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她深愛過一個男人,而那男人亦視她為珍寶呵哄憐愛。無奈造化弄人,她親手殺了以生命相許的戀人。永遠忘不了擊他下崖時的驚惶與訝然。他深信她不入出手以至于沒防著她;她卻為救人下意識出了手,以為他會反擊的,沒想到他們雙方皆猜錯對方的心思,于是遺憾便造成了。
無法忘懷他落崖前黑眸中深深的不信與憤怒。她想救他的,但慢了一步,因為心里的震撼過大,使她一時間無法反應過來,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消逝。
自他去世後,她渾渾噩噩地過了數個年頭,日日全身縞素為他守喪,哀痛的心再也無法為其他男子開放。
有時她會整日怔仲的望著曾沾滿愛人鮮血的雙手;有時她會到蒼松崖上試圖捕捉一絲絲愛人魂魄的蹤影,即使是一小片衣角,她亦心滿意足。只是她由白日等到黑夜,再由深夜盼到清晨,心里最深沉渴求的願望始終無法達成,她每每在心碎看破後才依依不舍的下山。清麗嬌柔的容顏終年蒙上一層哀愁,自己種下的因,合該自己嘗那果。早在她出手的同時就該想到會有今日的下場。但時光若倒轉,她是否會做出不同的抉擇?答案是否定的,她仍會作相同的決定,寧願獨自品嘗失去愛人的悲痛,任由巨痛啃噬著她的心。
她實在無法任由愛人當著她的面殺她的至親啊!
她恍若不屬塵世中的一分子,腳步飄浮,目光迷離,飄飄蕩蕩隨著饒書安穿過河畔一株株的垂柳。
全身縞素更顯得她的柔弱,嬌顏又蒙上層層化不去的哀傷,教每個經過她身畔的男子莫不駐足翹首,無不希望為美人化哀解愁,可惜他們渴望的雙眸皆望不進美人的眼里,穿不透空寂的芳心。
此番她與饒書安下江南,是因笑閻王下令他們調查近來與華山派友好的悔園園主莫道情的來歷。
表面上莫道情是個經營多家商號、錢莊、糧行的商人,可是他出現得很突兀,沒人知道他從何而來,身世為何,且他又與一干江湖人士來往密切,教人不得不懷疑他並非表面上的單純。笑閻王懷疑莫道情可能與被岳掌門滅掉的御鷹山莊有所關聯,為防患未然,要他們先來江南查探莫道情的底細。
但他們來江南己數日,莫道情之于他們仍是一團謎,甭說是他的身份,就連他長得什麼模樣,他們都無從知曉。他的身世過于隱密,連在悔園工作的僕佣們的嘴里都探不出個所以然來,這樣怪異的情況更是教人起疑賣,不能不小心假設,莫道情極有可能是沖著段家堡而來。
「璃尹。」與她距離十步遠的饒書安見她一直沒跟上,于是揚聲喚道。
悲名為梁請尹的曲綾抬手拂去剽到頰上的青絲轉頭正待回答時迎面而來的一群男子令她面部表情僵硬、朱唇微啟、全身血液恍若凍結般冰寒,美眸緊緊鎖在為首的那名青杉男子身上。
是他!他沒死!
曲綾屏住棒吸,心雀躍得如擂鼓般跳動,目光緊追隨著男子的步伐。
一陣輕風吹拂過,柳絮翻飛,剽蕩在曲綾以為沉靜實則嘈雜的空間中。痴痴的愛戀由她的眼瞳中散發她不敢眨眼,深怕會錯過他的一舉一動。
天可憐見,等待多年,終于讓她等到他了,不論他是實體抑或是她的幻覺,她的心湖已波濤洶涌,帶著喜悅與絲絲期待等待與他相認的時刻。
可是他沒有!而是視她為陌生人般不看她一眼,徑自與旁人談笑風生的經過她身旁,沒有絲毫遲疑疑或訝異。
曲綾眨眨清靈的雙眸,一時間無法確定是她思念太深以至于把他人當成是他,抑或是那人不過是個與他長相相似的人。微風傳送著他爽朗的笑聲,沒錯!那笑聲與他如出一轍肯定是他!
曲綾不假思索旋身快步追上,不願僅與他擦肩而過。
「仇嘯天!」她奔到那群人的背後,揚聲急喚。
部群人似沒听見般繼續向前走,她特別注意那名青衫男子有何異樣,但他卻恍若未聞。
「璃尹?」饒書安察覺出她的異樣,來到她身畔關懷的望著她。她這戚然的模樣他見過太多次,多到已深印在腦海中無法磨滅——她又想起了她早逝的愛人。
曲綾不死心的追到那群人面前,擋下他們前進的腳步,美眸定定的鎖在日思夜盼的男子身上。
丙真是他!而不是出自于她的幻覺。
劍眉、黑眸、直挺的鼻梁與剛毅的俊容,即使他化成灰她照樣認得出來。
「仇嘯天!」紅艷艷的唇再次吐出日夜低吟的名字。
那群男子莫名其妙的望著她,尤其以為首的男子力量,他甚至無禮的上下打量曲綾一遍,最後嘴角噙著輕佻的笑容。
「恐怕姑娘是認錯了人,在我們之中沒有人名喚仇嘯天,亦無人姓仇。」輕視的黑眸把曲綾認定為到處勾搭男人的野女人。
「是呵!」其他人跟著附和,愛慕與婬穢的眼光互相交雜。
「或者我該叫你釋傲劍。」盡避他看她的眼神充滿了輕蔑,曲綾依然肯定他就是她心愛的男人。喚他的真名雖會勾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但為了與他相認,她管不了那麼多。「姑娘是哪艘畫舫的歌妓?要我們上船去聆听姑娘吟唱一曲但說無妨,何需編派一、兩個人名佯裝相識呢?」這兩個人名並未造成他多大震撼,只將曲綾貶得更低下。
「就是啊!普通的手法是騙不了莫老板的。姑娘,你該想個更好的方法來,也許莫老板會比較相信。」其他人哄堂大笑,隨著莫道情的話語認定曲綾是歌妓。
「莫?!你是莫道情?」曲綾震驚的望著莫道情,頗有「眾里尋他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之慨。
他又易名了。好個莫道情,他的眼眸與名字正在說明不願與她再有所牽連。這是她一手造成的,怨得了誰!她怎會傻得以為在她動手殺他後,他還會對她有情。
仔細望著他的黑眸,除了鄙視外還有深沉的厭惡與恨意。他的恨重重地擊中她的心,曲綾痛得後退數步,幸好身後寬廣的胸膛穩住她,沒令她當場崩潰。
「莫老板失禮了,舍妹身子不舒服以至于認錯了人,還望莫老板海涵。」穩住曲綾的人正是饒書安。方才曲綾與莫道情的言行他看得清清楚楚,以他善于觀察的眼力,他確定曲綾沒認錯人,莫道情也認得她,並非表面所言不認得。
「公子客氣了。」莫道情笑著接受饒書安的歉意。
「告辭。」饒書安雙手作揖辭別莫道情一行人,隨即摟著肝腸寸斷的曲綾離去。
曲綾茫茫然如失了魂魄的任饒書安攙扶著,腦海中不斷浮現一雙寫滿恨意的黑眸,她已被他滿腔的恨意擊敗了。
「嘖!原來真是認錯人,我還以為今日莫老板會有艷遇呢!」一名公子哥惋惜的撇撇嘴說。
「呵!莫老板家中己有美麗可人的未婚妻,哪需要其他野花湊熱鬧。」一名中年男子笑呵呵的接口,看來他對莫道情的未婚妻于惜花印象頗為深刻。
「沒錯!于姑娘溫柔婉約,普通人豈能與她相比擬。」另一人附和道。場面話總得說得好听些,其實他認為方才那位姑娘比于惜花更惹人憐愛,瞧她那小鳥依人的模樣,真教他心癢難耐,巴不得取代那名男子,好生照顧她。
莫道情嘴角噙著笑,大方的接受他們對于惜花的贊美。
「不知莫老板何時會請咱們喝喜酒?」
「就快了。」他仍是一派溫和有禮的笑容。
一群男人笑著向莫道情探問婚期,以便準備厚禮討好在江南具有舉足輕重影響力的莫道情。
壩畔的柳絮飄啊飄,潔白的棉絮一一化為伊人,空氣中猶有伊人留下的淡雅馨香,迷醉人心。
莫道情冷哼一聲,抑下胸腔間的嘔吐感,隨便找下個理由離開,以免不小心真的吐了出來。
★★★
饒書安凝著臉與心神遠揚的曲綾回到瑤台客棧的廂房中。
「收拾好行囊,咱們即刻起程。」饒書安說道。照方才的情形看來,這兒已非久留之地……「不!我不走。」盡避肝腸寸斷,曲綾仍想待在有他的地方。
「為何不走?」明明是傷透了心,為何還執迷不悟?
「我想再好好看看他……」她半垂者眼臉,凝視縴細雪白的十指。即使他看她的眼神不復從前溫柔有情,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恨意,她還是想站在不遠處凝望著他,以解相思之苦。「看他?我不以為你會傻得沒瞧見他眼瞳中的恨意。他恨你!瞧見他那雙嗜血的眼眸了沒?如果我沒猜錯,今日的相遇絕對是他事先安排好要誘你入網,你留下來無疑是羊人虎口,睜開你雪亮的雙眸看清事實吧!」饒書安苦口婆心地勸道。莫道情的眼神過于深沉,能成為掌控江南商業的霸主,必是用盡精明、陰毒的手段才有今日的成就,一旦曲綾落入莫道情手中,恐怕是凶多吉少。
「我知道。」曲綾苦笑,聲音干澀的承認。
她的執迷不悟令饒書安氣得想拉扯頭發。「你忘了嗎?他有未婚妻了。」
曲綾楞了好半晌,美眸黯淡無光,她沒忘仇嘯天……不,該說莫道情有個溫柔可人的未婚妻。
是啊!不論五年前仇嘯天如何深愛她,在她擊他落崖那一刻,所有的眷愛迷戀皆被她一掌打碎,是她親手擊破居于兩人間深刻的愛戀,又如何能怨他在五年後有了未婚妻。
她不否認有想會會他未婚妻的念頭,但絕非是想去向對方示威,面是想看看他選擇了怎樣的女人來當他未來的妻子。她亦承認心底有股熊熊燃燒的妒火,她是嫉妒取代她地位的女人,恨不得能再次贏回仇嘯天的愛。
扒!她是痴人說夢,淨想些不可能的事,仇嘯天不會再接受她、愛她,正如同她不會放任仇嘯天殺她姥姥一樣。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逝去的愛戀無法再挽回,他也不會像她這般,每日沉浸在往日的情愛中,該是她看開的時候了。
「為何不說話?不敢承認他有未婚妻的事實?」饒書安意在讓她心死,好帶她回段家堡,遠離充滿仇恨的莫道情。
「沒什麼不敢承認的,至少于惜花比我要來得適合他。」她淡然道,不輕易吐話出心里的妒意。
「既然如此,為何不肯隨我回段家堡?」饒書安一雙眼看透人心,如何看不出曲綾內心小小的期待,她像其他女人般渴求著愛人回頭啊!
「我會回去,但不是現在。」曲綾倒了杯茶輕吸一口,同時咽下滿腔的苦澀。
「他會毀了你。」饒書安語重心長地說出他的隱優。
曲綾無所謂的聳聳肩,唇角揚起一抹輕笑,那笑容中帶點哀愁。「早在五年前我就毀了自己,他不會帶來更多的傷害。」仇嘯天沒死,這讓她雙手的血腥拭淨了些,也減輕不少她的自我厭惡。
「你錯了!只要你還深愛著他,他就會帶給你更多痛苦的傷害,遠離他,對你才是最好的抉擇。」饒書安沒被她說服,他打算若她仍不答應同他回段家堡,那麼他會打昏她帶走,絕不讓莫道情有傷害她的機會。
「最好的抉擇並不一定適合我,唯有最糟的決定才適合我。」她已做了最壞的打算,不是死便是行尸走肉的活下去,兩者于她並無多大的差別。
「你太教我傷心了。男人一旦要對曾深愛過、卻又背叛他的女人報復,往往不會手下留情,你忘了大哥對紅綃做過的事嗎?莫道情或許會毫不留情地殺了你,那是你想要的嗎?」饒書安一直把她當親妹妹看待,沒想到她仍堅持己見,完全不顧親人的感受。
「倘若如此何嘗不好?我與他的恩恩怨怨就此一彼勾銷,互不相欠。」袁紅綃幸運的在臨死前因段逸軒回頭而救了她,但曲綾不認為她的運氣會比袁紅梢好,幸福對她而言是個遙不可及的夢。
聞言,饒書安沉默不語的看著她的背影,久久才低度喃道︰「對不起。」
曲綾一時間無法反應過來,不解他為何會突然向她道歉,便被饒書安點了昏穴,全身癱軟地昏厥過去。
饒書安適時接住她往下墜的身子,將包袱收拾好後,便抱著她離開客棧。
★★★
壁園是江南最大的莊園,就連皇親貴族的府邸都比不上它的高雅幽靜,所有江南人都以能受邀到悔園為最大的榮耀。
莫道情的和顏悅色,讓他看起來像是個好講話的人,但實則不然,想在多變的商場上立于不敗之地,他必須心機深沉,行事手段陰狠,凡于他不利、無用處的人,就算跪在地上懇求他賞口飯吃,他都會置之不理,甚至會無情的給予致命的一擊,以免礙了他的眼。
有人曾猜測,最教莫道情在乎的人便是他那溫柔可人的未婚妻于惜花。凡見過于惜花的男子,莫不為她的風情折服,只要她回眸一笑,所有男子皆甘願為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難怪莫道情亦跳月兌不出柔情關,深深為于惜花痴迷。英雄配美人,莫道情與于惜花兩人站在一起,如同神仙美眷般教人欣羨不已。
于惜花柔弱無骨的倚在莫道情杯中,陪同他在庭園中欣賞盛開的百花,美陣流轉著愛意,青蔥十指沿著莫道情的臉部輪廓一一撫過。
「你有心事。」如黃鶯般的嗓音吐出,于惜花陳述著她所看見的事實。
「你多心了。」莫道情握住她的手移至唇邊印下輕吻,嘴角揚著笑,不似滿月復心事的模樣。
聰明巧慧的于惜花並未因莫道情的親吻而昏了頭,他愈是表現出沒事困擾的模樣,表示那事比她所能想像的要來得嚴重。
望著他深邃的黑眸,她不禁想到,在他心里真有她存在的空間嗎?外人或許以為莫道情愛她入骨,不能一日無她,殊不知情況正好相反,是她對莫道情的愛戀已深入骨髓無法自拔。她不在乎此刻莫道情心里以事業為重,只要她是唯一能近他身的女子,倘若將來他的心開放了,她亦會是他心有獨鐘的女子,沒有人能取代她的地位;也沒有人能得到他的心,唯有她!
「我希望有天你能和我分享你所有的喜怒哀樂。」她這話非關抱怨而是渴求。
「你只管快樂的在悔園當千金小姐即可,外頭的生意你無須操心。」莫道情點點她的鼻頭,委婉的拒絕與她分享心情。
于借花聞言,突然覺得自己很悲哀,究竟在莫道情心中她的定位為何?為何他待她的態度始終如一,不冷不熱。她情願有時他會心情惡劣對她口出惡言,也不願被當成一只花瓶,像個無生命的物體,只能接受他虛幻的愛護與敷衍。
拔時他才會改變對她的態度?于惜花無聲的問著自己。
「你吝歡我嗎?」她問出存在心里己久的恐懼。
對她而言莫道情是個謎,她不曉得在他們相識之前,他做過什麼事?他從不提起有關他父母的事,她只曉得他父母皆已過世,一連串的問題籠罩在心頭卻不敢問出口,今日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問他。
「你這麼美又溫柔,我想會不再歡你!」莫道情笑呵呵的捧著她的臉說,但笑意並未傳達至眼里與心里,他仍是在敷衍。
「答應我,你不會為外面的女人動心。」雪白的小掌覆上黝黑的大掌,即使于惜花心中篤定他不會為外頭的女人所誘,但她還是要他保證以求心安。
外面的女人?!莫道情不期然想起在湖畔遇到的佳人,雪白的身影從早上到現在依然盤據在腦海中。她的期待、她的震驚、她的哀怨以及她的戚然一一映入他眼里,他幾乎要啞然失笑。
計劃了五年,為的就是今日的到來。段家堡與華山派誓不兩立,所以他主動向岳掌門示好,好引她到江南來。今日會在湖畔相遇,亦是他事先安排好的,可憐的獵物已一步步踏入他預設好的陷阱中,五年前的恩怨是該了結了。
五年前對她是愛如江河匯成海,源源不絕;如今卻是根似山峰插入天,陣陣刺痛。他會徹底的羞辱她,毀掉她的一切,好教她後梅當年的所作所為。
「外頭的野女人焉能與你相比擬。」甜言蜜語溜得如同平常的問候語,他已習慣對于惜花撤謊。
曲綾給他的教訓過于深刻,讓他深深體會到女人信不得,亦無須以真心相待,所以即使在面對即將成為他妻子的于惜花時,他依舊以假面具去對待她,用沾滿蜜糖的言語來討她歡心。
事實上他對這情形感到可笑,曾經他以真心對待一個女子,結果換來的不是愛而是場夢魘。如今他鎖住真心,以虛假對待另一名女子,得到的竟是無限愛戀以及曾渴求的真心,可借現今真心之于他與廢土無異,他不屑要也不渴望,倘若往後于惜花能安安分分當他的妻子,他自是不會虧待她,若于惜花同曲綾一樣背叛了他,那麼他會給予致命的一擊,要她永遠無法忘懷背叛他的後果。
「你就愛說些好听話哄人。」就算是被騙,于惜花也被騙得心甘情願。她喜孜孜的緊摟著莫道情的腰,腦海里不停幻想著美好的遠景。
「好听話只用來哄你不好嗎?」莫道情笑著逗她玩。
「當然好。」于惜花羞答答的嬌笑。
陡地,于惜花的容顏被曲綾既取代,清麗嬌柔的容顏再現,美眸中同樣寫滿了滿足與喜悅,莫道情怔忡了下,隨即如同被蛇蠍纏身般,用力推開摟住他的于惜花。
「哎喲!」于惜花重重跌坐在地,噙著淚痛呼出聲,不明白他為何會突然間把她當毒蛇猛獸般驅離。
她的掠呼聲喚醒了莫道情瞬間迷失的心智,趕忙扶起跌坐在地的于惜花。「你沒事吧?」他怎會迷盲的看錯人,曲綾那惡毒的女人豈會與善良的于惜花相似,大概是早上見到她的沖擊過大,仇恨在他的四肢百骸中蠢蠢欲動,弄亂他的腦子才會搞錯。
「你怎會突然推開我?」于惜花委屈的投入他的杯抱,方才瞧見他眼中陰沉的恨意,著實駭著了她,若非曉得他不會武功,她會以為即將死在他手中。
「我太累了,對不起。」莫道情隨便找個理由搪塞。
「那你快去休息。」聞言,于惜花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急急推他回房歇息。
莫道情順水推舟讓于惜花送他回房,沒打算讓于惜花知曉他方才失態的原因。
「莫大哥,你好好休息,別再到書房去忙其他事。」于惜花站在他住的寒林樓外,如同賢妻的叮囑他。
「謝謝你,惜花,你也快去休息。」
于惜花頷首,戀戀不舍地再望他最後一眼,才踩著小碎步回清揚閣。
必到寒林樓的莫道情了無睡意,坐在書房中對案上成堆的帳冊視而不見,眼前不斷浮現她擊他下崖的畫面。每看一回,他便呼吸急促,眼晴大睜,連手中的毛筆被他捏碎都不自覺。
到最後他甚至能听到她得意的嬌笑聲,好不刺耳讓人難以忍受。莫道情凜著臉,雙掌緊握成拳,上好的檜木桌則成為可憐的犧牲品,與毛筆慘遭同樣的下場,被他以內力震碎。
曲綾!一個令他日夜痛根、唾棄、詛咒的女人!唯有她的痛苦才能化解他心里的仇根,只要報了仇、解了恨,她的身影便不會再存在他心頭,他的生命中不再會有曲綾這號人物。
餅了一會兒,探子來報,察明饒書安與曲綾已離開瑤台客棧,莫道情嘴角凝著殘酷的冷笑。
想逃!沒那麼容易。他看上的獵物沒有一個能逃得了,他的眼為預期的血腥而泛紅晶亮。
據傳饒書安是抱著她離開的。呵!他例要看看抱個昏厥的女人,饒書安有多大能耐打退他派出的二十名手下。
★★★饒書安駕著馬車帶著曲綾高開風光明媚的杭州,一路上戰戰兢兢的警戒著,只要尚未回到段家堡他就無法放松心情。同樣身為男人,他可以理解莫道情誓達目的的心態,莫道情在江南擁有龐大的勢力,絕不會眼睜睜任他們離開,在回段家堡的路途上恐怕不會太平靜。
事實證明他的顧慮果然沒錯。就在馬車穿過熱鬧的街市時,饒書安機靈的發現危險的訊號,立刻隔空發出掌風解開曲綾的昏穴,他可不想待會打斗時,因曲綾昏睡而讓對方有機可乘。
曲綾緩緩轉醒,縴縴素手撫著額際,納悶地抬眼看著四周,她怎會在行駛的馬車中?
驀地,先前與饒書安的談話情景浮現腦海,她想起來了,是饒書安趁她不備點了她的昏穴!可是饒書安既然點了她的昏穴,為何又解開來了難道他不怕她跑掉?還是他們已回到段家堡?
曲綾虛軟的坐起身掀開車簾,入眼的景象並非段家堡,而是杭州熱鬧的街市,為此她更感到疑感,沒道理呵!
在她納悶之際,一旁的牌樓突然躍下二十名黑衣男子,提猜刀劍紛紛砍向前頭的饒書安。曲綾見狀,不假思索地由懷中掏出她慣用的暗器——梅花鏢;迅速射向襲擊饒書安的刺客們。
梅花鏢一出,刺客們的腦際同時浮現「玉羅剎」三個字,得知對方來頭不小,他們更是小心翼翼應戰,但因上頭有令,不得傷馬車中的女人一根寒毛,這使得他們的行動益加棘手。
饒書安亦非省油的燈,在刺客躍下地後,立即松開馬韁提劍迎戰黑衣人。
原本熱鬧繁華的街市,突見他們你來我往血濺四方,人們揚聲尖叫,能跑的快跑,跑不動的趕忙用爬的逃離現場,以免遭池魚之殃。
這些刺客受命不得傷害曲綾,所以皆把目標放在饒書安身上,只有在曲綾施放梅花鎮時,意思意思的以刀劍擋下。
曲綾發現他們的異樣,心知這群刺客並非是沖著段家堡而來,否則不會只攻擊饒書安而對她未多加理會。
但她自是不會坐視饒書安受困而不管,她足尖一點,躍身到饒書安身後幫他退敵。
「我們想全身而退已非易事。」大敵當前,饒書安仍有心思同曲綾打趣道。
「右護法,你太謙虛了。」曲綾笑道。雖然二十名刺客武藝高強,但他們兩人仍游刃有余,美麗的梅花鏢帶著淡雅清香如落花般射向刺客們。
饒書安劍式如行雲流水一一劃破刺客們的肌膚,並未下重手直取刺客的性命,但後來時間愈拖愈長,唯恐會有變數,他的劍式變得益發凌厲。
曲絞見饒書安以一敵十八,僅有兩名刺客困住她,也不出手傷她,她突然揚手射出四支梅花鏢,趁那兩人側身閃迸時,縱身躍到饒書安面前,以自身為他擋下攻擊。
十幾柄長劍、大刀見曲綾門戶大開坦然面對,千鈞一發之際紛紛扔彎收回或刺向他處,才沒將她刺成蜂窩。
刺客們的舉動更加深曲綾的揣測,他們要的是毫發無傷的她,饒書安不過是倒霉的成了劍靶。
「你這個笨蛋!別傻傻的當我的肉盾。」饒書安為她驚險的動作捏了把冷汗,趕忙推開她,倘若那十幾把刀劍沒來得及收勢她豈不是就魂歸西天。
曲綾淡笑地接受饒書安的怒斥,曉得他是出于關心才會對她發火。
攸地,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逃邙降,長劍直指饒書安的心髒。這名中途加大的刺客武功凌駕其他刺客之上,約是頭頭親自出馬。曲綾見狀心中大駭,為救饒書安,遂射出梅花鏢直取擺衣人門面。
擺衣人輕松的以長劍打落梅花鏢,黑眸中閃爍著教人不易發覺的怒火。
懊來的還是出現了,盡避黑衣人蒙著面,但饒書安仍猜得出來人正是莫道情。可能莫道情久不見屬下帶回曲綾,干脆親自來攔人。
饒書安拋下先前久戰的二十名黑衣人,直接向領頭的莫道情挑戰。
雙劍互相撞擊,晶亮的火花四射,兩道身影在半空中疾速的交手,你來我往的打了七七四十九招仍不分上下。
一旁的曲綾看得冷汗直冒,無奈她被二十名黑衣人纏住無法出手幫饒書安。她在見過黑衣人的身手後,心里己了然,難怪其他黑衣人意不在傷她,而是听從他的命令不讓她離開杭州。
曲綾索性放棄與二十名黑衣人過招,縱身介入兩名男子的戰圈出手幫助饒書安。事情是她惹出來的,應該由她收拾,沒道理要饒書安遭殃,更何況她己看出莫道情有心置饒書安于死地,她更是不能冷眼旁觀。
她的介人讓交戰的兩人驀地停手,三人紛紛落到一旁的屋頂上。曲綾立刻退到饒書安身畔全心護著他,美眸堅決地盯著熟悉的黑眸。
「綾兒,你下去到馬車中等我。」饒書實為免莫道情傷害曲綾,已決定動手殺莫道情以絕後患。
其實就算他不動殺機,莫道情亦不會放過他,兩個男人注定要斗到至死方休。
熊熊怒火在莫道情的胸膛間燃燒直達雙眸,她的出鏢與捍衛饒書安的動作燒斷了他的理智。他要饒書安死。
大掌不帶感情的推開曲綾,長劍直取饒書安的咽喉,饒書安立刻揚劍擋下這一劍,兩個男人向前跳躍,凝視的雙眸中皆帶著敵意。
「放了他,我跟你走。」曲綾見情況危急喊道。他們兩個都是她在意的人,她不想見任何一方受傷。
莫道情冷哼一聲,沒理會她的叫嚷,此役非關她的意願,既然他要留下她,她就無法走出他的視線一步,他不會因她的妥協而放過饒書安,她對饒書安太關心了!而她的關心則注定了饒書安的死亡。
擺眸泛起殺機,莫道情動作快如閃電,手中長劍毫不留情的刺向饒書安的心窩。
饒平安來不及防備,眼睜睜瞪著無情的劍尖刺向他的心髒,此刻浮現腦際的竟是他無法再保護曲綾不受莫道情迫害這件事。
曲綾見狀驚呼一聲,毫不遲疑挺身再次以身子為饒平安擋下致命的一劍。
莫道情的劍尖去勢既快且狠,他沒料到她會不怕死的再次護著饒書安,只來得及避開心髒,劍尖狠狠刺進她的肩膀。
長劍刺入肩膀的巨痛令曲綾痛呼出聲,望著深深愛戀過的黑眸,她終于能體會五年前他的心情,盡避今日是她心甘情願代饒書安受他一劍,但脆弱的心仍不可進免受到傷害。好痛!這疼痛遠比以往她受敵人刺傷更要痛上千萬倍,她痛苦的合上眼瞼,不教他瞧見她眸中的哀怨。
莫道情震驚的望著刺入她肩膀的長劍,怔忡了好半晌,不能理解為何會傷到她。猛的憶起她是為救饒書安才會被他刺中,霎時憤怒蒙蔽了他的雙眼,不顧她的疼痛,用力抽出穿透她肩膀的長劍。
長劍一抽出,鮮血跟著噴出,曲綾淒厲尖叫著往後倒下。饒書安慘白著臉接住她往下墜的身子,趕緊點住她周身大穴為她止血。
艷紅的血液染滿白衫,益發襯出她蒼白的臉她沒有昏劂過去,始終保持神智清醒,嘴角揚起一扶淡笑,嘲笑自己終于遭受報應。
她的笑容讓兩個男人全身僵硬,莫道情冷然淡漠的看著她浴血的身子;饒書安則充滿了憤怒,一半是對莫道情,另一半是針對自己,氣憤自己無能,而令曲綾受傷。
「放下她,她不是你能踫的。」莫道情冷著聲道,饒書安擁抱曲綾的雙手令他覺得礙眼。
「你就能踫嗎?」饒書安揚眉譏諷道。
「我說放開她!」銳利的劍尖抵著饒書安的喉頭,莫道情加重力道劃破他的皮膚。
溫熱的血液緩緩滴下,落在曲綾的眼臉上,她吃力的撐開眼皮,便見饒書安不還手亦不反抗的任由莫道情劃傷。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奮力的抬手撥開莫道情的劍尖,銳利的劍立即劃傷她的掌心,不過比起肩膀上的傷,這點疼痛根本不算什麼。
「綾兒!」饒書安怒叫,他不在乎喉頭一點小傷口,為何曲綾猶傻得想救他?他可以自救的!
胸臆間高張的怒火令莫道情不知如何宣泄,他恨恨的瞪著曲綾哲死保護的男人,她對饒書安的感情竟深厚到可以為他而死。
為何她不曾如此待過他?!莫道情心里響起這個沒說出口的問句。
「我要跟他走。」曲絞燦爛一笑,強撐起因失血過多而虛軟的身子,腳步踉蹌的跌入熟悉且渴望己久的胸膛中。
饒書安呆楞的望著她投入莫道情的懷中,空蕩的胸膛只留下一片片觸目驚心的血漬。
雪白的嬌軀投入他懷中,初時莫道情心中充斥著喜悅,但隨即想起她的所作所為,欣喜頓時盡消。他面無表情單手摟著她縴細的腰肢,阻止她身子下滑,但是她的身子仍不住的搖蔽著,莫道情干脆攔腰抱起她,以免加重她肩膀的傷勢。
「綾兒,你不能跟他走!」饒書安回過神激動大喊。曲綾跟了莫道情,無疑是跳入火坑陷入萬劫不復之境,他要阻止她!不能讓她作出錯誤的決定。
莫道情沒理會饒書安的叫囂,朝下打了個手勢,底下的二十人立即意會,紛紛躍上屋頂把饒書安團團圍住。
「別傷害他……求你……」曲綾以幾不可聞的聲音乞求莫道情。饒書安雖然點了她的周身大穴,但劍傷過重,仍不斷流出溫熱的血液,她的意識漸漸恍惚,就快陷入黑暗中,讓她勉強撐住的是對饒書安安危的關心。
莫道情抱住曲綾的雙臂因她的請求而收緊弄疼了她,曲綾噙著淚申吟,即將渙散的意識因疼痛而清明了些,她用力撐起如千斤重的眼皮等待莫道情的回應。
他充滿憤恨的黑眸定定地鎖住她痛苦的嬌顏,似在考慮著她的要求。
「求你……」
「放下綾兒!」饒書安一方面對付二十名黑衣人,口中同時揚聲叫嚷。
莫道情壓根沒把饒書安的叫嚷聲放在眼里,向來只有他命令別人的份,沒有人能左右他。
他的遲疑引來曲綾更多的痛苦,肩上的巨痛令她痛苦得顫抖了下,小手似想汲取他的力量以度過此刻的苦難,用力的揪緊他的衣領。
她痛苦的表情、蒼白的小臉以及不斷淌下的鮮血軟化了他的無情,他朝她輕頷首,轉身朝身後的人打個手勢,要他們只需困住人,莫讓饒書安追上前打擾他即可。他的允諾終于讓曲綾放心墜入無痛無傷的黑甜鄉中。黑衣人接獲莫道情的新命令,不再招招置饒書安于死地只是刀劍重重封鎖住饒書安的退路。
「莫道情!你若敢傷綾兒一根寒毛,段家堡絕不會放過你的!」始終無法月兌困的饒書安,在莫道情的身影快消逝時朝他大吼做為警告。
莫道竹抱著曲綾的身影愈來愈小,饒書安的警告猶似被微風吞噬,傳不進莫道情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