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家的別墅坐落于台南市區,能夠在這處布滿各式商家的黃金地段,擁有這麼一座佔地頗大的私人宅邸,主人必定非富即貴,這是無庸置疑的。
此時,別墅東側二樓房間的窗邊,倚著一副高大修長但稍嫌薄弱的少年身軀。
倚窗而立的少年有張俊美臉龐,俊挺的劍眉下,是一雙有如漆黑暗夜般的漂亮黑瞳。
此刻略略眯起的狹長黑眸中,有著淡淡憂郁,正冷眼看著自家庭院中的造景,那恍若實物的假山假水。
焙緩地,俊美臉龐上形狀優美的薔薇色薄唇,微微勾起了嘲弄的笑痕……
在旁人眼中,能夠住在這華麗房子里的他,無疑是受人欣羨的。可是對他而言,他的家只不過是一座用金錢打雜邙成的頂級囚籠。
這所有的一切一切,全都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在這個家,除了出門上課的那段時間外,他根本沒有所謂的「自由」,也沒有開口表達意見的權利,就像一顆被人任意擺布的棋子、被限制行動的鳥兒,像個任人隨意操控的傀儡,活得這麼悲哀!
「唉……」
一聲輕錢卻含著沉重無奈的嘆息逸出俊美少年的口。
如果……
如果可以飛到外面的世界自在翱翔,那會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這樣的夢想,有沒有達成的一天呢?
憂郁的黑眸中流露出一絲幾乎察覺不到的渴盼,但瞬間即消失不見。
名利與地位,是許多人求之不得的,可卻是生性淡泊名利的他最不願意擁有的。
可是他卻沒有推拒的權利,且被強迫接受——
這使他痛苦不堪!
並不是沒有想過一走了之,離開這個家,但,他有舍不下的人——
擅于與父親周旋的大哥他倒是不擔心,反倒是他柔弱溫馴的母親……
他一直是心疼母親的!他深深覺得,母親嫁給父親,是母親這一生最不幸的事!
丈夫眼里永遠只有金錢、權勢、地位,而沒有她這個妻子。換作是其他女人,也一樣不能夠忍受吧?
可母親為了他和哥哥,一一吞忍了下來。一再壓抑的結果,就是成了……
「叩叩叩!」
敲門聲過後,傳來管家平板無波的聲音,恭敬而禮貌。「衍少爺,老爺找您。」
翻飛的思緒被突來的敲門聲給打斷了!
單衍蹙起濃黑俊眉,眼眸緊緊盯住由高級楓木制成的門扉。
在這個家,他向來不被允許有任何意見,就算是有關他的事,也不在他能決定的範圍之內。
因此,父親極少主動找他談話……
「衍少爺,您在嗎?」
不見單衍應答,管家稍稍放大了音量問。
「我馬上下去。」
單行再次望向窗外的暈黃夕陽,在做好心理準備後,離開靠著的窗台,開了房門走下樓。
一樓客廳,偌大的水晶燈吊掛在客廳正中央上方,那晶瑩閃耀的光芒好似會灼傷眼似的,教人不敢直視。
豹麗!奢侈!
單衍的眉眼間帶著濃濃的譏消,淡淡冷冷地掃視了客廳一周。
客廳里,唯獨他的父親坐在單人座沙發內,連平時來來去去的佣人都沒見著半個。特意把所有人造走,獨獨剩下他們父子倆……看來事情不單純!
空氣中彌漫著詭異的氣流,單行心里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正慢慢蔓延……
沙發里本來垂眼沉思的中年男子听聞腳步聲後抬眼,臉上的冷肅不減,挑起與單衍相似的眉,示意單衍到他面前坐下。
「阿衍,坐下吧!」
他是單國威,台灣政壇中響當當的知名人物,沒有後台、沒有後門,憑著自己的能力與手段在政壇打下一片天空,揚名政界。
單衍注視了父親好一會兒,才依言落座。他的視線凝視著前方茶幾,平靜、生疏但有禮地問道︰「父親,找我有事嗎?」
「你記得洪馨宜嗎?」單國威銳利的眼眸盯著兒子淡漠的表情,問得十分突然。
「記得。」單衍面無表情地答。他心里疑惑著,父親為什麼突然問起洪馨宜?
單國威拿起前方茶幾上擺放著的雪茄和打火機,身體往後靠向椅背,燃亮打火機,低頭點燃雪茄。
「昨晚洪爺約了我一塊兒吃飯。」
罷剛提起的洪馨宜是政商兩界中,佔有一席地位的大人物——洪敬祥的掌上明珠。
伴敬祥是單國威近年來致力攀附的對象。
雖然單衍沒有開口的權利,可並不代表他不清楚這些事!
他靜靜地不應聲,耐心地等待著父親的下文。
單國威看著兒子冷靜的雙眸,仿佛看見了自己……不同的是,單衍的性子像他的母親,沒有脾氣、沒有野心;而他的大兒子單御則像他,為了要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他凝住眼,語氣冷淡無波地道︰
「昨晚馨宜也一道來了,她提起了你。你們念同一所學校,也常見面吧?」
見兒子沒有給予任何回應,他不在意,直接將話題切人核心。
「馨宜很欣賞你,洪爺和我希望你們倆可以先訂下來。」
他早就想與洪敬祥攀上關系了,只是一直苦無機會;巧的是,和兒子念同一所貴族高中的洪馨宜居然喜歡上他的兒子單衍,所以洪敬祥才會邀請他一道吃飯。
談話間,洪敬祥有意無意的暗示這樁婚事。只要這樁美事一成,他和洪敬樣成了姻親,有了洪敬祥這位勢力堅強的盟友,那就代表著他單國威在政壇商界的地位可說是屹立不搖了!
他努力了一、二十年,就為了等這一天。為了權勢地位,即便是要他出賣兒子,他也在所不惜!在這個向金錢、權勢看齊的現實社會,唯有權力、地位、金錢並濟,才能夠讓人看得起。
聞言,單衍極緩慢地眯起眼,冷冷地睨著父親。
他不會不明白所謂的「訂下來」是怎麼一回事?這簡直太荒謬了!他父親想攀龍附鳳他明白,但以「聯姻」方式來達到目的,這也未免太過離譜!
他想開口嘲諷一番,但他不行!可真要他答應這荒謬至極的婚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只是現在,他也只能假裝出溫馴的模樣。他清楚地明白,自己沒有反抗父親的能力……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伴隨著怒火,籠罩著單衍的心。
單衍強迫自己將胸腔中的怒火澆熄,將口氣放輕、放緩。「我高中剛畢業,太快了吧?
「目前我的目標,是考上你訂下的目標——T大,似乎沒有多余的心思放在其他事物上。」
「這對你要考T大影響不大吧?你得先把馨宜訂下來,你該知道有多少人為了得到馨宜而爭破了頭!一旦洪家和單家結為姻親,對單家的事業、對我而言都是會比現在更上一層!如今這個好機會自動降落在你面前,你還想推拒?你有沒有長腦子?」單國威眉一皺,表情更加冷硬嚴肅。他不可能任這樣的好機會飛走!
見到父親臉上志在必得的表情,單衍緩緩斂下眼,問道︰「我……可以不接受嗎?」
「砰!」
幾乎是馬上,單國威一掌重重擊在他座位前方的小茶幾上。
單衍抬眼,看見父親氣到脹紅的臉龐,嘴角微微揚起——
笑了。
他極少見到父親失控的模樣。在他眼里的父親永遠是那麼的冷靜自若,冷靜到幾近冷血的地步!沒想到他稍微的反抗也能激起父親的怒氣?
「阿衍,不要跟我開玩笑!」
單國威眼一眯,咬著牙警告道。
「既然你都有了決定,又何必問我呢?」
單衍斂下眼眸,淡淡頷首道。「我明白了。」他微勾嘴角,說完這句話後便轉身上樓。
總算還能挑惹起父親失控的情緒呵!
單衍才剛進了房間,就看見一身雪白裝扮的母親坐在他床緣,白皙的雙手在裙擺上緊緊交握,柔淨美麗的臉龐上是濃濃的憂郁……
這種傾向灰色的表情,不適合他美麗的母親。
母親本來不是這樣的。自從父親為了名利連家庭都可以棄之不顧。連家人都可以拿來當作籌碼後,母親就變樣了,不再笑,甚至是有點封閉自己的。
「媽。」
單衍坐到母親身邊,帶著笑意柔聲開口。
楚韻容見到兒子,雙眼頓時染紅。她緊緊握著單衍修長的手,迫切地問道︰「阿衍,你爸爸又凶你了,是不是?是不是?」
對于這個兒子,她是無比心疼的。
丈夫視名利重于家庭,以至于她兩個兒子從來不曾擁有過父愛。為了不讓她處在他們父子間為難,對國威,阿衍也總是忍氣吞聲,盡量不讓她和國威之間產生摩擦。
「沒有,爸沒有凶我。」單衍仍舊是帶著柔和笑意,安撫惴惴不安的母親。
「阿衍,不要騙媽媽了,媽媽都听見了。你爸爸……你爸爸要你娶洪敬祥的女兒,是不是?」
楚韻容心疼地抬手,輕輕撫著單衍平滑的臉頰。
單衍漸漸褪去了強撐的笑意,薄唇緊抿。
「不要听你爸爸的。」
楚韻容的話,讓單衍訝異地揚高了眉。
「可是」
「噓!」
楚韻容捂住單衍的口,搖了搖頭,續道︰「阿衍,結婚是一輩子的事,如果這樁婚姻使你覺得痛苦,那麼,你也是會痛苦一輩子。你爸爸絕不容許單家傳出離婚的丑聞,要不,你以為媽為什麼不離開?阿衍,你真的不必要答應這荒謬的要求,知道嗎?」。
「我並不想答應,但是,我沒有反抗的余地。我想,能拖多久就多久吧!如果真的沒有辦法,我也得照做了。」單衍不禁微微苦笑。
楚韻容紅著眼眶看了兒子好一會兒,而後,像是下定決心般,深吸了口氣,道︰「阿衍,走吧!」
單衍微微一愣。「走?走去哪?」
「這幾年來你受的苦也夠多了,離開吧!離開……這個家。」楚韻容閉了閉眼,哽咽地說。「唯有離開這個家,你才會快樂。」
「可是你……」他怎麼可能放母親一人留在單家呢?
「這些年來,你為我做的夠多了!相信我,我不會有事的。嗯?」楚韻容朝兒子綻出一朵花般的笑,成功的安撫了單衍。「走吧!能走多遠、就走多遠,最好能離開台南,到一個不被你父親找到的地方。阿衍,你是個好孩子,未來一定大有可為,找到了落腳處,記得,一定要跟我聯絡!走吧!阿子……」
走吧!走的越遠越好……走的越遠越好……越遠……越好……
在台北市郊區的某一條道路上。
此刻正值放學時間,有三三兩兩剛自學校放學的中小學生,正往回家的路上走著。或打打鬧鬧、或捂著嘴笑、或分享心事……
母親的話好似還在耳邊……卻又是那麼遙遠……
倒臥在路旁的單衍,雙眼漸漸閉起,腦子也逐漸停擺、不再運轉,四周隱隱約約傳來的聲音,在他完全陷入昏迷後,完全中止。
遠遠地,一群三個人,兩女一男的國中生走了過來——
「什麼?阿虎,陳爸要你別念大學了?我有沒有听錯?你現在才國一,陳爸就這麼說?」其中一個有著慧黠眼眸、亮麗臉蛋的女孩驚訝地問。
陳紹虎癟著嘴,悶悶地點點頭。「嗯,我阿爸說的,我也沒辦法。」
走在中間的女孩頂著一頭俏麗短發,臉蛋嬌俏可人,看來有些驕蠻霸氣。听見同伴的話,她揚聲怪叫道︰「mygod!阿虎你就真的要听你阿爸的話?現在哪還有人只頂著國中畢業學歷的?你回去叫你阿爸不要鬧了!」
被她這麼一說,陳紹虎看起來快哭了。
他可憐兮兮地抽噎道︰「真臻,我怎麼可能跟我阿爸這樣說話?我會被我阿爸打的啦!」
陳紹虎是她們的鄰居,和柏真希亦是自幼稚園至今的同班同學。長相斯文、身材矮小的他是個有點內向、不懂得表達自己的害羞男孩。柏真希敢拿人頭發誓,阿虎絕對是喜歡她姐姐柏真臻的。
「姐,你怎麼這樣教阿虎?阿虎真要是這樣跟他爸爸說話,一定會被修理的。」柏真希不客氣地白了向來單向思考的姐姐一眼後,將一雙狡獪慧黠的美眸放在淚眼汪汪的陳紹虎身上。
雖然她常常壓榨陳紹虎,可是她還是有同情心的,共實她心里打的主意是,萬一阿虎真的不繼續升學,那她以後就沒有這麼好用的人可以任她指使了,那可是一大損失啊!阿虎這麼听話,失去他在身邊豈不可惜?
柏真希轉了轉眼瞳,腦袋也跟著轉動。
瞥了眼陳紹虎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柏真臻努努粉唇,她一雙大眼流露出一股驕縱之氣。
她非常不以為然地說︰「那有什麼關系?有什麼話本來就要說啊!為什麼要壓抑?間久了會生病耶!再說,那是阿虎他阿爸耶,又不是外人!」
「姐,每個家庭的管教方式都不一樣,阿虎他爸爸可不比我們家爺爺民主。如果他頂嘴,陳爸會追著他打的,你要阿虎這樣跟陳爸說是害他,不是幫他。」柏真希轉頭朝陳紹虎一笑,帶著詭異的親切態度,笑眯眯地說︰「阿虎,你最好不要听我姐的話,你要好好對陳爸曉以大義,或者由我替你當說客,替你說服陳爸讓你繼續念書,怎麼樣?」
可別以為她柏真希是什麼大善人,要不是為了阿虎這個免費的佣人,她才懶得插手咧!反正陳爸爸還挺疼她的,由她去說服陳爸,成功率應該會挺高的吧!
陳紹虎壓根兒沒把她後半段話听講去,他害羞地偷覷了柏真臻,甜蜜地道︰「沒關系!我知道真臻是為了我好……」
「就是說啊!阿虎,還是你最懂我了。」柏真臻伸手攬住瘦小的陳紹虎,很滿意他的說法。
陳紹虎被心上人摟進懷里,一張斯文稚氣的臉紅透了。
天哪!真臻和他靠得這麼近耶!「歐麥軋」,他要暈倒了!與心上人的親密接觸,這平白無故掉下來的好運,讓陳紹虎有些暈陶陶。
本來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可柏真臻像想起什麼,小臉一皺,猛然一把推開他。蠻橫地斥道︰「陳紹虎,誰準你叫我真臻?我是怎麼規定你的?」
「噢!真臻姐……」陳紹虎見她變了臉色,連忙改口。
之所以直接喚她「真臻」,是想拉近與她之間的距離。雖然真臻大他一歲,脾氣很壞、常遷怒他、更愛和真希一樣拿他當跑腿……可是他還是喜歡她的!敗喜歡、很喜歡!為了真臻,他什麼都願意做!
他真的好喜歡真臻——這是他的秘密,他都不敢向任何人說。
陳紹虎鏡片後面的眼,正深情款款地凝視柏真臻嬌美粉女敕的臉蛋,一張斯文臉龐益發火紅。
「算了!算我雞婆。」見陳紹虎早被自家姐姐給迷得暈頭轉向,柏真希深深感到無力,一雙慧黠美眸朝天空翻了翻,沒好氣地哼。
「本來就是你雞……咦?!」突然,柏真臻話一頓,晶亮亮的眼眸被前方一處斑駁圍牆下倒臥的身影給吸引住。想都沒多想,她深感興趣地湊上前去……
「真臻姐,太危險了,讓我去吧!」陳紹虎一個箭步跨至柏真臻面前,想要表現出他英勇的一面,可是他卻掩飾不了臉上那抹因為害怕而產生的蒼白。
這……這人是誰?為什麼會倒在這里?他……他是不是死了呀?
越在心里揣測,陳紹虎就越害怕,可他知道自己不能退卻,那樣會破壞他在真臻心中的形象。
可是……可是他真的很怕咩!嗚……最好那個人快點醒來,不然真的要他靠近那人的話,他怕自己會尿褲子,那會很丟臉的。
瞧他那一臉看來正氣凜然,可雙腿卻在發抖的狼狽模樣,柏真臻自鼻子哼了哼,不屑地說︰「阿虎,我看你不要逞強了,還是我去吧!」
「不!我可以的!真臻姐,你要相信我!」陳紹虎怕丟臉,于是強自鎮定。
柏真希在一旁差點沒笑岔了氣。她搖搖頭,勸道︰「阿虎,你就不要裝英雄了吧?救人要緊耶!」
陳紹虎那副顯而易見怕事又要逞英雄的模樣,讓柏真希搗著臉蛋猛悶笑。「算了吧你!膽小表!嗟,閃一邊去!」柏真臻很不給面子,把礙事的翻紹虎給推到一邊去之後,興致勃勃的朝倒臥在地上的人靠去。
他穿著一件白色運動衫,整個背部靠在以紅磚堆砌起的斑駁圍牆上,穿著牛仔褲的長腿一伸一曲,身旁有個小行李袋。
雖然這人蓄著過長的發,可是以那修長的四肢和屬于男性的陽剛骨架看來……這人是個男的!
柏真臻將礙事的短發塞進耳後,雙手拉攏深藍色百褶裙的群擺,沒有多加考慮便蹲子,伸出柔女敕小手捧起那人低垂的臉,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沾染了些許灰塵、且過分削瘦的男性臉龐。
柏真臻空出一手,自口袋里抓出隨身攜帶的小報手帕,以難得的輕柔手勁,為陌生人擦拭他臉上的灰塵,隨即露出了一張俊美無瑕的面孔。
「哇!是個美少年耶!」她有點興奮的低語。
他一雙眼緊閉著,一雙濃黑有型的劍眉緊蹙,她看見他有一對很長很長的睫毛。
他……還活著嗎?
她疑惑的皺起秀眉,考慮了下,側著小腦袋,將臉蛋湊近那人的左邊胸膛,耳朵緩緩地貼近……
「撲通、撲通、撲通……」貼著他心髒的耳朵,傳來微弱的心跳聲,她清楚地知道,他是活著的!
這個發現使她咧開大大的笑容。她揮了揮手,揚聲叫道︰「真希,快來!」
柏真希越過還在顫抖的陳紹虎,懶洋洋地朝姐姐靠過去,雙手抱胸,不是挺感興趣地問︰「干嘛?」
「他沒死耶!」柏真臻不愧是藝高人膽大,根本不怕這來路不明的陌生人。
「那又怎樣?」柏真希揉了揉小巧挺鼻,仍然不感興趣。
柏真臻站起身,小臉寫滿堅定。「我要帶他回家!」
「喔,好啊!」柏真希微微揚起一道秀眉,點點頭,沒有反對。
反正她姐姐向來是個怪人,也是個霸氣、任性又固執至極的嬌嬌女,一旦她決定的事,就沒有商量的余地,百頭牛也拉不動。還是隨她去吧!
反正把人帶回家,最後還是由爺爺做主,她倒是不擔心。
「那怎麼行?怎麼能帶個陌生人回家?」陳紹虎躲在柏真希身後低叫道。
「關你什麼事啊?是回我家又不是回你家,緊張!」柏真臻狠狠地瞪了眼畏畏縮縮的陳紹虎。
「可是……可是學校不是一直宣導我們要留心陌生人嗎?」陳紹虎被那一瞪,縮了縮瘦小的肩膀,差點沒委屈的癟起嘴了。
「陳紹虎,你再羅嗦一句試試?」柏真臻大眼一眯,粉唇一隊,雙手往腰際一搭,模樣很不友善。
「呃……」陳紹虎乖乖地閉起嘴。
柏真臻滿意地看見陳紹虎閉上嘴巴,更以眼神警告陳紹虎最好持續閉嘴。
她轉了個眼神,朝妹妹勾了句指頭。「真希,來幫我扶他。」
「噢!」
「好重……」柏真臻咧咧嘴,吃力的和妹妹一人一邊攙扶著陌生人,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柏真希側著頭,若有所思地看著陌生人的臉龐。
她姐姐該不會是看人家長得帥,才這麼熱心吧?
約莫五分鐘路程,便到了柏家。
這段短短的路程早已讓姐妹倆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膽小表陳紹虎想要幫忙,卻被兩姐妹無情地拒絕,只同意讓他幫忙拿著陌生人身上的運動背包。
斑!若是讓阿虎幫忙,誰曉得他會不會越幫越忙?
在家里幫忙的大嬸——賢淑嬸,一見她們姐妹倆攙著一個男孩子回家,連忙迎了上來,緊張兮兮地問︰「嚼呀!這是怎麼回事,真希?」
兩姐妹里頭,真希比較冷靜,柏家人若是要問清楚一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向是問冷靜聰慧的真希,而不是問驕縱任性的真臻——反正以真臻的個性來說,回答出來的絕對是她本身認為對的、她想說的那一部分。
「還不就是……」跟著兩姐妹進屋的陳紹虎正要插嘴回答,肚皮上卻冷不防教柏真希以手肘給拐了下,疼得他問哼。
柏真希神色不善地斜睨抱著肚子悶哼的陳紹虎,警告他小心點,而後甜笑著對賢淑嬸道︰「賢淑嬸,我和姐在路邊發現這個年輕人倒在那兒,商量過後決定把他帶回家,請李爺爺來看一下。」
「噯喲!可憐的孩子,快快快,把他扶進去,我去找老李。」心地本來就善良的賢淑嬸焦急地沖出門去了。
「陳紹虎,你回家!」柏真臻凶巴巴地制止想跟進柏家的陳紹虎。
「噢……」陳紹虎委屈地癟癟嘴廊乖站在原地,目送兩姐妹的身影入屋。
待柏家姐妹把那名陌生人給扶進客房後,沒一會兒,賢淑嬸便帶著和柏家爺爺是好朋友的醫生——李爺爺回到柏家,進到客房里頭。
李爺爺拿出听診器放在年輕人的心房,靜靜地聆听,好一會兒,才將听診器拿下,放回他帶來的箱子里。
「他怎麼樣?李爺爺?」柏真臻抓著李爺爺的衣袖,急性子地問。
「真臻,你別擔心,這年輕人只是餓到暈過去,我開點營養食品給他吃,再幫他打一針,很快就會恢復了。」李爺爺拍拍她的頭,慈祥的眉眼很具安撫人心的力量。
「喔。」
替男孩打完針後,李爺爺便先行返家去了。
「好可憐喔!」柏真臻皺起秀氣眉心,喃喃低語。
「以現在台灣的物資生活來說,哪還有人會餓到暈過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哪?」柏真希站立在床邊,一雙慧黠眼眸盯著陌生人的臉,百思不解。
「唉!我先去熬點熱粥好了,這年輕人一醒來就可以吃。」賢淑嬸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著走出門去了。「噯喲!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嘖!不管啦!」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柏真臻嫌煩,兩手一攤,決定不再想下去了。
她坐在床緣,一雙小手忙碌地在陌生人身上模索……
「姐,你在干麼?」柏真希探頭,自姐姐頭頂看著她的動作。
「笨!當然是找他身上有沒有帶證件啊!」柏真臻沒耐性地低叱。忽然,她欣喜地低叫。「啊!有了!」
驚喜過後,她動作迅速地自陌生人的牛仔褲後口袋掏出一個黑色男用皮夾。
「姐,那不是我們的東西,不要亂踫比較好吧?」向來習慣多向思考的柏真希就是比姐姐冷靜理智。
「擔心什麼?我只是看看,又不會死!」柏真臻老大不高興地嘟起粉唇。
「對對對,又不會死!」柏真希沒轍的點點頭,任由她去。
她打開皮夾一看。
「瞧,沒半毛錢哪!難怪會餓到暈……」柏真臻瞥了眼陌生人,不知怎地就是覺得他好可憐!她撇撇唇後,又繼續翻找。
「有身份證耶!」一把抽出身份證,放在眼前端詳,柏真希也湊了過來。
「台南人……今年十八歲……唔…單衍?哦!原來他叫單衍啊!」相真臻邊看邊嘀咕。
「好了啦!看完就放回原位,我們把衣服換一換,去店里告訴爺爺這件事吧!」柏真希催促道。
「好啦好啦!你很羅嗦耶!到底我是姐姐還是你是姐姐?」柏真臻努努嘴,很不服氣地說。
也不想想自己的個性根本不像一個做姐姐的,還敢抱怨?柏真希瞪大了眼,卻又拿她沒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