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玥等不到沐宸昊出現。
她努力撐著,要自己別睡著,但最後還是熬不住周公召喚,沉沉睡去。
在夢中,她和沐宸昊身處于一座色彩繽紛的花園,各色鳥雀悠然飛翔,歌聲嘹亮,如輕紗般的雲霧繚繞在身邊,那地方美得如夢似幻,讓她覺得很熟悉,仿佛曾經來過。
她與沐宸昊十指交纏倚坐在一棵高大的菩提樹下,樹旁有個帶有一抹嫣紅的彩石,他們兩人輕松自在聊著、笑著,光是與對方相互凝望,就覺得好幸福、好幸福。
在她漾著快樂的微笑時,倏地感受到一股灼熱的視線穿透重重薄霧,追尋到她,她宛如得到了感應,猛地睜開眼,自美好得教人不舍的夢境中清醒過來。
幽暗中,灼熱的目光曖昧地纏繞在她身上;幽暗中,她嗅聞到淡淡的酒氣;幽暗中,她終于等到了思念了一整夜的人。
「我吵醒你了?」沐宸昊坐在床畔,低啞著聲問道,光是看她睡覺,他就覺得很滿足,四肢百骸無一處不溫暖舒暢。
「你沒有吵醒我,是我的心感應到你出現,才會醒過來。」宇文玥嬌憨一笑,因濃濃的睡意,使得嗓音更顯嬌媚誘人。
「現下不過才寅時,你再睡一下,我會守在你身邊。」沐宸昊的話中有著濃濃的愛意,輕撥著她的發絲。
「你要陪我一塊兒睡嗎?」她將身子往床內挪了挪,邀請他。
「你不怕我會吃了你?」他故意嚇唬她。
「也有可能是你被我吃了不是嗎?」宇文玥格格嬌笑,一點都不怕,嚴格說來,他們倆算是夫妻,她才不擔心他會使出什麼狠招來對付她呢!
「听起來該害怕的人,反倒是我了。」沐宸昊和她說笑,褪下鞋子,上床躺到她身畔,將她輕輕攬在懷中,感受佳人芳馨。
「你現在才知道。」她快樂地窩進他結實的胸膛,共享他熱燙的體溫。
沐宸昊縮緊雙臂,將她護守在胸膛,下巴愛憐的輕摩她的發心。
「你今晚喝了酒?」果然,酒氣是自他身上飄來。
「醺到你了?」沐宸昊怕她覺得難聞,連忙拉開兩人的距離,不再擁抱她。
今晚和寶良王自戌時喝到子時才離開寶良王府,他擔心身上的酒氣太重會醺到她,還特地回府梳洗更衣,等酒氣散去大半才來看她,但沒想到仍是被她聞了出來。
「沒有。」宇文玥笑著滾進他懷中,不許他離開,淡淡的酒氣,加上他清新的氣息,剛好構成教她陶然欲醉的氣味。
沐宸昊噙笑輕撫她的背脊,深深吸著她發間淡雅的花香,讓疲累不安的心暫時獲得休憩。
「你有心事?」她敏銳察覺到今夜他似乎正為某件事感到困擾。
「為何突然這麼說?」沐宸昊一愣,沒想到她居然會知道他有心事。
「雖然你沒表現出來,但我就是可以感覺到你似乎很焦躁不安,出了什麼事嗎?」她也說不上來為何會曉得,宛如他們倆天生是一體的,他一不開心,她便能感應得到。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忽然想到咱們倆要成親,定惹惱不少人。」沐宸昊刻意隱瞞,不說出心中真正的隱憂,今夜表面上他和寶良王已冰釋前嫌、把酒言歡,不過根據他在寶良王身邊多年的經驗告訴他,今晚的相對痛飲,其實是寶良王已打定主意要和他切割,他將不再受寶良王信任,在寶良王心底,他是個名副其實的叛徒。
一旦寶良王如是認定,說再多都無法讓寶良王回心轉意,他不在乎寶良王怎麼想他、怎麼對付他這個叛徒,可就怕寶良王最後會將矛頭指向小玥,他心下為此惴惴不安。
「我爹和我哥哥氣得不斷大聲咆哮,還說要扭下你的腦袋當蹴鞠踢呢!」她格格嬌笑,道出父兄的惱怒。
「看來我得小心留意才能保住我的項上人頭。」他打趣道,並未將宇文意與宇文亮父子倆的威脅放在心上。
「我娘今晚還哭著說,你要娶我定是不懷好意,打算成親後好好凌虐我。」仔細想想,為了成就她的愛情,讓爹娘及兄長為她擔心難過,實在很不應該,可是她就是沒法過沒有他的生活,相信日子久了,爹娘及哥哥就會了解,在這世間沒有比他更愛她的人了。
「或許你娘的顧慮是對的。」他故意壓低嗓音,語氣森冷道。
「怎麼說?」她完全沒被他嚇著,小臉寫滿興奮與好奇。
「也許我會將你關在新房內。」他邪惡睨著她。
「然後?」她眼波流轉,無限嬌媚。
「然後蠻橫地命你只許愛我,雙眼也只能看我。」他表現出對她強烈的獨佔欲,眼眸如烈火般灼燒著,輕執起她的手,挑逗地親吻著每根手指。
「你完全無須蠻橫命令我,因為我的心、我的眼、我的人全都只容得下你一人。」他的吻引起她一陣輕顫,渾身上下皆為他火熱燃燒悸動。
「是嗎?」他的眼眸更加深邃,猶如兩道漩渦;他的嗓音變得低沉,仿佛正在誘惑她一同沉淪。
「是。」她的心口緊窒、唇瓣干澀、血液沸騰,浮上腦際的是,他如何以唇她的畫面……
宇文玥情難自禁地勾下他的頸項,獻上朱唇。
沐宸昊火熱吞噬她的氣息,狂猛掠奪她的甜蜜,粗糙的大掌則粗暴地拉扯她的單衣,尋找美麗的豐盈。
宇文玥攀附著他細喃嬌吟,歡迎他的強取襖奪。
泛濫的情潮沖擊著沐宸昊的自制力,他的舌尖逗攏舌忝吻她的粉女敕,掌心撫著雪白嬌軀,所到之處如恣意燎原的野火,狂野焚燒她,也焚燒自己。
「啊……」櫻唇逸出撩撥人心的泣吟,她拱起雪白嬌軀,承接更多激情狂熱。
他置身于她雪白修長的美腿間,長指追尋她的火熱緊窒,身下可人美得不可思議,昂揚的渴望獲得滿足。
正當兵臨城下之際,他氣息粗喘,猛地靜止不動,任火熱的鞭韃凌遲他的意志。
「……怎麼了?」宇文玥雙瞳滿布,不解地看著懸在上方,神情痛苦的沐宸昊。
「……不是現在。」沐宸昊嘶啞著聲,努力克制身下的火燙堅硬。
「為什麼?」她以為他和她一樣,一心一意想著彼此,想要再次感受心靈交融的那一刻。
「我想要名正言順地擁有你。」她是他最愛也最在乎的人,他有保護和尊重她的義務與責任,絕不能讓她受到半點委屈,才會強忍住滿腔的灼熱。
宇文玥輕嘆了口氣,咽下惋惜,她並不在乎此刻就與他同床共枕,不過他在乎她的心意,令她覺得自己像是被捧在手掌心呵疼的寶物,暖暖在心頭。
沐宸昊拾起一旁遭他褪下的肚兜與單衣,不顧體內滾燙,不斷折磨他的渴望,試著冷靜溫柔地為她穿戴好。
「你會抱著我入睡嗎?」宇文玥眼角含笑,看著他體貼的舉動,退而求其次。
「好。」理智告訴他,他應當離開,再抱著她只會令自己心猿意馬,遭受更多折磨,但他拒絕不了她的要求。
「我想要再作一個我們快樂在一起的美夢。」她開心一笑,窩進他熱燙的胸膛,舒服躺著。
「你剛是作了有著你我的美夢?」他低喃著親吻上她眉心的紅痣,試圖忽略自己滾燙的。
「是啊!那個夢好美、好美……」她語帶欣羨。
「傻瓜,你何必羨慕夢中的我們,難道你沒信心我們會過得比夢里更美好?」他佯怒地輕捏了下她的鼻子。
「我當然有信心。」她急忙拉下他的手,語氣堅定。
「這就對了。」他獎賞地啄吻了下她的鼻尖,「再過半月咱們就要成親了,我真希望那天轉眼就到。」他衷心期盼她坐在八人扛的大紅花轎里,風光嫁入將軍府的那一日趕快到來。
「我也很期待。」成為他的妻子,是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宇文玥想象著自己披著紅色嫁衣的情景,那畫面美到令她飄飄然。
沐宸昊滿足地擁著她,以低沉的嗓音輕哄她入睡,圍繞在他腦海中的盡是她無憂無慮的笑靨,他的唇角不自覺揚起微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即是讓她唇上能常保笑容,此外別無所求。
十五日後。
今日京城最盛大的事莫過于沐宸昊將軍迎娶左丞相宇文意的掌上明珠一事,幾個月前,沐宸昊才風光迎娶了右丞相柴竣立的女兒為妻,孰料兩人緣淺,才成親月余,柴竣立的女兒便香消玉殞。
眾人為沐宸昊感嘆惋惜,熱鬧談論好一陣,沒想到幾個月後,皇上下了聖旨賜婚,且還是讓沐宸昊迎娶左丞相的女兒為妻,朝野許多人都曉得左右丞相素來不合,有的人甚至還知道宇文意對沐宸昊頗有微詞,沐宸昊忽然先後迎娶左右丞相的女兒,左右丞相一定都對他很有意見,他處在兩位岳丈之間,肯定是兩面不討好,里外不是人。
眾人同情之余,也抱著看熱鬧的心情,想看看沐宸昊如何應付朝中兩位最有權勢的岳父大人。
所以,在沐宸昊迎親的這一日,京城里不論是達官顯要或是販夫走卒,在迎親隊伍必經的青龍大街上皆佔好位置,等著看這難得一見的排場。
「出現了!沐將軍的迎親隊伍已經迎娶好左相干金過來了。」眾人交頭接耳,傳遞前頭訊息。
喜氣洋洋、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中,有著吹奏喜樂的樂手,亦有沐宸昊麾材挺拔結實的將領,其中最出類拔萃的自是一身大紅蟒袍的沐宸昊,他風采出塵、氣宇軒昂地騎在馬背上,所到之處無不引起贊嘆。
尚未出閣的黃花閨女們嫉妒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由八名壯漢扛的大紅花轎上。
「沐將軍,恭喜你啊!」群眾夾道恭賀沐宸昊娶得美嬌娘。
「謝謝各位!」沐宸昊揚笑頷首,向祝福他的群眾表示感謝。
坐在轎內的宇文玥一顆心愉悅的撲通、撲通直跳,隔著紅蓋頭,仍可清楚听見街道上眾人的祝賀,雖然拜別爹娘時,她傷心地哭花了臉,不過坐進花轎後,她的心情又截然不同了,開心得就像要飛上天,這一刻是最美的時刻,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我也好想親眼看相公穿著大紅蟒袍、威風凜凜騎在馬背上的英姿喔……」宇文玥遺憾的喃喃自語,憶起頭一回在花園中見到他的情景,當時他也身穿大紅蟒袍,英挺俊逸到教她芳心悸動。
馬背上的沐宸昊心里想的也是小玥,想著她終于要嫁進沐家大門,真正成為他的妻子,他的心便激烈顫動。
「沐將軍,祝福你與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一名老婦拿了一籃紅棗擠過人群,伸長手送給沐宸昊。
「謝謝。」沐宸昊滿臉笑意,彎身接過老婦的祝福。
突然間,一支利箭破空而至,筆直凌厲地射向花轎,箭鏃穿透轎簾紅布,沒入轎內。
破風聲響起,沐宸昊斂住頰邊的笑容,提在手中的紅棗散落一地,心急如焚地回頭看,只來得及看見箭矢隱入轎中——
心,在這一刻,停止跳動。
「小玥!」發自內心最深痛的嘶吼自胸臆發出,他急忙躍下馬背,不顧自身安危奔至花轎旁。
「小姐!」陪嫁的珠兒雙手捧頰,發出淒厲的尖叫聲。
「有刺客!有刺客!」更多的箭矢隨之而來,副將劉武與其它將領發現有人行刺,立即大喊,揚劍砍落箭矢掩護沐宸昊。
周遭看熱鬧的群眾一听見有刺客,又見箭矢如雨般落下,立即如鳥獸散,唯恐慘遭池魚之殃。
幸福的笑容凍結在宇文玥頰上,她緩緩低頭,紅蓋頭順勢滑落,看著沒入心口的箭矢,一時間還茫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痛楚便自心口泛開。
耳畔听見沐宸昊急切的呼喊,讓她擔心起他的安危,他不能出事,千萬不能!宇文玥想要喊出聲,想叫他小心,可是唇瓣抖顫地動了動,卻發不出半點聲音,讓她更加焦急。
「小玥!」急切的大掌撥開轎簾,膽顫心驚的眼瞳搜尋轎中人兒,于看見插在她心口上的箭矢時,他的心已抖散成碎片。
「……你有沒有受傷?」寫滿焦急的臉龐讓宇文玥找回了聲音,擔憂他和她一樣受了傷。
「沒有,我沒事。」沐宸昊雙手抖顫,以不會踫觸到插在她心口箭矢的方式將她抱出花轎。
「你沒事就好……」宇文玥放心地微微一笑,心口傳來的痛楚,使她眉心緊蹙,可為了不讓他擔心,硬是咬牙撐著,不痛喊出聲,她能忍,她一定能忍!
「你這個傻瓜,自己已經受了傷,為何要傻傻地擔心我?」沐宸昊只覺眼前所發生的事是場惡夢,他怎麼都想不到在他們兩人歡喜地要共結連理的這一刻,竟然會遇襲,而且她還身負重傷,老天爺是在同他開玩笑嗎?
「……我並不傻,只要你沒事……我就會沒事……」痛楚折磨著她,令她臉色蒼白,四肢冰冷,魂魄仿佛就要離身了,可她仍恍若無事地安慰他,嘴角揚起一抹無力抖顫的笑靨。
「小玥,你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艷紅的血如潰堤般自她心口淌出,她為什麼還要努力對他微笑?為什麼不肯叫痛?她為了不使他心碎的舉動,教他更加痛苦難受!宛如有一把利刃正一片片削著他的肉……
沐宸昊小心翼翼將她放在地上,撕下衣袍,徒勞無功地為她止血,她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小姐……」珠兒站在一旁,已經嚇得不知該說什麼是好,拚命掉淚。
大街上陷入殺戮紊亂中,一些來不及逃跑的人皆倒地身亡,多名刺客和劉武等人打成一團,沐宸昊不在乎也不理會,此時此刻,他眼里僅容得下她。
「相公……不、不要管我了,保護好你自己……」冰涼的小手輕覆在大掌之上,擔心他毫不防備會讓刺客有機可乘。
「你在說什麼傻話,你是我的心、我的魂魄,你說,我豈能割舍我的心與魂魄?」沒有了她,他就什麼都沒有了,難道她還不明白?
「不……就算沒有了我,你也要好好活著……別忘了爺爺……他……他還需要你照顧……」巨大的痛楚折磨著宇文玥,她氣弱如絲,難過地對他搖頭,全身力量快速流失,冷得似墜入冰窖,看來她快要不行了……
天空,湛藍;浮雲,雪白。
迎接她的,是怎麼都意想不到的結局。
原來幸福真的是無法竊取,她遭到報應了,只是她真的不願意離開她最愛的人,老天爺能否悲憐她,再給她多一點時間,讓她好好看著心愛的人,將他的模樣再次牢牢烙印在心中。
宇文玥的血大量流失,流淌在地上赤紅的血,痛絞著沐宸昊的心,她的傷勢過重,他根本就不敢抱著她殺出重圍,他絕不能眼睜睜由著她離他而去,究竟他該怎麼做才有辦法保住她?誰能來告訴他!
「快……走……」小手使盡所有力氣推他。
「我們要一起走。」五髒六腑因她糾結的沐宸昊已無法思考,他用力咬破手腕,溫熱的血液立即流下,焦急地移至她唇邊,為她補充流失的血液。
「將軍……」珠兒見狀,嚇得倒抽了口氣,也是在此時看見他的真心。
「不要這樣……」溫熱的血流進唇中,她熱淚盈眶,搖頭拒絕,他們倆都知道,他這麼做不過是在浪費他的血。
「只要有足夠的血,你就一定能撐下去的!」沐宸昊心痛到全身上下無一處完整,想盡辦法要延續她的生命。
「將軍,小心!」一名刺客狠戾揚刀劈向沐宸昊的背脊,劉武及時發現擋下,眼角瞥見沐宸昊替妻子喂血,只為救活妻子,心頭不由得一酸。
其它將領見沐宸昊無心維護自身安全,全都以背心向沐宸昊靠攏,將他與宇文玥、珠兒護守在中心,不讓刺客再有機會乘虛而入。
宇文玥膽顫心驚地看見劉武及時沖出,為沐宸昊擋下致命的一刀,她完全不敢想象若沒有劉武這一擋,事情會變成怎樣。
她的身體愈來愈沉重冰冷,沐宸昊的血液完全無法溫暖她,她的眼皮也如千斤重,再也沒有足夠的氣力撐起身子,模糊的視線潸然落下珠淚,皆道盡她的不舍與不願。
就差那麼一點,她就可以成為他的妻子,和他永遠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就差那麼一點……
她真的好想……好想成為他的妻子……
「小玥,別走,不要離開我!」沐宸昊心驚地發現自己就要失去她了,他輕拍她的臉頰要她保持清醒。
血,似他的淚,染上她的頰,混和著她的淚,悲淒滾落。
「小姐,你快醒醒。」珠兒焦急,幫忙叫喚。
「小玥,你不能這樣對我!你不能!」他悲忿地發出沉痛的怒吼。
「對不起……我盡力了……但終究無法……陪你……到最後……」相愛的人本來就該廝守在一塊兒的不是嗎?為何老天爺沒能听見她的心願,硬是要將她帶走?就因為她曾偷偷竊取柴嫻雅的幸福,所以該付出慘痛的代價嗎?
沐宸昊不寒而栗,突地想起曾夢見柴嫻雅一事,當時柴嫻雅說他和小玥注定無法長相廝守,她的話就要應驗了,但這是為什麼?他和小玥到底犯了什麼錯,讓老天爺要殘忍地將他們自幸福頂端踹進絕望煉獄?
本以為他們可以過得很幸福,結果他錯了,頃刻間,他將失去一切,可自己卻無法力挽狂瀾,僅能無助地將她緊緊擁在懷中。
「對……不起……」迷離的神智,數不盡的歉意,不舍的淚水不斷滾落。
「小玥,你睜開眼看看我好嗎?你真忍心再讓我為你肝腸寸斷、行尸走肉?」悲憤的淚水淌下,他的心中充滿了不甘。
「……」宇文玥已說不出話來了,僅能不斷地在心中對他吶喊,不要為她傷心難過,她希望他能為了她,將未來日子過得更加璀璨輝煌。
「老天爺!如果禰真要無情地將小玥自我身邊帶走,那麼連我也一起帶走吧!」發現她的氣息已虛弱到幾乎無法察覺,他悲恨地仰天咆哮,用力吼出他的悲痛。
天際,無情湛藍;驕陽,殘酷照耀,而他的世界,卻陷入一片黑暗。
背中的人兒心口依然流淌著鮮血,心跳愈來愈微弱,他舉起右腕,將傷口咬得更大,好讓更多的血注入她唇中,挽救她的性命。
「將軍,沒用的,不要再這麼做了。」打退刺客,負傷的劉武拉住沐宸昊,要他別再自戕。
珠兒也知道宇文玥已經沒希望了,難過地嚎啕大哭。
「誰說沒用!只要有足夠的血,就能讓小玥繼續支撐下去。」沐宸昊惱怒地甩開劉武阻攔的大掌,固執地企圖繼續以血維系她的生命。
「將軍,就當你和宇文姑娘緣淺,放下吧!」劉武實在看不下去,不理會他的惱怒,苦口婆心勸著。
「誰說我和小玥緣淺?我們兩人的緣分非比尋常,且她也不是福薄的女子,絕對不會有事的。」
沐宸昊暴怒吼道,倘若劉武膽敢再說一句不中听的話,他會將劉武撂倒,讓劉武閉嘴。
沐宸昊的堅持讓劉武閉上嘴,不再多言,其它將領見沐宸昊已失了理智,听不進旁人的勸,心下不好過地為他泛紅眼眶。
「小玥,你怎麼可以食言,你真忍心讓我孤零零陷于黑暗之中?」沐宸昊抱起她,痛苦低嘶,將臉頰緊貼著她冰冷的女敕頰。
無情的蒼天不理會他的乞求,他已經快要無法感受到小玥的心跳了,她的生命正迅速地自他身邊消逝,而他的心卻仍然強而有力的躍動,這算什麼?!
忿恨、心痛與恐懼交相折磨他的心智,沖撞他的四肢百骸,他整個人就像要被肢解般劇痛,全身不住抖顫。
宇文玥感受到他的沉痛,想要展開雙臂收納他的痛楚,卻是無能為力,一股強大的力量正要將她帶離他身邊,她不願拋下他,哪怕是成了陰間的一抹芳魂、哪怕最後會弄得魂飛魄散,她也想要留在他身邊,就算僅有一時半刻,也是幸福。
可人鬼殊途,飛飄的芳魂終究是抓不住他,再多的不願、不舍最後化為一滴晶瑩的淚珠自眼角滾落,做為最後的愛語、最後的道別。
一聲聲我愛你、一聲聲對不起,化為風,輕吻過他的發、他的眉、他的眼,最後落在他的唇,飄然而逝。
「小玥?」沐宸昊干澀著聲呼喚,為何他再也感受不到她孱弱的氣息?為何她的心不再做最後的跳動了?
「小玥你別調皮了,醒醒!快醒醒!」他傷心欲絕,用力搖蔽她縴瘦已失去生命的嬌軀,他的血、他的淚,全都無法喚回最心愛的人兒,塵世在他腳下崩離,他看不到未來,也沒有了希望。
「將軍!」劉武望著宇文玥不再有反應的身軀,再見沐宸昊悲痛的神情,心知宇文玥沒能躲過這一劫,已魂歸離恨天,現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沐宸昊不要太傷心,做出自我傷害的事來。
「劉武,小玥她天生活潑調皮,她一定是想嚇唬我對吧!我告訴你,等一下她就會哈哈大笑地跳起來了……」男兒淚交錯縱橫,死也不願承認心愛的人兒已離他遠去。
不!他沒有失去她、他沒有傷心欲絕,更沒有嘗到椎心刺骨之痛,一切仍和往常一樣,待會兒小玥就會滿臉笑意親吻他的唇跟他道歉,並保證下回絕不會再淘氣嚇唬他。
「將軍,請節哀。」劉武與其它將領異口同聲,希望他能接受事實。
「我可憐的小姐啊!」珠兒哭得不能自已。
雙眸失了神采的沐宸昊茫然地看著擔心他的劉武與其它人,視線再轉移到橫倒在地鮮血淋灕的尸體,所處之地,已是人間煉獄,幸福于唾手可得之時硬生生被摧毀,懷中的人兒始終都沒能像往常一樣對他綻露笑顏,也不再以充滿愛意的眼瞳凝望他,他是真的失去她了,永遠都失去她了……
他的心被刨挖啃蝕,全身支離破碎,無一處不為她淌血、疼痛。
當目光觸及到仍不停殺戮的刺客時,憎恨填滿胸臆,沐宸昊緊咬的牙關,嘗到了濃濃血味,他強忍著,不噴吐出,不讓敵人嘗到勝利的快感。
若非這群不速之客,他何須飽嘗椎心之痛;若非這群不速之客,他的生命豈會變得再也不完整。
「他們全都該死……」他絕不會原諒惡意傷害小玥的人,絕不。
「將軍?」劉武驚駭地發現沐宸昊的眼眸變得陰冷狠絕,眼前的沐宸昊就連在戰場上沖鋒陷陣時也不曾出現過,教劉武不由得全身發毛。
「幫我守著小玥。」沐宸昊將心愛的人兒交代給劉武。
「是,將軍。」
沐宸昊冷然拾起地上一柄已失去主人的長劍,像來自地府的厲鬼,殺向所有可能奪走心中摯愛的惡徒。
凡是膽敢出手傷害小玥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全會加倍奉還!
劉武瞪大眼,駭然看著沐宸昊宛如不要命地殺向刺客,所到之處無不鮮血飛濺、尸橫遍野,這群刺客遇到渾身浴血、劍劍凌厲的沐宸昊應已悔不當初。
小玥的一顰一笑歷歷在目,愛她愈深,恨意與傷痛愈是排山倒海急速朝他涌來,冷冽的眼眸裝滿復仇,手中的長劍揮揚削刺,每一劍皆伴隨著痛徹心腑的怒吼,每一劍皆止不住永無止盡的慟……
寧靜祥和的月老居內,月老與太白星君兩人相聚首,面色凝重地凝望觀看凡塵的水池。
「星君,你瞧忘塵失去了初璧完全變了個人,簡直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月老看著正在凡間為初璧復仇的忘塵,不住搖頭,著實擔心忘塵在凡間歷經多次輪回,卻屢屢失去初璧,幾世累積的痛苦折磨會令忘塵摒棄成仙之路,遁入魔道。
「他已陷入半瘋狂了,我和你有相同的隱憂。」太白星君明了月老的憂慮,倘若忘塵真選擇遁入魔道,不僅凡間會被他鬧得天翻地覆,連仙界也不得平靜。
「怎麼辦?難道咱們真要眼睜睜看著他遁入魔道?」月老一想到那對再次被他剪斷紅線的男女人偶就深感罪惡,原以為上一回將紅線剪斷後,屬于忘塵與初璧的人偶就不會再有牽連,豈料紅線再度牽系上,讓他不得不再次持起剪子痛斬情緣。
「忘塵的命盤在他和初璧的紅線連系上時就全都亂了,眼看著他有遁入魔道的可能,但礙于玉帝明令不許忘塵和初璧共結連理,實在無法插手管這事。」太白星君實在不忍再見忘塵與初璧飽嘗相愛卻不得相守的痛苦折磨,幾番想要出手相助,偏又不敢違抗玉帝命令,苦惱得不知如何是好。
「忘塵與初璧嘗盡十世之苦,卻依然情比金堅,紅塵有愛,蒼天又豈能無情?」
莊嚴沉靜的女聲出現在月老與太白星君身後,原來王母娘娘已翩翩來到月老居。
「王母娘娘。」月老和太白星君恭敬問候王母娘娘,沒想到王母娘娘會出現在此,心下詫異之余,暗自揣測王母娘娘話中涵義。
「兩位仙尊無須多禮。」王母娘娘來到月老與太白星君身畔,慈藹的眼眸悲憐地透過水面,看著凡塵所發生的一切。
太白星君與月老保持沉默,王母娘娘會來到月老居,定有其用意,他們靜心等候。
「放眼天庭最了解忘塵與初璧的人非星君莫屬,不如由星君下凡去幫助這對苦命鴛鴦,使忘塵不再悲恨。」王母娘娘移開目光,對著太白星君說道。
「可是玉帝那兒……」太白星君非常樂意下凡走一遭,但就怕玉帝屆時會怪罪下來。
「放心,此事自已得到玉帝允許,閻王那兒將會釋回初璧的魂魄,就請星君下凡助初璧還陽,讓她和忘塵順遂所願,從今爾後有同生共死之命。」玉帝非鐵石心腸,原有的堅持已被他們十世的深情執著所軟化,願意成全他們。
「待忘塵與初璧百年之後,定會感謝玉帝恩澤,亦會感謝王母娘娘憐惜相助。」太白星君聞言,心下大喜,明白玉帝之所以改變心意,王母娘娘定功不可沒。
王母娘娘微微一笑,並不否認她的確是在玉皇大帝耳邊幫忙敲邊鼓,才讓這對有情人終成眷屬。
于是太白星君領受玉帝旨意,立即下凡將初璧完整無缺歸還忘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