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號︰

夢里也溫柔 第三章

作者︰宋思樵類別︰言情小說

坐在醫院附設的餐廳一隅,關雅嫻慢條斯理的用餐,一碗肉羹米粉吃了大半天仍然滿滿的,好像永遠吃不完似的。

唉!胃口怎麼這麼差,她對自己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食不知味地隨意咀嚼著,實在不想暴殄天物,養成浪費米食的壞習慣。

「對不起,我能跟你共用一張桌子嗎?」一個沉穩又不失好教養的男性嗓音,在她頭上響起。

她甫抬起頭,那句還來不及出口的客套話便凍結在嘴邊,而她的臉色更白得像手中捧著的保麗龍碗。

望著眼前這個西裝革履、成熟溫文中仍不失男性英挺魅力的中年男子,關雅嫻在如遭重擊的震驚之後,立刻恢復了武裝應戰的能力。她快如閃電地端起碗筷,準備轉移用餐的陣地。

那位看起來頗有派頭的中年紳士立刻放下手中的餐盤,伸手攔阻了她的去勢。「雅嫻,請你不要躲我好嗎?」

必雅嫻繃著臉,目光如刀地緊緊刺向他。「汪董,你可是有頭有臉、名聞遐邇的大企業家。就算你財大氣粗,喜歡隨興所至,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下,做個任意攔阻他人去向的交通警察啊!」

「雅嫻,我知道你還在為當年的事恨我,可是——」汪盛霖,這名在台灣和東南亞證券交易場上叱 風雲的金融業鉅子,踫見令他朝思暮想、魂縈夢系了二十多年的初戀情人,完全失去了平日在商場上俐落干淨的作風。

「汪董,請你稱呼我席太太,瓜田李下,你不怕旁人流言中傷,不怕尊夫人誤會,我可在乎我在我先生、還有孩子們心目中的形象。」關雅嫻一臉淡漠的「提醒」他。

「雅——呃——席太太,我能和你談談嗎?」汪盛霖祈求的望著她,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眸仍然彌漫著未被漫長歲月卸去的深情,這份無聲更勝于有聲的柔情蜜意,炙痛了關雅嫻冰冷卻糾結的心扉。

「對不起,我是個有夫之婦的女人,不方便跟你私下會晤,而且——我們之間也沒什麼好談的。」她冷若冰霜的說,並順手放下手中的碗筷,急急結束她和汪盛霖之間這段令她芳心悸悸、神緒如麻的「邂逅」和重逢。

汪盛霖情急之下,也毫不避諱地伸手抓住了她急于閃避的臂彎,月兌口而出地叫著當年曾經呼喚過千遍萬遍的昵稱,「小嫻,不要這樣子待我,求你——」

必雅嫻如遭重擊般打了個寒顫,她面白如紙地掉過頭來,寒光迸射的雙眸中已不爭氣地泛著一層透明的水光。「汪盛霖,你沒資格叫我的小名,更沒有資格拉著我的手對我糾纏不已,別忘了——所有的一切你早就做了選擇,你應該對你的選擇負責到底。」話畢,她重重地掙月兌他的掌握,飛快地像逃避什麼似地拎起皮包,火速地離開了餐廳,也離開了汪盛霖黯然而復雜深沉的注目之外!

聶子擎把黃色的計程車停在巷道口。

準備返家吃晚飯,並順便小憩一下的他,甫上坡道,就看到里著一只石膏腿的席紫若支著下巴,一臉迷思的蹲坐在他家的大門口台階上。

他愣了一下,眯起眼趣意盎然的打量了她好一陣子,笑意吟吟地取笑道︰「我認識你這個活潑亂蹦的野丫頭有一輩子了,頭一回踫見你這麼有窈窕淑女的風範,看來‘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你這條腿骨折得還真有價值。」

「是啊!我還附帶替自己找了一個免費又有學問的家庭教師,讓我媽高興得等不及我這條腿拆線康復,擺月兌‘女秘雕’的身分,就急著催促我帶傷上課了。」席紫若沒精打采地自我嘲謔著。

「你什麼時候開始上課?」

「今天晚上。」席紫若看了一下腕表,「還有十分鐘,我的刑罰就要開始了。」

「別這樣心不甘情不願的,你媽會這樣逼你,也是用心良苦的。」聶子擎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席紫若挑起眉大驚小敝地瞪著他,「你的口吻怎麼跟我姊姊紫築愈來愈像,偏偏你跟她又像一對水火不容的世仇,每次見了面不來幾句冷嘲熱諷的舌戰,你們就不會甘心似的,怎麼這會兒你這個堅持要打破社會窠臼,為自己理念而活的戰斗者,會和她那個高材生站在同一個山峰上?!」

聶子擎眼底掠過一絲復雜的光芒。「人都是會變的,隨著環境、隨著潮流、隨著年齡,沒有人是永遠不變的。」

「包括感情嗎?」

聶子擎表情更深沉迷離了。「也許。」他粗嘎的說。

席紫若卻昂起了下巴,目光澄澈如水、卻無比犀利地瞪著他,清晰而有力的說︰「我不能苟同你的觀點,人應該懂得擇善固執,為自己的感情、理想、原則而堅持到底,勇于面對環境、潮流和年齡的考驗與變數!」

聶子擎的心髒掠過一陣痙攣,他皺著眉宇正想說話時,一陣清楚而不慍不火的掌聲卻在夜幕中響起,他微微一震,舉目望去,就和辜允淮那雙清亮有神的眸子在空中交會了。

滿天燦爛繽紛的星光,因于他們微妙而有幾許復雜凝固的注目,而變得黯然失色了。

然後,辜允淮清清喉嚨,仍是一派溫文的書生作風,對他們露出溫煦淡然的笑容,為自己的貿然出現做了合理而委婉的解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擾你們暢談的雅興,我只是听席伯母說紫若有可能在這里,而我們上課的時間已經超過十分鐘了,所以——」

「所以,你這個生怕學生翹課偷溜的老師,便馬不停蹄地趕來抓人了?」席紫若伶牙俐齒的替他下了注解。

奔允淮又露出淡雅的一笑,從容不迫的說︰「我倒不是怕你翹課偷懶,而是——我除了是一個重守諾的人之外,更是個惜時如金的人,既然我們已經訂下了賭約,我們彼此就應該認真一點,而不要白白浪費寶貴的時間。」

「你知道嗎?我開始後悔和你訂那場賭約了。」席紫若噘著嘴沒好氣的告訴他。

奔允淮目光閃了閃,「你想消取,提前宣告自己的失敗嗎?」他遞給她斯文、可惡又挑釁的一笑。

明知道他用的是激將法,但一向倔強又不服輸的席紫若,還是忍不住痹乖吞下魚餌,硬著頭皮、拄著手杖,在聶子擎充滿同情、趣味又愛莫能助的目光凝注下,不勝懊惱而認命地在辜允淮的率領下,邁著笨重吃力的步履緩緩走回家。

為席紫若上了一個多月的課,舉行了兩次小考,辜允淮發現她實在是一個反應敏銳、聰穎十足、舉一可以反三的學生。

除了數學成績稍弱外,其他科目如國文、英文、史地、三民主義她都表現得相當優異。

特別是她的國學底子更是好得令他這個喝過洋墨水、缺乏琢磨的家庭教師自慚形穢。

憑她這種實力,隨便閉著眼楮也能混上一所三流大學來念,而她卻出人意外的名落孫山,對于這番令人跌破眼鏡的發現,辜允淮實在無法在席紫若面前掩藏住他的震驚錯愕。

「憑你的實力和成績表現,你即使上不了台大、政大和師大,最起碼也可以考上輔大和淡江,你怎麼可能會落榜?」

席紫若的眼楮直勾勾地望著攤在書桌上的數學課本發呆,咬著下唇並沒有說話。

奔允淮卻輕輕伸手執起她的下巴,溫柔而認真地逡巡著她那張清艷相宜、極具個性美的小臉,語音沙嘎的命令她,「告訴我實話,你為什麼會落榜?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演出失常?」

席紫若被他那雙灼熱逼人的目光盯得心煩意躁,有份虛軟無助的震顫和無所遁形的迷亂恐慌,她想扭頭掙月兌他的掌握,卻懊惱地發現自己的力氣是小得多麼可憐兮兮,于是,她只好被迫面對他,面對著那雙像古井一般深不可測,卻攪得她芳心錯亂的眸子,楚楚可憐又不忘逞強地睜大眼楮,虛張聲勢的冷聲質問他,「你為什麼想知道原因?只為了滿足你當‘張老師’的快感嗎?」

奔允淮只是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仿佛想望進她的靈魂深處一般,望得席紫若心旌震動又心緒如麻。「紫若,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嗎?真的不知道嗎?」他語音暗 地發出一聲嘆息,然後,他不給席紫若任何規避思索的機會,便深深俯下頭,捕捉住她那如玫瑰一般顫動而柔弱如棉的紅唇,任積壓許久的感情傾巢而出,化作實際而纏綿悱惻的一吻。吻得席紫若頭昏目眩,心跳如雷,還不及厘清愛情為何物時,便雙頰酡紅、心醉神馳地一頭栽進愛情的深淵里優游漫舞,再也無法喘息和掙扎了。

在這熾熱奇妙而令人酣醉的一刻,她渾然忘了她的大學聯考,忘了姊姊紫築對辜允淮的傾心愛慕,也忘了理智和感情、驕傲和自卑的天人爭戰。她的眼里、她的心里只有辜允淮這個溫柔像一陣和風,卻網住了她整個心靈世界的男人。

蜷縮在他寬闊潔淨的胸懷里,席紫若綻出一個寧靜而幽然若夢的微笑,心里漲滿了一份酸酸楚楚的悸動。

與世無爭的她,發現自己在辜允淮深情而安定的眸光中,找到棲息一生的伊甸園,于是她靜靜地合上了那對淚光瑩瑩、喜悅而滿足的黑眸,動容而溫馴地任辜允淮俯下頭又灑下柔情的一吻——

愛情豐盈美化了席紫若的生命,讓她常不自覺地望著白雲、望著藍天,綻放著喜盈盈、嬌怯怯、傻呼呼的歡顏!

望著攤在書桌上的參考書,她不再覺得考大學是一種漫長的煎熬和痛苦的折磨了,相反地,她經常托著下巴,像個興奮又愛作夢的小傻瓜似的,熱切地期待著辜允淮的到來,聆听他低沉而溫柔的嗓音,像天籟一般飄進她醺然若醉的心湖里,為她蟄伏已久的生命帶來了繽紛瑰麗的色彩,從此不再叛逆、不再唯賦新詞強說愁了。

在她敞開心扉享受愛情的滋潤,和擁抱那份無以言喻的快樂雀躍的同時,她常會若有所思地支著頭顱,望著辜允淮那張俊秀儒雅的男性臉龐空自發呆,然後從喉嚨深處逸出一絲滿足又帶著些許疑慮的嘆息!

她的嘆息聲常會引來辜允淮充滿溫存和寵愛的眼光,並憐惜地輕輕擰著她的小鼻頭,像個溺愛孩子的父親,輕輕吻去她埋藏在內心深處的輕愁和不安。

有時候他們會悄悄瞞著雙方家人在外頭約會。

他們相愛的足跡遍布了台北近郊,甚至還擴及到桃園和新竹的風景名勝區。

有時候,他們會像童心未泯的孩子一般嬉戲歡鬧著,並傻氣十足地在不知名的大樹上刻下他們的名字以資存念。

這天周末,是一個陽光送暖、湛藍無雲的好天氣,陽明山上百花齊綻,奼紫嫣紅的景觀,吸引了無數上山尋幽賞花的游客。

奔允淮和席紫若無意和泉涌而來的賞花客湊熱鬧,他們避開簇擁的人群,手拉著手緩緩沿著蜿蜒的山路,在乍暖還涼的微風吹拂中,輕輕來到一處幽靜而透著幾許神秘氣息的小山丘。

他們像發現新大陸似地發出一聲亢奮而得意的歡呼,然後,像一對頑皮的孩子般,骨碌碌地爬上石階,穿過一塊奇偉蒼勁的山岩,在這張由大自然巧手琢磨而成的「屏風」遮掩下,他們相視一笑,大膽地月兌下鞋子,舒舒服服地往柔軟的草地上一躺,靜靜品茗著這番睡在大自然懷抱里的旖旎和溫馨。

席紫若順手摘了一根不知名的小草,頑皮又不安分的輕輕搔弄著辜允淮的鼻尖,害得放松心情、閉目養神的他,難掩奇癢地打了個噴嚏。

對于席紫若那一臉無辜又促狹淘氣的笑容,他不禁輕輕搖搖頭,「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著了什麼魔,竟會愛上你這個精靈鬼怪的小瘟神!」

席紫若對他皺皺鼻子,「說得好,我也想知道你究竟是看上我哪一點?為什麼肯舍下我姊姊紫築那樣十全十美的女孩子不要,而願意屈就我這個馬馬虎虎的二等貨!」她酸溜溜地問道。

「那是因為我這個人的要求一向不高,能有個‘二等貨’的女朋友,我已經心滿意足了。」辜允淮逗趣地笑道。

席紫若卻大發嬌嗔地鼓起了腮幫子。「你的意思是——因為我的條件剛好符合你那見鬼的‘最低標準’,所以——你才樂得順水推舟,追求我這個毫不起眼的小瘟神?」

奔允淮雙眼閃爍著一絲促狹,又揉合了激賞和趣意的笑意。老天爺!他真是愛極了她那大剌剌、率真明朗又毫不造作的個性之美。天知道!苞她在一起的每一分鐘,是充滿了多少鮮穎而令人贊嘆的快樂和滿足啊!

二十六年來,他第一次活得這樣自在輕松,這樣鮮明地感受到生命所賦予他的喜樂,一份可以坦蕩蕩地面對真情的歡樂,可以享受赤果果地愛人和被愛的喜悅和驕傲。

巴她在一起,他不必強顏歡笑,不必刻意收斂自己的喜怒哀樂,可以大聲的笑,恣意的說出自己的感覺,徹底擺月兌被父親強制壓抑了二十六年的陰霾和痛苦,真真實實、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這份面對真正自我的灑然和快意!

「你要這麼說,我也不反對!」望著她那紅撲撲的嫣頰,烏溜溜流轉著無限嗔意的一對黑眸,他實在舍不得這麼快就放棄逗弄她的樂趣,是而故意滿不在乎地順著她刁難而生氣的口吻俯首稱道。

席紫若立刻撒潑地坐起了身子,抓起鞋子匆匆地穿上。

奔允淮見狀,連忙坐直身子,伸手抓住她那雙忙不迭乎的小手,阻攔著她。「你要干嘛?」

「你放開我,我席紫若雖然一無可取,但我也不是那種可以隨便湊合,讓人家當做最低標準、最後志願的劣質貨!」她冒火地瞪著他,氣鼓鼓地和他奮力掙扎著。

奔允淮沒想到她會這麼氣惱,更沒料想到她撒潑起來,竟能發揮一股令人不敢小覷的蠻力。他一邊費勁地運用技巧,箝制住她漫天飛舞的小拳頭,一邊呼吸急促地笑著和她打著圓場。「拜托,你別這麼激動生氣好不好?我只是跟你開玩笑的,事實上——你一直是我的第一志願,不僅是第一,更是唯一的。」

席紫若心中一動,驟然忘了她的爭戰,「你——你少騙我,我才不相信你的甜言蜜語哩!」她半帶矯情的噘嘴哼道。

奔允淮卻順勢將她攬進懷里,並抓起她那一雙溫馴得早就忘了抵抗的小手,模模他額角那道小小而泛白的疤痕。「你還記得這道疤的由來嗎?這是你給我的定情之物,從你害我摔了一跤,跌破額角的那一刻起,我就對你這個活潑慧黠、倔強好勝的小女孩留下了深刻而不能抹滅的印象。這麼多年來,我之所以沒有交女朋友,一方面固然是我把全副的心力都擺在課業上,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我心中始終有你的影子,任何女孩子再美麗動人的容顏,也抵不過你那率真淘氣、可愛生動的鬼臉所帶給我的震憾,所以——你一直是我心目中唯一的選擇,即使是完美無瑕的紫築也無法取代你的位置。」

席紫若心頭漾滿了酸楚和動容的醉意。她輕輕撫模著那道疤痕,一雙清靈出神的眸子,不能自已地泛起了點點璀璨晶瑩的淚光。「我實在很難相信,你居然從十二歲開始就愛上我這個除了頑皮精怪、叛逆好動之外便一無可取的瘋丫頭!」

奔允淮深情地看著她笑了。「我知道這有點匪夷所思,但愛情本來就是奇妙而沒有邏輯可講的,也許我和你這份不能理解、不可思議的感情,是上蒼冥冥之中就做好了安排的一段良緣,要不然——我們分開了十多年,你怎會這麼巧的撞上我的跑車,而讓我有這個機會,重新認識當年那個以一記鬼臉佔據了我整個心靈的野丫頭,臻而再度被她的慧黠精靈所擄獲!」

席紫若芳心酣醉地悄悄把臉埋進他的肩膀里,不敢置信的嘆道︰「我還是不敢相信我能勝過紫築,而擁有你的青睞。」

奔允淮憐疼而溫柔地輕輕摩挲她的發梢,「你不必懷疑,也不必自卑,在我的眼里,你比紫築更美、更有生命力。」他語音幽沉地說,輕輕執起她的下巴,目光熠熠地望著她。

「你知道我愛你哪里嗎?愛你的倔強,愛你的尖銳,愛你的慧黠頑皮、妙語如珠,愛你的壞脾氣、你的驕傲,甚至還愛你的自卑。」

席紫若听得心旌震動、柔腸萬緒,在一片難言的感動和酸澀的柔情中,她緊緊圈住奔允淮的頸項,熱烈而語音模糊地顫聲說道︰「我已經不自卑了。有了你,我再也不自卑了。而且,我要為你重考大學,為你做個更完美的女人。」

「你不需要為我做什麼,紫若。」辜允淮動容地深深望著她,黑黝黝的眸光里,凝聚著一份教人不飲也醉的深情。「你只要為我做你自己,一個快樂坦率、真摯勇敢的席紫若。那樣的你即使不是最完美的,但在我心里卻是最美麗可愛的!」

席紫若星眸半掩地從一排濃密的睫毛中,悄悄注視著他,帶著一股虔誠而鄭重的口吻問道︰「你的意思——我只要做原來的我,不必為你做任何改變?」

「是的。」辜允淮輕吻了她額頭一下。「你不必為我做任何改變,因為我愛你的時候,已經把你的缺點也一塊愛進去了,你知道嗎?紫若。」他溫熱的氣息吹拂著她微亂的發絲,「你的純真和爽朗就是上帝賦予你最美麗的一項瑰寶,你不需要再做任何多余的轉變。在我眼里,你已經夠美、夠好了。」他專注的說。

席紫若炫惑而感動的昂起臉看著他,幽幽然地逸出一聲好幸福、好滿足,像作夢般飄忽的嘆息!

「允淮,你知道嗎?你把我這個既自卑又刁鑽的野丫頭捧上了天,我知道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你會毫無理性地愛上了我這個本是「東施’的西施,只是——我萬萬沒想到,我居然也會這樣毫無理由地愛上你這樣的男人。」

「我這樣的男人?」辜允淮訝然地揚起眉笑道,「我到底是被你歸類成哪種男人了?」

席紫若則毫不客氣地把他仔細地由上到下、從頭至尾端詳了好一會,嫵媚生姿又不失趣意的告訴他,「你啊!長得太漂亮秀氣,又太斯文陰柔了,跟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差得太遠了。」

「謝謝你的批評,我希望你的意思不是指責我是個娘娘腔的男人。」

「娘娘腔?你要是那種脂粉味的男人,我早就把你三振出局了,管你是耶魯還是粗魯、秘魯畢業的高材生。」

奔允淮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謝謝你的糾正。請問席大小姐,我是不是應該為了和你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縮短距離而去整型改容?或者干脆在臉上畫個刀疤,以增加一點陽剛味?」

席紫若嬌嗔地白了他一眼,「你去畫十個刀疤也沒有用,其實,我真正的重點是說,像你這種溫柔得像一陣和風的男人,應該匹配像紫築那種溫柔婉約得像一輪秋月的女孩子,而我——這種大剌刺的像一陣狂風的女孩子,應該匹配聶子擎那種酷得像驕陽一般的男人!可惜,老天爺偏偏錯點鴛鴦譜。」

「聶子擎?」辜允淮心中閃過一絲莫名的醋意,「就是住在你隔壁那個扎著一束小馬尾的男人?」

「是啊!他是我的好哥兒們,我們可是從小一塊長大的,感情好得沒話說,他一直都是我的守護神。小時候,我被人家欺侮,他都會挺身而出,為我和別人打架,更——」她話還沒說完,便被辜允淮莫名其妙地以一記灼熱而粗魯的吻封住了嘴巴。

這個突如其來的親吻,在她尚不及沉醉其中、細細品味之際便草草地宣告結束了。

席紫若滿臉暈紅地喘著氣瞪著他,「你干嘛突然吻我?」

「因為,我不想听你在我面前朗頌別的男人,特別是那位令我不是滋味一個多月了的‘驕陽’。」辜允淮憋著氣生硬地說道。

席紫若眨眨眼,笑得好嬌俏迷人。「你吃醋了?」

奔允淮不自然地移開視線,「我是不想表現得這麼小家子氣又沒風度,可是——我實在是沒辦法不去吃味、不去嫉妒他,誰教他和你有著近水樓台的地利之便,有著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一段淵源?老實說,如果不是我爸媽初中畢業就把我送出國念書,有機會我也會為你和別人打架,只要有人敢欺侮你的話!」他一鼓作氣地悶聲說道,「你知道,我本來是打算在你考完大學之後再向你表白心意的,但這個和你親熱得無話不談的聶子擎刺激了我,我怕我動作只要慢一點,你這個‘狂風’就要投入他那個‘驕陽’的懷抱里去了。」

席紫若的臉漲紅了,但她的眼楮卻是亮晶的,好像兩顆鑽石一般閃耀著逼人的光華。

「你這是吃哪門子莫名其妙的醋啊!我跟最于擎只是——氣味相投的好哥兒們嘛!」

「是嗎?」辜允淮雙手捧住她那張燦爛如花的嬌顏。「那你老實告訴我,你是喜歡‘驕陽’呢?還是我這陣‘和風’?!」他難掩醋勁地粗聲問道。

「我嘛——我喜歡在有‘驕陽’的日子亭受著‘和風’的吹拂。」話剛出口,她神采煥發地來不及享受自己那語出雙關的幽默感,辜允淮又驟然俯下頭,堵住她那張紅艷艷、笑語如花的小嘴。

在一陣令人臉紅心跳、雙腿虛軟的熱吻之後,辜允淮目光灼灼地逼近她,沒好氣的咬牙說道︰「我警告你,你這個大剌刺又尖牙利嘴的‘狂風’,再不懂得收斂你那張不安分的小嘴的話,小心我這個溫柔的‘和風’為你打翻醋壇子,蛻變成龍卷風,把你那個氣味相投的‘驕陽’刮成‘夕陽’!!」

對于他充滿酸味和怒意的恫嚇,滿懷醉意的席紫若頑皮地掙月兌了他的懷抱,興高采烈地沿著石階跑了下去,並不忘拾起童年未泯的赤子之心,對提起腳跟追上來的辜允淮扮了個鬼臉,一個和當年一樣嬌俏可愛、又極具孩子氣的鬼臉!

奔允淮呆若木雞地錯愕了一秒鐘,還不及重溫往日情懷的溫馨和浪漫,席紫若就飛快地消失在台階那端,像只輕靈的粉蝶般閃進一排濃蔭的樹叢里!

馥瓊山莊。

奔允淮停妥車,甫拿出鑰匙打開廳門,她那個和席紫若有幾分神似,也是不折不扣的鬼靈精投胎的妹妹辜允藍,便出其不意地從玄關跳出來嚇了他一大跳。

驚魂甫定的他,不禁板起兄長的臉孔來教訓頑皮的妹妹,「都已經快九點了,你不坐在書房里溫書,躲在這里鬼鬼祟祟地嚇人干嘛?」

「別冤枉人喔,我犧牲K書的時間守在這里,可是有非常值錢的情報要提供給你,你可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情報?」辜允淮驚異地瞪著她。「你什麼時候成了FBI的密探了?」

「自從我發現我有你這個身價非凡的大哥之後,我就知道我根本不必利用暑假去打工賺取零用錢,因為,你就是我第二個‘衣食父母’,我從你身上就可以削到一筆可觀的零用金了。」辜允藍笑嘻嘻的說,聲音清脆而嬌女敕。

奔允淮揉揉下巴,啼笑皆非地瞅著她說︰「你要敲竹杠就直接說一聲,干嘛還拉拉雜雜說一串人小表大、令人听不懂的話?」

奔允藍不服氣地昂起下巴。「哥,我雖然人小表大,可是也還懂得無功不受祿這句話,你不先領我的情,我又怎麼好意思敲你的竹杠呢?」

奔允淮無奈地笑了笑。他雙手環胸,閑散自若地倚在透明的屏風上。「好吧!你要我怎麼領你的情?請你開誠布公地直接切入重點好嗎?」

「這個嘛——」辜允藍轉動著一雙慧黠的眼珠子,「第一——我這個手足情深的妹妹為了你這個大哥,不惜大義滅親,鬼鬼祟祟地替你去偷听爸媽的機要密談,故而得知他們準備在今年暑假挑個黃道吉日,替你上門去向席紫築的父母提親,好讓你在完成終身大事之後,能夠心無旁騖地接爸爸的班,邁向政壇發展。」

奔允淮果然被這則內幕消息震懾得濃眉糾結、面色凝重了。

奔允藍也被他身上那股無以名狀的凝肅和深沉感染了。她整整面容,收斂了調笑頑皮的態度,小心翼翼而滿含關切的開口問道︰「哥,你愛的並不是席紫築,而是你補習的對象席紫若吧!」

奔允淮一震,「你怎麼知道的?」他顫聲問道。

奔允藍撇撇唇,露出了了解的一笑,「這是我旁敲側擊、用心觀察所得到的大膽假設。」她看看辜允淮緊抿成一直線的嘴巴,輕輕發出一絲嘆息,「其實,這件事如果不是爸媽太專制又太一廂情願的話,他們也應該可以看得出來,你對席紫築那個近于完美的女神沒半點通電的反應,要不然你再遲鈍、再木訥也不用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背後推波助瀾、煞費苦心地制造你們相處的機會了。」她頓了頓,又看了面無表情的辜允淮一眼,「我看你對席紫築根本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又見你當她妹妹席紫若的家庭教師當得那麼起勁、快樂又殷勤,所以,我就知道你愛的是那個活潑淘氣的妹妹,而不是高雅出眾的姊姊。」

奔允淮不知道是該為妹妹的精明聰慧感到高興贊嘆,還是該為自己笨拙的演技感到慚愧懊惱?

他並不想隱瞞他和紫若的感情,更不想偷偷模模的和紫若談戀愛,如果可能,他甚至願意大膽無諱地、理直氣壯的向世人宣告他對紫若那份根深蒂固、至死不渝的真情。

但善良冰心又執拗頑固的紫若,向他下達了嚴酷的禁令,不可以在紫築情有所歸之前公布他們的感情。

她不要讓姊姊傷心,更不願背負強奪姊姊愛人的罪名。

為了這件事,他們之間的愛情一直存在著陰影,也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不愉快的口角和爭執。

倍愉和罪惡感一直像把鋒利的雙面刀,不斷地切戳他和席紫若,而在等待「時機成熟」的同時,他們只好像見不得光的人一般,活在愛情的陽光背後。

而今,被妹妹一針見血戳破心事的辜允淮,只能對辜允藍綻出百味雜陳的苦笑了。「如果你想狠狠地敲我一筆竹杠,我會慷慨允諾,毫不猶豫的付錢,只要你肯替我守住這個秘密。」

奔允藍卻受辱似地瞪大了眼,「哥,我說出這些並不是真的想向你敲榨零用錢的,我只是希望能提醒你,要小心謹慎的處理這件事,不要弄巧成拙,傷了自己也傷了別人。」

奔允淮心頭一凜,他深思而有些心折的凝視著允藍那張娟秀可人的小臉,驚訝地嘆道︰「允藍,你才十七歲而已,怎麼可以說出這樣成視邙充滿哲理的一番話呢?」

奔允藍眨眨眼,又原形畢露地現出她淘氣小泵娘的一面風采。「這個呀!我都是從電視劇和文藝小說里學來的,而我這個人別的長處沒有,記憶力倒是一流的,所以,所有好的、壞的,不管是正面還是負面的,我都可以照單全收,拷貝得維紗維肖!」

奔允淮搖搖頭失笑了。「那麼,你這個後生可畏、記憶力驚人的情報人員,還有什麼珍貴的至理名言要送給我這個自嘆弗如的大哥的?」

奔允藍側著頭思索了一下,「這——至理名言倒是沒有,但有件事我倒想提醒你,哥,長痛不如短痛,有些事是需要快刀斬亂麻的。」

奔允淮心頭又是一震,然後,他的背脊冒出了一陣涼意,整個人就像座僵硬的雕塑般佇立在玄關前,心情紊亂沉重如浪花翻攪,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了。

今天是席紫築年滿二十二歲的生日,但令她感到氣沮的是——當她一下完課興匆匆地趕回家,卻發現迎接她的是一份失望、一份空洞的寂靜。

所有的人居然都出門了,顯然沒有人記得今天是她的生日。

望著空曠冷清、毫無生氣的家,她不禁有點後悔取消了和連紹涓等一群死黨一塊瘋狂度過生日的計劃。

從小到大佔盡風頭的她,還是第一次嘗到這種被人疏忽、冷落的淒涼感。

郁郁寡歡的她,坐在自己書桌前,不禁有份掃興和受盡委屈的難堪和懊惱。

想到自己目前錯綜迷離的感情發展,她更是蹙起眉端悶悶不樂了。

一向高傲矜持的她,一方面氣惱著辜允淮那忽冷忽熱、若離若即的態度,一方面又厭煩著曹君彥對她的窮追不舍。

為什麼她喜歡、欣賞的男人不能對她積極主動一點?而令她索然乏味的男人卻又死纏活賴的,令她有種疲于招架的窒息感?

為什麼她的愛情會這麼撲朔曲折?不能像念書一樣簡單明快,一就一、二就二呢?

想到這道令她復雜難解的愛情習題,她的雙眉更是牢牢地攢緊了,深陷于一份苦楚悵惘和迷離糾葛的愁緒里。

就在這令她愁眉雙鎖、心事重重的一刻,她听到了一陣啁啾的音樂門鈴聲。

她一愕,連忙搖蔽去那層恍惚的思緒,打起精神走到庭園,拉開了門扉。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雖然不再年輕,卻仍然顯出男性成熟魅力的臉孔。

望著站在門口這位全然陌生、身穿名牌西服、氣質溫雅出眾的中年紳士,席紫築眼楮里閃過一絲訝然,但她仍然露出了友善而端莊有禮的笑容,「請問您找誰?」

汪盛霖無法解釋為什麼眼前這個長發披肩、明眸皓齒的少女,會讓他有種親切而莫名心痛的感覺,更有一份似曾相識的錯覺!

他搖搖頭,輕斥著自己那近于荒謬的反常表現,望著那抹掛在席紫築秀麗明媚容顏上的疑問,他強迫自己提起精神,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請問這里是不是席鎮遠先生的家?」

席紫築坦率地點點頭。「他是我爸爸,請問您是——」

「哦,我是你爸爸和你媽媽的——老朋友,我姓汪。」

「真的?我怎麼從來沒見過您呢?」席紫築心無城府的笑道,並微微讓身請他入屋小坐。

汪盛霖隨意打量了一下布置得整齊大方而不失清朗氣息的客廳一眼,銳利深沉的眼眸又不自覺地回到席紫築那張古典精致的容顏上,他撇撇唇,有幾分艱澀的說︰「我有大半的時間都在國外,去年年底才回國的,因為我太太罹患了癌癥,我陪她回國開刀,做進一步的治療。」

席紫築倒了一杯水給他。「她得的是什麼病?嚴重嗎?」

汪盛霖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和痛楚。「她是罹患肝癌,已經——到了末期。」

「哦——」席紫築不禁為他感到難過,而有些心情沉重了。「汪——伯伯,您可要堅強一點。」

汪盛霖露出一絲蒼涼的笑容。「我早有心理準備了,」他搖搖頭,兀自振作了一下。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你是雅嫻的第幾個孩子?」

「我叫席紫築,虛歲二十三歲,下面還有個妹妹,小我兩歲,她叫紫若。」席紫築嫣然笑道。

「子竹?是孩子的子,山竹的竹嗎?這個名字挺像男孩子的!」

「不是,是紫色的紫,築則是一種古樂器,形狀像弦而頭比較大,安弦十三根,可以用竹尺敲擊的那種古樂器,現在已經失傳了。」席紫築笑容可掬地侃侃而談,自己也弄不清楚為何會對這位素昧平生的長輩,產生一份難以解釋的孺慕之情。

汪盛霖含笑地注視著她,「紫築,這名字滿雅、滿月兌俗的。」

席紫築驕傲地一昂首,「這是我那個飽讀詩書的老爸取的。他呀!可是學富五車、詩詞歌賦無不精通的大文豪,要是他再早生個二、三十年,搞不好還能上京趕考,中個末代狀元郎來光宗耀祖呢!」

汪盛霖心頭閃過一絲刺痛和難言的酸澀。「你跟你爸爸好像處得很好。」

「是啊,他是我見過脾氣最好、又最開明體貼的男人了。尤其是對我媽更是好得沒話講,無微不至得簡直是把她捧上了天,害我們做女兒的看在眼里,都忍不住嫉妒起來了——」席紫築頓了頓,終于察覺到汪盛霖那出奇沉默的異樣了。「汪伯伯,你怎麼了?」

汪盛霖連忙擠出一絲牽強的笑容,「沒什麼,我只是有點感傷而已。」他閃爍其詞的說。

席紫築也敏感地發現到事態的不單純,但她聰明地擺在心坎里而不戳破,也不追根究柢。

但客廳的氣氛卻因為他們忽然中止下來的對話,而顯得有些怪異僵滯。

汪盛霖藉著喝水來掩飾自己紛亂如潮的情緒,然後,一個尖銳而聳動的意念竄進他慌亂驚懼的腦海里,他凝眸緊緊盯著席紫築那張有幾分「熟悉」的臉,一股難以詮釋的恐慌緊緊揪住了他。「你剛剛說你虛歲是二十三歲?你是幾月幾日生的?」他喉頭緊縮地問道。

席紫築被他那怪矣邙不太尋常的態度弄得有幾分迷糊不解,但她還是老老實實的告訴他。「我是國歷四月二十六日生的,今天剛好是我滿二十二歲的生日。」

柄歷四月二十六日生的,天啊!汪盛霖發現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分鐘內全部凍結了,他突然感到一陣暈眩,情緒激動僨張得無法在席紫築那雙漂亮而凝滿了問號的眸子注視下安之若索,繼續維持道貌岸然、沉著鎮定的工夫。「對不起,我突然有點不舒服,我想——先回去休息一下。」他臉色灰敗地站起身,急促說道。

席紫築心中的疑慮更深了。「汪伯伯,您不是要來找我爸爸、媽媽敘舊的嗎?」

「改天吧!我胸口有點悶痛,大概是心絞痛的老毛病又犯了。」汪盛霖倉卒的說。邁開鉛重如鐵的步履離開之前,他又突然掉過頭來,目光復雜而痛楚地深深望著娉婷動人的席紫築,一瞬也不瞬地,望得席紫築莫名其妙又有點手足無措。

這樣令人納悶而透不過氣的凝睇,延續了仿佛有一個世紀之久,汪盛霖終于在心如刀割的痛楚中移開他的目光,望著遙遠的天空,他語音沙嗄而有些滄桑地打破了這份沉靜。

「老實說,我真羨慕你爸爸,有你這麼亭亭玉立的好女兒,而我——卻總是缺少這麼一點好運氣,所以注定一輩子要活在無窮的遺憾中。」

席紫築听得更迷糊了。「汪伯伯,老實說,我實在听不懂您在說些什麼?」她吶吶的說。

汪盛霖卻笑了,笑容里有份深沉無奈的寂寥和失落。「听不懂是你的福氣,听得懂卻是你的悲哀了。」望著她那溫婉卻茫茫然的神情,他重重甩甩頭,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拍拍她的肩膀,憐惜而溫柔的顫聲告訴她,「別費神去研究我話中的深意,你永遠不會有機會弄懂的,對了,你剛剛說今天恰巧是你的生日,對嗎?」

席紫築慢慢點點頭,但見汪盛霖從西裝口袋里掏出一只骨董懷表遞給她。「這是我們家祖傳了近一百年的懷表,送給你做紀念,希望你不會拒絕。」他見席紫築猛搖著頭推拒著,不禁露出了一絲失望和有些感傷的苦笑。「你要是不肯接受,我會很難過,更會很傷心的。」

席紫築有點為難,「汪伯伯,我並不想讓您傷心難過,但這只懷表是您的傳家之物,我不敢接受,您應該把它留給您的兒女才是!」

「我只有一個不成材的兒子,而我已經把大半的祖產都交給他了。」他干澀地說︰「而我看到你,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女兒一般,這只跟隨了我三十多年的懷表,我並不想隨便拿來送人,難得你跟我這麼——有緣,我想把它送個你,做一輩子的紀念,希望你不要辜負我的這番心意,好嗎?」

望著他那充滿祈求和關懷的眼神,席紫築發現自己實在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只好恭敬不如從命地收下了。

望著掛在她胸前的那只懷表,汪盛霖露出了寬慰的神情,眼中卻不能自主地浮現著一層若有似無的水光。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他迅速轉過頭顱,清清喉嚨,故作輕快地淡笑道︰「我該告辭了,祝你生日快樂,對了——」他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轉過頭來提醒席紫築,「別告訴你爸媽我來過這里。」

「為什麼?」席紫築困惑地揚眉問道。

汪盛霖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因為——」他沉吟地說,「我想以後再給他們一個意外的驚喜。」

一個意外的驚喜?席紫築微愕了一下,但汪盛霖卻不給她任何思考清楚的機會,已經輕輕帶上大門離開了。

來得唐突忽然,去得也一樣唐突忽然。

席紫築一臉迷思的瞪著那扇緊閉的門扉,手里把玩著那只懷表,覺得自己好像突然墜入一陣迷蒙的五里霧中,再也弄不清思索的路線和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