」另一個人正在閉目養神,唇角還帶著一點點殘忍的笑意。
「重點是——你確定她會想你?」
「她非想不可。」
喬恩靳模模鼻子,一下子跳到他面前,「你太自戀了,範哥哥。」
範晰睜眼,往他的頭拍下去,「我這叫自信,懂不懂?對了,你們來阿拉伯怎麼也不通知我一聲。」
「好讓國王勞師動眾的到機場迎接我們?」喬恩斯揮揮手,「敵我不明,還是少來那些排場。」
範晰的嘴角噙著一抹笑,「你們能來,我真的很高興,你們可以順便參加完我的婚禮再回去。」
喬恩斯笑著點點頭,一坐在他跟前的地上,正經八百的問︰「如果卡蒂雅沒愛上你,你還是要娶她嗎?」
「她是愛我的,只是她還不知道而已。」
「我是說如果。」
範晰的眸子一沉,不情下願地冷哼,「如果她真的還沒愛上我,那我就只好讓她愛上我。」
「天啊!你是認真的?」喬恩靳怪叫一聲,從地上爬起來,「所以,你也認為有日久生情這回事嘍?如果我娶了一個我不愛她,她也不愛我的太太,我們還是有可能在日後深深的愛上對方,對嗎?」
「這個邏輯基本上是通的。」範晰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怎麼,你有這種困擾?」
修長的指尖在下巴上點了點,喬恩斯悶了半響,才道︰「我可能得娶一個跨國集團的千金,听說她是個女強人,年紀二十有七,做起生意來手腕很硬、很無情,所以她父親才把集團交給她管理,而不是兒子。」
「你為什麼要娶她?她比你大兩歲。」
「亞瑟安明年競選美國總統,需要龐大的金援。」
「你家已經很有錢了。」
「我老爸說要把我家的銀行擴展到全世界。」
「好偉大,所以寧可犧牲自己兒子的終身幸福?」
「不是……我們從小就有婚約……」終于,喬恩斯支支吾吾地說出真正的原因,漂亮的雙頰還透著害羞、淡淡的粉紅。
「什麼?」優雅的範晰差一點從椅子上跌下來,「天啊……她比你大兩歲耶!你老爸是怎麼回事,怎麼會讓你跟她從小就訂婚約呢?」
喬恩斯皮皮的笑笑,「老爸說她漂亮聰明得不得了,不先訂下來太可惜了,我也看過她,真的很漂亮。」
「所以,你喜歡她?」
「也許吧,誰知道呢?」
「喬恩斯,我想你還是慎重考慮一下比較好……」範晰的話還沒說完,手機就響了起來,「喂,我是範晰……什麼?卡蒂雅失蹤了!」
夢幻古堡
一下車,範晰就筆直的朝夢幻古堡飯店的大門走去,一進門,便听到那熟悉的甜嗓音。
「歡迎光臨夢幻古堡!」莫兒甜甜的一笑,對他的出現沒有絲毫意外的表情,「範先生今天要住房嗎?」
瀕曼此時端著一個水晶玻璃盤從廚房走出,玻璃盤上頭呈滿各式各樣的動物造形水果,栩栩如生。
「我要找人。」
「那你找錯地方了,我們這里是飯店,不是警察局。」霍曼將玻璃盤放在櫃台前,用水晶叉子叉了一個長頸鹿造形的水果給莫兒,「嘗嘗看,連愛妮絲都贊不絕口,你一定覺得不同凡響。」
莫兒笑著嘗了一口,點點頭,「真的很好吃,霍曼。」
「我就說嘛!我做的東西一定好吃。」打定主意不理會身後那個臭屁男人,霍曼硬是杵在兩人的中間說話,還順便叉了一個羚羊造形的水果給自己「最近愛妮絲的胃口似乎不太好,我問她她也不說,舒赫欺負她了?」
「沒有,他們兩個最近常常去散步,感情很好。」
「喔,是這樣嗎?」霍曼點點頭,神情有些沮喪,跟著嘴里的水果也食知無味起來。
「霍曼……」莫兒關心的看著他。
「很令人羨慕的感情對不?真好啊。」
終于,被擋在他身後的範晰耐性用盡,長手往他的肩頭一放,打算直接把這個羅唆的男人推到一旁,熟料,這個男人的身手不是一般,他非但沒佔到上風,交手三兩下已趨于弱勢。
範晰眯起眸子,再三打量眼前這個和喬恩斯一樣漂亮非凡的男子,對于夢幻古堡的疑心越來越大。
「這里沒有你要找的人,範先生。」莫兒柔柔的嗓音很快轉移了範晰的注意力。
「你知道我要找誰?」
「你的妻子。」
「一個公主,嗯?你說過我會娶一個公主,真是鐵口直斷呵!範晰有些氣悶的說著,「你既然那麼神通廣大,我來找你替我找人應該是錯不了,對嗎?所以我來了。」
對他的態度,莫兒半點也不動氣,「很抱歉,我沒那麼偉大,也沒有那種能力可以替你找到你想找的那個人。」
「莫兒!」
「喂,她的名字可不是讓你這個外人隨便叫的。」霍曼一把揪住他的領口,「不住房就滾出去!」
「霍曼,不要對我們的客人無禮。」
「他不住房,就不算是我們的客人。」天知道洛雷夫怎麼會對這種人另眼相待,竟然下令,這個男人可以不事先預定房間,隨時可以入住夢幻古堡。
「你……」
「我怎麼樣?」霍曼高大的身子往前一站,身上的圍裙絲毫沒有減弱他一分一毫的氣勢。
莫兒搖頭嘆息,彎身在桌子底下取來一幅畫,「範先生,上次飯店送給你的畫你沒有帶走,我現在把它還給你。」
當時,他們四個人離開不久,愛妮絲便在門外的垃圾堆找到它們,一共四幅,沒有一個人帶走,連牛皮紙套都還包得好好的,要不是覺得眼熟把它們撿回,它們早就送進焚化爐里,只要一想到這個,愛妮絲的火氣就足以把一座森林給燒了。
「我不需要這種東西!」範晰死瞪著它,像看見鬼。
說來可笑,他當初選在這里開會為的就是畫里頭的預言,可是當初走時,他卻把它當成了燙手山芋,不準任何一個人踫他們的畫,自作主張的把它們全扔進垃圾堆里。
于懷理沒意見,因為他曾經是畫的受害者,喬恩斯也沒意見,因為他從不踫這些迷信的玩意,亞瑟安就更沒意見了,他一向沉穩內斂,正派光明,不奢名也不求利,自然不介意他把他的那幅畫一並丟了。
只是,畫是丟了,心口還是沉甸甸的,尤其,在他得知自己娶的小乞丐真正身分是個公主時,對這幅被他丟了的畫更是耿耿于懷。
逃不過宿命,所以這畫也代表著一種無形的力量,而他討厭這種被綁住的感覺,討厭極了!
「你不是要找人?」此刻,莫兒的眼神閃啊閃地,像天使。
範晰古怪的抬起頭來,瞅住她,一會,恍然的接過畫。
也許,它可以讓他找到她……
拆開畫,畫里頭是一間大教堂,教堂的旁邊還有飄落的紅葉,四處紛飛,教堂的一角,蹲了一個小小的身影,她的跟前擺了一個破碗,可是臉上卻掛著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