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爺頭七之後,小王爺的態度丕變,不再蠻橫阻擋禮部,宮中總管等人的介入與插手,一時之間,王爺府不復之前的安靜空曠,而是充滿來來往往的官員,執事,僕佣,工匠還要加上依禮前來致意的王公貴族,富商巨賈等等,堪稱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在一切的喧騰熱鬧中,喪事辦了起來,雁靳辰已經是當家主子了,他一反常態地非常沉默,甚至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
眾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氣。素聞雁靳辰難搞又凶狠,之前府里下人被整得死去活來不說,連老王爺都——
幸好,還有柳大夫在府里,雖然她有如世外高人一樣見首不見尾,也極少出來跟誰交談或閑聊,但只要小王爺一有不對,或是下人們不敢請示的事,找柳大夫就是了,小王爺無論如何,總是會听柳大夫說話的。
而且,小王爺只要幾個時辰看不到柳大夫,就會焦躁不安,但見著了面,柳大夫也是自顧自的做事,比如揀藥,寫字,看書等等,不多搭理,小王爺只是在一旁安靜看著,就會明顯地安穩許多。
柳綠霏也不大在乎,王爺府喪事不用她幫手,她自己本身可有事要忙,照說老王爺已經過世,她依然時時在儲藥間里忙,讀配方,試新藥等等,從不間斷,然後,每天寫長長的信,寫完了便讓人送去給保柱。
「你到底在忙什麼?」雁靳辰有時也按捺不住,被晾一邊久了,忍不住要開口問。
「沒什麼。」她頭也不回地敷衍著,繼續蹲在牆角料理,準備要炖藥。
「是要煉長生不老仙丹嗎?還是——」雁靳辰走了過來,有意撥了撥散放在旁邊白布上的各色藥材。
「別亂動!」她啪的一聲,打在雁靳辰手背。
雁靳辰眯起眼,面色開始不善,他好歹也在外頭顛沛流離過不少年,還分辨得出,她這陣子準備的全都不是平日家常備藥,反而像是在炮制針對疫病的防風通聖散,天水散,雙解散等等,再加上她從不間斷的往外直送信——
蛛絲馬跡串在一起,他心頭雪亮。
「你還跟景四端在暗通訊息?」他冷冷問。
景四端這無恥之徒,假借愛妻有喜的名義,三番兩次來請教柳大夫,但是私下都在詢問關于南方天災之後,疫情蔓延的事。
偏偏這個大夫聰明一世,但好騙至極,不懂人心奸詐險惡,竟然認真的幫著景四端那只有名的笑面狐狸。
他一面陰沉想著,一面已經閃電似的伸手出去,扣住她的手腕。
「別吵我!我要煮這個——」
「不準!」雁靳辰霸道下令,「你自己也說過,太醫館有多少能人,何必一定找上你這個沒沒無聞的大夫?他是堂堂的欽差,要多少幫手就有多少。」
「那是因為景大人知道,我爹以前曾經——」
「經歷過天災的大夫,難道只有你爹嗎?這麼簡單的道理,我不信你看不出來,還是說,你也被景四端迷住了?」
柳綠霏氣到一時無法回答,睜大眼狠狠瞪著無理取鬧的男子。
「瞪什麼瞪?難道是我冤枉你了?」說灃,他的眼中突然閃過一抹詭異的光芒,「那麼,不妨證明給我看看。」
柳綠霏立刻警覺,這個眼神她很清楚,但,通常是在夜深人靜時——
「你你要做什麼,不要亂來!」
太遲了,猛虎已經被惹毛,一把抓起他的獵物,低頭就咬。
「不許這樣別鬧你快放開我!」
「免談。」
有人手腳還真是利落,三兩下就扯亂了她的衣衫,雖然知道力氣比不過,但她被壓在牆上恣意親吻時,不是猛拍他堅硬的胸膛,急道;「不行,不行!不可以在這兒——」
當然一點用也沒有,熊熊烈火一下子就燒起來,她的前襟被扯得大開,雪女敕的頸子,前胸肌膚被印上一個又一個吻印,仿佛要一遍遍烙下他的記號,然後還不肯放過,一路一直往下。
「別你想做什麼」柳綠霏平日淡淡的嗓音此刻微微發著抖。
雁靳辰邪邪一笑,解開了她的腰帶,把下裳用力一拉,扯破了,單膝跪地的男人把她的腿兒架在肩上,頭一低——
辮沉了好久,藥香都轉成焦味,她才驚醒,跳起來要搶救之際,才發現藥都燒糊了,瓦罐底下還穿了一個小孔。
濃濃焦味中忙著收拾善後之際,柳綠霏心底的疑問也越來越濃——
雁靳辰竟是匆匆出了房門,這麼久了,也還不見回頭,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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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王爺的喪事一直忙過了一個月才告終,風風光光的下葬之後,都已經立冬了,北方冬天凜冽苦寒,萬物蕭索,人們都盡量躲在房子里,等閑不隨意出門,讓街道更加空蕩淒清。
王爺府也不例外,安靜極了,這夜北風刮得特別凶狠,呼呼響聲一陣強過一陣,還震得門窗格格作響,說話時若不提高嗓子,對面的人還听不清楚。
王爺府後頭的柴房共有四間,堆滿了過冬用的柴薪木料,頭一間比較空,里頭聚集了幾名大漢,房中央起了個火爐,火光映照下,只見每個人都蓬頭垢面,容貌凶惡可怖,刀疤,落腮胡不說,還有一名少了個眼楮——
他們全都逼切望著站在當中的高大領袖——雁靳辰。
這些都是昔日兄弟,但這時已經清楚顯現差異,雁靳辰雖然一身重孝色,服飾並不夸耀,但儼然是風度翩翩的俊美貴公子。
此刻這位貴公子正一臉凝重,黯然不語,像在思考什麼嚴重的問題。
有人等不下去了,著急沖口質問︰「大哥,你還要考慮什麼?」
「是啊,已經拖到入冬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一路來過了好幾批兄弟,怎麼還勸不動?」少只眼的凶惡大漢發怒了,巨掌拍在旁邊成捆堆積的柴薪上,「大哥,你該不會像傳言說的,是在貪圖榮華富貴吧?」
此言一出,其他兄弟炸了起來,破口大罵——
「大哥才不是那種人!」
「胡說八道!」
「閉上你的鳥嘴!」
「收聲!」充滿威嚴的下令,讓一干凶徒都閉嘴。
今年的水患嚴重,之後流離失所的人變多了,盜賊鵲起,互爭地盤的情況越演越烈。這一批馬賊之前頓失首領,群龍無首,被逼到了絕境。
從景四端上次透露端倪以來,這陣子確實陸續有昔日馬賊的兄弟乘隙暗中潛入王爺府,多次想要勸他回去重操舊業,率領這批兄弟。
天知道他已經為了這事為難了多久,不是不想走,他在京城確實像是富貴廢人,毫無用武之地,還得被監視著;此刻老父也死了,自幼的心結已經放下,再也沒有約束力,他要走,區區一個景四端還攔不了他。
可是他卻遲遲沒有動身。
心里已經有了牽絆,無法像以前那樣快意恩仇,說走就走,亡命天涯的年少歲月已經成了過去。
真的要這樣嗎?留在京城,如廢物一樣的活下去?還是牙一咬,頭也不回離開,繼續打家劫舍的日子。
千回百轉,始終下不了決心,眼前兄弟們全都死命望著他,小小柴房默然無聲,只有外頭風聲大作——
突然,合攏的木門上有了異樣聲響。
這里頭個個是警覺性極高的,一下子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門口。
門慢慢地打開了一條縫,凜冽北風從縫里卷了進來,帶來刺骨寒意,一個縴細的身影悄悄的走了進來。
刷刷刷!幾把明晃晃的刀同時出現,全都指著同一個方向。
但這里頭雁靳辰動作最快,眾人眼前一花,他已經搶到了門口,用背部當肉盾擋去了鋒利的刀尖,護住不速之客。
「你跑出來干什麼?」他壓低嗓音,很不悅地責備著。
以往像這種口吻出現,就是有人要倒大楣了,兄弟們都嚴陣以待,等著。
結果,清朗的嗓音從他胸口飄出來。「我要看看你到底在搞什麼鬼?最近太反常了,原來是這樣?這些人是誰?」
這什麼口氣?這什麼質疑?死丫頭,不想活了嗎?
「你先別管,回房里去!」雁靳辰還是很凶狠地下令。
「可是」
「回去,別再多說了!」
那姑娘也沒有再爭辯或跺腳嬌嗔之類的,只像長姊交代下來那樣說了一句︰「好,回頭你要好好解釋清楚。」之後便轉身走開了
雁靳辰護著她出去,這一去就去了大半晌,顯然是一路送回房去了。兄弟們全都呆住,面面相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他回來時,柴房里又是一片寂靜,風聲颯颯,門窗格格作響,讓室內的沉默更加明顯。
懊半晌之後,才有人不敢置信地問︰「難道大哥,你遲遲不肯點頭,勸也勸不回來,就是因為」
「就為了這麼一個干癟不起眼的娘們兒?」心直口快的人忍不住沖口而出。
「那麼平凡的女子,隨便一抓也一大把,只要有銀子,不管哪家妓院的姑娘——不,別說姑娘,連掃地的丫頭都比她美吧?」
「住嘴!」雁靳辰冷道。兄弟們都看出他英俊的臉上籠罩了一層陰郁之氣,他只遞給他們兩個大包袱。
一個包袱沉甸甸的,包著銀子,另一個包袱則輕飄飄的,里頭都是藥丸,藥材,藥方。
「這些你們先拿著,有困難盡避來找我。」他安靜地說。
「大哥!」眾人異口同聲地喊道。
「先別說了,讓我再想一想。」雁靳辰濃眉皺緊,像是遇上了無解的難題。
這樣的表情,在以前也是很少見的,身為大哥,他的果斷向來被兄弟們所敬仰尊崇,從沒有什麼事讓他為難,讓他煩心,一切都在他掌握中。
但大哥說別多講就是別多講,兄弟們心里再困惑不解,卻也不敢繼續忤逆大哥,他們慢慢的往門口移動,魚貫而出。
「不過就是個娘們兒」
「要幾個有幾個」
「大哥也糊涂了」
嘀咕聲被風吹亂了,卻也吹進了耳目敏銳的雁靳辰耳中。
刺骨寒風中,他獨自站在柴房門口,陷入沉思中,良久良久,黑暗中,高大的身影都沒有動,直到肩頭堆積了薄薄的白。
下雪了。
他仰頭,嘆出一口氣,白白的霧氣也是一下子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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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綠霏一直在等他開口,但她一直沒有等到他的解釋。
雁靳辰變得越發沉默,甚至疏離,心不在焉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常常一整天不發一語,緊鎖的眉頭也很少放松過。
以前那個凡事不在乎,帶點邪氣的雁靳辰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這個心事重重的男子。
但是在夜里,舊時的他又會回來,依舊蠻橫熱情,像是沒有明天似的抵死纏綿,總要疼她愛她到極致,讓她全身無力又暈暈沉沉之際,才肯罷休。
他心里還是有個結,這一次,結是纏在她身上。
大地都被白雪覆蓋的深夜里,雪花靜靜飄落,小王爺的寢房里早已熄燈,卻被雪光映得有些亮。
被纏著盡情廝磨過一回,已經累得眼楮都睜不開的柳綠霏,把臉蛋埋在情郎溫暖寬厚的胸膛,躲著光,也靜靜听著他依然有些急的心跳。
「那些是你昔日作馬賊時的兄弟吧?「絕對的寂靜中,她輕輕問。
游移在大掌停了停。
「他們要求你回去?」她繼續輕問,「你是不是打算」
再怎麼說,那些是盜賊啊!殺人越貨,搶劫放火,造成多少人心惶惶,地方動蕩不安,難道他真的還想回去過那樣亡命開涯的日子?
但京城真的不合適他,在這兒,他所有的才華能力都得不到伸展,像一頭猛虎硬生生地關在華麗牢籠里,日子越久,就越暴躁不安。
而她,她是一只始終被養在籠里的文鳥,自幼時起就一心埋首專心讀書,鑽石醫術,到頭來成了個書呆子。
夜越來越深,她也越來越困倦,但心底柔柔的一股心慌意亂卻怎樣也揮不去,梗得無法真正入睡。
迷迷糊糊的不曉得隔了多久,外頭似乎有細微聲響,卻又像是風聲,她完全清醒是因為身旁的人悄悄起身,換上衣服,隨便披了外裳之後,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柳綠霏隨後也起身換衣,後腳跟了出去,今夜是入冬以來最冷的一天,外頭冰寒徹骨,但她顧不了那麼多了,那股心慌越來越濃,仿佛有什麼預感,她無法繼續置身事外。
這回他們不在柴房,而是直接聚在後院的洗藥池旁,天寒地凍,洗藥池也結冰了,小小園子入眼蕭索,全是枯枝白雪,所以迤邐雪上的鮮紅痕跡格外觸目驚心。
一名賊人單膝跪地,右手緊握刀柄,以大刀撐著身子,否則就要摔倒,他身上血跡斑斑不說,整個人不停喘息,死撐著不肯暈過去。
其他的賊人也個個狼狽不堪,神情悲憤,厲聲說︰「大哥,人家都要滅了本幫了,你還要袖手旁觀嗎?你難道真的是貪圖榮華富貴,沉溺在兒女私情之中的窩囊廢——」
「不準對大哥無禮!」
「你住口!」
「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你們還不敢說真話?」先前那名賊漢越發悲憤,大怒道︰「如果不把兄弟當兄弟,我們何必還尊他為大哥?這陣子以來給搶地盤的一路追到窮途末路,最近幾場惡斗下來,兄弟們死的死,傷的傷,這時還不出來率領兄弟,還要等待何時?等我們死了,再幫我們一一收尸?不用麻煩了,我寧願曝尸荒野,也不要躲起來苟活!「
柳綠霏躲藏在長廊彎曲處偷听,听得全身發冷,但看到雁靳辰的神態,她更像是被丟進冰水里似的,開始打顫。
只見他英武的俊臉籠罩可怕的陰霾,薄唇緊抿,一雙眼卻亮得出奇,身側的雙拳握得緊緊,關節都發白了。
那是猛虎要出擊前的態勢。
「你們先別急,今晚風雪太大,在這兒待下。」雁靳辰低沉的嗓音響起,穩穩道,「待天一亮,我會」
柳綠霏沒有听完,轉身就走,她無法再繼續听下去。
如同游魂一般緩緩在長廊上游走,她的雙足已經凍得毫無知覺,連自己在邁步都不知道,走著走著,迎面見到神色嚴肅的王爺府總管持著火把,後頭領著幾名侍衛,向她走來。
「柳大夫,你沒事吧?」總管擔心詢問,還語帶狐疑,「我們听見洗藥池那附近有聲響,大夫,你大半夜的不睡覺,起來煮藥嗎?」
柳綠霏笑了笑,張口想回答,卻是一陣天旋地轉,逼得她扶著旁邊廓柱深深吸了幾口冰凍的空氣,才勉強穩住。
「柳大夫——」
「大夫——」
「沒事的,這兒有我,你們都回去吧。」一只結實手臂打橫扶住她的縴腰,沉沉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雁靳辰大約是安置好了兄弟們,听見這邊談話聲響,方趕了上來,正好及時解決了僵局,否則總管他們率領侍衛們與深夜闖入的馬賊兄弟們一照面,一場惡斗是絕對免不了的。
柳綠霏也不再多說,她由著雁靳辰去說,讓總管他們都先行散去,然後突然被凌空抱起,她陷入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
他一路把她抱回房里,重新安置在暖暖的床上,點起燈,他高大的身影卻透露著些話遲疑,像是要做什麼,又猶豫著。
「你該收拾東西吧。」柳綠霏一直靜靜望著他,突然開口道,「你要跟他們去了。」
大掌握成拳,又放開,雁靳辰撇開了頭,不說話。
她沒有問,他也沒有否認。
「我這一輩子都在盡力救人。」她抱起雙膝,把尖尖下巴擱在膝頭,淡淡說道;「最不能容忍的,便是無故取人性命的惡徒。大夫要花多少時間心力還不見得救得了一條命,有些人卻毫不猶豫的一刀揮去就砍人。」
「你不懂——」
「是,我不懂,性命攸關的時候,為了自衛殺人。與逞斗狠,為了金銀財寶甚至女人而殺人,並不是同一件事,但都是殺人。」
「你過過那樣的日子嗎?你過過沒有明天,沒有下一餐,沒有任何活路的日子嗎?你吃過樹根,吃過泥土,吃過老鼠藥嗎?」雁靳辰聲調越深沉,就表示他越憤怒,「這些兄弟是曾經以性命護衛過我的,如今他們有難,我不能再袖手旁觀下去,在這兒我是個不受歡迎的廢人——」
柳綠霏沉默了,燈光映照中,只見她長長的睫毛眨啊眨,像蝴蝶的粉翅顫動一般。
他去了,會比較快樂吧?那麼,很多事都不用多問了。
然後,她突然起身,眸光淡然地掃了他一眼,不再爭辯,也不再詢問,只是點點頭,溫聲道︰「我明白了,你就去吧。」
她開始收拾散落在他房里的衣物,書冊,拉整好不久前才在上頭火熱纏綿的被褥,找了包袱布,慢慢地把屬于她的物品都整理好,打成一個包袱。
本來也只是無言地看著她的動作,到後來,雁靳辰忍不住問道︰「你打算作什麼?」
她又看他一眼,「我也要走了,你若離開,宮里一定會派人來追查詢問,難道要把這爛攤子全丟給我嗎?」
說得有理,但雁靳辰沒來由的胸口陣陣刺痛。
就這樣?她的反應就這樣?沒有眼淚,沒有不舍,沒有要哭鬧著想隨他到天涯海角?
怎麼可能呢,他隨即在心底訕笑自己,這可是冰雪聰明的柳大夫,她的病奔,她的醫術,他們柳醫館的名聲,可是都比他這個粗蠻漢子重要太多太多。
兒女私情本來就該割舍,多年來不曾對誰動情傾心,不就是因為清楚知道這樣有多麻煩嗎?
柳綠霏收拾得差不多了,背起包袱,往門口走了幾步,突然又停下。
「你們兄弟有個受了刀傷,傷藥在儲藥間里有準備,你應該找得到。」
說著,她停了停,一雙杏兒眼望著他,眼神有種難以言說的柔軟。
被那樣的眼神一望,雁靳辰胸口仿佛被柳條狠抽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我這幾日煉了不少藥丸,都是路上一時找不到大夫可用的,全都包好了擱在儲藥間,上頭標好了用途跟用量,都是準備給你的。」
原來她早就猜到了嗎?本以為那些是受景四端所托,為了天災之後流離失所的災民所制,沒想到——
他仿佛化成了石像,沒有反應,也沒有動作,只有一雙熾熱的眼一直緊緊盯著她,像是要趁此最後機會好好看清她,記著她的音貌形影。
見他始終沒有回答,柳綠霏最後好輕好輕地嘆了口氣。
「我走了,你多保重。」
必身,她開了木門,外頭如刀般刮人的北風挾雜冰雪席卷而來,她打了個寒顫,卻抬起頭,準備下面迎向苦寒風雪——
突然一只大手用力圈住她的腰,把她猛往後一帶,重重撞上堅硬的胸膛。
「等到天亮再走。」他卑微地請求著,火熱的唇卻猛然吮吻住她柔女敕的唇瓣,輾轉廝磨,密密長吻,怎樣也不肯放,不肯听她的拒絕。
她整個身子軟了,軟在他霸道的懷抱里,縴細雙臂攀上他的寬肩,不自覺地司隔著衣物輕撫他之前肩傷的位置。
每回歡愛正濃之際,她總是習慣這樣撫模他,心疼他曾受過的傷,希望自己能冶愈這一切——
明日一別,將是天涯,他有誰幫他心疼,有誰幫他診冶呢?
兩個人影緊緊相擁,難分難舍,仿佛化成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