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尾牙的前一周,關承亮終于從南部回來了。
下班後,唐翊艷回家一見到他便絆住他,開始死纏爛打,要他陪她一同去參加尾牙宴。
可是,無論她怎麼說,他不答應就是不答應,像頭固執的蠻牛似的。偏偏她越挫越勇,卯足了勁繼續游說──
「去嘛!有什麼關系?就陪我去啊!」
「人太多了,我會緊張。」關承亮以這個理由搪塞。
其實他不去的原因,是想起她第一次帶他去公司時,他被批評得體無完膚那次不愉快的回憶。那件事的確在他心中留下了陰影。那些傷人的話他雖然不介意,但也不想再听第二次。
「有什麼好緊張的?有我在啊!憊是……你不去的理由,真的只是因為緊張嗎?或是有別的原因?」唐翊艷雙手抱胸,瞪著他,懊惱他居然不懂自己的用心。
「好,我承認緊張是其次。」關承亮被她那樣瞅著,只好全招了。「我怕你帶我去,會被人說話。」
「啊……」唐翊艷懂了,原來他還在介意當時她們說的話啊?
「阿亮,你就別想這麼多了,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跟之前有如天壤之別,別說她們會批評你了,我看她們八成也認不出是你啊!」她急忙替他做心理建設,告訴他,他已經不是之前那個關承亮了,現在的他,絕對會讓人眼楮一兄的!
「不,還是不要好了……」他想了下,還是搖頭。
唐翊艷氣餒地垂下雙肩。好說歹說,他就是不肯答應。
「唉……如果你不答應的話,我真的不知道該找誰去?你總不能要我找唐翊裴吧?他是我弟弟耶!萬一被發現我居然找弟弟充數,鐵定會被她們笑掉大牙的,你舍得看我被笑?」她開始裝可憐、裝憂郁。
「這……」他的確是不忍心。
也許是不忍看她愁眉苦臉,關承亮終于勉強點頭答應。「好吧!」
唉……只要能換得她的笑臉,即便要他下地獄,他也認了!
晚間七點,一輛保時捷駛入「遨翔飯店」地下停車場,俐落地滑進停車格里,完美的停住。
車上下來了一名男子,身穿負有學院風格的棕色直條紋合身西服,搭配同質料長褲,西裝里頭穿著的是一件多彩條紋襯衫,和一件長袖T-shirt混搭,古意的棕色西裝遇上鮮艷的襯衫與彩色T-shirt,竟然別有一股新的時髦感,也使他看來高大、修長且帥氣!
他是關承亮。而由副座下來的,則是一身新潮打扮的唐翊艷。
她穿著一身時下最流行的超迷你牛仔短裙,黑色及膝長靴,以及今年被當家設計師炒紅的過膝長襪,上半身也是當季正紅的騎士風外套,直長發特地上發廊整理成微鬈的大波浪弧度,加上小煙燻眼的彩妝……
今天的唐翊艷可是卯足了勁打扮,務必讓自己和關承亮看來相稱。還有一點,今天這場尾牙宴,任職于Monica周公司的死對頭吳秀娟也會出現,輸人不輸陣,她當然要亮麗出席才行。
「我……我穿這樣很不習慣。」關承亮拉扯著露出褲頭的襯衫,一臉無措,像個無助的小阿。
「-!這樣很好看啊!你難道不相信我的眼光嗎?」她把他胡亂拉扯的手給拉開,還幫他整理了下儀容。他這一身裝扮可是她精心搭配的,她覺得帥氣極了!
「也不是……」他苦于該怎麼回答才不會惹惱她。
「那就走吧!」唐翊艷眨眨眼,一把勾住他手臂,朝電梯走去。
被她挽著手臂,關承亮十分緊張,連身體都緊繃起來,呼吸也小心翼翼。
進入電梯後,他們相偕來到十五樓。
今天兩家公司大手筆地包下五星級的「遨翔飯店」十五樓的宴會廳,來容納兩家陣容堅強的公司員工。
可以想見,整個會場鬧烘烘的,有如霓虹燈般的燈光下,各色男女優游其間,偶爾伴隨著節奏藍調的歌曲微微舞動身子,全然的放松。
當唐翊艷和關承亮一進會場,就聚集了許多人的驚艷目光,紛紛猜測著唐翊艷帶著的男子是誰?
必承亮也感受到自己受人矚目,不由得開始緊張,唐翊艷察覺到了他的不安,遂以另一手握住他被自己勾著的手,給他一點面對的勇氣。
「別怕,他們不會吃了你。」她悄聲說道。
「我知道。」關承亮苦笑回道。
「有自信一點,他們都被你迷住了。」她不吝嗇地夸獎。
「是嗎?我寧可迷住你就好。」他坦承道。
「啊?」唐翊艷頓時紅了臉,在心底慶幸此刻燈光閃爍,所以沒讓他看清她臉上的潮紅。「你是說……」
憊沒來得及問清楚他的意思,便有一群女人圍了上來,Amy也在里頭,看起來一臉興奮。
「嘿,這位帥哥是你的誰啊?」Amy替大家問。
「男朋友嗎?」Vivian接著問。
「怎麼沒听你說過有男朋友?從實招來啊!」精明的阿妹眯起眼,不懷好意地道。
「你們不要亂說。」深怕關承亮覺得困擾反感,唐翊艷連忙斥道。
「不然呢?他是誰?」阿妹雙手抱胸,務必找出正確答案。
「我沒必要告訴你們吧?」唐翊艷不悅地皺了皺眉。
「是沒必要,只是我們很好奇你的標準。」阿妹很不留情地說。
「標準?」
阿妹看了關承亮一眼,與他四目相交了下,竟然也感到觸電!她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對唐翊艷附耳說道︰「之前你帶去公司的是個土包,現在帶來的這個竟然帥成這樣,你說,你的標準落差是不是很大?」
唐翊艷這下子才恍然大悟!
她看了關承亮一眼,見他無辜地看著自己,她朝他一笑,對阿妹以及眾人說道︰「他就是你們口中的那個土包。」
「騙人!」阿妹首先大叫。
「我不相信!」Vivian也傻眼。
「唬人的吧?怎麼可能?」Maggie也不敢相信。
「如假包換。」唐翊艷驕傲地說。哈哈∼∼讓你們跌破眼鏡了吧!看你們還敢不敢以貌取人?哈哈∼∼
「如果真是這樣……」阿妹的雙眼射出躍躍欲試的光芒,湊近唐翊艷,低語︰「這麼說來,他就是那個不折不把的黃金單身漢?如果你跟他真的沒有關系,那應該不介意把他借給我吧?」
「借給你?為什麼?」唐翊艷激動地反問。
「我記得你當初是怎麼說的,你說他不過是個來借住的朋友,你只是略盡地主之誼啊!那把他借給我也不會對你造成什麼損失吧?」阿妹拿她當初說過的話來壓她,逼得她有口難言。
唐翊艷抬頭看了關承亮一眼,見他滿臉疑惑,好像不懂這些女人在談些什麼的表情,滿心的不願意。
「不說話,那就是答應嘍?」阿妹很開心地下了結語,接著便一把拉住必承亮的袖子,甜甜地對他說︰「走吧,我們去那里坐。」
「呃……我……翊艷?」關承亮被一群女人簇擁著往一旁的座位而去。他頻頻回頭,局促地望著她,好像在求救。
唐翊艷咬著下唇,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被一群女人奪走。
「有沒有搞錯啊?我帶來的人耶!阿妹居然說要就要?」她氣悶地隨意找個位子坐下。「我也真是沒種,竟然不敢反抗?該死的!阿亮在搞什麼?就不會拒絕嗎?天哪!氣死我了……」
只見關承亮此刻被層層包圍住,一群女人問東問西,在得知他是集外表、金錢于一身的黃金單身漢後,一堆女人更是蜂擁而上,唐翊艷看見連當初狠狠拒絕阿亮的吳秀娟都在里面。
她感到很不是滋味,只好坐到一旁生悶氣,獨自喝酒。
吳秀娟還真好意思!唐翊艷不高興地啐道。
她一杯接著一杯的喝,一雙眼始終哀怨地瞪著他;在這當中,她也知道他不時以眼神向自己求助。
憑什麼要她幫他?
他自己就不懂得拒絕嗎?還是他難得被這麼多女人包圍,所以舍不得輕易離開?他明明可以推開那些女人,朝她走來的啊!
「王八蛋!」越想越氣,唐翊艷喝得越猛,杯杯見底,看得周圍的男同事都不禁咋舌!
也許是看不下去她這種傷身的喝法,關承亮終于起身,不顧那群女人的挽留,很快地離開了她們。
一走近唐翊艷,他馬上拿走她手里的杯子。「別喝了。」
「你干麼管我?把酒還給我!」唐翊艷已經呈現微醺狀態,她喝得正過癮,酒杯卻被硬生生奪走,她胸口一把火燒得更旺!
「你不能再喝下去了。」關承亮首度冷著臉,語帶警告。
「我偏要!偏要!」唐翊艷任性喊道。「為什麼你可以跟那些女人親親熱熱,我就不行喝我的酒?你管我?你管不著!」她也站起身,踮著腳跟,想要拿回被他高舉著的酒杯。
「我向你求救,是你不理我。」明白她在氣什麼,他也感到無辜。
「你明明自己可以拒絕,是你不想,你被那群女人迷昏了頭!」唐翊艷眼泛淚光的嚷嚷。她嫉護了,她吃醋了,行吧?行吧?
「我沒有!」他大聲喊冤。
「你有!」她斬釘截鐵。「把杯子還我!」
必承亮有些火了,他把酒杯重重放回桌面,反手一把扯住她縴細的手腕,不顧她的掙扎,使出男人的力量把她往外帶。
「你要拉我去哪?放開我!必承亮,你放開我!」唐翊艷努力想扯回自己的手,他卻不肯松手。
「看來有些話我非跟你說清楚不可!」關承亮一路拉著她往電梯走去。
直到他們進了電梯,唐翊艷還是不斷掙扎著,而他卻一點也不費力地抓住她,把她都抓疼了!
「你抓得我很痛!」一陣委屈涌上心頭,她紅著眼眶道。
「你不掙扎,我就不抓你,好不好?」關承亮要自己平靜下來,好聲好氣地對她說。
豈料,她竟然「哼」地一聲別過頭,不理會他。
必承亮低嘆一聲,松開了她的手。只見她手腕都被自己抓紅了,泛出了些許血色,讓他內疚不已。
「都紅了……對不起。」他啞著嗓道歉。剛剛她一味的誤會他,而他好不容易擺月兌那群女人過來找她,她卻又鬧著脾氣要他走開──這一切的一切把向來好脾氣的他給惹惱了,他才會做出如此失常的舉動。
唐翊艷望著鏡子里淚眼汪汪的自己,覺得事情再這樣下去不行,她必須要表達出自己的心情才行。「阿亮……」
正當地要開口時,電梯卻剛好到達地下停車場,也連帶地打斷了她的話。
「走吧,有話上車再說。」關承亮輕輕牽著她略微冰涼的縴縴玉手,往停車處走去。
唐翊艷任他拉著走,一直走到車旁。
他放開她的手,背過身幫她開車門,她看著他修長的背影,心中的那股沖動更形熾烈。
她顧不得此刻正在停車場,也顧不得是否會被別人看見,那股沖動擋也擋不了。突然間,她張開雙手,從後頭一把緊緊摟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厚實的背部,卻不說話。
「翊艷?!」關承亮身軀一僵,頓時無法動彈,連話都說不出口。
「你……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唐翊艷顫抖著開口,把臉埋得更深,聞著他身上清爽好聞的男性氣息,她緊張得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被她這麼一問,他傻了、呆了,根本無法反應。
「你說話啊!你不說話,要我怎麼辦嘛?」她手足無措地低叫,聲音里帶著濃濃的恐慌,深怕這是他無言的拒絕。
「說話……」關承亮愣愣重復。
「說啊!必答我啊!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她摟他摟得更緊,連手背都泛白了,還不肯松開。她搖蔽著他,要他快點出聲。
被她這麼一晃,關承亮才回神。
他沒有轉身,只是苦笑著回答︰「我喜歡你,翊艷,我真的喜歡你,可是除了對你好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真的?你是說真的?你也喜歡我?真的嗎?天哪!是真的嗎?」在這一瞬間,唐翊艷腿都有些軟了,顫抖的聲音中藏不住莫大的喜悅!
「我也喜歡你?你……」關承亮一把抓住她環繞在自己胸前的手,好讓自己可以轉身面對她。他望著頭兒低垂的她,緊張地問︰「你的意思是……你對我,也有感覺嗎?」
「我……我……」唐翊艷根本害羞到抬不起頭,只能拚命點頭,來表達自己對他的感覺。
必承亮一把緊緊地抱住她。除了緊摟著她之外,他不知道還能怎樣表達自己此刻欣喜的感受。似乎非得將她擁入懷中,心中空洞的那一塊,才得以圓滿地填補起來……
滿足,是此刻心里深刻的感受。
突然,唐翊艷主動抬起臉,害羞地與他對望;凝視他幽黑的眸子,她忽然覺得他細長深邃的雙眼,會將人毫無防備的吸入……
她伸出粉色小舌,舌忝過唇瓣,想起那天她想吻他的沖動,這一回,再也忍不住了。但她不忘問道︰「我……可以吻你嗎?」
「別搶我的詞好嗎?」關承亮將手圍繞在她不盈一握的腰,一個低頭,便吻上了她期待的紅唇……
再沒有什麼比此刻兩情相悅更美好的事了。
識相的人,都別打擾他們,讓他們靜靜享受這溫馨甜蜜的一刻吧……
經過那一吻,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可以說是更進一步了;公司方面,也都知道了這件事。當然,這是唐翊艷故意散播出去的消息,讓阿妹那些覬覦關承亮的女人都死了心,這樣她才能夠高枕無憂。
今天一早,當唐翊艷從關承亮懷里起床,見他還熟睡著,她便開始捉弄他,一會兒以指頭描繪他濃黑的眉、緊閉的眼、挺直的鼻、薔薇色澤的唇,最後以自己的唇覆蓋上他的,不斷以調皮的舌輕舌忝著他……
憊不醒?
唐翊艷皺了下眉,再接再厲,這次比較狠一些,先是扯扯他的頭發,再捏住他的鼻子,務必要鬧到他起床為止。
在她的一番折騰之下,他總算醒了。
睡眼惺忪之際,他先道了聲「早安」,接著便像出柙的猛虎一般,突然反過身將她壓制在身下,一雙眼精神奕奕地盯著她,嘴角帶笑。
「喂喂,你干麼啊?嚇我一跳!」她拍著胸脯嬌嗔道。
「你鬧我倒是鬧得很開心嘛!」他哼了哼。
「誰教你不起床。」她倒是理直氣壯。
「我又不必上班。」他聳肩,痞痞地笑道。
「還說!」她伸出指頭戳了戳他的胸膛,不平地抱怨道︰「我要早起上班,你卻睡得開心,這樣我心理怎麼會平衡?當然是把你吵起來啦!」
「你說的都有理。」他拿她沒轍。
「本來就是,誰像你這麼好,不用上班,口袋也麥克麥克。」唐翊艷推開他,半坐起身整理一頭亂發。
「嗯……你也可以啊!」他帶著神秘的笑說道。
唐翊艷挑眉,也很有興趣知道。
「那就是嫁給我嘍!」他單手撐著頭,笑看一臉嬌慵的她瞬間紅了臉蛋。
「嫁給你?會不會太快了?」她一時之間羞赧起來,不停玩弄手指。
「好好考慮,好嗎?」他拍拍她燒燙的臉蛋,也不強迫,給她時間慎重考慮。
「嗯。」唐翊艷胡亂點頭。
「可是也別考慮太久,我很期待每天可以抱著你入眠,讓你在我懷中起床。」他點點她的俏鼻,開心地說。
「知道了啦!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會說甜言蜜語?」她朝他做個鬼臉,跳起身,準備起床梳洗、上班。
正要走出他房間時,她又轉身回來,坐在床邊,與他面對面,道︰「阿亮……你……你可不可以……」她猶豫著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怎麼吞吞吐吐的?」他撥開她額前的劉海,愛戀地看著她的每一種表情。
「我是說……你……你比較喜歡現在的樣子,還是以前的樣子?」唐翊艷看來有些苦惱。
思索了下,關承亮坦承答道︰「都喜歡。是因為我之前的樣子,才有辦法遇到你;而因為我現在這個樣子,你才有可能愛上我──所以,我都喜歡。怎麼了嗎?怎麼會問這個問題?」
「唉……」她咳聲嘆氣的。
「說啊!怎麼啦?」
「其實我根本不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她嘟嘴道。
「為什麼?」她出乎意料的話,讓他感到非常驚訝。
「你還是之前土土的樣子好,才不會有人跟我搶你。」她把頭低垂。對于自己說出這種話,她感到非常難為情。
「傻瓜。」關承亮忍不住笑斥。
「怎麼會傻?我就討厭有人想跟我搶你嘛!懊,我幼稚,行了吧?」她一時惱火,說著便要站起身離開。
必承亮見她火大了,連忙拉住她,把她摟在懷里安撫。「好,你一點都不幼稚,嗯?那你說說,想要我怎麼做?我都依你,好不好?只要你不生氣,我什麼都好,嗯?」
她這才一掃怒火,露出笑臉。
她把頭往後仰,靠在他臉上。「唉呀!我就是想要你變回以前的樣子嘛!」
「不會吧?艷,你不是不能接受那樣的我嗎?」關承亮不敢相信她會提出這種要求。
「才不會,反正我就是喜歡你的每一處,不管是外表、內在、脾氣……什麼都好!就算你變回以前的樣子,我還是一樣愛你啊!懊不好?好不好嘛?我不要讓別人發現你!」她說著任性的話。
「好好好,你說的我都听,我都照著做,好嗎?」他拍拍她的頭。只要她開心,他就開心,向來都是這樣。
「YA!我就知道阿亮對我最好了,我最愛你了!」重重親了他滿臉口水後,她才心滿意足、一蹦一跳地離開了他的房間。
望著她雀躍的背影,關承亮也感到一陣溫馨與甜蜜。
緣分是如此奇妙的事,有緣的人自然會相遇、相愛,無緣的,再怎麼兜,都不可能兜在一塊兒。
如果幸福可以一直這麼持續下去,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