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想睡。」躲在驛站外的暗巷里,高亞拓欲哭無淚地學著程曦說話的語氣嚷著。
「現在還不能睡!」程曦推推他,「天快亮了!」
「謝謝妳的提醒,我看得出來。」他現在最怕的就是陽光,說不定待會兒陽光一照到他,他就會跟吸血鬼一樣化為灰燼。以他目前的狀態來說,那種情況真的很有可能發生啊!
「我們得想辦法進去!」
程曦突然轉身在他身上亂搜,高亞拓索性將身子完全展開在她面前,「來,蹂躪我吧!」
「……教授!」程曦羞紅了臉怪叫︰「我找電擊棒啦!」
「妳有其它更好的選擇。」他意有所指地申吟。
「教授!」
嘆息一聲,從長褲後掏出電擊棒交給她,完全不想問她拿這做什麼。他只想著——原來牛仔褲穿在古代長袍底下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為什麼沒人告訴他呢?可是天氣很冷啊,月兌掉任何一件顯然都是愚蠢的。而他已經完全不想知道為什麼程曦只在T恤外面套件小短襖就活力十足了。
「你有點精神,不然我要考慮強迫你恢復精神!我需要你!」
「……」
斑亞拓勉強睜開眼楮看著她。嗯,為什麼他滿腦子都是「言外之意」?難道極度疲倦竟然是一種致命的催情要素?過去他怎麼從來沒發現過這點呢?
在他想到答案之前,程曦突然從地上跳起來。「快!快快!門開了!」
斑亞拓深吸一口氣,從一默數到十,他不斷不斷催眠自己︰「你現在只有十八,不,十五歲,你渾身上下都有用不完的精力——你最好是、必須是!」
睜開眼,程曦已經穿過一扇木門跑得不見蹤影,而他則確定自己的催眠功力是零。他開始深深後悔,剛剛回到現代的時候真該先去便利商店買幾瓶X牛或者雞精!他早該想到跟程曦在一起的古代之旅會艱辛成這個樣子的!
尾隨著程曦,沿路只能用「尸橫遍野」來形容,他很慶幸自己給她的是電擊棒,而不是一把沖鋒槍之類的武器。舉凡任何擋在她面前的生物,她都毫不猶豫地發動攻擊,而居然也讓她過關斬將,一路直闖到曹公公的房前——
敲敲門。
曹公公不疑有他,開了門之後立刻遭到無情的攻擊。
「現在怎麼辦?」握著電擊棒,程曦望著躺在地上的男人。
「我們可以做的事不是已經做完了?繼續電他,等今天結束。」
「就這樣?」
「妳還想怎麼樣?今天他們就會相遇,接著邊承歡就會去求親,一切皆大歡喜。」
「可是……這樣的話邊承歡還是會回到京城,他是跟曹公公一起來的,曹公公被我們襲擊他不用負任何責任嗎?」
「……」已經迅速躺平在床上的高亞拓申吟一聲,他幾乎已經睡著了。
「不……」程曦跳起來沖到他身邊將他拉起身。「這樣我不放心,我們得去看看!」
「為什麼我一點也不意外……但我們沒有任何交通工具,親愛的。」他閉著眼楮喃喃自語道︰「這是古中國,地方大到難以想象……」
「所以……」她大笑著開始將曹公公的身子拉起來。「我們得另外想辦法!來,快點幫我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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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夫……這該死的太監,居然命令他當車夫!
熊定邦惱怒地咬著牙。他快氣瘋了!原本已經說好今天飛虎營的將士們可以自行尋歡一日,沒想到一大早卻被吵醒,而且傳令的小太監竟然用那種戰戰兢兢、嚇得坑諳氣的語氣告訴他︰「曹公公命你前去駕車……」
駕車?!榜老子的!曹公公是個什麼玩意兒?不過就是個太監,竟然叫他這個飛虎營的堂堂副將替他駕車……
「哈!跑快點!再不快一點老子把你們炖成火鍋吃了!」脾氣全發在這群可憐的馬身上,想著想著又揮了一鞭。
「嘻!」
熊定邦猛一回頭,早上來傳令的小太監竟然嘻皮笑臉地從馬車後爬出來坐在他身邊,簡直是火上加油!他氣呼呼地咆哮︰「進去!」
「熊大哥好大的脾氣。」小太監笑嘻嘻地說道,一副跟他很熟的樣子。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但他又咽不下這口惡氣,只得把臉一橫。「哼!誰讓你們一大早讓本副將來當車夫!」
「熊大哥不是很不滿你們那位邊大將軍?倘若今日之事辦得好,說不定咱公公可以幫你一點兒小忙——」
「我呸!」熊定邦怒道︰「我熊定邦還沒窩囊到要靠太監幫忙!看著好了,我早晚會當上飛虎營的主帥,誰理會那個白臉小子!」
嘖嘖,她完全忘了堂堂熊定邦副將骨頭硬得很,壓根不會想要靠群帶關系;且他現在跟邊承歡兩個人的關系也還不是生死之交,相反的,他對邊承歡還厭惡得很呢!
用一段真誠的愛情、兩條寶貴的性命換一個刎頸之交……好吧,勉強劃算。
「不過……邊將軍就快成親了,他成親之後很快就會退隱不再從軍,到時候飛虎營群龍無首,要仰仗的還是熊將軍啊!」
熊定邦猛然回頭瞪著她。「誰說邊承歡要成親了?」
「咱公公說的。」小太監微笑著朝車里正呼呼大睡的男人努努嘴。
「邊承歡就算成親了也未必會不干大將軍!」熊定邦冷哼一聲別過頭,但絲毫不懂得掩飾的大老粗的眼角卻還是偷偷瞄著她。
「他會!」小太監堅定地說著,但事實上她卻一點把握也沒有。
如果當時的邊承歡沒有立刻帶著段柔遠走高飛,那麼現在他為何要呢?
唉……真傷腦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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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也不用去,就在這里等著。」高亞拓閉著眼楮淡淡說道。
「就這樣等著啊……」程曦躲在馬車內猶豫著,手上的電擊棒想著想著又往躺平的男人腿上猛然戳了戳,只見那人的身子抖動了兩下依然毫無聲息。「咦……該不會被我電死了吧?」
「噗!」高亞拓忍俊不住噗哧一笑,「妳對這位……很不滿啊?」
「壞蛋咩!」
「隨便妳怎麼對付他,越慘越好,最好他一醒來就連夜逃離這里,免得多生枝節。」
「反正他都會被我嚇死,為何我不能假傳聖旨?」程曦嘟著唇不服氣地說道。聖旨聖旨,她三番兩次想見見聖旨的樣子都不能如願,只不過是塊布嘛,怎麼那麼難啊!」
「那是「假設」他真的會被妳嚇死,那萬一他沒有呢?說不定他醒來之後沒被嚇死,反而決心要查出真相,那豈不是讓段柔跟邊承歡立刻枉死在這里?」
「……我是不太相信他會有那麼大的勇氣……不過教授說的話總是不會錯的。」她假意嘆口氣,狀極失望。
斑亞拓微微撐開一只眼楮,猿臂輕舒將她一把攬進懷里。「妳這小腦袋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沒!」程曦紅了臉連忙搖頭,「真的沒有!我不敢的!」
「最好是,我們破壞的已經夠多了。現在,別再吵我睡覺了。」
「你睡很久了……起來陪我聊天……」
「現在還沒過中午呢!我是老年人,妳要體恤老年人。」
「嗚……我開始為我將來的幸福擔憂——」
卑未說完,某人為了令她安心,在她的「擔憂」還沒成形之前便開始實行殲滅計畫——
正當馬車內春光旖旎,段府外卻傳來家人通報聲。
「邊承歡將軍上門求見!」
「到了!」被吻得七葷八素的程曦立刻起身,雙眼閃亮亮。「到了到了!現在該怎麼辦?」
斑亞拓嘆口氣,不能睡個過癮已經夠糟,沒想到需要迫切解決的還不只睡眠的問題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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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府正廳前停了一輛馬車,這馬車他識得,陪著曹公公大江南北走一大圈了,怎可能不認得他的馬車。邊承歡眉頭微蹙,再看到駕車之人居然是熊定邦時,他完全楞住了!
「哼!」熊定邦見了他沒好氣地冷哼一聲,鼻子高高朝著天——沒想到那小太監說得可還真準,他說邊承歡會來,此刻果然來了!
「邊將軍里面請,我家老爺正在廳里候著。」
「喔好……」走到馬車旁,他還是忍不住抬頭,「熊副將——」
「別問老子!老子啥子都不知道!是曹公公叫我來的。」
曹公公?邊承歡停頓了幾秒,突然冒出一身冷汗,他快步邁進段家大廳,甫進門便咚地一聲跪下。
正跪在段家大廳祖宗牌位前的少女回頭一看,給嚇得咚地一聲往後倒。「你!邊……邊邊……」
「邊承歡。」他抬起頭,凝望著少女驚詫的眼神。「在下前來求親,懇求段小姐首肯!」
「啊?」段柔大睜著雙眼答不出話來。怎麼選這種時候?沒瞧見她正為了偷風箏出去玩而被父親罰跪嗎?眼下腳跪得都麻了,想跑也沒法子跑啊!
「咳……」堂前端坐的段正康輕咳一聲,「婚姻大事,應該先問過雙親吧?」
「是!」邊承歡規規矩矩地跪著說道︰「末將飛虎營邊承歡,懇求段御史將令嬡許我為妻,邊某終身唯指望段小姐,求御史成全!」
「……」段正康滿臉疑惑有些模不著腦袋。今兒個是怎麼了?朝廷派來了曹公公,對方堅持坐在馬車里不肯露臉,大半逃詡過了,還是半句話也沒有,如今又來了飛虎營的將軍求親……
「快想辦法!他們僵住了!」
程曦死命搖著高亞拓的腿,方才又昏睡過去的他懶洋洋地一把揪起已經躺了大半天還不省人事的曹公公往外一推。「邊承歡……咳咳咳咳!不要咬我啊!」
「他是太監!太監不會有這種聲音!假音!」
「天!誰見過太監啊?妳又知道——算了算了!咳咳……邊承歡。」
廳內的人此刻全走到屋外了,望著從馬車內只露出半張臉的曹公公,只覺得他的模樣好奇怪,且眼楮好似是閉著的。
「末將在。」盡避如此,邊承歡還是拱手屈身行禮。
「你可知老……朽?不對!」
「老夫!老夫!你沒看過連續劇嗎?」
「拜托!天才沒空看那種東西好嗎?老什麼啦?」
「老夫!」
那馬車內似乎有古怪,怎麼車身搖搖蔽晃還不斷傳出細細碎碎的吵鬧聲?
熊定邦高踞在馬車前方,雙眼不住往上翻——忍住!車內的小太監說了,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準他回頭,不然一切可就前功盡棄了!為了飛虎營統帥之位,他一定要忍住!
此時好奇的段家小姐卻已經忍不住先往前踏了一步,想看看馬車之內的情況。
「站住!別在上前了!」熊定邦喝道,「公公有病在身,不許任何人上前驚擾!」
邊承歡驚詫地望著熊定邦。熊副將素來最瞧不起太監,怎麼此刻卻……
「邊承歡!老夫問你的話!喂!」
「你笨死了!我來!」突然馬車內又鑽出一張白淨的臉,雖然布簾半掩著面,但依稀能看出五官模樣!怎麼跟段家小姐好生相似?
此刻的熊定邦忍不住也回頭看了一眼,不比較還不確定,這一比之下,連他都驚異得很!
「看什麼?」小太監橫他一眼,轉向其他人,「邊承歡,公公問你可知咱們此行目的?」
「知道,自是為皇上選女官——」這回答令他冷汗涔涔。千萬不要!難道通州之行所選的女官便是段柔?他的額際滴落幾滴汗水,站在他身旁的段正康眼角正巧瞥見,前文後語一對上,這一驚非同小可!
「邊將軍,老夫允你所求,此刻便將小女段柔許配于你!」
「謝段御史!」邊承歡如蒙大赦,連忙再度跪下,「爹!」
「佳婿請起,不必多禮!」
「咦?」段柔眨眨眼,來回望著馬車、父親、邊承歡!腦海中浮扁掠影一閃而逝,她的臉紅了起來,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起了什麼,但卻高興得直要飛上天!
「呼!般定!」小太監朝邊承歡笑著眨眨眼,「邊大將軍,功名利祿轉眼浮雲,風陵渡口、桃源村外!懊啦,熊將軍,咱們可以走了。」
那一瞬間,邊承歡望見馬車布簾內的景象,年輕男子穿著眼熟的長袍,那張臉、那雙眼,小太監與段柔酷似的臉面——功名利祿轉眼浮雲,風陵渡口、陶源村外?
「他在說什麼啊?」段柔站在他身邊,早已忘了自己腳麻這件事,望著漸漸遠去的馬車,她不知不覺地依偎在邊承歡胸前,仿佛他們早已如此相依無數次。
邊承歡輕擁著她,轉頭對段正康開口︰「爹,倘若小婿回京之後立即辭官——」
「好。」段正康不加思索地回答。
他們對望著,某種奇異的感覺彌漫在他們之間,他們仿佛共同經歷過什麼,卻又說不出口,唯有段柔依然傻頭傻腦地問︰「啊?辭官?嗯?為什麼?」
「你不喜歡嗎?回京之後我立刻辭官,咱們去鄉下隱居好不好?我知道一個好地方。」
「陶源村?」
「妳也知道?」
「剛剛那位小鮑公說了。」段柔側著頭想了想,「感覺好像是個好地方。」
「妳覺得呢?願意嗎?跟著沒有功名利祿的我。」
「當然願意!」段柔微笑,嚴冬的陽光灑在邊承歡俊秀的臉龐上,她突然覺得,這是她此生所見過最美好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