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不曾在清早起床的華暮雪帶著滿臉睡意,攀爬出牆離家,和小揚會合。
早已習慣大清早起床幫忙家務的小揚則精神抖擻,拉著華暮雪的手穿過大街小巷,往琥珀胡同跑。
豹暮雪邊揉著睡意迷蒙的雙眼,邊和小揚一路狂奔,鼻間嗅聞到飄散于冷冽空氣中的豆香味,攤商正煮著熱騰騰的豆漿,準備販賣,路上行人因天寒而瑟縮著肩頭,雙手邊走邊摩搓呵氣。
「如果我們遲了,姓嚴的一定又有話說。」華暮雪與小揚跑得氣喘吁吁,寒風拂面,讓她清醒不少,同時想起嚴忍那張嚴肅、不苟言笑的臉龐。一想到他會對她的遲到搖頭嘲諷,她便跑得更加賣力,恨不得多生一雙翅膀來助她及早抵達琥珀胡同。
「暮雪姊姊,小心有坑!」小揚沒想到她會突然跑得飛快,嚇得他連忙指揮路況,免得她帶著他跌倒。
經由小揚的指點,華暮雪手腳利落地閃過,小揚跟著閃過,兩人跑得不住由口鼻呵出白氣,心里卻覺得痛快舒暢極了。
兩人心情愉快,邊跑邊笑,終于準時趕到琥珀胡同。天寒地凍的,嚴忍卻僅著一身單薄的藏青色衣袍,站在不遠處的家門外等他們,仿佛寒冷的天候對他構成不了任何影響。
遠遠的,嚴忍就听見他們一大一小急速狂奔的足音。看見華暮雪準時出現,嚴忍感受到她的認真,至于接下來她會怎麼做,他會拭目以待。
「嚴大人,早!」小揚見到崇拜的嚴忍,立即大聲問候。
豹暮雪見他不畏寒的穿著,敏感地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源源不絕的男性氣概,他純粹的男性魅力,會使人在見到他的第一眼便被他奪去所有視線,他是個很難讓人忽略的男人。
定是他太過搶眼了,昨日才會讓她找錯人,所以嚴格說來,怪不得她。華暮雪如是在心中告訴自己。
「你們來了,進來吧!」小揚充滿朝氣的問候聲,令嚴忍溫柔以對,而他望向華暮雪的眼神則是帶有回憶,尤其是她跑得氣喘吁吁的模樣,讓他不自覺地將當年南瓜雙手捧著稀粥,欣喜奔跑出現的模樣重迭在一塊兒。
理智上,嚴忍知道華暮雪不是南瓜,卻總是無法控制地將兩人的身影重迭,望著華暮雪,他會忍不住猜想著南瓜長大後會變成啥模樣?是否依然和小時候一樣無憂無慮,快樂赤足地在農田上奔跑?
嚴忍領著他們進入宅邸,華暮雪好奇地張望,發現他的屋子和他的人一樣,樸實、充滿陽剛之氣,庭院不大,種植一棵老榕樹與幾株艾草,並無其它觀賞花木。
同樣在朝為官,嚴忍的家和二姊夫、三姊夫的家卻有許多不同,除了不如他們擁有佔地偌大的森嚴門戶外,也沒有官宦府第具有的貴氣及成群僕役,他家看起來就和一般生活寬裕的人家差不了多少。
雖然沒有華美不實的裝飾,不過所有物品皆擺放整齊,並未丟得亂七八糟,她猜想,要不是他的個性嚴謹好潔,便是有人在維持整理。
「你要做的很簡單,就是洗衣及打掃,衣服我已經放在水井旁了,至于打掃範圍就是大廳及庭院,內房就不用麻煩你了。」嚴忍以客氣的口吻對她道,指明需要她動手的地方。他已特別向照顧人生活起居的大娘交代過,今天會有人過來幫忙打掃,要大娘傍晚時再過來為他準備飯菜即可。
「好。」華暮雪愣住,她沒想到他交代的工作會如此輕松,明眸望向他說明待洗的衣物擺放處,僅僅幾件,並沒有為了刁難她而堆得像座小山。
「暮雪姊姊,我來幫你。」小揚挽起衣袖,準備幫忙。
「我一個人就成了,小揚。」這點工作,她有自信能夠很快地完成。
「小揚,我另外有事要你做。」嚴忍也同時間說話。
他看了華暮雪一眼,猜想她與小揚並無血緣關系,因為兩人不同姓氏,可是她對小揚的呵護卻是出自于真心的,這項優點並未讓他忽略掉。
「好。」小揚馬上來到他身邊,願意為他辦任何事。
豹暮雪嘴上沒說什麼,心下卻惴惴不安,拿著他的衣服裝模作樣,擺出要洗的姿態,實際上正拉長耳朵,偷听嚴忍是否要給小揚出什麼難題,倘若是的話,她絕對會跳出來捍衛小揚,絕不讓他有欺負小揚的機會!
「小揚,你昨天受到了王虎威那種人欺凌的事,我相信絕非第一次了,你自己也應該很清楚,那不會是最後一次,是嗎?」嚴忍以對平輩的口吻,同小揚說話。
「嗯,我知道。」小揚低垂著頭,痛恨自己太過矮小,力量太過薄弱,才會受盡王虎威那種人的欺凌。
「往後若再遇到相同的事,你打算怎麼辦?掉頭就跑?或是跑不掉,再被打得鼻青臉腫?」嚴忍雙手插在腰際,再問。
豹暮雪秀眉微蹙地听著嚴忍說的話,不明白他為何會提起這些事,莫非他是想嘲笑小揚沒保護自己的能力?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就太過分了!小揚不過是個十歲的小男孩,遇上比他高壯的大人,自己沒反抗能力,豈有辦法像他一樣,抓王虎威如同抓蟲子般輕松?
「不!我不想再莫名其妙地受人欺負,也不想當見到貓兒就逃跑的耗子,可是我……可是我……還沒有足夠的力量保護我自己。」自承沒保護自己的能力,令小揚很難過。
「那麼你想不想變強?想不想變成能自我保護,也能保護家人及朋友的男子漢?」嚴忍再問。
「想!」小揚看著他大聲回答。
「你可願意跟我學武?我得警告你,這將會非常辛苦,而且我絕不允許你抱持著玩耍、輕忽的心態來跟我學武,你能否做得到?」
「我願意!我絕對會讓大人您見識到我的認真與努力!」小揚堅定地頷首,雙眸閃爍著雀躍的光芒。他作夢都想不到崇拜至極的嚴忍竟然肯傳授他武藝,這簡直就像老天爺送給他的一個大禮!
豹暮雪發現她又誤會他了,原來他是想教小揚武藝,讓小揚不再受人欺凌啊!其實他是個好人嘛,假若他肯多笑一笑,就更完美了。
既然他對小揚存著善意,那她就不用擔心,可以專心為他清洗衣袍了。于是她自水井里汲水上來,開始認真地清洗他的衣裳。
「你跟我學習,還得答應我,不得憑借武藝欺壓他人,成為另一個王虎威,你能辦得到嗎?」他的規矩很簡單,不恃強凌弱,能救危扶傾則再好不過。
「我可以!」小揚最痛恨的就是王虎威那樣的人了,他怎麼也不會容許自己將來成為相同的人。
「好,接下來就看你自己了,若你有慧根、心地良善、肯認真學習,我會盡數教與你;反之,我會視情況而定。你可有異議?」他打算用一個月的時間來觀察小揚,如果發現小揚品行不端,他便會停止教導小揚,不使小揚成為危害他人的惡徒。
「沒有!嚴大人!」小揚精神抖擻地回復。
豹暮雪的嘴角噙著笑,不理會井水的寒凍入骨,開心地想邊哼歌、邊洗衣裳。她對小揚有信心,相信要不了多久,嚴忍就會發現小揚是個品德端正的好孩子。
嚴忍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小揚身上,由蹲馬步及呼息吐納的方法開始教起,他一個口令,小揚便一個動作,他將小揚當小兵般訓練,務求打好小揚的基礎。
豹暮雪在洗衣袍、打掃大廳及前院之時,一雙美眸仍時不時地瞟向小庭中認真練武的兩人,在腦海中幻想自己也和小揚一樣,接受嚴忍的鍛煉。
當她打掃完畢後,嚴忍與小揚也已經做好今日的基本功,神采奕奕地連袂走進大廳里。
「小揚,你練得很不錯呢!」華暮雪對小揚豎起大拇指,沒說的是,其實嚴忍教得也很不錯。
受到稱贊的小揚開心地笑咧了嘴,吱吱喳喳地跟華暮雪說他學了什麼,盡避心里知道她從頭到尾都看見了,但他就是壓抑不住滿心的興奮。
豹暮雪感受到小揚的喜悅,跟著開心地綻放微笑。
她的笑容看在嚴忍眼里甜美得有如仿苞待放的花苞,瞬間奪取他所有的注意力,他同時發現她很認真地洗衣、打掃,並未偷懶地含糊帶過,確實遵守了她的承諾。
「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明天起你可以不用來了。」本來真打算讓她再多打掃些時日的,但看見她不渾水模魚,真誠付出後,他便改變了主意,決定讓昨日的誤會一筆勾銷。
「你不是說我做得很好嗎?為什麼要我明天不用來了?難道我還有哪里做得不夠好?」華暮雪像被主子驅離的家僕般,不敢置信地倒抽了口氣,急忙問明原因,以便改進。
「不,就是因為你做得太好了,所以我認為已經夠了。假若你真做不好,相信我,我絕對會坦白點明,不會虛偽地稱贊你的。」嚴忍向她說明理由。
「原來是這樣。」華暮雪望著他,想起嚴武說過的話,他是正直坦白的人,假如真對她有所不滿,確實會直言道出,不會拐彎抹角的,她這也才放心了。
「那我呢?明天我可不可以再過來?」小揚熱切地望著嚴忍。雖然練武很累,可是他練得很有興趣,不希望就此中斷。
「你當然要來,我要你在這一個月內天天過來報到,懂嗎?」他才剛教了小揚基礎,還未讓小揚習得最基本的防身方法,加上感受到小揚對學習的熱切,因此不可能要小揚別來。
「為什麼特別說明是一個月?」華暮雪提出心里的疑問。
「因為這一個月的時間是用來觀察小揚的。」他再次重申品行端正的重要性。
「我會認真努力的!」小揚中氣十足地大聲說道,不想嚴忍對他感到失望。
「我也是!」華暮雪跟著發聲。
「你?」嚴忍訝異地望著她,不明白小揚跟他習武與她何干?
「不管你心里對我有多滿意,既然昨天我們說好了我要來幫你洗衣、打掃一個月,那我就會做滿一個月,不會因你的小小稱贊而打退堂鼓。」她華暮雪說出的話如潑出的水,不再收回。
他再一次堅守承諾,使嚴忍清楚明白她有多重視承諾。看來不管他說什麼,她都會堅持到底。他對她微微一笑,讓她自行決定要怎麼做。
嚴忍唇角所勾起的短暫笑容帶給華暮雪莫大的驚喜,原以為他會對她皺眉不滿的,沒想到他竟然會對她微笑!這一切難能可貴的笑容不僅軟化了他剛正的面部表情,更令她心花怒放。他笑起來很好看,陽剛中帶了點溫柔,令人忍不住想追尋更多得來不易的笑容。
她,喜歡他的微笑!
在無事可做的冬日午後,華暮雪身旁伴隨著貼身丫鬟小眉,走在人來人往、熱鬧不已的宣武門大街上。她無聊地東張西望,觀看街上商家、小販所販賣的物品。
她已連續在嚴忍那打掃七日了,每天卯時出現,然後趕在被家人發現前爬牆溜回府中,躺在床上佯裝還在睡覺,等小眉來喚醒她,由于一直沒被家人發覺端倪,令她不禁得意洋洋。
早就說小揚太會胡亂操心了,她的行動輕巧迅速,就像個賊一樣,哪會那麼輕易被人發現啊?她甚至認為一個月過後,家中也不會有人發現她每天卯時都溜出家門去的。
「小姐,你近來白天似乎很少跑得不見人影,是出了什麼事嗎?」小眉在好奇地問道,認為她最近乖得有些不尋常。
「哪會出什麼事,只是近來求親的人太多了,我怕常常出門,身後會跟了一群狂蜂浪蝶,那不是會很麻煩嗎?」華暮雪隨口將原因歸咎于她近來大受歡迎上,不再常常跑得不見人影的原因,是怕會露了餡,所以她自作聰明地決定這一個人能乖乖出現在爹娘眼前就盡量出現,別教人起疑,豈知反而引起了小眉的狐疑。嘖,早知她就和平常作息一樣,那就啥事也沒有了。
「可是你若不打扮就出門,根本沒人曉得你是誰啊,哪來的麻煩啊?」京城人士想要認出華家人,向來不是由五官辨認,而是由閃耀刺眼、滿頭滿身的黃金首飾來辨認,畢竟全城唯有華家人如是穿著打扮,好認得很。就像此刻,路過的富商士紳見著她,莫不帶以微笑或打招呼,受歡迎的程度,與從前相較簡直是天壤之別。
「小眉,你故意要反駁我嗎?」華暮雪偏頭望著小眉,滿頭的金步搖因她的動作而晃動,顯得更加閃亮刺眼了。
「不是啊!我的好小姐,我又不是跟老天爺借了膽,怎麼敢呢!」小眉涎著討好的笑容,沒膽說倘若不是前頭三個小姐都嫁入好人家,現下根本就不可能會有一堆人上門向四小姐求親,但這些討打的話藏放在心里就好了,免得四小姐來個翻臉無情。
「說謊,我知道你心里一定還有話沒說。」
了解小眉甚深的華暮雪可不會這麼簡單就被小眉騙過,她故作滿臉猙獰的表情,雙手大張,一副要將小眉生吞活剝的模樣,小眉則故作害怕求饒狀,主僕二人在大街上,不顧他人目光,格格嬌笑,玩得很開心。
嚴忍走在街道的另一頭,雙眼望去盡是雪白,到處結著冰霜,人群在一片潔白中鑽動,隱約間,前方出現一抹耀眼金燦。
今日天候灰陰,陽光並未露臉,所以嚴忍可以十分確定那抹金燦並非來自暖陽。那麼,究竟會是什麼?望著不住移動的燦爛,他禁不住懊奇心,向前一探究竟。
當他一步步走近時,才赫然發現原來他所看見的是一團會移動的金步搖!
不!嚴格說來,不是金步搖貶移動,而是戴著那團亂七八糟、教他說不出名堂的金步搖的年輕姑娘在移動!
不一會兒,他的驚訝隨著那名年輕姑娘的走近而轉變成驚駭,炯炯有神的雙眸瞪得老大,因為他認出了以華麗珠寶首飾裝飾的人兒!
「你那顆頭是怎麼回事?!」他仿佛見一鬼似的,以粗嘎的口吻驚問。
豹暮雪一路和小眉嬉笑著,根本就沒發現嚴忍的出現,是以當嚴忍如神祗般立在她面前以驚恐的口吻詢問她時,令她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你怎麼會在這里?」華暮雪大吃一驚,撫著心口。
「我為何不能出現在這里?」她反問。
「不是啊,你不是該在神機營嗎?」
在得知他的姓名後,她便回家向總管李萬里打听有關他的事,結果從李伯伯口中得知,他不是一名平凡的武將,而是以驍勇善戰聞名于整個神機營的參將。由于他年紀輕輕,加上沒有過人的身家背景,僅憑著一身膽識、武藝與才智月兌穎而出,一路由小兵當上了參將,所以讓許多人提到他時,總不免會豎起大拇指稱贊。
他的努力與成就當下令華暮雪印象深刻,也增添了不少好感,但她未曾想過,他們兩人會在街頭踫面的機會,這感覺好奇怪,尤其她是以一身華麗的裝扮出現在他面前。她比較習慣以樸實的裝扮出現,所以心下惴惴不安,不曉得他會如何看待她的精心裝扮。他是否會覺得她今天很美麗呢?
「我並非成逃詡只能待在神機營里。」她的滿身金銀珠寶帶給他不小的震撼,至今尚未全然回過神來。
不過,她是怎麼知道他在神機營當職的?他想了想,隨即猜想她定是向其它人打听了有關他的事,不然不會曉得。
小眉看著顯然受到不小驚嚇的兩人,由兩人的談話得知,小姐和眼前的大漢似乎很熟,不過小姐究竟是何時認識了這麼個氣宇軒昂、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就不得而知了。
「原來如此,呵……」華暮雪覺得有些尷尬,干干地笑著。
「你把你的頭當針線包了?!」他皺眉看著她插滿頭的金步搖,暗暗贊嘆。居然一點空隙都不留,她是如何辦到的?
「……你有看過這麼美麗的針線包嗎?」他竟然將她的頭比喻成針線包?實在是太沒禮貌了!
「我活了二十六個年頭,的確是不曾見過這麼復雜的針線包。」他心有所感。
豹暮雪合上眼,深吸了口氣後才又再睜開眼,忍著急涌而上的怒火。她希望他說的是美麗,而非復雜。
不知為何,她竟然會在意他對她的看法,這實在說不通啊,因為平時她根本就不在乎旁人怎麼評論她的打扮方式,她只能歸咎是他說話的口吻令她極為不滿,才會使她耿耿于懷。
「我的頭不是針線包。」她一字一句,用力向他澄清,希望他別搞錯了。
「看起來倒是沒多大差別。」他聳聳肩,沒將她的怒火放在眼里,但也因為她夸張、唯恐天下不知的金亮黃澄打扮,讓他得知了她的身分。
她定是近來炙手可熱、人人談論的華長耕的小女兒。先前他不曾認真听過眾人談論的內容,但隱約知道許多人想要與她結親,藉由裙帶關系好平步青雲。旁人心思他管不著,可是教他不解的是,富家出身的她為何肯像個下人般幫他打掃?她明明可以過著優渥舒適的生活,不是嗎?
「差得可多了!」華暮雪清楚地向他表現出她的不滿。
「你的脖子看起來快被那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壓垮了。」他再度發表看法,對她還有精神逛大街感到嘖嘖稱奇。
她倒抽了口氣,什麼叫亂七八糟?她頭上插的明明是遨翔鳳凰與出水芙蓉,和亂七八糟根本就構不上邊!如果不是他不懂得欣賞,那就是存心說這些話來氣她的。
「你放心,我的脖子硬挺得很,不會垮的!」
豹暮雪瞪著他,努力思考他究竟是抱著怎樣的心態?
她的怒火與氣沖沖的口吻逗得他揚唇低笑,將初見她的震驚一掃而空。她沒有富家千金根深蒂固的嬌氣任性,相處起來其實還挺有趣的。
「你別笑了!我沒那麼好笑吧?」他的低笑看在她眼里成了取笑她的反應,雖然她喜歡看他笑,不過如果他是為了取笑她而笑,那她可就高興不起來了!
「不,你很有趣。」他由原本的低笑變成咧子邙笑。
豹暮雪發現四周的人已開始注意他們了,她可不想明天過後,每個見到她的人都喚她一聲「針線包」,因此不假細思便伸手拉著嚴忍,硬是將他拖走。
小眉見她在大街上動手拉人,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小姐肯定是沒想到四周有多少雙眼楮正張大看著,否則絕不會動手硬將嚴忍拖到較少人的胡同中。小眉急忙忙地跟上,就怕兩人獨處,會傳出更多落人口實的事來。
嚴忍因為覺得她很有趣,所以沒有反抗地讓她拖進小苞同里。
「我警告你,以後見著我,不許你再嘲笑我或是提起針線包!」她像個地痞流氓般凶猛地警告他。
事實上,他沒有理由听眾她的命令,況且真要打的話,她可是連他的衣角都勾不著,可她依然有膽惡聲惡氣地警告人。
「小姐,你冷靜點。」小眉站在華暮雪身後,出聲制止,驚恐地發現四小姐在她未曾察覺時,竟變成了惡形惡狀的小流氓。
「我只是覺得你挺有趣的,並沒有嘲笑的意思。」至于針線包……他倒是真的覺得很像。
「是嗎?」華暮雪狐疑地看著他。是說,他口中的有趣指的是什麼?裝扮有趣跟為人有趣可是有很大的差別呢!
「小姐,這位公子既然這麼說,定就是這麼回事,你別多心了。」小眉輕扯著華暮雪的衣袖,要她別再擺出凶神惡煞的表情。也不想想,人家長得比她們還要高壯,真起沖突的話,被打成肉餅的可會是她們兩人啊!
嚴忍一副正是如此的模樣,再加上小眉也覺得他話中並沒有其它涵義,令華暮雪覺得若再對他有所質疑,會顯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為了顯現自己的大度,唯有選擇相信了。
「咳!敗抱歉,我不該誤解你。」華暮雪清了清喉嚨,覺得尷尬得要命。她為何老是誤會他?她這老是誤會人的個性真要不得,該好好改進才是。
「不要緊,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嚴忍以教導的口吻對她說。
「是。」華暮雪像書院的學生,乖乖聆听受教,並為時已晚地想起先前她的舉動太過沖動了,她怎能當著所有人的面將他拉入胡同呢?倘若旁人見了產生誤會怎麼辦?
想到這兒,華暮雪不禁在心里長嘆了口氣,頭痛得緊。
她不住地搖頭,發上的金步搖也隨之晃動,一閃一閃亮晶晶,讓他再次佩服起她那硬挺的脖子。明明是那樣縴細,仿佛一扭就斷,怎麼會有辦法承受那些重量呢?但他得說,今日在街上與她偶遇,讓他見識到了她的另一面,而這一面不僅使他得知她的出身,並且那一頭讓人絕倒的打扮,還逗得他不住發笑,心情飛揚。
「如果沒其它事,我還有要事,先告辭了,華姑娘。」嚴忍強忍著笑,以穩重的口吻向她告別。
「嚴大人請慢走。」華暮雪表現出最端莊有禮的姿態,目送他離去。
「小姐,你在哪兒認識了這麼個高大威猛的男人啊?我怎麼都不曉得?」小眉待嚴忍走遠,馬上開口追問。
「小眉,我只能說,自作孽,不可活。」這正是她此刻心情的最佳寫照。假若不是她行事魯莽,豈會認識嚴忍,又怎麼會被他明指她的頭是針線包?
針線包!針線包!難道他就不能想點好听的說詞嗎?不過她偏頭想了想,不得不認同針線包的說法,因為連她自己也想不出其它說法。為此,她幽幽的,感到沮喪不已。
「啥?」什麼跟什麼啊?小眉一臉納悶不解。
「別再問了,再問下去,只會讓我滿月復心酸。」為何她不能再聰明機靈點呢?華暮雪仰望蒼天,長嘆了口氣。
「啊?為何會滿月復心酸?莫非小姐你喜歡他,開口向他求親,結果被拒絕了?」小眉不懂她為何要說一些奇怪的話,腦海中充斥著怪誕的想法。直覺告訴小眉,倘若有天華暮雪親口說,她大膽向某個男人求親了,小眉絕對不會感到半絲意外的。
「我並沒有向他求親!」華暮雪鄭重地澄清。
「喔,可憐的小姐,被拒絕沒啥大不了的,你千萬不要太難過,也不要再感到滿月復心酸、委屈了。你想想,現下可是有一堆人向你求親呢,你絕對可以找戶好人家的!」小眉壓根兒沒理會她的澄清,一心一意認定她被拒絕了。
「……」小眉完全不听她的解釋,讓她無言以對。
豹暮雪在心里不住地泛嘀咕,難道在小眉心里,她真有那麼糟嗎?竟然認為她難得向男人求親,就被殘忍地拒絕,小眉實在是太不給她面子了。
小眉不曉得她的心思,還繼續吱吱喳喳地忙著撫慰她「受創」的心靈。
算了,既然澄清無效,她也就隨著小眉去了。
同時間,她心里深刻地體認到,遭人誤會有多令人無言。不過她可以慶幸的是,小眉不似她當初在大街上指著嚴忍的鼻尖痛罵對方卑鄙無恥一樣,這讓她好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