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飄靈魂沉浸在歡喜悲傷交雜的往事之中,慢慢被家人迫切關懷的叫聲喚醒,段戲羽無力的睜開止不住淚意的眼,哀哀欲絕。
「戲羽,你覺得如何?有哪兒不舒服嗎?」愛女心切的袁紅綃溫柔的拭著淚痕斑斑的寶貝。
「戲羽……」面對愛女,段逸軒的表現一如天下間為人父者,他恨不得馬上殺了擾亂愛女心緒的樓闕。
段楚沛關切的守在一旁,機警的準備應變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問題。
「他來了,對不對?」沙啞著聲問,熱淚泉涌不絕,干了又濕。
「沒事的!沒事的,娘會趕走他。」袁紅綃心疼的擁著愛女承諾,事實上她想的不是趕走樓闕,而是取樓闕的性命,這樣一來,往後她的寶貝就能獲得平靜,再也不怕有人上門打擾。
「爹馬上去‘趕走他’。」段逸軒自告奮勇,與愛人心有靈犀。
「不!爹您跟娘留下來陪戲羽,我去。」等著殺樓闕等好久的段楚沛,豈會放過上好的機會。
「好!就由你去。」段逸軒朝兒子使個眼色,要兒子做得漂亮些,莫留下痕跡讓寶貝女兒發現。
段楚沛會意的頷首。「不要殺他!不要。」段戲羽亦了解父母兄長的心思,悲切的乞求,盡避懷疑樓闕為了取她的性命與他的父親聯手合謀,她仍是無法狠下心來以牙還牙。
「戲羽,你這是何苦?」袁紅綃不滿低聲說道。
望著被火燒毀不再美麗清靈的臉,袁紅綃悲傷的流下淚。她可憐的女兒,終身都無法除去遭火神在柔女敕的肌膚上烙下的吻痕,原本輕細如黃鶯出谷的美嗓亦在當年被濃煙嗆得失了原音,如今變得粗啞如中年老婦。
這要她如何佯裝大方、寬宏大諒說原諒?
不!戲羽該是美好的一生皆毀在樓闕手上,她不能原諒樓闕惡意的作法,絕不!
段逸軒沉著臉,凜著氣亦無法輕易說原諒。
「爹,娘,哥哥算我求你們好嗎?別傷害他,千萬不要。」她亦知道自己的行為傻氣,可是她就是執迷不悟,對樓闕仍有深深的依戀。
「戲羽,瞧你的痴心付出最終得到的結果是什麼?是永無止盡的傷害,難道這樣還不能教你悔悟嗎?」袁紅綃氣的想將女兒抓起來搖一搖,看能否使她的腦袋清醒些。「戲羽,你可知你這樣做,使我們這些愛你的人有多痛苦?」段逸軒眼眸中泛著熱意,悲傷的看著女兒。
「戲羽,我們讓樓闕多活了四年已算仁至義盡,今日是他自己跑到段家堡來,非我們強壓他,你說我們該放過他嗎?若今日放了他,那段家堡先前發出的狙殺令豈不是兒戲?」段楚沛亦不同意讓樓闕全身而退。
「我知道我的任性總是惹你們傷心,可是……可是我的心……我的心仍懸系在他身上,盡避明知我們之間不可能,他終其一生都不會愛上我,我還是愛他;見識過他的無情、冷血,經歷那場大火和苦澀的四年,我的心始終不曾有過改變。」能在與精神雙重折磨下痛苦過了漫長的四年,靠的全是以想念樓闕撐下來的。
「戲羽,你的回答太教娘寒心了。」袁紅綃紅著眼,不可避免將女兒的身影與年輕時的她重疊,她們是一樣的傻啊!只是今日的她已獲得了幸福,但女兒的幸福呢?恐怕是遙遙無期。
「對不起,娘,不過我可以向您保證,我不會再讓自己受到一絲絲的損傷。」
那年自大火中死里逃生後,她才知曉她的作法結實的扯裂了愛她的家人,她自私的想救心上人,卻忘了掛念她的家人,只是錯誤已造成,再也無法挽回,如今,她僅能以小心保護自己好讓家人們寬心。
可是時光若重來,要她重新選擇一次,她的決定恐怕還是一樣。她還是不願見到有人在她面前死去,尤其是她的心上人,即使那是場騙局,她仍舊傻氣的選擇受騙上當。
「希望你能永遠記住今日所說的話。」段逸軒沉痛道。再讓他嘗一次與愛女天人永隔的滋味他會受不了。
「你的愛給得太多了,別忘了收些回來,才不曾傷到自己。」同樣是過來人的袁紅綃給著建議。
段戲羽濕著眼頷首。
「爹,娘,那你們的意思是肯讓闕平安離開嗎?」她小聲的求證。
「嗯!可是我必須說明一點,他離開後,若下回再讓我遇上他,無論你如何求情都不會有用,知道嗎?」段逸軒痛下決心點頭,為了女兒不得不妥協。
「太好了!謝謝你,爹。」段戲羽高興的改投向父親的懷抱。
段逸軒若有所思的緊緊擁住女兒,唉!要他眼睜睜看著仇人離去,會讓他的心有如刀割。隨隨便便讓人送樓闕出堡算了,免得他見了心煩會忍不住動手取下樓闕的首級。
段楚沛搖搖頭,為父母對妹妹的過分溺愛,不過若換作是戲羽求他,他這個寵妹妹的哥哥大概也說不出個不字吧。
「對了!爹,您將闕關在大牢中嗎?」猛然想起愛人,拐個彎問他的安危,希望他沒受傷。
「沒有,他人在客房中,你放心。」段逸軒不敢告訴她樓闕遭內力反噬,受了極重的內傷躺在客房里,垂垂欲死。
可惡!段逸軒有些後悔答應女兒的要求,明明他與樓闕結了仇,恨不得置樓闕于死地,如今樓闕受了內傷,該不會是要他請人醫治吧?想來就有一肚子火,但又不能讓樓闕死在段家堡,否則他便失信于愛女。
懊死!
為此段逸軒的心情更加惡劣,根本笑不出來。
「闕為何會在客房?」有問題!段戲羽狐疑的望著父母。以爹娘對樓闕的厭惡根本不可能招待樓闕到客房休息,到底出了什麼事?莫非……莫非樓闕受傷了!
慘白著臉想象樓闕的傷勢,他定是傷得很重,爹娘大概也沒派人照顧他。思及此,恐懼的淚水奪眶而出,潛潛滾落。
「他沒事,不過是受了點小傷,我們因掛念你的安危,才匆匆命人把他押到客房去看著,沒事的,你別想太多。」袁紅綃白了眼漏了口風的愛人,笑著安撫憂心的女兒。
段戲羽搖首,未相信母親的說詞,她哪會不知那是母親編出來安慰她的,此刻她只想快見到樓闕,確定他沒事方能安心,可是爹娘與哥哥絕對不會允許的,該怎麼辦?
「戲羽,你听爹說,爹向你保證,樓闕絕對可以雙腿踏地走出段家堡。」段逸軒亡羊補牢拍胸膛保證。
「戲羽,難道你是懷疑我們在騙你,然後暗中殺了樓闕?」段楚沛采逆向行走。
「沒有……沒有,我當然相信你們不會騙我。」只是她想到樓闕孤零零的躺在床上就有說不出的難過,他也算是命運多舛;小時候父親不愛他,母親又終日怨怒著父親,以致他未曾感受到家庭溫暖,今天受了傷又沒人守在身邊,要她如何不心疼?
「瞧你哭得娘心都擰了,哭了一天,累了吧?來!懊好躺下再睡會兒,爹與娘就守在你床畔。」袁紅綃心知女兒起了疑寅,否則不會哭成淚人兒,當下半強迫女兒入睡,不願女兒再將心思放在樓闕那卑鄙之人身上。「是啊!爹會守著你,安心睡吧!」段逸軒收到袁紅綃的暗示,連忙讓女兒躺下,為她蓋好被。
在父母的半強迫與哥哥的監視下,段戲羽忍下滿腔的焦急與憂慮,乖乖的閉上眼。見她順從入睡後,他們總算放心離開去處理樓闕的問題,留下桂嬸看照。
*寒夜中,段戲羽頭戴黑色紗帽,擁著輕軟的狐裘,四年來頭一次鼓起勇氣踏出她的地底閨房,自那場別災獲救後,除了因自卑容貌遭烈焰焚毀,不敢面對人群外,她的雙眸不由自主的對光產生了畏懼,連小小的燭光都會今她駭得渾身發抖整夜不敢入眠,更遑論要她面對白天強烈的陽光,是以她的房間由地上移至地下,爹娘為了使她得以安眠,特別命人由全國各地搜集夜明珠來為她照明。
其實她在面對夜明珠暈暗的光輝時,心底仍是存有恐懼的,所以習慣以層層黑色紗帳阻隔光線,降低驚恐。
今日在爹娘的監視下熟睡清醒後,強抑下內心的懼怕,央求桂嬸讓她出來看樓闕的情形,起初桂嬸是百般不願,任憑她如何苦苦哀求,始終無法讓桂嬸頷首答應,因為桂嬸至今仍為她被火紋身一事心感內疚,若非大伙再三勸服桂嬸莫自責,恐怕桂嬸早以自我了斷謝罪。
最後,無計可施的段戲羽不斷澗淚不言不語,可憐兮兮的像隨時會昏厥過去般,才讓桂嬸軟化態度,同意讓她出來,但前提是需有桂嬸的陪伴。
于是在桂嬸的陪同之下,段戲羽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去見樓闕。據桂嬸所言,樓闕受了內傷尚清醒,所以桂嬸才會放心讓她去見樓闕,不怕中途橫生枝節再惹出事端來。
不過值得段戲羽寬心的是,听桂嬸說爹娘有派人為樓闕療傷已無大礙,這樣她就放心了。
提撥給樓闕居住的客房外,派了名守衛守住,為的是不讓人輕易闖入,更重要的是防止房內的人突然發狂奔出。
別嬸靠在暗處,拉著段戲羽躲在她身後,由花圃中拾起一個小石丸隔空發出點中守衛的睡穴,未有防備的守衛被點個正著,雙眼一閉迷迷糊糊軟腿倒下呼呼大睡。
「可以了。」桂嬸朝身後的人打手勢。
「嗯!」段戲羽頷首,雙眸小心翼翼的避開有些刺眼的月光,信步走向客房。
在她要推門進去時,桂嬸快手的拉住她,她疑惑的望著桂嬸。
「我在外頭等你,看過他後,你得快生出來,否則恐怕會被人發現。」桂嬸迅速的比畫,警告她要把握時間。
「我知道了,謝謝你,桂嬸。」語畢,段戲羽義無反顧開門進去,背著滿腔說不盡的感謝合上門扉。
唉進門,便見樓闕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覆身的錦被垂落至腰際,段戲羽小跑步上前欲為他蓋好被,眼角卻不小心瞄見案上的燭火,當場嚇得她里足不前、冷汗淋落,害怕的想打退堂鼓躲回安全且黑暗的地底去。
可是床上的人制住了回轉的腳步,染血的衣襟令她不忍離去。
段戲羽鼓足勇氣不斷的深呼吸,眼眸中泛著恐懼的淚水,不停的說服自己,莫驚、莫怕。案上微小的燭火絕對傷不了她一分半毫,說服自己許久後,以衣袖揩去能瞥見燭火的角度,快速奔至床畔,為樓闕拉好錦被。
面對駭人的火光時,她駝鳥心態的背對著火苗,試圖忽視它的存在,可是靈敏的神經不容她忽視,神經緊繃到幾乎斷裂,只求能快快逃離可怕的燭焰,但想好好看樓闕的心卻讓她忍受驚懼的心理折磨留下來。
懊可怕!她的背似乎感受到由紅燭傳來的炙人熱度,耳畔似乎听見霹靂啪啦燃燒的聲響,鼻尖似乎聞到了噬人的濃煙。
不!她快受不了了。驚駭的心理令她快尖叫出聲,喊出她的恐懼。
段戲羽的臉登時別的比樓闕要來的白,唇瓣毫無血色不由的顫動著,手腳了無溫度凍的駭人。
可是樓闕的一個小擰眉讓她止住欲奪門而出的步伐,頓時她靜了心,-下心中的恐懼,柔情萬分的注視著樓闕。
她知道他會受到嚴重的內傷全是遭自身的內力反噬而成,並非爹娘或兄長動手造成的,只是她不明白,不明白他為何會大意的傷了自己?難道是人恨她嗎?痛恨到不得不以自我傷害來表達他滿腔的恨意?
想到此,滾滾熱淚紛紛落下,她泣!泣他不愛惜自己,為了恨她而傷害自己,未免太不值得;她泣!泣自己明知他對她唯有恨,卻還是痴痴的愛他。
她明白要終止對他的愛,唯有她死去才可能辦得到,但她曾听人說,人死後會有靈魂,靈魂若對人世間仍有所依戀會留在人間,始終停留在依戀之所。若傳言屬實,恐怕她死了後,本該回歸地府的靈魂也會徘徊在樓闕身畔不舍離去,是以她對他的愛根本無終止的一天,只有不斷的持續再持續。
是否會後悔愛上他?段戲羽清楚明白如果沒愛上他,所擁有的一切都將存在,美貌、幸福、快樂都不會離她而去,但她卻不曾後悔過,即使在她失了容貌、幸福與快樂,對他,她依然是不悔二字。
莫怪娘與桂嬸常說她太傻,傻的不懂得去衡量她的付出沒有得到回報,但她就是這麼傻,傻的不想變聰明。
淡雅清香飄入樓闕的鼻翼,震回奔赴地府追尋的悲痛靈魂。
這香味是如此熟悉,彷佛四年前他所聞慣的,可在四年間不斷努力尋找卻找不著的馨香,是誰?論這世間有誰能與她持有相同的味道?
不!沒有人!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與她相似,連神似都不可能。
是她!絕對是她!是他的戲羽!
炳!是否他努力的追尋終獲得代價,他的淒絕終于引出飄散在不知名虛的幽魂!
不管她是人是鬼,今生今世他再也不會放開她了。
他要緊緊抓住她!
有她存在的意識敵進腦中,樓闕再也顧不得大失真氣而閉目休養的身軀,猛然睜開眼,于初見獨坐他床畔的女子時,立刻伸出大掌抓住她,再也不願放松。樓闕突然醒來嚇了段戲羽一跳,在她尚不及反應時,手腕又遭他猛力箝制住,當下驚得她低叫出聲。
其沙啞難听的叫聲讓樓闕輕皺了眉,懷疑眼前女子的身分,她的聲音听起來根本就不像他的戲羽,可是她身上的香味卻與戲羽如出一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是戲羽嗎?
盡避懷疑,樓闕還是沒放開她的意願。
「戲羽?」樓闕半-著眼低喚,以確定她的身分。
「我……我不是……」情人般的輕喃讓她顫了下,干了的淚水差點感動的奪眶而出,他在叫她?真的是在叫她嗎?他不是很恨她,為何能如此平心靜氣的喚她?
在不確定他的意圖與不願與他相認的情況下,她否認了,難過的情緒使得她的嗓音益加粗啞難辨。
「你真的不是戲羽?」樓闕說不出心底怪異的感覺,不過倒是松開了對她的箝制。
「不!我不是!」甫獲自由的段戲羽連忙由他身邊跳開,不穩的身子在撞見刺眼的燭火時,嚇得如受到驚擾的小兔子躲在較為幽暗的角落。
「你不用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樓闕將她的驚懼歸疚于她是段家堡的人,曾听聞過他對戲羽無情的事跡,所以才會怕他怕到躲到角落去。
段戲羽垂首不語,突然看見雙手覆有燒傷的痕跡。好丑陋!懊可怕!思及方才樓闕還抓住她的手,不禁讓她自卑的連忙將雙手背到背後去,不願再讓樓闕瞧見。
「你是誰?為何你身上會有與戲羽相同的香味?」一直有種感覺,就是戲羽已重新回到他身邊。樓闕追根究底不死心的問,非找出戲羽仍存在的蛛絲馬跡不可。
香味?是嗎?段戲羽低頭嗅了嗅手臂,沒有味道啊!樓闕為何說她身上有香味?
「你到底是誰?快回答我。」樓闕見她不語,像只小狽拚命的嗅著自己,口氣接著轉硬。段戲羽怔了怔,如此凶惡的表情她曾經見過,就在她痴等他最後等到他來的那一夜,同樣的表情勾起她傷心的回憶,驀地,她臉色變得黯然。
樓闕見她仍無反應,似乎兀自在發呆,干脆撐起虛弱的身子,親自下床逮人。
「啊!你受了重傷,還不能下床。」他下床的舉動,喚醒她不再沉迷過往的傷痛,趕忙奔上前扶住他,欲將他押回床上。
趁此機會,樓闕反握住她的手,使勁將她拉入懷,逼問。
「你究竟是誰?是笑閻王派你來監視我的?」
「我……我不過是堡內的婢女,我是過來照顧你的,不是監視你。」段戲羽強忍下被他擁入懷中的悸動,她的心如擂鼓般跳動,聲響之大,震得她雙耳隆隆,他會不會也听見了?
「是嗎?他們會有那麼好心?」樓闕壓根不信她的說詞,笑閻王沒殺了他已屬奇跡,怎可能再派人來照顧他?他可不是二歲小阿,能讓人隨意打發的。
「堡主與夫人不是壞人,他們不會見死不救的。」事關父母的聲譽,她當然是為父母說好話。
「或許他們對旁人不會見死不救,但對我可不!別忘了,我是你們段家堡的仇敵,笑閻王的掌上明珠就死在我手中。」樓闕揚起陰沉的笑容,不該有感覺的心正受疾風暴雨折磨,怎會忘!怎能忘!他無法不去記得裝有戲羽骨灰的壇子與牌位。
「我想……我想小姐她沒怪你的意思。」心猛然受到一蟄,揣測他話中之意是否講明了他與他的父親合謀取她的命。
「是嗎?你又不是她,如何知曉她不曾怨我、恨我、怪我?」擁著她,心底卻突生起一股莫名的怒氣,惡狠狠道。
「我與小姐相處多年,我明白她的個性。」段戲羽不忍見他激憤,他該是平靜無波不理會世人的男子,怎會突然改變這麼多?莫非是她的死所造成的?
「說謊!」她的解釋無法令他的心情獲得平靜,樓闕的嘴角嘲諷一揚,伸手揭開她神秘的面紗,不容她再裝神弄鬼。
「啊!」面紗慘遭揭開,段戲羽驚叫的擷住燒壞的臉頰,驚駭的不斷倒退,無法面對樓闕。
終究遮掩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步,樓闕早一步將她可怕的容顏看在眼底,黑暗中掃過驚訝與一絲絲的愧疚,這回他太過分了,早該猜出她會以黑面紗覆面定是不願以真面目示人,他卻惡劣的予以揭穿,嚴重的傷害到她,突然覺得他先前對她所言不會傷害她是項諷刺。
再說抱歉就顯得有些惺惺作態,所以樓闕選擇沉默。
「不要再退了,你就要被燭火燒到了。」見她快被火苗竄燒到,樓闕不可避免回想起戲羽浴別的情景,趕忙攔住她的腰,制止她。
「啊!」重重撲進樓闕懷里,段戲羽先是緊張的欲掙月兌,隨後大腦傳導進他的警告,便讓她怕的不敢再後退,被火燒灼的滋味她永生難忘,也不敢再嘗試。
「沒事的,火沒燒到你,別怕。」樓闕拍拍她的後背安撫,隨即拿起黑紗帽輕柔紗為她戴上。
「不!我可以自己來。」不願可怕的容貌嚇到他,她堅持自己動手。
「不!這是我應該做的,你別跟我搶。」樓闕輕輕的隔開堅持的小手.不帶半點恐懼或厭惡,為她將紗帽戴好。
段戲羽靜靜的站在原地承受他的溫柔,在紗帽覆上後,雙眼發酸的合上,她想她永遠都會記住這一刻的。
外頭門靡忽然傳來敲擊聲,約莫是桂嬸听見里頭的聲響急著催促她。
「我該走了。」
「你不是說你是照顧我的婢女嗎?」她急著離開的模樣太奇怪了!懊似是瞞著所有人偷偷來看他。
「白天會有其它人來照顧你。最後我想代我家小姐問你,當年是你與令尊合謀嗎?」輕輕的問出困擾她整整四年的疑慮。
「她沒死?她要你來問?」她的疑問,讓樓闕生起小小的希望,他驚喜的問。
「不!她死了!真的死了,你不也看見小姐的骨灰與牌位嗎?我之所以會問一半是好奇心︰另一半則是認為這個問題會是小姐臨終前最想知道的。」當著樓闕的面,她又撒下大謊,徹底阻斷樓闕的希望。
「既然如此,那好,你給我馬上到她的靈前要她親自來問,不是她親自問,我絕不回答。」既然她死了,事實的真偽已無必要再提及。
「我懂了,如果你傷好了,就馬上離開段家堡吧!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最後,段戲羽再看他一眼,無聲的與他告別。
暫時了卻心頭泛濫的相思,她不會再來見他了。今後,她會咬著牙撐過一次又一次相思磨難,直到終了。
樓闕沒有同意亦無反對,目送她離去,在她關上門的一-那,他竟然會有心被她帶走的感覺?
沉重的陰霾籠罩住他,令他窒息的無法正常順利呼吸。
他到底是怎麼了?為何會對她的離去感到愁悵不已?
不該如此啊!不該!他根本就不認識她又何來的牽系懸念?
用力甩甩頭,欲將她的身影甩出腦中,卻只是做困獸之斗,她的身影已經深刻的烙印在他的心板上,再也無法驅離了。
*自與神秘的女人見過面後,樓闕回想起她的次數居然比段戲羽要多得多,他無法解釋為何會如此,那女人甚至連他的夢都不放過,而在夢里最教人驚奇的是他竟然叫那女人……戲羽。
老天爺!是他想戲羽想瘋了嗎?否則怎麼隨隨便便一個女人,便會讓他認為是戲羽,還是因為一直無法厘清對那女人的感覺,所以在內傷快痊愈不礙事後,他仍沒有離開段家堡的意願。
怎會這樣?樓闕想破了頭依然無法破解他會對那女人念念不忘的原因,許是她身上帶有戲羽的味道,才會令他無法忘懷吧!
仔細想想,其實那女人與戲羽有如天壤之別,姑且不論外表,光是那女人的聲音听來就比戲羽要年長二、三十來歲,她怎會是戲羽呢?
可惜她的容貌經火燒得難以窺得原貌,否則他便可以例舉出更多的不同之處。
樓闕仔細回想她的容貌,忽地腦中靈光一閃,零星的片段竟是相同的白水晶額飾,沒錯!那女人跟戲羽一樣戴著相同的白水晶額飾,那天他太虛弱了,以致于沒細心留意,如今回想起來,不由的膽戰心驚,燃起小小的希望。
他可以假設那名婢女擁有與戲羽相同的額飾嗎?
不!不太可能。黑眸快速閃動,回想那夜與她交談的短暫片段,她對他的關懷似乎熱切了些,照常理推斷,以他一名傷害過與她向來友好的戲羽的人,她根本不可能會友善的待他,再則她說話的口吻很像戲羽,還有她甚至代戲羽提出問題,試問她跟戲羽再親密也不該會曉得戲羽心底真正的疑問。
她一定是戲羽,錯不了!無論身形、體態、口吻、額飾和香味全與戲羽如出一轍,她是戲羽絕對不會錯!
她的臉、手有被火燒過的痕痂,他怎會忘!怎會大意的沒去聯想到其中的關聯性?是他一開始便走錯方向,以為浴別重生的戲羽在容貌與嗓音上都不會有所改變,他天真的以為她在大火中不會有分毫損傷。
簡直是錯的離譜啊……日思夜念想見的人就在面前,他卻認不出她來。
懊死……
樓闕為他的錯失良機發出低咒聲。
看來今後想再見到她恐非易事,光以段家人祭出牌位與骨灰壇的作法與戲羽不願以真面目面對他便可從中猜知。為何不告訴他?是心底仍對他有所恐懼嗎?她怕他是前來殺她的嗎?
其實戲羽會有那樣的想法怪不得她,是他自始至終都沒清楚表達過他對她的感受,他甚至可以為了藉由傷害她以達到傷害段逸軒的目的扯下大謊,況且人雲︰虎毒不食子。她又怎會相信父親真會不顧父子之情向他下毒手?
他不想她死的!真的不想。
必想起這四年過的是渾渾噩噩,彷佛是具缺了魂魄的軀體,不禁讓他搖頭低嘆。
他要的不多,只要重新贏回戲羽的芳心就好,外在的名利權勢全不是他想要的,他不想犯下與父親相同的錯誤。
但到底戲羽能不能明白他的心?
不管她明不明白,最重要的是先找出她來,只要找到她就算要花上十年,二十年的工夫來說服她,他都願意。
確定戲羽存活後,冰滯的血液慢慢有了溫度開始滾動沸騰,原本含恨帶怨的心一掃窒人的仇恨,注入一股激動的熱液。
他找到她了!終于找出她來了!不用上天下海,不用奔赴地府,她人就在他腳踏的這塊土地上,與他同宿在段家堡內,太好了,太好了!
由衷的感謝神算萬事通的提點,若他沒有遇上神算萬事通,這一生豈不是要抱著怨恨與思念成為塞上孤魂。
頓覺當日請神算萬事通吃小菜與喝小酒有些失禮,倘若他日有機會再遇上神算萬事通,他鐵定好好宴請他一番。
「我看你的傷好得差不多了,該是離去的時候了。」段楚沛特地到客房找他,開門見山下達逐客令。
「不!」樓闕直視著段楚沛的眼回絕。
「不?你是什麼意思?」段楚沛的眉危險的挑起。他可不以為段家堡有讓樓闕白吃、白喝與自住的義務。「意思很清楚,要我走可以,但你得交出戲羽,否則我絕不離開段家堡半步。」
站在別人的屋檐下,樓闕仍膽大妄為道出他的堅持。
「戲羽死了!這是你我都曉得之事,雖然她是死了,可你也無立場帶走她的骨灰。」段楚沛一副他瘋了的模樣。
「我要壇廢物有何用?我要的是真人。」樓闕猜測骨灰壇中裝的大抵是沙石或飛禽走獸之類的骸鼻,他可沒興趣處理垃圾。
聞言,段楚沛鼻息憤張瞪向樓闕,未置一語。
兩人對峙,本是充裕的空氣逐漸稀薄,兩雙銳利的眼眸猶似已在半空中廝殺纏斗上百回互不相讓。
同樣驕傲又能力相當的兩人,為了兩個人都鐘愛的女人動了氣,一方要守住人,另一方則是要搶人,不同的目的,讓兩人有了隨時動武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