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煙、血腥、死亡……各種畫面不停地在殷朔風的腦際閃過一遍又一遍——究竟是如何逃出烈火狂燒的殷府,他已記不清了。只知他沒有辦法將娘親與雲夫人的尸體好好埋葬,只知他們三人跌跌撞撞、走過不少熟識奴僕的尸體旁。三人身上沾染不少鮮血,一滴滴艷紅的鮮血,仿佛在向他們控訴李漢的惡行……
此時,殷朔風滿身髒污,落魄地躲在街角。今日街道兩旁圍滿了人潮,全是為觀看一場處決而來。
他將牙根咬得死緊,眼眶中充滿淚水,硬是不肯落下。在逃出後沒幾天,他便听到街上的人們談論著皇上下旨,要在今日將爹與雲大人一同處決,他們的罪名是「叛國通敵」。
李漢心思之歹毒由此可見。將這麼大一項叛國的罪名扣在爹與雲大人身上,直教他們百口莫辯,無從伸冤,以致今日只能落得枉死街頭無人收尸的下場。
是的,無人收尸,李漢那奸人連爹他們死後都不放過,明令不許旁人出面收尸。若有人膽敢出面,視為同黨,當場誅殺毋論。
是以,他僅能躲在街角等著囚禁父親他們的囚車出現。想起被他留在破廟的似水和昊風,他的心頭又是一酸。似水高燒一直不退,陷在夢魘當中,而昊風則像是傻了般,呆呆愣愣地直坐在似水身邊。若非今日他非上街送爹和雲大人最後一程不可,他是不可能離開他們的。
昊風會好好照顧似水吧!盡避昊風嚇得說不出話來,他仍在離開破廟前慎重其事地交代昊風要好好照顧似水,希望昊風有將他的話給听進去。
他並沒讓昊風知道,今日爹爹就要離他們而去,且是在大街上遭到處決。他怕昊風會受不了這樣大的打擊,變得更加痴傻。
所以面對這樣殘忍、磨心的畫面,他決定一人勇敢面對。
「來了!來了!」人群中傳來吱吱喳喳的吵鬧聲。
殷朔風渾身一震,踮高腳跟,想看得更清楚,可惜他太矮了,沒辦法看見在街心的父親。他矮鑽過人群間的細縫來到最前頭;在看見父親和雲大人前,他有過各種幻想,不外乎是父親和雲大人極有尊嚴、不畏不懼地立于李漢面前——
可是他萬萬都沒想到,父親和雲大人會被折磨得通體鱗傷,原本梳束整齊的發全都散了開來,連街上的乞丐都比他們要來得整齊、干淨。
淚水在他的眼眶中不住賓動,一層層的悲傷蜂擁而來,硬住絆頭,向來高高在上、無比權威的父親,竟遭小人誣陷落得今日下場,天理何在?!
他的身體因憤怒而強烈顫抖。他拼命告訴自己,別忘了還待在破廟里的似水與昊風,他得遵從娘親與雲夫人的遺命,好好照顧他們,方能忍住沖動控制自己別向前沖去。
「活該啊!這個殷浩天與雲向榮听說是叛國通敵,原來他們是一伙兒的,難怪私底下兩府感情會那麼好,幸好李漢李大人英明神武,拆穿了他們的陰謀,否則咱們全都會被這兩個亂臣賊子給害得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一名婦人大聲嚷嚷,像是怕旁人沒听見般。
「沒錯!沒錯!他們該死!」她的話馬上贏得其他人的附和,便見她得意洋洋。
殷朔風恨恨地轉過頭瞪著發話的婦人,她懂什麼?!真正的水深火熱、家破人亡她可嘗過?他爹和雲大人全是忠貞無辜的忠臣,卻沒有人相信,反而听信了李漢那惡賊的說辭,這算什麼?!
「殷、雲兩府全被抄了家、滅了族,現下就剩這兩個叛臣了,李大人最好是快快將他們處決,免得教人看了唾棄。」一名男子加入討論。
「嘖!造孽啊!」
「我倒要說是惡有惡報,他們犯錯,家人、家僕跟著陪葬,就是給他們最大的報應。」在雷雨交加那天,殷、雲兩府加上其他親人府第共死了數百條人命,多到沒人敢去計算。只知道那天雷打得特別響,雨下得特別大,而濃濃的血腥味則散發在空氣中久久不散。
「所以說他們的惡行是天理不容,不是听說連平日與他們友好的官場同僚,都出面指證他們的罪行嗎?」
「正是,出面指證的有王大人、陳大人,以及趙大人。」
一直听著他們旁若無人談論的殷朔風,作夢都沒想到平日與父親稱兄道弟、有困難頭一個找父親幫忙的人,居然會在這緊要關頭出賣了父親,想著那些人平日到府里慈善和藹的面孔,他便覺惡心想吐。
案親和雲大人遭逢大難,他們不出面幫忙,他不怨,但也無須落井下石,不是嗎?難道他們忘了平日父親是如何待他們?這就是他們口中所謂的兩肋插刀?
殷朔風只覺一陣頭重腳輕,茫茫然地看著刑場上的父親與雲大人,他完全听不見旁人如何數落他們的罪狀。
一條條仿佛念也念不完的罪狀、惡行,終于由李漢親口陳述完畢。
「好了,殷浩天、雲向榮,你們還有什麼話好說?」李漢威風凜凜地斜睨著被強壓跪在地上的兩人。
「我殷浩天問心無愧!」殷浩天以僅余的氣力,不畏不懼地道。
「我雲向榮無愧天地!」雲向榮坦蕩蕩說出肺腑之言,他們在身陷大牢時,便知家中妻女、僕佣族人無一幸免于難。悲恨之余,他們也已知會有今日的下場。
「哼!’听了他們的話,李漢不屑地以鼻孔噴了噴氣,連正眼都懶得瞧他們。唉!就這麼解決掉兩個心頭大患,說話,他真有點兒不舍,該多逗著他們玩玩的。
李漢坐在主位扔下令牌,一旁的人便大聲宣布。「行刑!」
「行刑」二字如同大捶用力捶進殷朔風的心口,將他震醒,他驚惶地看著劊子手揚起大刀,就要砍向父親。
這一刻,淚水終于奪眶而出,他再也克制不了自己,沖上前去捍衛父親。
似心有靈犀,父親的眸光忽地向他射來,定定的看著他,他驀然停下步伐,因為父親看他的眼神中有著欣喜與拒絕……
案親欣喜是因他仍活著,但卻又拒絕他出現。因為只要他一出現,下一個死的人便會是他。
明白父親對他的期待,他咬著牙縮回腳,即見父親欣慰頷首,他吸著氣硬是將頰上的淚水拭去,送父親和雲大人走這最後一程。
刀起刀落,紅花飛散。殷朔風再也听不見四周的聲響,只覺靈魂中潔淨的某一部分被抽離了。
他渾渾噩噩地看著李漢領著大隊人馬,威風地離去。人群散了,只留下兩名守衛顧著父親和雲大人的尸首,昔日與殷、雲兩府友好之人無一出現,父親和雲大人死得孤獨,死得冤枉。
他靜靜等著,直到兩名守衛照李漢先前的指示,將父親和雲大人的尸首草率拾起,丟到山里喂狼。
他一路偷偷跟著,不著痕跡,就怕會跟丟。那天,他無法將母親與雲夫人安葬,由著她們的尸首遭烈焰吞噬。可今日不!今日,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讓父親和雲大人死得有尊嚴,不讓狼叼走。
他極其有耐心地等著,等到那兩人將父親和雲大人的尸首丟下、走遠後,他這才由暗處現身。
「血債血償!今日李漢殺我們一人,他日我便還他十人!」殷朔風的雙眸射出怨恨。撫著父親和雲大人的尸首,對他們起誓。
立完誓後,他獨自一人徒手開始挖掘泥土。他拼命挖,不在乎會花費多少氣力、多少時間;不去管身上不住淌下的汗水,十指給挖出血來他也不覺得疼,因為他的心更疼、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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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破廟時,已月上中天,殷朔風一身狼狽,帶了幾顆饅頭回來。破廟里一片黑暗,恍若無人,想到他將昊風與似水丟下一整天,不知他們會不會出了事?會不會被李漢給逮著?會不會被其他惡人給欺負!他提腿急忙奔了進去。
「昊風!昊風!」他輕聲叫著弟弟的名字,不敢太大聲,怕被旁人听到。
沒有任何回應,四周除了蟲鳴聲外,別無其他,朔風焦急得冷汗涔涔濕了整個背,待他的雙眼適應了黑暗,方才瞧見昊風緊抱著似水躲在黑暗中。
「昊風,是我,對不起,我回來了,你的肚子一定很餓,對不?來,吃個饅頭。’朔風心感愧疚地拉開昊風懷里的似水,將饅頭遞給一言不發的昊風後,大掌探向似水的額際。似水已沒有前些日子燒得那樣厲害了,他總算是松了口氣。
他也對似水感到抱歉與心疼,因為他們的身分不能讓旁人得知,所以無法請大夫來為她看病,只能到藥鋪去抓藥來讓她喝,乞求上蒼的幫忙,別將她的生命也給奪走。
昊風愣愣地看著手中的饅頭,再望向渾身是泥、十指是血的兄長,難過得流下淚來。
「爹呢?」過了這麼多天,這是昊風頭一次開口,他的語氣不帶任何希望,仿佛已能猜到朔風的答案。
「……昊風……」朔風一時百感交集。他一面欣喜于弟弟終于開口說話一事,一面卻又苦惱于不知如何跟昊風說爹爹已死去的消息。
「哥,我們會不會死?」死亡與他們是如此接近,昊風已不知該怕還是該笑。
「不會的,我會保護你們,拼了命也不會讓你們受到半點傷害。」朔風心痛地攬住昊風的肩頭,許下承諾。
「爹死了、娘死了、雲阿姨死了、何總管死了、春兒死了,已經死了好多好多的人,而現在似水又病了……」昊風他看不到未來,只看得見死亡,一條條死去的人命,多到令他數也數不清,被留下來的他們,可有活下去的本事?他感到茫然。
「我們不會死的!似水也會好起來,瞧,她現下臉色比昨天要好多了,不是嗎?」現實正嚴苛地考驗著他們,可朔風不想說喪氣話來削減昊風的信心。
先前娘親于匆忙間交給他的首飾,讓他典當了些,可是當鋪里的朝奉見他年幼可欺,巨極需銀兩,硬是將貴重的首飾說成是尋常的首飾,隨便拿了幾兩銀子就要打發他走。為了似水的病,也為了不招來更多的注意,他唯有忍氣吞聲,帶著少得可憐的銀子離開。他明白,娘親其他的飾物進了當鋪仍會有同樣的下場,沒有人會肯給他實在的價錢,這就是人性吧!
人善被人欺,這世間根本沒有雪中送炭這回事,為了昊風和似水,他得想法子掙錢,否則娘所留下來的首飾,很快就會被他們耗用光了。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們?」昊風仍不明白。他以為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誰知一夕之間,他那美好的世界全被打碎,他再也無法倚在娘親懷中要賴,再也無法看見爹親英姿煥發地騎在馬背上,什麼都沒了,他們什麼都沒了。
「因為貪婪。」朔風咬牙切齒道。
「哥,我永遠都忘不了那天所發生的事……」慘遭滅門一事已深刻地刻劃在昊風的心底。
「那就別忘。」朔風拍拍昊風的肩。
「嗯。」昊風流著淚用力點頭,他再次瞧著兄長那雙帶泥帶血的手。「哥,你的手……」
「我沒事,你放心。」朔風淡淡帶過,再次測了測似水額上的溫度,擰了手巾附在她額上好降溫。
「似水她一直都沒醒來,可是她一直作著噩夢,直嚷著要娘……」昊風小聲道,雖然先前他受過極大的驚嚇,整個人不言不語,可是哥哥交代他的話,他完全照辦,他一直都小心翼翼地照顧著似水,直到哥哥回來為止。
「辛苦你了,昊風。」
「不辛苦,我一點都不辛苦,只要似水快些好起來就好。」昊風用力搖首。
「是啊?希望她能快些好起來。」說這話的同時,他的心宛如被一把刀用力刨挖過。她再這樣病下去,恐怕會撐不過去,朔風怕連她都會失去,只能拼命乞求上蒼別對他這樣殘忍。他已經失去太多,承受不起再次的失去。
他不舍地撫著蒼白而毫無血色的熱燙小臉,本是無憂無慮的他們,再怎麼也料不到會遭逢此次大難。
「爹……娘……」昏迷的似水不住發出夢囈,她痛苦地皺著小臉。上一瞬間,她瞧見自己正愛嬌的在爹娘身邊撒嬌,下一瞬間便見爹娘頭身分家,再也無法親親愛愛地抱著地、寵著她。
為此,她嚇得不住尖叫,她不要!那全都不是真的,她的爹和娘都還活得好好的,且會一直守在她身邊,不會丟下她一人。
「似水乖,沒事的、沒事的,我就在你身邊。」見她嚇得不住尖叫,朔風抱著她輕輕在懷里搖著、安撫著。
昊風則被她的尖叫聲嚇了一跳,臉色發白地看著似水,她的尖叫聲勾起太多太多的不幸與悲傷,幾乎令昊風無法承受。
朔風懷抱著似水,見昊風嚇白了臉,心底很是難受。他得堅強,絕不能在昊風或似水面前掉下一顆淚。他們全都倚靠他一人,若他流淚了,他們三人肯定是再也走不下去,更遑論是要報仇。
「爹!娘!不要走!」似水于夢中啜泣著。
「似水,沒事,我一直在你身邊,別怕。」他輕輕地吻了下她的發,輕搖著她,再以眼神招呼弟弟坐在他身邊。
昊風了解地坐在他身旁,盯著他懷里的似水看。「大哥……咱們要不要去請黃大夫過來幫似水瞧瞧?」黃大夫以前常常上殷府幫府內大大小小的人問診,或許黃大夫會有辦法讓似水醒來,不讓她再難受,昊風天真地想。
「不行!」朔風想都沒想便直接拒絕。
「為什麼?」昊風不解。
「昊風,你要記住大哥的話,不論是誰認識或不認識的,你絕不能讓他知道我們沒死,懂嗎?」想起那些背叛父親的人,朔風不以為黃大夫可信。找了黃大夫,或許只會加速他們的死亡。
「為什麼?」昊風還是不懂,黃大夫對他很好呀,平日見了他,都會叫他一聲二少爺,且會拿好吃的仙楂餅給他吃,他相信只要他們去找黃大夫,黃大夫一定會幫他們的。
「他沒法幫我們的。」朔風說得極為含蓄。
「可是他是個大夫,他能救似水的。」昊風皺著眉反駁。
「記住,現下能救似水的只有我們兩兄弟,旁人全都不會幫我們。」朔風拉著昊風的衣袖低道。
昊風愣愣地眨了眨眼,對朔風說的話不是很能理解。「那如果似水一輩子都不醒呢?」
「那我們就照顧她一輩子。」她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他拍弟弟的頭,朔風將注意力再放回病中的似水身上。
昊風乖乖地坐著啃饅頭,心頭不斷想起黃大夫對著他笑的模樣,以及哥哥所說的話,兩者相互起了沖突。他再定眼瞧了瞧很痛苦的似水,他想,他知道該怎麼做了。
以最快的速度啃完了饅頭,他含糊不清道︰「哥,我想到外頭去洗把臉。」
「好,你小心點別掉進水底,還有別讓人發現你。」朔風頷首,不忘叮嚀。
「我知道,我很快就會回來的。」昊風用力點頭,一溜煙的跑出破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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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跑!跑!他要拼命地跑到黃大夫家!他記得爹爹曾帶他去過一趟,怎麼走他應當不會忘。一定是哥哥錯了,黃大夫人是那樣好,只要他跟黃大夫提一聲,似水便有救了!不會有事的,他很信任黃大夫。
他拼命地跑,不小心跌倒了,仍勇敢地爬起來繼續跑,細女敕的臉龐被樹枝劃傷也不在乎,一心一意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黃大夫家。
「似水,你等我!你等我!」他嘴里不住喃喃念著。
跑了好一會兒,渾身是汗,滿身塵土,找了好半天,繞了好大一圈,終于讓他找到黃大夫的藥鋪,瞧見黃大夫站在藥鋪門口與人交談,而那人正是以前常常到府里的陳大人,他開心得幾乎歡呼出聲。
太好了!有黃大夫和陳大人的幫忙,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他高興地就要奔上前去,卻因他們醉酒高囔的談話聲止住了急匆匆的步伐。他閃身躲到一旁的小巷去,偷看著他們倆。
「哈!陳大人,今兒個殷浩天和雲向榮被斬首示眾,我以為你會到街上去觀刑呢!」黃大夫口齒不清道。
「你不也沒去看,我說,這種場面咱們最好是別去,尷尬啊!」陳大人昏昏地搖了搖頭。
昊風忍住驚呼,看著他們不帶任何悲傷地談論著父親的死亡。斬首示眾?爹在今天被斬首示眾?!所以哥哥才會離開破廟,為的是想送爹爹和雲大人最後一程!淚水登時爬滿稚氣的臉龐,他覺得自己太不孝了,居然沒來得及見爹爹最後一面。
「沒錯,有關于殷浩天和雲向榮叛國的罪狀,咱們倆可還是證人哪!在公堂上指證過就算,沒道理再在他們臨死前再見一次面。」黃大夫一點都不覺有愧于殷、雲兩府死去的人們。「是呀!不過想到那白花花的銀子,我就覺得一切就是值得的。」夜深,街上又沒人,陳大人也就膽大地說出遇到李漢賄賂一事,他們良知的標準全是靠白花花的銀子去決定的。
「對!對!炳!說真格的,李大人出手實在大方。」黃大夫想到堆在家里成箱的銀子,便開心地直笑。
昊風听著他倆旁若無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如何陷害父親與雲大人一事,氣得淚水直流。正想沖出去為父親和雲大人報仇時,又隨即想起哥哥的交代!他不能沖動行事,哥哥和似水都還在破廟里等他,如果他被抓了,他們一定會逼他說出哥哥和似水的下落,不行!他不能害了他們!昊風吸著氣,淌著淚,忍下滿腔仇恨與憤怒,縮在巷子里為眾人的死悲傷。
「對了,不是听說跑了三個小阿。」陳大人忽爾憶起。
「哎!那三個孩子不成氣候,不礙事的。」黃大夫擺了一擺手,不是很在乎。
「哦?我記得大的那個不是已經十二歲了。」陳大人挑了挑眉,一時間想不起三個孩子的模樣來。
「十二歲又如何?他們哪可能會是李大人的對手?我看要不了多久全都會死在某個咱們不知情的角落里,不足為懼啊!」說到底,黃大夫也沒將他們放在心上。
「也對!扒!扒!」陳大人低頭想了想,覺得黃大夫說的沒錯,二男一女皆是官家子弟、千金,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除了琴、棋、書、畫外啥都不會,如何活下去?難怪李漢會放走他們,根本是料定他們沒活下去的本事。兩人想了想,相視而笑。
「假如他們受不了,跑來向你求救,你會怎麼做?」陳大人忽地一提。
昊風躲在巷子里拉長耳朵听。
「我?哈!我會帶他們進藥鋪,給他們最好的食物吃。最好的衣服穿,好好招待他們。」
「然後?」
「然後當然是偷偷派人去通知李大人來逮小老鼠嘍!」黃大夫捋著長胡得意道。「聰明!炳!」陳大人大笑,稱贊黃大夫。
接下來他們說了什麼話,昊風一概都沒听見了。他先是慢慢地走回破廟,接著開始小跑步、大跑、狂奔,在無人的山林間,他痛哭流涕——為父親的死亡,也為自己的天真。
他人尚未跑回破廟,便已見朔風出來尋他。
「昊風,你跑哪兒去了?怎會去那麼久?」朔風找他找得快瘋了,是听到痛哭聲才尋到這頭來。
「大哥!」昊風見兄長出現,忍不住撲進他懷里放聲哭泣。
朔風摟著他,由著他哭,看著他出現的路徑以及一身汗濕,已可猜出昊風剛剛離開了,約莫是去找黃大夫了吧。
「凶手!他們全都是害死爹爹和雲大人的凶手!」昊風用力捶著兄長的胸膛,道出他的憤恨。
「昊風,你現在明白,除了咱們自己以外,已無人可相信了吧!」朔風緊緊摟著他,痛苦道。
昊風哇哇哭出他的悲傷,由著朔風帶他回破廟。他錯了!幸好他沒急忙忙跟黃大夫表明他的身分,否則現下他們便全會落人李漢手中。
朔風柔著聲安慰他,不讓他太過自責。
「你放心,我已經將爹和雲大人埋葬好,沒讓李漢的毒計得逞,明天我就帶你去。」
「好。」昊風用力點頭,拼命以手背拭著淚水。
在他們走進破廟時,便見高燒多日的似水突然醒了,但一雙水漾的明眸卻失了生氣,直勾勾望著他們。「雲妹妹,你醒了!」昊風高興大呼。
「似水!」朔風一個箭步沖上。
「爹和娘都離開我了……」她的話語破碎得有如輕煙,蒼白得像個了無生氣的女圭女圭。
「你還有我、有昊風!你並不是孤獨一人。」朔風緊緊抱著她。
「是啊!雲妹妹,我和哥哥都會保護你的,沒有人能欺負你。」到了似水面前,昊風頓時擁有不少勇氣。
似水悄悄地展開小小的雙臂,緊緊回抱朔風,用力的哭出心底所有的悲傷與痛苦。
他們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人可以依靠,沒有人可以幫助,他們所擁有的僅是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