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起床了,吃早餐啦!」若若爬上依嬋的床,搖蔽她的胳臂。
她申吟了一下,張開沉重的眼皮,陽光刺眼的從窗口溜來。
她本能的用手一擋,蹙著眉︰「若若!」翻身坐起來,「誰替你盥洗的?」
若若一身淺監色的T恤、短褲,整齊的坐在她床沿上。
「爸爸啊,做好了早餐,他在廚房,媽媽,快。」
希磊!差點忘記了他在這兒過夜。
依嬋拿起床頭的鬧鐘一看,天!將近十點了,她怎會沉到這樣,還好今天是星期日。
「若若,你先出去,媽媽一會兒就來。」
若若出去後,依嬋趕忙進入浴室沐浴,換上一件米色及膝圓裙,無袖紅色上衣,臉上略施脂粉,胡亂的梳幾下長發,就走出臥室。
希磊與若若正坐在餐桌上等她,桌上有牛女乃、咖啡、面包、煎蛋、牛油。
「若若,早。」她俯身親了若若的臉頰,坐到他身旁的位子,抬起頭來發覺希磊正目不轉楮看著她。
「早,」她冷冷的說,「昨晚睡得好?」
「還好,只是半夜醒來,雙腳發麻得無法伸直,真想沖進你房間睡。」
依嬋臉紅到耳根,忙換了口氣。
「你還會準備早餐?!抱歉,我睡遲了,為什麼不叫我?」
「看到你睡得那麼香甜,實在不忍心叫你,面包煎蛋的早餐我馬馬虎虎還做得來,如果你要吃豐富的;抱歉,我只能在冰箱里找到這些。」
她一咬下唇,該殺的!她是這間公寓的主人,不是他!老天!他還曾走進她的臥室看她沉睡的模樣,她的臉更紅了。
希磊眼光灼灼的盯著她。
吃完早餐,若若被他父親溫柔的命令到客廳去,餐桌上只剩下他們兩個。
「你可以給我答案了吧?」
她一時答不出,顯然決定已在她心里。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舌忝舌忝那突然干燥的嘴唇。
「我……你……你早已知道。」
「不要吞吞吐吐的,依嬋,要還是不要?」
「我答應你!」她沖口而出。
她知道這一答應,已決定了她的終生,不能反悔。
「很好。」他端起他的咖啡一口喝光,臉上無表情,好像是辦好一樁交易一樣,不是他的婚姻大事,「我先回台北準備一切,你有一個月的時間辦妥你在這兒的事務。」
蚌地他眉頭一皺。
「我還沒有問你關于你的工作?」
「我在一家商行當秘書。」
「秘書?你的畫畫呢?」他的聲音銳利。
「畫畫?」依嬋苦笑,「藝術不能當飯吃。」
「我以為你正走向商業美術。」
「人家要的是有文憑的。」她聳聳肩,「況且,我不喜歡商業美術,我學的是純美術。」
她怎能告訴他當年帶著幼小的若若,她沒有完整的時間去尋找一份適合的工作,要不是書寧的幫忙,她沒有今天。
「你的家人呢?你和若若搬出來住,他們不反對?」
他今早的問題特別多,听他的語氣,他一定認定她的家人接受她未婚而生下若若,絲毫沒有懷疑到另一個可能性!
她不想告訴他,她不能忍受在他面前提起家人對她的蔑視。
「嗯,他們不反對。」這可不是謊言。「他們都知道我喜歡獨立生活。」
他拿起餐巾抹抹嘴巴。
依嬋怕他再問一些她不便回答的問題,急忙飛快的說︰
「希磊,我有一個條件。」
「條件?」他停止繼續發問。
「是的,我……我答應這婚事,但是你……你要給我時間,我們……我們暫時是……名義上的夫妻,過後……過後……」她說不下去。
他看她良久,看得她不舒服。
「多久?」
「一年、兩年。」
他蹙下眉,「好,一年,我答應你。」
這下反而使她感到驚奇,她以為他一定會反對,想不到他如此輕易答應,是不是他不是真的要她?現在她已答應他的婚事,他可以擁有若若,他什麼都不在乎了?
「有一件事你要注意,」他毅然的說,「我們之間的一切協定是我們兩人的事,外人沒有理由知道,所以在別人的眼光看來,我們是一對恩愛的夫妻,我不要有人懷疑我們的婚姻而傳出謠言傷害若若,在若若面前,你也要表現得恩愛,不容許他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麼不對,你明白嗎?」
「這……我……我明了。」她不得不答應,這是唯一的辦法,她不想有任何流言飛語傷害到若若。
「還有,依嬋,你通知你的家人,我替他們安排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老天!這怎麼可能。
「不!不……不必了,我……我要我們的婚禮越簡單越好,我……我們已有了若若,越少人知道我們現在才結婚越好,我……」
「你為你未婚而有若若感到羞恥。」他臉色一沉。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想有流言傳到若若耳里。」
「我也贊成一個簡單的婚禮。」他點頭,「不過,你家人……」
「不必了。」她打斷他,「我告訴他們一聲就夠了,我已成年,不需要他們的贊同,而……而且,近年來我父母健康不……不太好,我不要他們從鄉下趕來,太累了。」上蒼!寬恕她的謊言,她小阿子似的把手伸向背後偷偷打一個十字!
「可是……」
「希磊,他們會了解,他們在家里給我祝福也是一樣的。」她強迫自己說。
希磊也不再堅持。
依嬋松了口氣。
☆☆☆
依嬋拿起電話,猶疑不決的瞪著它發呆。
深深吸一口氣,她撥動了電話,這可能是個錯誤,可是她不做,又心煩意亂。
「喂?尤家?」她的聲音微微顫抖。
「是的,找哪位?」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回答。
「你是——?」
「我是尤依鈴,請問你要找誰?」
小妹!四年多了,她不再是個黃毛丫頭,她的聲音連依嬋都認不出。
「我……我是四姊。」
「四姊?」依鈴的聲音充滿疑惑。
老天!他們真的完全把她忘記?
「四姊!」依鈴尖銳的叫起來,拉回她的注意力。「依嬋?」
「是的,我……」她的聲音哽咽著說不下去,當年她走的時候,依鈴才十二歲,她也是家庭中最不輕視她的,或者當年她還小,不懂事吧!
「四姊,你在那里?」
「我……」
「依鈴,誰打來的電話?」依嬋听到母親在另一端喊住依鈴。
良久,電話另一端是一片沉默,依嬋緊握著電話,下唇微微顫抖,這是她早意料到的事,她早告訴自己是白費的,可是她不能不打。
再沒有依鈴的聲音傳來,只有一連串的靜默,依嬋楞楞的握著听筒,正要放下時,傳來她母親冷冷的聲音︰
「喂?」
「嗯,我,依嬋。」
「有什麼事?」聲音太冷了,沒有一絲的感情,她還是沒有原諒。
「沒什麼,」依嬋聲音平靜多了,他們已不承認她這個女兒,「只想告訴你們我下個月要結婚了,遷移到台北。」
沉默了良久,才間︰「是誰?」
「華希磊,若若的父親。」
「很好。」她母親的聲音可有絲松弛?「他現在要你了?」
依嬋的背脊倏然挺直。
「是的,他要我了。」她冰冷的回答。
一片沉默。
「沒有什麼事,再見。」
「嗯。」
依嬋擱下電話,怔怔的坐著,她母親不說再見,是不是不想再見到她?
他們之間已沒有了親情的溫暖,多殘酷的事實,這是她走錯一步應得的懲罰?不!不應該的!她內心吶喊。
她要出嫁了,這應是少女生命中最重要最快樂幸福的時候,可是,為什麼她只想哭?她沒有父母的祝福,沒有家人的歡送,也沒有虔誠愛著她的新郎。
☆☆☆
坐在李家的沙發上,依嬋兩手交叉握緊著,若若在客廳的另一角拿著他的玩具飛機正驕傲的向小莉講述他爸爸的事。
書寧和李媽坐在她的對面,書哲陰森的靠在沙發旁的牆壁上,嘴角牽扯著微微的痛苦。
「依嬋,你真的考慮清楚了?你確定這是你所要的嗎?」書寧問。
「我別無選擇。」
「但是你不能只為了若若而把你的一生毀在這種交易的婚姻里。」
「若若是我的一切。」
「他利用若若來威協你,卑鄙!」書哲陰沉的從齒縫中迸出這句話。
「書哲。」李媽第一次開口,向書哲投以警戒的眼光。
「依嬋,我了解你,我了解。」李媽溫柔的一笑,「我想也許你的決定是對的,我祝福你,記得我的話,凡事要忍讓,未來的事我們不能預測,說不定這樁姻緣會有意想不到的幸福。」
「李媽,謝謝你。」依嬋激動的說。
「唉!」書寧最後也說,「也許這是明智的決定,若若已不能離開他父親,依嬋,如果你不能支持下去,記得這里還有我們。」
「書寧。」她怎樣回報他們對她的愛護?
她的眼淚又止不住盈眶面出。
「你們對我太好了,我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你們這幾年來對我的關照。」
「不要這樣說,這些年來你好像我們家的一分子,只要以後你不把我們忘記就好了。」李媽的聲音有點哽咽。
「我絕不會忘記你們,一有機會我一定回來看你們,我會水遠、永遠想念你們!」
依嬋帶著沉重、傷痛的心情與他們道別。
☆☆☆
「少女乃女乃,晚餐已準備好了,少爺剛才打電話回來吩咐不要等他了,他有事遲點回來。」
「謝謝你,銀嬸,小少爺吃飽了沒?」依嬋從庭院里的椅子站起來,走進屋里。
「吃飽了,陳太太正陪著他。」
依嬋坐在餐桌旁,食不知味的動著筷子。她來台北有半個月了,她和畢希磊已是夫妻,現在她是畢尤依嬋,畢家的少女乃女乃,她自嘲的一笑。
若若對環境一下子就適應,希磊還特別請一個人來看顧他,畢家上上下下都有佣人,這半個多月來她被侍候得像女王一樣,依嬋到現在還不習慣被侍候,她一向都是自己動手做事。雖然六年前她已知道希磊並不窮,到今天她才知道他是如何的富有,他是台北幾家著名而規模宏大企業公司的總裁,他是一位名流,財勢龐大,他說得對,在經濟上,她無法與他匹敵。
他們住的是一幢英國式的別墅,花園龐大,屋內金碧輝煌,設備堂皇,光是樓上的臥室就可以開家旅館,她不知道為什麼他買下這麼大的一棟房子,他獨身在台北,他的家人全都在美國。他以前住的大廈呢?賣掉了或空著?她不敢問,她不想再惹起六年前的恩怨,這些日子來,他們有默契似的不去激怒對方。
銀嬸是畢家的管家,四十歲上下,矮矮的、瘦瘦的,人很親切、很能干。司機阿欒是她的丈夫,四十多歲,每天載希磊上下班,另外還有一個司機叫亞吉,畢家有兩個園丁,一個廚師,兩名女佣,再加一個剛剛請來看顧若若的陳太太。依嬋曾極力反對,可是希磊不理她的抗辯,若若現在是他手中的一塊寶。
依嬋心中閃過一絲妒意,她一驚,老天!她不可能是在嫉妒自己的兒子吧?不,她不是在嫉妒若若。近來也感覺到若若不再那麼依賴她,他不再是心中只有媽媽的孩子,他崇拜他爸爸,但希磊並不因此寵壞他,他對若若的行為舉止都很注意並給予正確的指導。這使依嬋感到心安,她最怕若若被寵壞。
吃過飯後,她去找若若,見他正與陳太太在花園里散步,依蟬就回到臥室里。
希磊履行對她的允諾,他們分房而睡,不過兩間臥室是相連的,中間有一道門可以互通,每天晚上這道門是關著的,當然,佣人們不會知道這情形,在他們眼中,他們是一對恩愛的夫妻。如果他們對他們的少爺去一趟馬來西亞,帶回一位妻子與五歲大的兒子感到驚異的話,他們掩飾得很好,一絲都沒有泄出他們的驚奇。
她坐在窗口分凝望窗外,外面就是花園,這兒的夜景常常使她沉迷一整夜舍不得離開。
希磊在人前都表現出一個親密的好丈夫模樣,她常為他在別人面前對她的擁抱、輕吻,一些親密的小動作弄得心神非常緊張不能松弛,每當他一接近,她的血液循環便迅速加快,他一撫觸,她整個人就僵住。希磊注意到她的不安,但他沒說什麼,只是以警告的眼光瞅著她,暗示她不可破壞他們的約定,以免別人懷疑他們婚姻的真相。
在單獨相處時,他變得很冷竣、陰沉,連一個笑容都吝嗇給她。他們之間相處的壓力,如同一年拉緊的弦,依嬋知道他能這樣下去,他們要相處一輩子,這種情形她怎能長期忍受得了?她已開始壓抑不住內心的煩躁,她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才只不過半個月,她已覺得生活煩躁,若若不再需要她全心的照顧,里里外外一切家務又有佣人打理,她又沒工作,整天待在別墅里,像只被困的金絲雀。希磊每天上下班,回到家里,兩人談話經常不到十句,他曾出去應酬兩三次,都沒有帶她去,一人出去,有時到凌晨才回來,是否真是赴生意上的應酬,她不知道。每每,他夜晚出門,她就會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直等到他的腳步聲回到隔壁的臥室,她才會安然的睡去。為什麼?難道她還在意他?不!這只是因為在名義上她是他的妻子吧!她心里一直這樣的提醒自己。
今晚希磊又沒有回來吃晚飯,這已不算稀奇,她也習慣一個人坐在餐桌邊。
她曾向希磊提出要出外工作,可是他一番冠冕堂皇的話就阻止了她的念頭。
「我的妻子是不容許出外拋頭露面的,如果你出外工作,外人會怎樣想?我又不是養不起你,難道你厭煩到連在家里做賢妻良母都不能?外人就會懷疑我們的婚姻一定有問題,這不是我們最不想讓人看出的嗎?」
所以她只好留在家里做他所謂的「賢妻良母」。
倏地她坐起身子,走出臥室,來到希磊的書房,書房里收藏的書籍之多至今還令她感到驚奇不已,各種各類的書籍常使她一走進書房就迷失在書堆里。
她從中選了一本英國小說,回到臥室,坐回窗口旁的圓椅上閱讀。
才翻了兩三頁,她頹然的放下手中的書,沒有用,她實在無法集中精神看書。她蜷縮在圓椅上看著牆壁上她從馬來西亞帶來的一幅畫,這是她兩年前所畫的、一個小男孩手里拿著一串葡萄正坐在地上仰著頭吃,畫里有若若的影子。
她多久沒有動畫筆了了?近來一切煩惱已使她沒有心情揮筆作畫。
她蜷伏在圓椅上凝望著,腦中一片空白。
良久,她轉頭一看,床頭上的時鐘已指向九點半。她站起身,走出臥房,來到若若的睡房。
「少女乃女乃,若若鬧著不肯睡,他正等著你。」陳太太從若若的床沿站起來。
「媽媽。」若若坐在床上。
「若若,乖,該睡覺了。」
「不要,」若若固執的坐在床上,「爸爸還沒來跟我說晚安。」
依嬋微微皺了下眉,每次希磊沒有回來吃晚飯,他都一定會在若若睡覺前趕回來;他要外出應酬,也一定會先來看看若若。今天他太遲了。
「若若,爸爸還沒回來,你先睡覺,不要等他了。」
「不,我要等他。」
她和陳太太勸了半天,若若還不肯睡,正當她的忍耐力到了極點,外面傳來車聲。
「爸爸回來了。」若若眼楮亮了起來。
依嬋心里一嘆,希磊已在若若心中佔了重要的位置。
餅了一會兒,若若臥室的門被推開了,一身西裝的希磊站在那里,每次她看到他,都感到有點窒息。他那男性的魅力在他筆挺的西裝下顯得更強烈,她感到震顫,心跳加速。
他走了進來。
「若若,還沒睡啊?」
「爸爸,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對不起!」他坐在床沿邊,離依嬋很近,一陣濃烈的、屬于男性的味道向她逼來。要不是若若房里燈光昏黃,他一定會看出她羞紅的臉。老天!她還要他,這是她一直無法否認的;可是她不敢屈服在激情里,她已受過一次教訓。她不敢再去面對它,所以才要求希磊給她時間。
「爸爸公司里遇到一些事,所以才晚回來,快睡,已經不早了。」
「晚安,爸爸,媽媽。」
「晚安,若若。」
陳太太在若若睡後就回去了,她不住宿在畢宅。
依嬋離開若若的臥房後,急步回到自己的臥室,不理睬後面跟著的希磊。
必上門听到他走向他自己的臥室,心里才松了口氣,蜷縮回圓椅上,她還沒有睡意。
餅了一陣子,她站起來,走進浴室洗澡,換上睡衣,又坐回圓椅上。
突然,那道一直不曾打開的門被推開了,希磊穿著浴袍站在門邊。
依嬋心跳。
「有什麼事嗎?」
「有件事要告訴你。」
「剛才在外頭為什麼不說?還有,你就不能穿整齊一點進來嗎?」
「剛才你一聲招呼都沒打,就像一只受驚的小兔逃回臥室,我哪有機會開口?」他嘲笑著,「我是你丈夫,要見你,還要西裝筆挺?」
她不敢再辯駁下去,再多說一會兒,他一定會發覺她已深深的受到震顫,全身燥熱!再說,他的話也有道理。
「你要說什麼?」她冷冷的說,心跳卻加速。
「明晚有一個朋友的宴會,你準備一下。」
「你要我陪你去?」她微微一愕,他一向單獨赴會。
「當然,你是我的妻子。」
「從前你怎麼不曾這樣說?」她反譏他,「你一向都是獨行俠。」
「那些不同,都是男性的生意聚會,這次有太太們出席。」
她不再說什麼。
「還有,要穿得漂亮點,不要給我丟面子。」
說完,他連一聲晚安也沒有,就走回他的臥室。
依嬋只能忿忿地看著關上的門。
☆☆☆
依蟬站在鏡前,她身著一襲黑色絲綢的小禮服。V形的領口剪裁,緊身的長裙,簡簡單單的卻能襯托出她那玲瓏的身材,更顯出她皮膚的細白柔女敕,她把長長的黑發往後梳成一個發髻,耳旁垂下些發絲,耳垂掛了一個小巧晶瑩的耳環。
她微蹙著眉,她缺少一條合適的項鏈來配合這襲晚裝。她猶豫不決是否要換另外一套。
突然希磊從那道門走了進來,一身白色的晚禮服,那麼地魅力四射,瀟灑英挺,依嬋撫著頸部呆呆的看著他,忘記了她的煩惱。
他眉頭一皺。
「你還沒好?」
「好是好了,可是……」她嘴唇突然干燥得很。
他走到她身前,眼楮一亮,盯著她。依嬋不知道自己這一刻是多麼艷美,黑色絲綢的晚裝使她更雍容華貴,窄緊貼身的長裙又流透出一份性感,這兩者綜合起來,會使男人迷惑在她那矛盾的艷麗中。
希磊的眼眸一亮,激情在跳躍著。
他沙啞的說︰「你的美麗使我——窒息。」
「謝……謝。」依嬋的眼楮反映著他的激情,「不會給你丟面子?」
「什麼?」蹙著眉,然後舉起雙手作投降狀,「我收回昨晚的話。」
「我……我正想換上另外一套。」
「為什麼?」他不解,眼楮仍灼熱的盯著她。
「你看,脖子光光的,很難看。」
他倏地一笑,「不必擔心,我正要給你一件東西。」
他從口袋掏出一個鎮金的盒子。
依嬋疑惑的接過,打開一看,她驚呀的低叫起來︰「好美!」里面是一條鑽石項鏈。
「送給你的。」希磊微微一笑。
依嬋一愕,迅速關好盒子。
「不,我不能接受,太貴重了。」
「為什麼不能,你是我的妻子?」
「但是……」
「沒有但是,你喜不喜歡?」他粗暴的問。
「我……喜歡。」
「喜歡就收下,來,我替你戴上。」
不管她願不願意,他拿出項鏈,站在她身後替她掛上。
戴好了,他的手卻沒有放下,緩緩的撫著她的頸項。
依嬋身體微微震顫,呼吸加劇.感覺到他那雄偉的男性軀體緊靠著她,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時……時間不早了。我……我們該去了。」「很好,」他退了一步,聲調很冷,「你的披肩呢?」
「在這兒,」依嬋聲音微顫,快速拿起黑色的披肩與皮包跟著希磊走出臥室。
他們向若若道晚安後,就坐上希磊的銀灰色朋馳。
希磊大部分朋友的家離他們的別墅不遠,不到十分鐘,他們已到達。
在入屋之前,希磊擁住了她的腰,她控制不住的畏縮了一下,他警告的俯在她耳際說︰「今晚來的都是我的商場上的朋友,他們好奇的等著要見你,所以你最好約束自己一下,不要每次我一踫你就驚悸,他們的眼楮都是雪亮的。」
依嬋一咬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宴會里的人都是她不認識的,希磊攬著她一個個的介紹,依嬋腦子昏亂得記不起他們的名字,只是機械式的點頭微笑。她只記得今晚的主人是蕭虹達夫婦,蕭虹達約莫四五十歲的光景,很豪邁、風趣、聲音特別宏亮,笑聲容易使人也沾染他的快樂,身材跟希磊差不多,只矮了一點點,稍微肥胖,他的模樣使依嬋想起水滸傳里的魯達。他的太太蕭林湘雲,卻長得嬌小玲攏,看起來秀秀氣氣,再仔細的打量她,會發覺她五官頗具古典美,雖然已四十幾歲了,身材還保持得很好,一襲銀藍色的旗袍,更顯得她的端莊。
她很親切的拉著依嬋的手。
「你好美,難怪希磊不能把你忘懷,我真為你們的復合感到高興。」
依嬋眉頭微蹩,敏銳的瞥一正在與蕭虹達交談的希磊,他在外頭對他們的婚姻怎樣解釋?
她也不得不回報一臉笑容。
「謝謝你,我也高興我們的誤解終能冰釋。」
天,希望她答得對。
「唉!年輕的夫婦就是這樣。容易動火。」
「嗯。」
「有空帶你兒子來玩玩。」
「嗯。」
這時候希磊和蕭虹達已停止交談,走廠過來。
依嬋心里松了口氣。她怕蕭太太再說一些她不知如何回答的話。
希磊編個什麼樣的謊言?
然後,她看沒有機會去問希磊關于這件事,他不時與兩三位生意上來往的朋友交談。雖然如此,他的注意力仍在依嬋身上,像似要給人一個體貼的丈夫的印象,又似在注意她是否說出一些不明智的話。
依嬋腦中念頭一轉,深深吸了口氣,心里決定,今晚就讓希磊欣賞欣賞她的演技吧!
她端著酒杯,偎在希磊的身旁,盡量使自己表現得很迷戀他。
她眼波微醉,脈脈含情,儀態萬干的隨著希磊,不時對他嫣然一笑,有時又微啟朱唇,吐氣如蘭的對他輕聲細語,縴縴玉手輕觸他的衣袖,仿佛無法抗拒地要去撫觸他。如同一位沉醉在愛情里的女人。
「我的演技真的不是蓋的!」她心中自嘲。現在看到他們夫妻在一起,絕不太會有人懷疑他們之間有問題,她甚至听到一位名流太太不禁流露出的艷羨。
「他們真是羨煞人的一對,你看,他的眼楮始終離不開她……」
希磊用贊許的眼光看著她。依嬋乘人不注意時惡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他微翹著嘴角擺出勝利的微笑。
酒會到中途時,大廳的門口進來兩對夫婦,偎在希磊身旁正听他與一位朋友交談的依嬋,剛巧在那個時候抬頭一望,整個背脊修地僵直。
瀕贊人和古艷芙!憊有古夫爾!
世界真是小,六年前的時間在倒流。希磊知道他們會來嗎?他怎能這樣對待她?要她面對他的情婦!不,這次她絕不會讓古艷芙揚著勝利的微笑,她現在已是希磊名正言順的太太。她已不是當年的尤依嬋,任憑古艷芙吞噬她的懦弱,被她的諷刺踩在腳下。
希磊察覺到她突然的僵硬,他疑惑的順著她的目光一望,依嬋感覺到他的身體也僵硬了一下子才松弛下來。他向他那位朋友說聲抱歉就攬住她的腰向他們走去。
依嬋表面恢復了鎮定,心里卻還起伏不停的翻覆著。
她掛上一個最迷人的笑容。
「希磊!」古艷芙還是一如當年那般妖冶,仿佛歲月不曾在她臉上留下痕跡,她快步迎向希磊,涂著鮮紅蔻丹的的雙手輕拉著他的衣袖,「想不到會在這里遇到你。」
她甚至一眼都不看依嬋,依嬋心里有些發火,好大的膽子,好像希磊是她的專利品!
這時霍贊人和古夫爾都來到他們身旁。
「依嬋,是你!」吉夫爾驚叫起來。
「嗨!懊久不見!」依嬋覺得希磊的手緊捏著她的腰際。
迸夫爾臉上閃過一絲奇怪的神色,是不安?或是——內疚?
迸艷芙在古夫爾驚呼後迅速轉身面對著她,臉色微微一變,依嬋捕捉到她眼中閃過的一絲恨意中恨入骨髓的怨恨,依嬋心中一凜,這個女人恨死她了,因為希磊?!
「唷,尤小姐,想不到又再見到你!啊,差不多六年不見了,你來度假?」古艷芙一臉的妖艷,眼光尖利的盯著他們親密的姿態。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希磊挑著眉說︰
「不是尤小姐,是畢太太。」
「畢太太?」古艷芙驚叫,臉色很難看,不過一下子又回復正常,依嬋不得不佩服她臉色變化的迅速。「你們什麼時候結婚的?」
看來希磊沒有向她透露他的婚事。
「我們都有一個五歲的兒子了。」依嬋把手插在希磊的臂彎里,甜甜的說。
「五歲?你們結婚這樣久了?」霍贊人在旁也驚奇的叫著。「好啊,你這小子,結婚這樣久了還瞞著我們,你從來沒有提起依嬋和你的兒子,今晚該罰三大杯。」
依嬋微微一愕,他們真相信她結了婚才有若若?
「是呀,希磊,你從來都沒有談起你的妻兒,每次赴會都是一人,還記得六年前我遇見尤小姐時,她還在求學,現在我真有點不敢相信她已做了媽媽。」古艷芙的聲調帶著懷疑,她眼光不置信的看著他們。
希磊在這個時候卻笑了,他溫柔的拍拍插在他臂彎里的手,轉頭深深凝望依嬋一眼,外人看來是充滿著柔情蜜意,難怪古艷芙的眼中閃過妒意。
「我沒有告訴你們,是因為當年我們之間發生一點誤會。」他有意無意的瞥了古夫爾一眼,古夫爾臉色一紅,「依嬋一氣之下就跑回家鄉,最近我們和好後,決定再給彼此一次機會,所以她就跟隨我回來了。」
「喲,當年你真忍心讓她懷著孩子跑回娘家。」古艷芙是在找麻煩。
「那時我不知道她懷著孩子,不然說什麼我都不會讓她離去。」希磊又柔情的回望她,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般。
他們結婚之後因誤會而分開,現在又復合,這就是希磊向外編的謊言?
「當年我不知道你們已結婚,」古夫爾沖口而出,「不然我……」
倏地他頓住,似發覺他說溜了嘴,古艷芙對他投以警告的眼色。
希磊抿緊嘴巴,依嬋對他的話不以為意。
「希磊,你真壞。」古艷芙嗲著聲音說,依嬋有毛發豎立的感覺,「虧你當年還是我們家的常客,卻對你的婚姻保密到這種程度。」
「這是我和依嬋的私事,不需要打廣告。」希磊輕笑,但是眼里一點笑意也沒有,他眼色里已表明他不想再深談下去,他的婚姻是他和依嬋的私事,他有權不告訴別人。
然而古艷芙不知道是看不出,或都是故意要挑畔。
「難怪你們分開來往,這樣更加保密,沒有人會知道。」老天!迸艷芙真大膽,臉皮夠厚!竟然查詢到他們住宿的問題。
依嬋驚愕的微張著口,霍贊人對他太太明目張膽的談話也很不滿,臉色尷尬,眼光暗示她不要再亂說話。希磊陰森的一笑,不說什麼。依嬋感到他整個身體硬繃繃的透著怒氣。
罷好這時候蕭虹達夫婦滿臉歉意的走來。
蕭虹達用宏亮的聲音說︰「抱歉,抱歉,剛好被一堆朋友拉住了,沒有注意到你們的來到,來,贊人,那兒拿酒。」
「希磊,你的三大杯呢?」霍贊人笑著說。
蕭虹達夫婦好奇的問為什麼。
瀕贊人搖搖頭,促俠的說︰「你不必罰了,希磊舍不得離開依嬋,依嬋也不會容許他喝得醉醺醺的回家。」
「三大杯不多呀,希磊的酒量不壞。」
「可是他現在已差不多醉了,依嬋使他昏酡酡的。」
蕭虹達恍然大悟的笑了,依嬋臉紅到耳根,希磊竟然也跟著笑,古艷芙的眼光卻銳利如刀鋒,透著殺氣。
經過介紹,依嬋才知道一直默默站在古夫爾身旁的那位文文靜靜的女人就是他的太太。她的名字叫吳雯,依嬋注意到古夫爾對她的一言一行,就知道他是深愛著他的太太。
當他們全部走開時,古夫爾落後幾步,轉頭瞧著希磊和她,欲言又止,古艷芙回頭輕喝他一聲,他才快步上前伴著他太太。
迸夫爾想說些什麼?
依嬋和希磊走向另一堆的賓客旁,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潮里。
遇到霍贊人後,依嬋心里有點不解,古艷芙當年說他有暗疾,可是霍贊人一臉健容,不像是個垂死的人。嗯,也有可能他的病懊了,古艷芙因此無法得償心願吧!
她婚前忽略了一點,霍贊人是希磊的朋友,古艷芙還沒有從希磊的生活中消失,看來她非得用盡一切力量來與古艷芙對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