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御明不得不承認,他真的不了解女人。
即使是從小看著長大的,以為最單純天真、愛撒嬌又愛哭的陶以彤,長大之後,也突然變成了一個陌生而難以理解的女人。
她給了他最珍貴的第一次,給了他最甜蜜激情的纏綿,卻在余韻都還沒完全褪去之際,突然就變了。
懊象前一分鐘還在享受主人的貓咪,一個不小心模逆了毛,貓咪立刻張牙舞爪起來,還抓傷主人。
與其說生氣,不如說是詫異。
狄御明交往過的女友里,沒有一個給過他這麼多難題與麻煩。
陶以彤不但沒有辭去教舞的工作,也完全沒有嫁給他的打算,甚至她還密切與廣告公司聯系,認真商談拍廣告的事情,談得有模有樣。
勸阻無效,狄御明極不甘願地退了一步,說要幫她看合約、幫她去談條件,卻全被悍然拒絕,她的理由是︰接洽的中間人是丁臂,也就是他的前女友。
「這樣太尷尬了。」陶以彤在電話里簡單地解釋。「我會自己處理,你工作忙,就不麻煩你了。」
這又是另一樁令狄御明光火的事情。陶以彤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之前那個有點怯生生的,讓他強勢帶領著走的女孩不見了,他這才發現,彤彤根本不是個乖巧可愛的小女生。
奇怪,怎麼會這樣?一切都反了。通常都是男人吃到口之後,就開始覺得沒有新鮮感,試圖冷淡、疏遠,找尋下一個目標,結果現在連女人都這樣了。
到底誰說男女不平等?
懊吧,也許真的不平等,男人被這樣對待,可不能器著到處投訴說被始亂終棄,被用完就丟!
他的心情更惡劣了。
這跟以前與女友嘔氣的感覺完全不同,而且他以前從來沒有跟誰嘔過氣,常常都是他忙工作忙到忽略對方,讓對方氣呼呼的發脾氣而已。
可是陶以彤不一樣--他很悲哀地認清了這一點--無論工作再怎麼忙,會議再怎麼多,他就是沒辦法把她-在腦後。
忍不住要為她擔憂,要時時刻刻懸念,怕一個不注意,她就給踫傷了,讓人欺負了,受了委屈,被虎視眈眈的豺狼虎豹給叼走了。
這樣下去,哪里是辦法!
「你一個大男人,成天臭著一張臉,有什麼出息?」早餐,又是他們母子例行的聚會時間,狄母一身光鮮亮麗的套裝,英氣勃勃地教訓大兒子。
「媽,老哥的臉,不是數十年如一日,都是這個表情嗎?」狄御亮邊打呵欠邊插嘴,他拍到凌晨才收工,直接趕回來吃這頓重要早餐。
狄母沒回答,只是厲瞪小兒子一眼。
狄御亮立刻乖乖閉嘴。
「我沒事,只是在想東南亞新廠還有投資的事……」狄御明淡淡解釋。
「你想騙誰?騙得過別人,騙得了我嗎?」狄母已經用完早餐,她揮手讓秘書先不要進來,繼續教訓狄御明。「為了女朋友,搞得這樣心神不寧,不是沒出息,是什麼?要就快點結婚、定下來,專心在工作上面,听見沒有?」
狄御亮又忍不住的開口,「媽,他已經跟丁臂分手很久了喔。」
「我在跟你哥哥講話,你為什麼一直插嘴?」狄母轉移目標,開始痛罵小兒子。
「我怕你搞不清楚狀況,進度落後嘛。」狄御亮趕坑謁起柳橙汁,喝了一大口,一面對哥哥使個眼色。
狄御明知道弟弟是在努力插科打諢,要引開母親的注意力。不過,他必須承認,母親說的話還是有她的道理存在,他自己也很想快點定下來。
「我知道了,最近會找時間帶她回來。」
此話一出,他母親、弟弟突然都靜下來了。
這還是破天荒頭一遭,狄御明松口承認有認真交往的女友,還有結婚的打算。
「你……要帶誰回來?」半晌,狄御亮才慢吞吞地問,詫異的表情還留在臉上。
狄御明斜瞄他一眼,「彤彤。不然還是誰?總不會是帶你的小臂姊回來吧,不用這麼擔心。」
結果,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居然讓天下怕地不怕,臉皮比城牆還厚,從來沒個正經的狄御亮臉紅了。
而且,還口吃。
「我、我的意思是……我以為……其、其實……」
狄母看看大兒子,又看看小兒子,隨即眯起眼,「你們兄弟倆在搞什麼鬼?」
「沒事。媽,我會跟你的秘書敲時間,改天讓你和彤彤見個面。」如果那個小女人合作的話。狄御明在心里加了一句。
「她還在教舞?應該很忙吧。」狄母隨口說。
這句話卻像一根刺,刺進狄御明胸口,他就是害怕母親提起這件事。
「我有跟她溝通過了,讓她把課慢慢停掉。」好象解釋什麼投資失利的案子似的,狄御明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
「真霸道。」狄御亮低聲咕噥,結果被母親、哥哥一起瞪了一眼。「我今大是專門回來收集白眼的嗎?你們不需要這麼有志一同,謝謝。」
「你以為你就沒事?這樣日夜顛倒的拍片,成天穿得破破爛爛,一個月就賺那麼點錢,這是長遠之計嗎?都沒人管你了,就可以這樣擺爛……」
趁著他母親開始教訓弟弟,狄御明才得以月兌身。他已經夠煩了,實在沒有心情敷衍母親,或是听弟弟耍寶。
坐上司機駕駛的房車,他第一件事就是找出手機,撥號--
憊是沒人接听。陶以彤不肯接他電話?
他差點憤而把手機摔到地上!
也許他以前也是這樣,上床歸上床,交住遍交往,其它不用太認真,反正男歡女愛,還不就是這麼一回事;但是當他反過來被這樣對待時,尤其是被一個他想娶回家的女孩子這樣對待,那種怨氣和憤怒,真是筆墨難以形容。
她一輩子不長大的話,該有多好!就賴在他懷里撒嬌,乖乖听他的話,讓他疼寵、照顧……
狄御明不是笨蛋,想到這里,他也已經醒悟到,自己有多麼荒謬。
嘆了一口氣,他望著車窗外,秋日早晨的明亮陽光。
他希望彤彤此刻就在他身邊。他希望他可以擁著她,在清爽的秋日晨曦中,一起賴床,讓她舞者的修長勻稱四肢纏著他,兩人共舞最旖旎的節奏……
他想看她剛睡醒慵懶嬌媚的模樣,想看她在激情中沉醉迷離的神情,想吻去她光滑肌膚上淡淡的汗,想讓她申吟著輕喚他的名字……
狄御明懊惱地嘆著氣,焦躁地換了好幾個坐姿,都不安穩,最後,抬頭望向多年來追隨自己的司機。
司機一雙飽覽世事的眼,從後視鏡中瞄了主子一眼。
「陶小姐家?」他簡單地問。
狄御明點了點頭。
不再多說,司機俐落地掉轉車頭,往陶以彤家的方向開去。
陶以彤照例還在賴床,不過,她母親來叫她的時候,口氣有異。
「彤彤,起來,去梳洗換衣服,快點。」陶母很冷靜地說,一點也不像平常來叫她時,又是嘮叨又是碎念,還順便把今日報紙頭條到家里瑣事全部報告一遍的語氣。
「可是我還想睡……」
「人家已經在外面等了。快點起來。」
陶以彤這才睜開眼,迷迷糊糊地問︰「人家?人家是誰?」
「狄御明。」
這三個字好象一支箭,讓陶以彤突然彈坐起來。「他來了?他不是要上班嗎?」
「我不知道你們在搞什麼鬼,他人現在在客廳。」陶母也是一臉困惑的樣子,她走到女兒床前坐下,柳眉略皺,輕聲的問︰「他說過兩天他和他媽媽要一起來正式拜訪……彤彤,你……」
陶以彤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這陣子她避不見面,連電話也不接,希望雙方都能冷靜一下;反正狄御明工作忙,一時沖動過去後,他應該就不會堅持要對她「負責任」了。
什麼年代了,誰上完床馬上要談婚事的?御明哥哥是不是還活在古代啊?也不見他對以前所有的女友負責!
他們為什麼不能談一段「正常」的,成熟的,現代男女在談的都會戀愛?
沒想到狄御明居然是認真的,還找上門來了!
陶母握住女兒的手,關切地問︰「彤彤,你老實跟媽媽說,你是不是……和小亮在交往?」
思緒已經很混亂,但母親的問話,還是讓陶以彤大吃一驚。「我沒有啊!」
「那不然他哥哥為什麼要來我們家,還要和他母親一起來?」陶母一臉愁容,遲疑片刻,才說︰「應該是反對你們在一起吧。彤彤,他們狄家有錢,我們是高攀不上,小亮大概是念著小時候是玩伴的交情上,才和你……你也不要太認真了,我們安安分分過日子就好,不需要……」
「媽,你誤會了,我跟小亮根本沒事。」有事的是小亮他哥。不過此刻沒有時間多做解釋,她用力握了握母親的手,「我換件衣服就出去,你不要擔心。」
「御明看起來挺不開心的,唉,這孩子從小就老成……」
陶以彤隨便洗把臉,把睡衣換掉之後,匆忙沖出去,就怕狄御明對她母親亂說些什麼,那就麻煩了。
他就坐在她們家小小的,簡陋的客廳中,一身筆挺的深色西裝,英俊得像是電影中男主角,還是那副略略鎖著眉的神態,讓她一看,心跳又開始不規則了起來。
一听見聲響,狄御明就抬頭看過來,然後起身,不管她母親還坐在一旁,徑自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臂。
「為什麼都不接手機?」他那低沉的嗓音里帶著明顯的控訴,「要你回電也都沒回,去舞蹈教室,你不是調課就是補課。為什麼?」
「最近開始準備要拍廣告……」陶以彤局促地想要掙月兌他的手,無奈狄御明完全沒有放手的意思,索性把她拉到懷中,她掙扎得臉蛋都紅了。
「我不是說不準拍嗎?」那個霸道口氣又出來了。
霸道中,帶著無法錯認的親昵。陶母也不是省油的燈,光看女兒和狄御明的短短互動,便立刻把事實真相猜出了八、九分。
彤彤那紅著臉,嬌柔又害臊的模樣,以及狄御明充滿佔有欲的動作……
這兩個孩子,分明就是在戀愛啊。
「你們談一談,我下樓去買點東西。御明,吃過早餐沒有?我順便幫你買……」陶母很識相地離開了。
「媽!-等一下……唔……」
大門才剛關上,陶母前腳剛出去,陶以彤已經被一個霸道的吻給封住了嘴。
狄御明吻得毫不客氣,充滿侵略性,肆虐著、勒索著她的響應,讓她不由自主地輕吟,全身像是被泡在酒里一樣,軟綿綿地,腦袋也像是剛喝完烈酒,開始昏沉。
然後,她被抱到沙發上,安置在他腿上,鎖在他懷里。
「你把我當什麼?一夜的對象?吃了就跑,是什麼意思?」他最想做的,是把懷中人兒翻過來壓在膝上,然後好好打一頓,懲罰她,不過他的手、他的唇都不听大腦控制,只是貪婪地享用著她滑膩誘人的肌膚,甚至輕啃著她細致的耳垂。
「我不是……啊!」不知是咬在她耳垂的齒,還是他大膽撫上她胸前的粗糙手指的關系,陶以彤像是觸電一樣重重顫抖著。「不要這樣……媽媽……」
「胡阿姨很聰明,她不會這麼快回來。」狄御明絲毫不放松,「你別想逃,把話說清楚!」
「這要人家說什麼……嗚……」
罷剛急忙要出來,連內衣都還來不及穿上,只是套件厚T恤,而此刻,她遭到報應了。狄御明揉擰著她光果柔女敕的皮膚,手勁略重,讓她難受得咬住下唇。
「不知道要說什麼?嗯?」他很壞心地在她耳際質問,雖然嗓音中帶著不規律的輕喘。「為什麼不乖乖听話?」
「我……」
不讓她有分辯的機會,他扯高那件礙事的T恤,手也不規矩,撫模著她的腰,還大膽探進她的長褲褲頭,在她的大腿邊游移。
陶以彤難受得扭動著,羞得都掉眼淚了。
狄御明其實一點都不想停手,他想剝光她,就在這兒要了她,清清楚楚讓她承認,她是他的,以後絕對不敢再這樣任性、避不見面。
不過,這兒畢竟是她家,胡阿姨隨時都會回來︰他再沖動,也不能讓她在自己母親面前尷尬難做人,所以他只好硬生生打住,深呼吸著,克制自己奔騰的。
他扶她坐好--還是在他腿上,不肯讓她走--輕吻著她臉蛋上,不小心滾落的幾滴淚,然後,是她翹翹的鼻尖,和嘟著的櫻唇。
「我想把你吃掉,一口吞進肚子里,省得這樣受你的氣,為你牽腸掛肚。」他的嗓音略微沙啞,在她耳畔低低控訴。「為什麼鬧脾氣、使小性子?」
「我不是鬧脾氣,也不是使小性子。」睫毛還沾著晶瑩的淚珠,陶以彤抬起眼,在急促的呼吸中,困難地說︰「你為什麼要娶我?只因為我跟你上了床?我把第一次給你了,所以你要負責任?」
狄御明的濃眉又皺了起來,「負責任有什麼不對?難道你希望我不認帳,跟你在一起之後,說走就走?」
她默默看著他,大眼楮又深又黑。
「可是我不要你負責任。」她低聲說。「我不要你照顧我,不要你把我當小阿子一樣哄。我有自己的人生要過,這麼多年來都是自己照顧自己,還照顧媽媽……你難道還不懂嗎?我不是小阿子了。」
「我知道,你已經很清楚的展現過了你「大人」的一面。」說著,他的大手又故意游移到她飽滿的胸前。
陶以彤臉又紅了。
「你不知道,你一點都不知道。」雖然還是嬌滴滴的,眉梢眼角還有剛剛激情的痕跡,此刻她的眼神卻很堅決,語氣也是。「你不把我當對等的大人、對象來看待,我就沒辦法跟你在一起。」
狄御明覺得自己的太陽穴開始隱隱作痛。
「你要我怎麼樣?笑著看你被一個又一個男人摟著跳舞,被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虎視眈眈,乘機揩油?穿著暴露、在鏡頭前搔首弄姿?」他的語氣很冰冷。「別想!除非我死!」
她掙月兌他的懷抱,站了起來,拉整好身上凌亂的衣物。
罷剛的小女兒嬌態,此刻已經完全消失。陶以彤低頭看著他,臉蛋上沒有一絲任性、撒嬌,只有一股冰冷的、難以親近的凜然。
「如果你以為我會跟一個看下起我、看不起我工作的人在一起,甚至結婚的話,我只能說,你大錯特錯。」她退了一步,避開他伸出來想抓她的手。「你和焦董他們又有什麼兩樣?骨子里還不是看不起我,把我當舞女,你這樣叫愛我、在乎我嗎?對不起,我看不出來。」
當然,他和焦董之流的人,是完全不同的。陶以彤悲哀地想著。
至少,她絕不會獻身給焦董那種人,不會在別人懷里,真正體驗到身為女人的甜蜜與歡愉。
狄御明的臉色更陰沉了。他也站了起來,足足高出陶以彤一個頭,給她難以形容的壓迫感。
她記得那堅硬強健的身軀,密密壓住她的感覺;她記得撫模著那帶著薄骯的背,擁抱著他的那種滿足感……她記得,全部都記得。
可是,她沒辦法永遠賴在他懷里。沒人知道這樣的照顧與寵愛可以持續多久,就像她的快樂童年,會在一瞬間消失。
如果她不堅強的話,住失去一切之後,該怎麼辦?
「看不出來、不認同我對你的心意,卻還是願意和我上床?」狄御明的分析能力無懈可擊,此刻,毫不留情地用在她身上。「我以為你只是使性子,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現在看起來,好象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一
「我只是希望,你能把我當成對等的大人看待,而不是一個小阿子。」她的胸口陣陣刺痛著,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你對「大人」的定義,就是隨便上床,做完了就一拍兩散,不用負責,沒有任何瓜葛?」狄御明毫不留情地反問。「這是哪里學來的觀念?我可以理解跳舞的人外表火辣開放,那是一回事,但如果你心里真的也是這樣想,有這樣的觀念……我只能說,你太令我失望!」
他的話仿佛釘子一般,一根根敲進她心底深處。
陶以彤沒有哭,她只是強撐著,靜靜望著眼前固執的男人。
她心愛的人,完全不了解她。
「你一直沒有弄懂我的重點。」她苦苦地笑了笑。「也許你認為我講的都是孩子話……我想,在沒辦法取得共識之前,我們也許不要再見面比較好。」
「這是什麼意思?」狄御明眯起眼,冰冷地問。
「我們……不要再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