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文恩帶著元丹渠趕到醫院,好不容易才找到余克帆的病房,卻讓藍少白一個箭步上前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一雙平日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眸子此刻燃燒著怒火,半點也未掩藏住思緒的射向一臉蒼白失措的元丹渠。
「你這是做什麼?」黎文恩不解的望向藍少白,這男人平日斯斯文文,打起架來卻狠烈非常,老喜歡逞強斗狠,現在又不知是哪根筋不對勁了,竟挑釁起自己人來了。
「你若擔心克的話就自己進去,不過她不能進去。」
「你在搞什麼?」黎文恩眯起了眼。
「是她把克害成現在這副要死不活的德行,我認識克十來年了,還沒看過他被人打得這麼慘過,而這都是拜這女人所賜。要不是她是個女人,我的拳頭老早劈過去了。」藍少白現在正一肚子火,只要一想到方才克站在那里讓人打著玩,他就無法原諒眼前這個女人。
「對不起。」元丹渠頭低了下來,驀地又抬起一雙被淚霧染濕了的眸子幽幽地望著藍少白,「讓我進去看他好嗎?我要看看他怎麼樣了……」
「不必了,你的存在只是禍水,一夜之間把克的飯店輸了不說,還差點把克給害死,為了救你出來,他站在那里像條狗似的被人家拚命的打,還不讓我幫他,你這該死的女人!」
「對不起……」她垂下了頭,也暗自流下淚,忍著哭聲的肩膀一聳一聳地十分惹人心疼。
「你最好給我滾得遠遠地,免得我看了生氣。」藍少白頭頂已經冒煙了,再下去,他真的不知道會不會破例出手揍女人,她聰明的話就該滾遠一點,而不是在這里惹他生氣。「你說夠了沒有?」黎文恩也動氣了,將元丹渠護在身後,「你當初若照我的話做也不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你這個見色忘友的家伙!」藍少白冷哼一聲,怒氣當中,說什麼他也不會承認事情會搞成這樣跟自己有關。
「讓開!」
「不讓,除非你一個人進去!」
黎文恩為之氣結,「你……」
「文恩,你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元丹渠自知理虧,也不好多說什麼,心急如焚,只想早點知道余克帆的狀況。
黎文恩與藍少白相視好半晌,才轉身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好,我先去看看他,再回來告訴你,你先別擔心,克不會有事的,嗯?」
「我知道了。」元丹渠低垂的臉一直沒有再抬起來,生所自己的淚水又讓他們倆吵起來。
???
黎文恩一個人走進病房內,窗邊正站著一個高大的男子,正是郭熙。
听到聲響,郭熙微微抬眸一笑。
「搞定了?」
「你知道我被攔在外頭,還不出去幫我解圍。」黎文恩沒好氣的瞪了這個爾雅貴氣的男人一眼,才將目光轉向病床上那像個木乃伊般被白色紗布緊緊包裹住四肢、身子的余克帆,擔憂的眸光遲遲未移開。
「克不想見她,我也不想多事。」
「克怎麼樣了?」
「醒過來又睡了,想必是累壞了。」
「他說可以救元丹渠回來就是用這種蠢方法?」黎文恩蹙起眉,兩手交插在胸前,不以為然的瞪著病床上的男人。「這種蠢方法卻是讓佐木君放人的方法,道上有個規矩,如果對方同意,輸的一方是可以用命去把賭注換回來,照理說,克背信而硬要帶走那個女人,佐木君就算打死他,黑白兩道上的人也都不會說半句話。」
「那他又是怎麼活下來的?」
冰熙眸光一閃,輕言帶過,「佐木君是個聰明人,知道如果他打死克,我們是不會放過他的。」
黎文恩在床邊坐了下來,沉思良久才開口,「你早就知道克要用他自己去換回丹渠?克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該去問他,而不是問我。克只讓我交代你,把那女人送回家。」
「他為了她連命都可以不要,現在又要我把她送回家?」這是什麼道理?黎文恩輕搖著頭。
若非十分在乎這個女人,克豈會管她死活?何況,大部分的問題還是丹渠自己搞出來的,克有一百萬個理由坐視不管,他可不是什麼太有同情心的男人,竟會一時大發慈悲到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現在他是病人,他怎麼說就怎麼是。」
「克一定會後悔。」
「那也是克的事,我們管不著。」
「熙,你知不知道你很無情?」
聞言,郭熙淡然一笑,「我只是尊重每個人的意願而已。」
黎文恩突然若有所思的望了他一眼,「其實……有些東西是需要積極一點的,譬如當你愛上一個女人的時候,你以為的尊重,可能會讓人解讀成你根本不在乎。」
「若教我郭熙愛上的女人,必須懂得自己要什麼,而不是一個只會依附在男人羽翼下生存,不懂自我價值,也不了解我的女人,若真如此,我寧可不要。」
「你對女人的要求太高了,熙,愛上你的女人會很可憐。」
冰熙微笑不語,目光調向窗外,怡然自得。
???
擺暗中,元丹渠靜靜的望著床上動也不動的身影,難言的悲痛、愧疚、感動與心疼……悉數涌了上來,涌上酸溜的鼻頭、刺痛的眼眶,她緊咬著下唇不放,就怕會禁不住哭出聲來。
余克帆原本俊挺高壯的身子病懨懨的躺在床上,手上、腳上都纏著紗布,嘴角的淤血腫脹更是怵目驚心,半露在外邊的壯碩胸膛也透過厚厚的紗布泛著些許血跡……
元丹渠愈看愈難過,不自覺地便輕泣出聲,隨即,她伸出手捂住口,一雙眸子擔心的望著床上的人,害怕不小心把他驚醒,他會轟她出去。她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進來看他,她想要多待一會,至少,陪他最後一夜……
床上的人動也沒動,平穩的呼息讓她驚慌的心安穩了下來,看來他睡得極沉,文恩不是說他已經昏昏沉沉睡了好幾十個小時了嗎?他應該不會這麼容易就被吵醒吧。
想著,她稍稍放心了些,縴縴素手不自主地探向他淤血的臉龐,柔柔的撫著他的臉,俯身吻他的唇。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任性、不該不听你的話,都是我的錯……你要打我、罵我都行,我知道你一定恨死我了……」淚流得太凶,一口氣突然梗在她胸臆間散不出去。
「我當初是狗急跳牆,急著要見到你、要離開你,才想出那種顧前不顧後的方法,以為你會氣得把我轟走,然你卻為了我的安全而讓我任性的把你的江山當賭注,後來,又為了救我讓人打成這樣……你是愛我的吧?不然,為什麼要這樣寵我?
「可是,我不值得你愛,藍少白說得沒錯,我是個禍水,只會替你惹麻煩,就算你有一點點愛我,現在也一定不愛了,你從不缺女人的,不是嗎?我終究只會是個過客而已……可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忘了你……」
元丹渠趴在床邊低低哭泣起來,沒看見黑暗中有一雙灼熱犀利的眸子正緊緊的盯住她哭得顫抖的身子。
余克帆從她一進門就醒了,裝睡,只是因為自己不想面對她。
她的淚讓他心疼,她的難過與傷心都看在他眼底,他知道她每逃詡守在病房外頭想見他一面,卻都讓少白給擋下了……她是如何溜進來的呢?
綁著繃帶的手很想將哭泣的她攬入懷中,可是他還是沒有這麼做。
拔必呢?她的傷心很快就會過去的,就像他很快就會把她忘記是一樣的。
???
「克帆!」
隨著一聲嬌滴滴的呼喊,接著一個軟玉溫香入懷,余克帆無可無不可的接住背中的柔軟,臉上是懶洋洋的笑容。
「回來了?歐洲好玩嗎?」他捧著自己一個多月前去歐洲旅游的情人的美麗臉龐,卻莫名的想起元丹渠,他懊惱的皺起眉,但很快地斂去。
「嗯,好玩得不得了,我啊買了好多的衣服跟首飾,你一定會喜歡……先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受這麼重的傷。」藍晶溫柔的偎進他懷里,見他胸腔上還綁著繃帶,伸出手模了上去,卻讓一只手給握住。
「你擔心?」余克帆抓起她的手吻了起來,突然翻身把她壓在身下,雙手不安份的撩起她的裙褲,往上游走到她兩腿之間的輕柔的撩撥著……
他一向是最棒的……
必于他為了一名女子而受傷的事一定只是個傳言,瞧,他此刻抱的不正是她嗎?而且賣力得像是為傾注一個多月來對她的思念……藍晶愉悅的想著。
提著親自炖了一個多小時的雞湯前來醫院探病的元丹渠,握著門把的手因見到房里這一幕春色而顫抖得厲害,她原本是想把雞湯拿給守在門外的郭熙,卻沒見到他的人影,而房里傳出的嬌喊吟哦聲又像是催命鈴似的一聲接一聲的傳進她的耳膜,讓她不由自主地將房門輕推開……
此刻,她有如遭電擊般,站在當下久久才恢復正常意識,將手中的雞湯擱在門邊的地板上,她頭也不回的沖出醫院。
元丹渠走後,郭熙從另一邊轉角處走出,陡地躍上窗台閉目養神。
這個克也真是太過份了,不過,關他何事呢?這世上的男男女女總有太多理不清的事,克原本是個花心人,若是真心未定,還是別誤人青春的好。
想著,方才元丹渠縱橫在臉上的淚也不再讓他心虛了……
???
「別再喝了,丹渠。」黎文恩搶過元丹渠手上的第五杯白蘭地。
「別管我!我不要你管我。」她伸手要將酒杯搶回,白皙粉女敕的臉上醉意醺然,唇不點而朱、頰畔不妝而粉,眼眸之中卻是濃得不能再濃的哀痛,看來益發的讓人我見猶憐。「再喝下去會醉倒的,傻瓜。」黎文恩心疼又心痛的拉開她欲搶回酒杯的手,一氣之下索性將那未喝完的整瓶白蘭地擲到地上,瓶子就這樣「匡啷!」一聲碎成片片,酒氣滿天。
「你……可惡!你和余克帆一樣可惡,還我酒來!」元丹渠美麗的眸中迸射出怒氣與哀傷,心口是那般的疼呵,疼得她連胃都翻攪起來。
「他不愛你,丹渠,不要再將心放在像他這樣的男人身上了。」
他不愛你……元丹渠因這句話而落寞下來,一抹痛又再度擊上她胸口、小骯,痛得她伸手捂住肚子,被酒醺紅的臉剎那間轉為蒼白。
她突然放聲大哭起來,無助又虛空的嚷著,「你都可以為敏兒定下來,為什麼他不行?為什麼?」
「時候還沒到吧,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姻緣。」
「你愛過我嗎?文恩。」她微抬起眸,楚楚可憐的瞅著他。
黎文恩略微別開眼,「丹渠……你醉了。」
「我沒醉,你回答我!」她看著他,在他眼中看到了抱歉與同情,呵,同情,她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憐憫,她元丹渠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丹渠……」
「沒有是不?原來我的美麗對你一點吸引力都沒有,對克也沒有,我卻以為他會為我定下來,以為自己有那麼一點不同……我真是太天真了!哈……」她又哭又笑的捂住肚子,哭笑一會便靜靜的趴在房內的吧台上不動也不作聲。
「你沒事吧?丹渠。」黎文恩不放心,輕擁上她的肩。
「我累了。」元丹渠輕泣,淚又滑落。這陣子她已經哭太多了,幾乎是她活了二十多年來的數倍之多。
「既然這樣,那就去睡覺吧。」他輕嘆。
「我不甘心,我感覺得出來他愛我,為什麼……」
為什麼克還可以抱著別的女人?那雙有力的臂膀抱過她,卻也抱過其他女人,她並沒有什麼不同,她該認清這個事實的,不是嗎?
「男人抱著一個女人的時候,想著的從來就不是愛情,而是性。」他不得不殘忍的提醒她。
元丹渠抬眸,被淚水沾濕的睫羽一開一闔著,「你也是這樣嗎?」
「曾經是。」
「沒有愛情也可以抱著一個女人,嘴里說愛她?」
「習慣了,說起來就像吃飯一樣自然。」黎文恩苦笑。當著一個女人的面說起男人的劣根性,好像在剝自己的皮一樣可笑,不過,幸好敏兒不會听到他所說的,單純的她是那麼的相信愛情,而他也因為遇見她而不得不相信了愛情。
愛情,不是嘴里說不相信就可以躲開的,緣份到了,再怎麼躲都會一古腦兒栽進去,這是他們那幾個單身漢還不懂的道理。
「你們花心俱樂部成立的宗旨就是為了騙盡天下女人,我早該知道的。」她卻還是陷了進去……
「不,是為了征服我們看上的女人。」
元丹渠苦笑,「那沒什麼不同,一樣是沒道德。」
「這樣說不公平,一切都是你情我願的。」
「是啊,愛上克也是我自找的。」
黎文恩不吭聲,算是默認。
「你想……他有沒有一點愛我?」
「當然有,否則他又何必為了你被人打得遍體鱗傷?」
元丹渠臉色黯然,「只是他對我的愛不足以讓他為我定下來,是嗎?」
「你該去問他!」
「問是沒用的。」
他提議道︰「那就跟我回洛杉磯去。」
「我舍不下……」
「那就想辦法讓他要你。」
元丹渠微醺的眼輕掃過黎文恩,淡淡的笑容浮上嘴角,既媚且嬌,「不如拿把槍架在他脖子上比較省事。」
「這件事我可以效勞。」
元丹渠的淚眼上再度沾滿淚霧,鼻頭一陣酸楚,一股辛酸涌出來,不由地將臉埋進他懷里。
「如果你沒有敏兒,我真想賴定你。」她在懷中低語。「如果我沒有敏兒,你想賴的也不會是我。」黎文恩憐惜的擁著她。
「我愛過你,深深的愛過。」
「那只是你自己以為罷了,如果你真的曾經深愛過我,你就不會這麼容易的愛上克,也不會這麼輕易的把你對我的愛告訴我,何況,你敢告訴我你愛過我,那就表示一切都是過去式了。」
「是嗎?」
「嗯。」
元丹渠笑了,從黎文恩懷中起身,伸手抹去臉上的淚,「也許真的是這樣,很晚了,我要去睡了。」
「去睡吧,我叫服務生來清理一下。」
「嗯,晚安。」說著,她旋身回房了。
按鈴請服務生來清理房間的碎玻璃之後,黎文恩才將她房門落了鎖,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間,電話適巧響起。
「喂,敏兒嗎?」黎文恩疲憊的臉上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
「你怎麼知道是我?」唐敏隔著話筒傳過來的聲音甜甜的,卻透著濃濃的想念。
「我只給你這個房間的電話,不是你會是誰?」
「情婦啊……」
他大聲斥道︰「敏兒,不許你胡說八道!」
「找到丹渠姊了嗎?」
「嗯。」
「怎麼樣了?」唐敏心急不已。
「喝了點酒,我已經哄她去睡了。」
「喔。」
黎文恩柔聲的問︰「想我嗎?」
「不想。」
「真不想?」他可是想死她了。
「騙你的啦,我當然想你……」
「怎麼啦?敏兒,你是不是有事想要跟我說?」他听得出她的欲言又止,輕輕的皺起眉頭,「你生病了?還是又有記者跑去騷擾你了?快說啊!敏兒。算了,我馬上回去。」
「別……我只是……我好像懷孕了,我不知道應該……」
「什麼?!敏兒,你再說一遍,你懷孕了?」黎文恩簡直喜出望外,拿著話筒的手簡直快把話筒抓爛了。
「可能是吧……文恩,你會不會不高興?」唐敏幽幽地問著。
「我當然高興!你怎麼會這麼問我呢?老天!我就要當爸爸了。敏兒,我明天就回去,你乖乖在家等我,我帶你去看醫生。」
「可是丹渠姊她……」
「她……我會想辦法讓她跟我回去,若不行,我會請人照顧她,放心,不會有事的。」
她有些不放心,「這樣好嗎?」
「你只要關心好你自己就行了,其他的事不要想太多,好了,很晚了,你該睡了,明天見。」
「明天見。」
听到唐敏那頭掛上電話,黎文恩才緩緩地放下話筒,直到現在,他還是不敢相信他就要當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