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怕賓客們發現她的異狀,造成不必要的誤會跟揣測,夏寶兒拖著長長的禮服從後門溜走,一路走下山,走到穿著高跟涼鞋的腳後跟破了皮,她月兌下鞋子拎在手上繼續走。
她不想回頭了,不想再回到宴會上面對溫尼斯和他的情人。
他怎麼可以那樣對她?帶著她公開出席宴會,卻在宴會上吻著別的女人……
是啊,她不應該太計較的,畢竟這對男女以前可能都不知上過幾百次床了,她為什麼還要斤斤計較一個吻呢?
太可笑了。
真的很可笑。
為什麼這麼好笑的事情竟會把自己給搞哭了呢?她竟然哭了……該死的!她有多久沒哭過了,卻為了這個男人一再掉淚。
淚珠落在地上,越來越大顆,然後她的衣服濕了,腳濕了,整個天空都濕了。
她這才知道下雨了,還打雷,雷聲轟隆隆地震得她耳朵痛。
天知道下山的路還有多遠,她這樣子走還能走上多久,愚蠢的是她根本沒帶錢,換上禮服之後她也沒把手機帶在身上,這條山路走到目前為止更沒看見半台計程車,除了咬牙往下走,她還能怎麼辦?
她一直走一直走,邊走邊哭,竟覺得痛快非常,索性把鞋子都給扔了,輕松自在的走在大雨滂沱的山路上。
然後,一部車在她身邊停了下來——
搖下車窗,一個女人從車里探出頭來。「小姐,需要幫忙嗎?」
夏寶兒搖搖頭,突然想到什麼的又點點頭。「借我一下手機好嗎?我想打個電話。」
打回家里,結果開車來接她的人竟是溫尼斯。
坐在大雨滂沱的地上,夏寶兒此刻的模樣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偏偏她這個可憐樣竟然被她最不想見的人給見到了。
溫尼斯大跨步的朝她走來,一把將她從地上拉起,夏寶兒拚命想要甩開他的手,可是怎麼甩也甩不掉,再加上在雨中走了太久,整個人虛弱到不行,這麼一使力,竟然腳一軟,再次跌坐在地上。
雨好大,模糊了她的視線,冰冷的嬌軀陡地落入一個寬大的懷中——
穩穩地將她抱進車子里,關上車門,溫尼斯繞到駕駛座,還沒上車,眼角便看見夏寶兒再次打開車門想離開。
「你最好給我乖乖坐好,夏寶兒!「溫尼斯的耐性已達極限,眯起眼,站在車門外,大雨打在他的身上,他也絲毫不在乎。
夏寶兒不理會,執意下車,往前走沒幾步,整個人被騰空抱起,扛上了溫尼斯的眉——
「你放我下來!」她氣得不斷扭動身子,不斷伸手打他的背。
「休想。」再次把她丟進車里,不過這一次是後座,溫尼斯跟著上車,在她爬起來再次做無謂的掙扎前率先用龐大的身軀壓制住她,把她困在他的胸膛和座椅之間。
「你滾開!「她對他吼叫。
「從來沒人敢命令我。」他氣得嘴唇抿成一直線。
「你滾!」她狠狠的瞪著他。
「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就離開?你腦袋沒裝東西嗎?身上一毛錢都沒有,也沒帶手機,就這樣笨得想一路走下山?你這麼愛逞強,為什麼不干脆連電話都別打了,就這樣一路走下山好了啊!「他也忍不住對她吼起來。
懊死的女人!
唉他像瘋子一樣的把莫薇的家從頭到尾找了好幾遍,差點沒報警。
要不是魏冬陽剛好在夏光那里,打電話通知他,到現在他都還可能找不著她的蹤影,畢竟這場突然光臨的大雷雨把戶外派對搞得一團亂,要找一個存心躲起來的人更不容易了。
是,他以為她是躲起來了,沒想到她竟然跑下山了!究竟是什麼事讓她失去了應有的理智?
「我又沒找你來,你憑什麼對我吼?我找的人是別人,不是你。」早知道她的一通電話會把這個男人引來,就算走到死,她也不會打電話給爺爺。
她只是再也走不動了,她只是覺得好累好累,想要回家,所以才會打電話希望爺爺可以開車來接她,沒想到接電話的人卻是魏冬陽,他說他馬上過來,結果,她等到的人卻是溫尼斯。
「我說過了,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你的心、你的人都只能屬于我。」
「你也說過,你會試著把你的心、你的人也交給我,但那全是屁話!什麼一樣的靈魂,你根本不愛我,如果你愛我,就不會輕易再吻別的女人!如果你那麼愛她,你就娶她,我可以跟你離婚!我早說過了,我根本不在乎——」
密密封住了她的唇,溫尼斯不讓她再說下去。
原來,她看見了他吻莫薇。
原來,她是因為吃醋而氣得失去了理智。
他霸氣又狂妄的吻著她,一刻也不松口……
她再次撾打他。「放開我,我不準你吻我……唔……」
他不理,也不讓她說話。
死命的想用腳踢他,可是身子被他壓得死死的一點力氣也沒有,踹了也不痛,偷了一個空隙張口又罵。「你這個大!不要用你的髒嘴吻我……唔……」
懊死的該死的該死的……
她氣哭了,咸咸的淚流進他的嘴里,這一次他依然沒有放開手,只是霸氣的掠奪改為深長綿密又溫柔的探索,深深地吻著她,吻進她的靈魂深處,讓她再也沒有思考喘息的空間……
她並沒有原諒他,一點也沒有。
可是,她眷戀這個寬大溫暖的懷抱呵,眷戀得心痛,眷戀得無法在他這麼溫柔的吻著她時,將他推開……
反正,也推不開。她自我安慰著。
然後,終于甘願的乖乖臣服在他的吻下……
必到公爵府的晚上,夏寶兒就病了,高燒三天不退,意識昏昏沉沈的,口渴了會有人送水到嘴邊給她喝,醒來的時候吃點東西又睡去。
「她究竟什麼時候會退燒?」溫尼斯擔憂的皺眉,在魏冬陽身後走來走去。
「快了,別擔心。」
「誰擔心了?不過是個感冒罷了。」溫尼斯挑挑眉,腳步頓了一下,又繼續走來走去。
「是啊,只是個感冒罷了。」魏冬陽好笑的看了在他身後明明就坐立難安的公爵一眼。
靶冒發燒而已啊,這個偉大的公爵卻要他整整三天,每逃鄴十四小時待在公爵府上待命,那如果夏寶兒真生了什麼大病,他這個醫生可能還得面臨醫不好就被殺頭的窘境。
誰要說溫尼斯不愛夏寶兒,那個人大概真的是眼楮瞎了。
愛情讓人盲目,夏寶兒可能是那個唯一看不見溫尼斯愛她的人,但夏寶兒若不愛溫尼斯,又怎會把自己搞成這副田地?
「寶兒的身體一向很好,夏爺爺說她從小到大很少生病,只有四歲那年,因為貪玩掉進冰河里差點死掉,就算是這樣,她也是在床上躺幾天就好了,這次卻因為你,弄成這樣病懨懨的。」魏冬陽自顧自地說著。
溫尼斯突然頓住腳步,莫名其妙看著他。
「你剛剛說什麼?寶兒四歲的時候,因為貪玩掉進冰河里?「他怎麼會知道寶兒小時候的事?
魏冬陽噙著一抹溫柔的笑容。「是啊,還是我把她救上岸的,當時她小小的手緊緊抱住我,一直害怕的叫著魏哥哥、魏哥哥,結果她兩、三天之後便生龍活虎,我卻染上了很嚴重的風寒……她自覺對我愧疚,多年來一直沒有減少過一分一毫。」
聞言,溫尼斯終于恍然大悟,心里的死結緩緩松開了些。
他從來不問夏寶兒和魏冬陽的過去,不是因為他不關心、不在乎,而是因為他高高在上的自尊容不得他表現出對這件事的在意,如今,魏冬陽的話像暖流一樣竄入他體內,讓他結凍的心緩緩消融。
「……我想說的是,寶兒對我的惦記與思念並不是愛情,公爵大可以不必介意,就敞開心去疼她、愛她吧!雖然沒有規定男人不可以鬧別扭,但鬧得比女人還要久就說不過去了,您說是嗎?」話落,魏冬陽轉身離開了房間。
寶兒對魏冬陽的思念不是愛情……
不是愛情呵……
魏冬陽的話一直回蕩在溫尼斯的耳畔。
午後的陽光斜斜照射進屋,溫尼斯沐浴在暖暖的陽光里,臉上浮現一個孩子般可愛的笑窩——像是很小敗小的時候偷偷發現大人藏著準備送給他的耶誕禮物時,那種心喜而滿足。
然後,過了好久好久以後……
溫尼斯才猛然發現,之前那個溫柔得一塌糊涂的男人是拐了個彎在罵他別扭過了頭!
別扭?他有嗎?有嗎?有嗎?
答案當然是……沒有。
打死他都不會承認他堂堂一個大男人會跟小女人一樣鬧別扭,而且一鬧就鬧了整整一個禮拜……
夜半,月兒高掛,室內安靜無聲。
夏寶兒醒過來時,發現全身都是汗,身體濕濕黏黏地很不舒服,動了動身子緩緩睜開眼,入目所及竟是溫尼斯趴睡在她床邊的疲憊睡顏。
他就坐在床邊一直守著她嗎?
不可思議。
夏寶兒安靜的看了他好一會兒,這似乎是她第一次這樣看著他——這麼近又毫無防備的溫尼斯公爵。
再也沒有像他這麼好看的男人了,連睡著的時候都英俊得讓人舍不得移開眸子,少了高傲之氣和邪魅的眼神,睡著的他看起來英俊無害,竟是平易近人許多。
如果可以一輩子都像此刻一樣,跟他和平的過著日子到老,或許也不壞吧?只是,她的腦海抹得掉他吻莫薇的那一幕嗎?她可以忘記躺在身邊的這個男人,其實心里根本不愛她?她是不是可以假裝他愛她,然後就這樣跟他廝守到老呢?
想太多了。
她不該對他有越來越多的期待。
她嫁給他,不過是欠債還恩罷了,她憑什麼要求他對她一心一意?
那一夜她定是瘋了,才會讓心里的想望月兌口而出,而他也是暫時神經短路,才會答應要試試看。
一切的一切根本月兌了軌……
他娶她是因為好不容易找到跟他一樣寂寞孤單的同類,她嫁他單單純純是為了抵債,沒有愛情,只有義務。這樣,不是簡單多了嗎?
就這樣吧,把心收回來。
像以前一樣,不去愛任何一個人,就不會受傷、不會痛了。
暗自下了決心後,夏寶兒想抽回被握在他掌心里的手起身洗澡,沒料到才輕輕一動,就把溫尼斯給弄醒了。
「你醒啦?「溫尼斯的笑容雖疲憊,卻又亮得迫人,伸手就往她額頭上模去。「燒總算退了。」
那溫柔的笑,讓夏寶兒剎那間恍神,突然有一種認錯人的錯覺。
「是不是想去洗澡?」他再次對她咧嘴一笑,起身拉開被子將她一把抱起,在她還來不及意會他要做什麼時,她已被他抱進大大的浴池邊坐著。「坐好喔,我幫你放洗澡水。」
什麼?他……堂堂的公爵大人要親自幫她放洗澡水?
他睡迷糊了嗎?夏寶兒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溫尼斯放了水,轉過頭來看她。「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你肚子餓了吧,等一會兒我煮東西給你吃,嗯?「
听說親自下廚是討好女人最直接方便又有效果的方式,雖然他不曾動過那些東西,但是憑他的聰明才智,再加上拉著府里廚師努力惡補的結果,他已經會煮病人最適合吃的那種中國食物——粥和雞湯了。
溫尼斯笑咪咪的看著她,像個等著要被褒獎的孩子。
他,煮飯?
這一次,寶兒確定這個男人還在睡夢之中,人家說同一個人在夢里夢外的表現會剛好相反,因為溫尼斯在現實中高傲跋扈,所以在夢里面的他體貼而溫柔,是吧?所以說這個男人現在是在夢游狀態嘍?
「你回去睡覺吧,放水、煮東西這些事都可以叫人來弄——」她根本不相信這個男人會煮東西。
「現在很晚了,大家都睡了。」
「那我可以自己張羅——」
「不行,你在生病。」
「我的病懊了。」
「哪里好了?臉色自得像鬼似的,瘦得抱起來都只有骨頭,不趕快把你養胖,就對不起我自己了。」關上水,溫尼斯走向她。「水放好了,進去吧!」
她看他一眼,見他完全沒打算出去的樣子,不禁抿抿唇。「你不出去嗎?「
「要啊,等我幫你月兌好衣服以後。」
她臉微微一紅。「我自己月兌就行了。」
「不行,我伯你暈倒,反正這幾逃詡是我在幫你換衣服、擦身體,你現在害羞也未免太遲了。」
什麼?這幾逃詡是他在幫她換衣服擦澡?不會吧?怎麼可能?夏寶兒又詫異又覺羞窘不已。
溫尼斯看見她驚嚇得快要昏倒的模樣,揚唇一笑,長手一伸已模到她胸前解她的扣子——
「等等,你不要這樣!」她扯住胸前的衣服不讓他踫。
「我說過了,你全身上上下下每一個地方我都看過模過了,你不必難為情,乖,听話。」說著,撥開她的手,繼續月兌。
他動作俐落得很,很快就把她的睡衣月兌了下來,動手又要替她月兌——
夏寶兒忙不迭地伸手抵住他。「夠了,溫尼斯……我肚子餓了,你不是要煮東西給我吃,還是你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當然不是,不過不差這一秒鐘——」他不舍的看著她身上僅剩的內衣內褲,多麼想親自為她服務呵,她只要配合一點,三十秒就搞定。
「我好餓。」嫣紅的臉抬起,一雙美眸羞窘的瞅著他。「真的好餓,你可不可以快一點去煮?」
他睨著她嬌羞的小臉,無助的神情,眼神不由得一黯——
「好,你慢慢洗,不過不能洗太久,你身子虛,怕會昏倒,知道嗎?「又看了她一眼,溫尼斯這才依依不舍的轉身走出浴室。
桌上放著熱騰騰的香菇雞肉粥、一碗香味四溢的雞湯,還有一朵還沾著露珠的玫瑰花,沒有大魚大肉,沒有多余的裝飾點綴,沒有佣人在一旁侍候拿刀拿叉,卻莫名的讓夏寶兒感動非常。
她靜悄悄的走進餐廳,看到那個高大優雅的男人正背著她不知在忙什麼,無間斷的水流聲掩蓋了她悄然的腳步聲,沒讓他听見她來了,否則,他總是可以敏銳察覺到一切,比她這個偷兒還要行。
似乎是有什麼不同了……
為什麼她一病醒來,那個總是高高在上的男人,那個在大雨中氣急敗壞吼她的男人,那個老是莫名其妙對她生氣,又莫名其妙把她丟在一旁的男人,會突然變得這麼體貼又溫柔?
站在水槽前的那個男人真的是溫尼斯,不是他的孿生兄弟什麼的?
是他吻了莫薇,自覺理虧,所以才對她這麼好?
憊是因為害她生病,他愧疚得要死,所以才反常的討好她?
是吧,應該是這樣的沒錯。
吸吸有點發酸的鼻子,夏寶兒輕聲地開了口。「你有煮過東西嗎?我是說桌上的粥和湯,你是怎麼辦到的?」
溫尼斯聞聲回頭,見到她又是一臉燦爛的笑。「洗好啦?是不是怕我闖進去,所以隨便洗一洗就出來了?「
他才不要告訴她他花了好幾個小時努力學習和實驗,才學會煮桌上那兩樣簡單的食物哩,雖說是刻意討好她,但也要討好得有品格一點,絕不乞憐博取同情。
被他說中了某項事實,夏寶兒不自在的別開了眼。「那我先去吃了,好餓喔。」
見到她像逃難似的逃開,溫尼斯大笑,沒料到那個跑開的身影突然又跑回來——
「干什麼,這麼快就想我了啊?」他嘲弄的看著她臉上那抹可疑的紅潮,她怎麼這麼容易害羞?她究竟想跟他說什麼?他有點興奮的等待著。
「不是啦……」
「那是怎樣?再不說,我煮的青菜都快焦了。」
「就是……」夏寶兒瞄了火爐上的炒鍋一眼。厚∼∼他騙人!青菜根本就還沒丟進鍋里,怎麼會炒焦?
「想要我吻你嗎?「他干脆大大方方的朝她走去。
「不是啦……你不要再過來了……」夏寶兒連退數步,頭低了下去。「我只是要問你……餓不餓?要不要一起吃?」
她已經好久沒有跟他同桌吃飯了,雖然她不一定要跟他一塊吃啦,不過,今天晚上她就是想跟他一塊吃香菇雞肉粥——這在英國的公爵府上可是非常難得出現的平民菜。
想跟他像平凡夫妻一樣,吃著簡簡單單的飯菜,重點是這頓飯是他親自為她煮的……光看到他穿著圍裙的背影,她就好感動好感動,大概可以回想一輩子。
大概等了半世紀那麼久吧……
「好啊,你先去吃,我把青菜炒好就過去陪你吃,要留一點給我,不要貪吃全吃光了。」這個大牌的男人終于回答,然後,轉身沒事似的開了爐火,把切好的青菜全丟下鍋。
忘了先熱鍋,忘了先放油,這個男人把廚師交代的種種步驟全都忘了,只是不住地傻笑再傻笑……
沒想到,當家庭煮夫的感覺挺不錯的……
寶兒好像真的很感動……
他決定親自把她養得胖胖的,讓她一天比一天更感動,然後,不知不覺地一天比一逃つ愛他一點……
是的,他要她愛他。
既然知道了她和魏冬陽的那段過去,知道了她對魏冬陽的感情不是真正的愛情,那麼,他就要讓她的心里只能有他一個男人,永永遠遠的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