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立送我回家;到了我家樓下之後,我還是抖得厲害。明明還是夏季炎熱的天氣,可是我卻覺得整個人好像泡在冰水里一樣。晚上發生的事情實在太令我震撼了!阿凱原本不是那樣的人,為什麼他不回台南呢?如果他回台南,不留在台北,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呢?
「嘿,醒醒。」喬立拍拍我的臉。「-沒事吧?怎麼還是呆呆的?」
「……我有點……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我想了好幾秒,才擠出這句話,伴隨著深深的嘆息。「以前阿凱不是那樣的人。」
「不要再去想了吧,都過去了,以後他也不可能再來找-了。」
「我知道。我只是覺得有點難過。」我嘆口氣,垂下雙肩。「本來他——」
喬立卻沒讓我繼續往下說,他突然將還坐在摩托車上的我擁入懷中。
震撼再加上震撼!我的腦袋終于完全停擺,只剩下一片甜蜜蜜的空白。
「到現在-還只想著那個混蛋?還是只替他覺得遺憾嗎?如果我沒有回工地去呢?如果蒂娜也沒回去呢?-知道現在自己的下場是什麼嗎?-知不知道這有多教人擔心……有時候我覺得-實在單純得可恨,天真得可怕-完全沒想過自己會遇到世界上最壞的事嗎?」
他的聲音好沙啞,好像有某種被壓抑住的情緒。他的擁抱那麼緊、那麼用力,好像怕我會突然消失在空氣中似的。
「對不起……」我只能擠出這句話。
而喬立卻笑了,聲音有些沙啞,我感覺不出來他聲音里的情緒到底是什麼,于是我抬起眼楮望著他,這才發現其實我跟他老早已經超越「員工與老板」應有的距離,而這事實又再一次震撼了我。
喬立什麼話也沒說,他只是低下頭輕輕地吻了我的唇,試探性的、安慰性的,仿佛蜻蜓點水,仿佛蝴蝶的羽翼。
我傻傻地望著他,震驚得完全無法回應,我只知道自己又再一次觸電了。
然而喬立卻嘆息了,深深地、遺憾地,他捧著我的臉靜靜地凝視了我好幾秒,欲言又止。
我不敢說話,甚至連呼吸也得小心翼翼,深怕驚醒了這美夢。
他的拇指輕輕地觸踫著我的脈搏,那雙柔和的眸子比天上的明月更具有魔力。
我在他柔情似水的目光中融化,感覺自己的雙腿再也不屬于自己,我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著、渴求著。
他再度嘆息一聲,以萬般柔情擁我入懷,那深情纏綿的吻粉碎了我所有的理智,我可以感受到他的渴望,可以感受到兩人之間強烈的電流。
我的手無助地環住了他的肩膀,將身體完全倚靠在他身上,我從未感到如此的迷亂、如此脆弱。
當我喘息著睜開眼楮,映入眼簾的是他火熱的雙眸,里面寫滿了、寫滿了炙熱狂野。我看到了赤果果的喬立、完全不設防的喬立,我以為我會感到驚訝、感到害怕,但……我卻感到如此的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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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風過去了,天氣晴朗得一點都不像夏末;而我的心情也飛揚得仿佛春天降臨一樣,任何事都不能打斷我的好情緒。
要如何形容那種快樂?我沒中過樂透,但我想應該相去不遠吧?那種見到任何人都眉開眼笑、唇角就是忍不住要往上翻飛的喜悅怎麼樣都擋不莊!
幸福,這就是幸福。如果這種感覺可以持續到天長地久,那我這輩子就再也想不出更多的要求!
「晚安。」這是他昨夜所說的最後一句話。我呆呆地上樓,等我打開了燈,從窗口往下望的時候,他還站在路燈下給了我一朵若有所思的微笑。
那「若有所思」代表的是美心嗎?我不得不這麼想。
只要一想到喬立的女朋友美心,我所有的好心情就會一掃而空。我是橫刀奪愛的壞女人嗎?道德跟愛情到底哪一種重要呢?每當想到這一點,我的鴕鳥天性總會在千分之一秒的危急之際解救我,讓我還能保有我的好心情。
任性一點!為何不放縱自己去追求呢?我的內心也有個小惡魔如此囂張地呼喊著,慫恿我放膽去索求愛情。可惜我膽子太小,那小惡魔每每現身,就會立刻被我打入冷宮。
既然做不到任性妄為,那麼起碼暫時蒙著眼不去看、不去想,就讓我享受這短暫甜美的片刻吧,我的要求也只有這樣一點點而已。
可惜這希望還是落空了。
喜美進了辦公室,她的臉色有點奇怪。「喬立他們呢?都還沒到嗎?」
「還沒。怎麼了?」
喜美將一本熱騰騰剛出爐的周刊扔在桌上。「這下慘了,事情大條了。」
「咦!什麼東西?」
我瞄了一眼那本周刊,腦袋還沒反應過來呢,桌上的電話已經響了。「喂,飛翔體工作室您好,請問——」
卑筒那邊傳來的咆哮聲到底講了些什麼我听不大清楚,只看到那本周刊封面的角落有著熟悉的照片,那是我們工地被台風肆虐過的殘破景象,而旁邊火紅的寫著幾個大字︰著名音樂創作家夢十三演奏會只能「對手」?
我的臉色立刻刷地慘白!
就在這時候,喬立跟蒂娜同時推開了辦公室大門,喬立惱火的吼叫聲讓我嚇得連手上的話筒都拿不住。
「你們到底是誰對記者胡說八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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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楮已經哭得通紅,除了坐在一旁哭之外什麼辦法也沒有,整間辦公室亂七八糟的,唱片公司跟公關公司的人像坦克車一樣在辦公室里輾過來輾過去,每個人都在問︰到底是誰?是誰放出的消息?
听說有不少听眾一大早就打電話要求退票,因為他們不想看「對手」演奏會。那就好像辛辛苦苦買了票去听演唱會,結果卻只能听到錄音帶一樣那麼漕糕。
昂責售票的公關公司表示光是一個早上的退票就超過百張,預計後面還會造成更大的傷害。
我不知道自己的無心之失會造成這麼可怕的後果,更沒想到那個該死的記者會這麼可惡。可是一句「不知道」又能挽回什麼呢?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難道我這個「小妹」能召開記者會宣布這一切都是我的錯,然後事情就會圓滿解決了嗎?
「嘿。」
我抬起一雙淚眼,滿臉疲憊的喬立正站在門口對我微笑。我不知道他怎麼找到我的,我實在沒臉見他們,只好躲在蒂娜洗照片的暗房角落里,沒想到他還是找來了。
「別哭了,大家都知道那不是-的錯。」
「你愈這麼說我愈難過。」我哽咽地開口。「你說得很對,我真的天真得很可怕,單純得很可恨,所以才會笨到被利用。」
「傻瓜。」喬立走到我面前,蹲下來嘆口氣。「-以為沒有-就不會有那篇報導嗎?人家只不過是在找一條導火線,就算不是-,也可能是工地里的任何一個工人,結果並不會有什麼不同。」
「會不同的……肇禍的人不是我。」
「可是對我來說那樣的結果更糟糕。因為是-,所以我還有能力收拾,如果只是一個毫不相干的路人甲,說不定我真的會氣到崩潰。」喬立竟然微微苦笑。
「這是什麼意思啊?」
「意思是說……」他靜靜地凝視著我,再度伸手幫我拭去眼淚。「意思是說-不要再哭了,也不要再擔心了,一切都會解決的,相信我。」
「喬立,夢十三過來了。」蒂娜在外面拍拍喬立的肩膀,然後對著我眨個眼笑道︰「愛哭鬼,怎麼躲在這里哭啊?」
這讓我哭得更無法遏抑了。「你們怎麼都這樣!」
他們兩個被我的大哭給嚇了一跳。「怎麼了……」
「你們怎麼都這樣!怎麼都這樣!吧嘛不罵我?干嘛不怪我?這樣會讓我心里更難過!我明明就做錯了事!明明就是我不好!你們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好丟臉!天哪!」
說到這里,我真的覺得自己已經丟臉到無法在他們面前多待一秒了,于是我推開他們往外沖。
我一定要去找那個王八蛋問個清楚!為什麼要這樣害我……我以為……我以為自己交了一個朋友,可是他卻讓我做出這些傷害人的事,我絕不能、絕不能原諒他!
「小妹!」喬立在後面叫我,可是我頭也不回的往外跑。我太生氣了,這一生從來沒有如此生氣、憤怒過!
「喂!快去追她,那個小笨蛋這樣跑出去滿恐怖的吧?」蒂娜搖搖頭嘆息。「小女孩就是這樣,一點點小挫折嘛。」
「我去了,公司怎麼辦?」喬立左右為難。
「什麼怎麼辦?就醬辦。」蒂娜笑嘻嘻地。「放心吧,夢十三有我就搞定啦!」
「咦!是我太敏感嗎?怎麼這話好像有弦外之音?」喬立竟然還故作姿態。
蒂娜笑著踢他。「快滾吧,什麼弦外之音?你也差不多吧,彼此心照不宣啦,真是被你賺到了,這麼個清純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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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晴朗的天氣到哪里去了?耀眼的陽光呢?蔚藍的天空呢?為何我才一踏出辦公室,天空就陰暗得仿佛即將世界末日?
遠處天際傳來低沉的轟隆隆聲響,停滯的空氣沉悶得教人感到呼吸困難,看來就快要下雷陣雨了,可是我一點也不在乎,我滿腔的悲憤已經化成熊熊怒火,我敢保證再多的雨水都無法澆熄我的火氣。
路上的行人都在看我,這也怪不得別人,誰教我哭得兩只眼楮腫得像凸眼金魚一樣?我從包包里翻出許兆揚的名片,想也沒想便跳上計程車,路上先用行動電話確認他的行蹤。
罷開始他還搞不清楚我是誰,十分開心地告訴我,他還在公司的辦公室里,等我表明來意之後,他立刻掛掉電話,連跟我多說一句話也辦不到。
計程車很快到達目的地。當然,那周刊的櫃台小姐不可能讓我進門,甚至辦公室里面還有人不懷好意地打量著我,于是我決定在樓下等他,就不相信他不出門!
幸好我的運氣很好,他大概沒想到我真的會找上門來,所以我只花不到三十分鐘的時間就等到他了。看著他神采飛揚地從大樓里走出來,我立刻沖上去!
我的暑假生活真是精采,不但打架時有名演奏家在旁伴奏,現在要找人理論,上天也派來大雷雨肋陣,簡直像是覺得我還不夠淒慘似的。
「許兆揚!」
他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紅了臉側身閃過我。「嗨……有什麼事嗎?很抱歉我要趕著上課!」
頒!天際劃過銀籃閃電,不到三秒鐘,大雨傾盆而下。
「你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扭曲我說的話?!我從來沒有說過那種話!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不實的報導來害我?」我氣得渾身發抖,顧不得雨愈下愈大,只是一徑扯著他的衣袖不肯松手。
「-放手啦!大家都在看了——」
「大家都在看的又何止是現在!你寫的報導看的人不是更多?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把我們公司給害慘了……你知不知道你這種不誠實的報導可能會害得我們公司經營不下去……」
「拜托!哪有那麼嚴重。」他甩開我的手,努力想穿上雨衣。「大家都知道我們雜志社的名聲有多爛,會把這種報導當真的人有幾個啊?不要那麼蠢了。」
「你既然知道自己寫的東西不誠實,既然知道這不是真的,那你為什麼還要寫……」
「什麼為什麼啊?這就是生活啊。小說家寫的東西也不是真的,-不會去怪罪小說家寫的東西不存在吧?我寫的也是這樣啊,像這樣的報導根本連一個星期的壽命都沒有就會消失了,根本不會造成什麼殺傷力。」
我不可思議地望著許兆揚。這個年紀只比我略大一、兩歲的男孩,我不想相信有人會這樣看待自己的工作,不敢相信有人會用這種態度對待別人。
「因為那樣的報導連一個星期的壽命都沒有,所以你就可以違背自己的良心去捏造嗎?你不是立志要當一個記者嗎?天底下哪有你這種這麼不誠實的記者……」我憤怒地吼叫。
而他竟然比我還生氣、比我更惱怒地揮開我的手咆哮道︰「-希望我怎麼樣?希望我道歉嗎?好!我很抱歉、我很對不起!這樣可以了吧……不要再發瘋了!說什麼誠實啊,要是全都按照「誠實」這種標準的話,電視新聞跟雜志報紙全都可以扔掉了!全都是不值一哂的廢物!」
我傻了,愣愣地望著他,望著一個把自己的夢想踩在腳底下的男孩。
而我,曾經把這男孩視為我的朋友。
「我真的很笨……我還真的以為自己交到一個朋友……可是沒想到……沒想到你只是利用我。你根本早就知道我們公司是做什麼的,你根本早就打算要利用我了對不對?打從你第一次見到我就已經不安好心!」
「沒錯!那又怎樣?我只要能交出那篇報導就行了,托-的福,現在我不用擔心被教授當掉,也不會被周刊開除了,很感謝你!」他說著,用力推開我,連雨衣也懶得穿了,直接跳上摩托車揚長而去。
我傻傻地站在大雨中,眼淚不斷往下掉,路過的行人都用一種奇異的眼光看著我,但是沒有半個人理會我。
我突然覺得這個城市好可怕……如果在我們鄉下……如果爸爸媽媽知道我受了這種委屈……
原來這就叫做「背叛」啊,被一個以為是朋友的人出賣的感覺原來是這麼這麼的糟糕。
我的淚水怎麼樣都停不了,我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做錯了事,還是因為感覺自己受到了傷害?
突然,一把傘替我擋去了雨水,而我臉上的淚水卻還是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寬廣的胸膛遮住了我的視線。算了,反正我的視線早就模糊了。
我可以清楚的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溫暖,而他也好像可以理解我所受的苦一樣的輕輕地擁抱了我。
半晌之後,在滂沱的大雨中,我听到他輕聲的嘆息,听到他溫柔地說了一句︰
「不要哭了,小妹。」
在那一刻,我想我真正懂得什麼叫「戀愛」了。原來這就是愛一個人、依戀著一個人的感覺。什麼叫「只要擁有他,便什麼擁有了全世界」?我真是幸福,盡避在傾盆大雨中,我依然有這麼一刻擁有了全世界。
可是也在這一刻,我知道我該離開了,因為我不想變成一個為了謀奪別人的愛情而不擇手段的女孩,我唯一可以為喬立做的,只是不令他為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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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後。
「-真的不去上班了?」等牛肉面的時候,阿蜜這樣問。她今天晚上不用去KTV打工,特地跑來學校附近找我吃飯。
可愛的阿蜜知道我心情沮喪到極點,每逃詡會打電話陪我聊天;晚上在MSN里面也不再嘲笑我,甚至有空還會跑來看我,真是令人感動不已。
「嗯……反正也開學了,當初就說好了只做到開學的。」
阿蜜微-著眼楮打量我。「是這樣嗎?那也不用一臉失戀樣-那個老板一點也不怪-不是嗎?」
「他是不怪我,可是我怪我自己啊。闖了那麼大的禍,難道還好意思每天在他面前晃來晃去?」
「我不喜歡這樣。」阿蜜直言不諱地說道︰「這一點都不像-了,做錯事還逃避,簡直懦弱到極點。更何況演奏會不是快要開始了嗎?-不想知道自己辛苦了幾個月的結果嗎?」
我被阿蜜說得無言以對。事實上她說的都對,我也知道自己這種逃避方式真是糟糕至極。過一陣子等我再回頭想起這件事,一定會覺得羞愧不已。
可是……我真的沒臉再面對他們。我每天連走出大門都覺得好痛苦,從來沒有感覺這麼羞恥過。
「他都沒有打電話給-?」
「我的手機壞了啊,那天去找那個記者時下大雨,手機被淋濕了,整支都壞掉,連銅綠都跑出來了柳,我不是告訴過-了嗎?」
「我忘了。唉,到底什麼時候首演?」
我不敢看阿蜜的眼楮,只好別開臉低低地嘟囔。「今天晚上……」
「什麼時候?」阿蜜有點懷疑地又問了一次。
「今天晚上。」
「……」阿蜜瞪著我良久之後才開口︰「-真的不後悔?這幾個月-跟瘋子一樣每天開口閉口都是你們公司的事情,而今天晚上就是最重要的時刻了,-竟然不去參加?」
「不要問我……最近我的腦袋里全都是襁糊,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了啦!」
「去去去,現在才六點多,-現在趕去的話還來得及吧?我的摩托車借——算了,-沒駕照,我送-去。」
「不去。」我低頭繼續吃我的牛肉湯面。
「喂!」
「不去不去!我沒臉見他們,我肇事之後臨陣月兌逃,是世界第一懦弱鬼。」
「他們又不會笑。」
「就是因為他們不會,所以才更糟糕。」
阿蜜聳聳肩。「-說的,反正是-的青春、-的人生,與我無關,過陣子-千萬不要後悔,甚至十分鐘之後-也不要後悔,因為外面塞車塞得很嚴重。」
「……」
「我覺得-根本是個笨蛋。既然郎有情妹有意,為什麼不弄清楚呢?說不定人家已經跟女朋友分手了,-該不會追求完美到連對方有過前任女友都不能接受吧?那就太機車了。」阿蜜邊吃邊念︰「女朋友算什麼嘛,又不是老婆-也只見過他們在一起一次,幾個月才見到一次面的女朋友怎麼說都不是很重要啊。」
「我不這麼認為。我才不會成為破壞人家的第三者。」
「-想得真多-說破壞就破壞?-覺得喬立是那麼容易變心的人嗎?如果他那麼朝三暮四,-還會喜歡他嗎?」
我嘆口氣,放下筷子。「我以前也不知道阿凱會是那樣的壞蛋。」
「只不過摔一次車,-就認為世上沒有安全道路?」
「-直接說「因噎廢食」我也听得懂。」
阿蜜大笑,然後很刻意的看了看手表,哀嘆一聲,「唉唷,快七點了耶!嘖嘖,真可惜,那麼好的首演……」
「……」
「真受不了-這種莫名其妙的道德感……唉,算了,反正是-的青春、-的人生、-的戀愛跟-的努力,還有……-的後悔。」阿蜜夸張地嘆口氣。「我只是替-覺得遺憾,這種機會不是天逃詡有的,有些事情錯過了,可就不會再重來了——」
「車鑰匙給我。」
阿蜜立刻掏出一串鑰匙放在桌上。「可是-沒駕照不是?」
「我有。」我抓起鑰匙嘟囔︰「反正我有沒有駕照對-來說也不重要不是嗎?」
阿蜜笑嘻嘻地朝我擺擺手。「的確不重要。路上小心啊。」
我跳上阿蜜的小綿羊摩托車,腦袋里只想著「我的青春、我的人生、我的戀愛跟我的努力,還有我的後悔」。
我不能忍受「後悔」。
只看一眼也好,只看一眼就不算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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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然會騎摩托車,也有駕照,可是我從來沒在台北街頭騎過摩托車,尤其是在上下班的塞車時段,當然速度也就慢得可以了。等我騎到山上的時候已經快八點了。經過小教堂的時候往山下看,蜿蜒的山路很冷清,是我錯過了車水馬龍的車流?還是大家真的受到報導的影嫌邙不願責來听演奏?
我的心跳不住地加快,很怕真的沒人來听夢十三的演奏。如果真是如此,那我該如何謝罪呢?
我把摩托車停在倉庫後面,幸好里面傳出了悠揚的樂曲聲,讓人安心不少。可是大門已經關起來了,我也不得其門而入。
「小妹?」
「啊?」
必頭一看,竟然是胖胖的米其林工頭,他嚼著檳榔,站在後門陰暗處。「怎麼現在才來?已經開始半個多鐘頭了柳。」
「有人嗎?有沒有很多人?」
米其林工頭怪異地看著我。「里面滿滿都素人怎麼會沒人?」
我松了好大一口氣,感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你怎麼還在這里?」
「吼,趕工趕到剛剛耶!開幕的前一秒偶們才收工,當然還在這里不然要企哪里?-要不要進企啦?」
「當然要啊。有看到我們公司的人嗎?」
「他們大概都在前面吧,-從這里進去後台,再各企找他們就好了。」米其林工頭讓出一條路。「好幾天沒看到-柳。跑企哪里?」
「我開學。」
從米其林工頭身邊鑽過去,立刻到了後台,然後我躲在後台邊緣的角落,那是一個視野絕佳的VIP位置,我可以清楚的看到舞台上的夢十三,他雙手在雪白的琴鍵上飛舞著,臉上的表情專注而陶醉——倉庫的正後方牆壁上有個超大的投影螢幕,上面正特寫著他的手指。這是原本沒有的設計,莫非是為了打破「對手」的謠言而特別設立的?
雖然樂曲演奏中整間倉庫的燈光調整得有些昏暗,但卻還是可以看得出來這根本不是一間「倉庫」,而是一座美輪美奐的夢幻城堡。我們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打造出一座魔幻之城,在一夕之間被老天爺所摧毀,可是又在短短的一周內重新把城堡建立起來。
「嘿。」有人輕輕地拍拍我的肩膀,我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竟然是蒂娜。
「蒂娜姐。」
「-來得正好,剛剛好趕上咧!」蒂娜笑著指指巨大的投影螢幕。「仔細看。」
配合著小型交響樂團的音樂,夢十三坐在舞台正中央拉著胡琴,而投影螢幕上正一幕幕上演著這間倉庫的變身歷史。
我們第一次見到這間倉庫,那又破又舊、完全無可救藥的模樣;接著倉庫被清空了,四面全是牆壁;然後工人開始進駐,擁有高度破壞力的工具開始瘋狂的將倉庫摧毀——投影照片伴隨著樂曲一幕幕上演,有些是彩色照片、有些是黑白照片,那里面有喬立、有蒂娜、有喜美跟比爾,還有我。
那些照片有些我已經看過,有些卻是在我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所拍攝的,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好生動!我仿佛可以听到當時的對話、看到當時的情景。阿蜜說得對,幸好我來了,否則我將錯過我這一生最精采的片段。
「這是給我們自己看的,這種時候觀眾們根本不會回頭看投影牆,不過電視轉播的時候可能會看到喔。」蒂娜點著煙,微笑著說道,根本無視牆壁上大大的「禁煙」標志。
「-拍得真棒……」我又感動得熱淚盈眶了,可是我在這里已經流過太多眼淚,連這種時候也掉眼淚的話就太過分了,于是我只能強忍住靶動,不讓淚水掉下來。
「-以後都不來上班了嗎?」
「我……開學了……」
蒂娜看了我一眼,那表情似笑非笑。「喬立知道-來嗎?」
我連忙搖搖頭。
蒂娜笑著望了我一眼。「-真是個傻孩子。」
我正想開口問為什麼,樂曲已經結束了,觀眾們熱烈的掌聲響起,舞台上的幕正緩緩落下,而夢十三像是裝了某種雷達似的,眼神立刻抓住蒂娜。
「我該上去啦,那家伙非要人在後面抽他才能在舞台上表演。」蒂娜嘆口氣,扔下手中的煙。
原來這就是夢十三可以突破心魔站上舞台的原因嗎?我驚訝地望著蒂娜的背影,他們兩人身分背景相距如此懸殊……噢天哪!真的無法想象耶!有嚴重潔癖的夢十三跟邋遢、不拘小節的蒂娜……
原本已經走上舞台的蒂娜這時候又回頭了,她走到我面前,很認真地開口︰「-該留下來等表演結束,喬立會很高興的。」
幾分鐘過去之後,原本應該是開幕曲的「邊界」開始了,我熱淚盈眶地看著三名「飛天」神奇地從城堡的一端飛到舞台上,看著迷幻炫麗的燈光引來觀眾們陣陣驚呼。
多麼美麗、多麼令人震撼、多麼令人感動的一刻!直到此時,我的暑假才真正結束,而這是一個最最刻骨銘心的暑假。當高亢的女聲開始唱著︰「你跟我中間有個無形的邊界,一邊是你,一邊是我……」
「我跟-之間有道無形的邊界,一邊是愛情,一邊是離恨……」
我離開了那里。夏末山上的氣候已經有點涼了,我听著「邊界」的熟悉旋律,抬頭看著滿天星斗,奇異的,眼眶里已經沒有了淚水。
這里也是我的「邊界」了吧。
幼稚、天真又無知的我,跟已經知道要學著長大的我。
我沒有留下來等結束,因為對我來說……一切都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