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剛過,新的學期到來,已經是開學的第二天了,但許多同學暫時還無法完全自漫長的假期中收心,盡避第一堂課的鐘聲已經響起,提醒所有人該回到座位了,但整間教室還是鬧烘烘的一片,聊天吵鬧的不說,甚至還有人在一排排座位間追逐,快把教室屋頂掀翻了。
「不要吵了好嗎?!」
雖然顏米琳身為六年一班的班長,但她柔弱嬌小的外型,加上柔潤軟綿的嗓音,盡避已經扯開喉嚨制止,卻還是鎮不住前方打鬧成一群的男同學。她皺著秀氣的眉心,胸脯因氣憤而不斷起伏。
她已經連續六年當班長了,卻還是管不住那些愛玩愛鬧的臭男生。
「算了啦,小米,他們像是一群野獸一樣,只有老師才管得住他們。」
「是啊,你這樣吼,一點魄力都沒有,只是傷了喉嚨,不值得啦!」
「就是說嘛!這群臭男生,等老師來他們就慘了!」老是愛圍繞在顏米琳周圍的女同學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勸道。
沒幾秒鐘過後,那群野獸……不,是那群男同學突然一哄而散,全乖乖回到座位上,還假裝打開課本溫書。
丙然,是班導師來了。老師身後還跟著一個黝黑瘦小的男孩,引起班上一陣騷動,紛紛低聲討論著他是誰?
身材嬌小的顏米琳就坐在教室正中央,剛好是面對講台的第一個位子,視野正好,于是張大眼楮好奇地盯著他看。
他好黑、好瘦喔,過長的頭發遮去他的眉,只看見那深邃雙眼皮底下一雙大眼楮黑白分明,充滿著防備,冷冷回視著大家好奇的目光。最後,他的眼神對上她的,然後,定住不動。
「呃……」顏米琳不禁咽了咽口水,連忙移開目光。
他有一雙野獸般的眼楮,看起來好像要吃人一樣,讓人心慌慌。好可怕,以後一定要離他遠一點才行。
此時,老師要他自我介紹,讓同學認識認識。
然而他卻緊抿著唇,一聲不吭。以為他是害羞,又提醒了一遍,他仍然不說話,臉上寫滿叛逆。
「孫同學,你有听到老師說話嗎?」吳老師有些困擾地皺眉。
罷剛在辦公室一見到他,他就是這個樣子,問什麼都不回答,只是用一雙不馴的眼神回望。
教室里,氣氛僵凝,原本低聲討論的同學們也逐漸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等他下一步反應,顏米琳悄悄注視著他,不免也對他感到好奇。
他垂眸,總算開口。「我叫孫兆鈞。」僅僅五個字,嗓音平穩得不像是一個國小六年級的男生。
那天之後,時間一天一天地過,日子好像也和平常沒有什麼不同,顏米琳一直記得要離孫兆鈞遠一點。
但天不從人願,每次交作業時,總是缺少他那一本,老是要她三催四請才肯拿出來。老實說,與他面對面時,顏米琳總是心驚膽戰。她本來就膽小,跟他說話根本不敢正視他,這個班長在他面前一點氣勢也沒有。
也許因為太過沉默,在班上他像個影子一樣,根本沒有人注意他,他也沒有想與同學互動的意思,會說上幾句話的,就是顏米琳了,但那也僅只于她催促未交作業的時候。
一陣子相安無事地過去了,某天的午休過後,上課鐘尚未響起的空檔,一整個中午都不見人影的孫兆鈞回來了,而他的出現引起班上同學一陣議論。
顏米琳順著騷動看去,這一看,她傻住了。
這……他……他是怎麼了?整張臉又青又紫又紅的,像調色盤一樣多采多姿,臉頰都腫起來了。
也許是情緒不佳,他周身彌漫著一股暴戾之氣,一雙濃眉更是揪得死緊,讓人見了莫不退避三舍。
「他跟人打架了啊?」
「還是自己跌倒?」
同學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猜測他身上的傷因何而來,卻沒有人上前去關心。
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第一個走近孫兆鈞身邊的,居然是班長顏米琳。幾個要好的女同學拉住她。
「小米,你要干麼?」
「你要過去?他看起來好凶耶!」
「不要去啦!」
「沒事。」她輕柔而堅定地掙月兌同學的手,然後向他走去──
「又要交什麼作業了嗎?我沒寫。」一看到她,孫兆鈞直覺這麼說。經過剛剛那件事,他心情差勁到極點,因此口氣顯得不耐煩。
轉學過來一陣子了,班上沒有人願意靠近他,除了這個老是追著他要交作業的班長之外。她找他,除了催交作業還會是什麼?
顏米琳連忙揮著雙手,無措地解釋。「不、不是啦,我……我……是、是想說……你、你受傷了,應該……應該要去……去保健室……搽藥。」身為班長,她該關心班上的同學,所以她這麼做,是很合理的。顏米琳心中暗忖。
聞言,孫兆鈞一怔,接著緩緩抬眼斜睨著她。
這是頭一次她靠過來,不是要他交作業,而是要他去處理傷口。
這是他來到這個班級以後,第一次感受到的溫暖,就是來自這個個頭嬌小,每次靠近他就怯懦臉紅的女孩……
孫兆鈞尖銳的眼神放軟,方才胸口不悅的緊繃淡去,他吁了口氣,沒多說什麼逕自站起身,看見她驚恐地後退了一步。
這個宛如驚弓之鳥的膽小家伙……他真的有這麼可怕嗎?孫兆鈞不以為然地撇唇,掉頭走出教室,心頭的暴戾之氣一點一點地褪去了。
而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顏米琳像著了魔似的,竟跟在他身後一同走出教室,一群看傻的同學根本來不及阻止。
孫兆鈞走在前頭,听見身後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停住,回頭,意外地看見她面河邡赤地跟在自己身後,也許因為被發現了,她低頭,玩起手指。
「你……到底要干麼?」他不解地皺眉。
「我……」她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道︰「我……我怕你剛轉學過來,不知道保健室在哪里,所以……」看見他一臉傷,她放心不下,總覺得……他需要幫忙。
她……是真的關心他,他感受得到。
孫兆鈞沒有反對,就任她領著走向保健室。
一進到保健室里,卻沒有半個人,負責保健室的護士阿姨不知道跑到哪里開小差去了。
「呃……等一下好了。你……你要不要先坐著?」顏米琳還是站在離他一公尺遠的地方不敢靠近,但臉上透露著關心。
孫兆鈞嗯了一聲,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坐,垂眸想著剛剛發生的事……
他弟弟孫兆秦就讀同校的三年級,不知道是不是體弱多病的兆秦看起來好欺負,班上總是有一、兩個調皮的學生愛找他麻煩。每回兆秦又帶傷回家,卻什麼也不肯透露,只會說是不小心跌倒,事情哪有這麼簡單。
丙然,午休時他到三年級找兆秦,剛好看到兩、三個六年級的學生不斷推擠兆秦,看兆秦一臉蒼白,他們就笑得更猖狂,他一時看不過去就和他們打了起來,臉上才會這麼精彩。
那些家伙……要是再敢欺負兆秦……
「再等一下,我、我去找護士阿姨好了……」顏米琳看他緊緊皺眉,繃著一張臉的樣子,以為他不耐煩了,連忙安撫道。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孫兆鈞站起身,開始找藥品。
「我、我幫你好了!」她沖口而出,說完,連自己都嚇到了。
本以為他會拒絕,畢竟他們又不熟,可出乎意料的,他竟默默坐回原來的位置上,以沉默代替回答。
他……他沒說不要。不知怎地顏米琳松了口氣,連忙找來上藥必備的棉花棒和一些外傷藥水。
孫兆鈞任她笨手笨腳地幫他上藥。
從頭到尾,他的目光都追隨著她始終脹紅的臉蛋。她似乎很怕他,眼神總是閃避著,但不管她怎麼躲,他的視線都不曾轉移。
他不懂,既然怕他,又為何要靠近他?既然怕他,不就應該躲得遠遠的,就算身為班長,也可以對他的傷視而不見,不是嗎?
這個看起來膽小如鼠的女生……真的是很難懂啊。
靠他這麼近,被他緊盯著,顏米琳好緊張,手抖個不停,手里沾了藥水的棉花棒就直往他傷口戳,卻不自覺。
她三番兩次都太過用力,一下下戳痛傷口,痛得孫兆鈞差點飆淚,而且事後當他從鏡子里看見自己五顏六色的臉時,只能用哭笑不得四個字形容。
從此以後,每次只要他掛彩了,就是找她報到。
顏米琳真的不懂,他為什麼老是愛和人打架?是愛逞凶斗狠嗎?還是有其他原因?忍了許久,她終于忍不住問出口。
他卻只是輕描淡寫地說︰「我不會放過敢欺負我弟弟的人。」反正他的拳頭是越來越硬了,從剛開始被打得鼻青臉腫,到現在只是受點輕傷,也許不久之後,他就能全身而退了。
對孫兆鈞而言,顏米琳是全班同學中第一個主動親近他的人,所以他願意向她吐露心事,她成了他唯一願意交心的朋友,也成了他受傷時的專屬小堡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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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噠噠噠噠噠噠……
咚咚咚咚咚咚咚……
早晨近七點,顏家的飯桌前,顏爸爸正在看報紙關心今日國內外大事,顏媽媽則邊哼歌邊抹吐司給老公和兒子享用,向來品學兼優的顏宣恩一手捧著書,正在溫習今天第一堂國文課的課文,整個畫面看來悠閑愜意。
「小恩,你姊還在睡啊?」顏媽媽望著牆上時鐘問。
顏宣恩還沒來得及回答,眾人便听見二樓長廊傳來一陣匆促的腳步聲,不過一會兒,腳步聲卻變成重物滾下樓梯的聲響,伴隨著淒慘呼救聲一路而下──
「啊──救、救命啊──哇──」
某人引起的騷動,劃破清晨的寧靜,顏家人有志一同地把視線轉移至一樓樓梯口,只見顏家寶貝女兒正狼狽地趴在那兒,發出無力的申吟。「嘶……呃啊!懊、好痛∼∼」
「都多大了還跌個狗吃屎,真難看,你以為你在演 翻滾吧!女孩 嗎?」顏宣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冷嗤,對姊姊的丑態十分不以為然,目光早已移回手上的書本,剛剛發生的事仿佛都與他無關。
「你閉嘴啦!我都快痛死了……」顏米琳坐起身,扶著自己小小擦破皮的膝蓋,整張臉揪在一起。
「女孩子家莽莽撞撞的,真不像樣。」顏爸爸也很沒同情心地哼了哼。
「爸∼∼」顏米琳抗議低叫。
「好了好了,快過來吃早餐吧,今天可是高二開學第一天,別遲到了。」顏媽媽招手要女兒過來,然後幫她張羅早餐。「你今天睡得比較晚喔!」
「對啊……」顏米琳趴在桌上,說話有氣無力的。經過剛剛一陣翻滾,一頭柔順長發變得凌亂,散落在肩上,整個人看起來狼狽得很。
大約是快天亮的時候吧,她莫名夢到許多年前的事,那個夢好清晰,好像昨天才發生過的一樣……
唉,事隔多年,怎麼好端端地會夢到他呢?真是的……
接過母親遞來的吐司和鮮女乃,顏米琳像個失智小阿一樣無意識地咀嚼著,腦里還在回想從前的事。
懊像自從她開始當小堡士起,和那位孫同學就熟稔多了了,一開始,班上的同學常常對他們指指點點,但後來經過她的保證加上開導──保證他是個好人,同學們也逐漸敢與他親近了。
原來他有一半的原住民血統,難怪擁有深邃的輪廓,相處之後,他和善且樂于助人的個性,加上彼此熟悉之後,不時展露一口白牙的笑容,讓他漸漸顯得像個陽光男孩,而不是個看起來太過早熟的小學生。
據他說,一身黝黑的膚色是從小在山上跑來跑去曬出來的,關于運動項目他好像都特別擅長,是班上的體育資優生,充滿運動細胞,男同學們把他當偶像崇拜,而喜歡運動型男孩的女同學也開始偷偷注意起他,從起初的害怕靠近,到現在逐漸和他打成一片。
顏米琳沒有過喜歡哪個男生的經驗,但她發現自己不時會偷看那位孫同學,如果對上他的眼,便會驚慌又臉紅地轉開視線,一旦他靠近,心髒總跳得像是快要迸出喉嚨一樣,手心也不自覺冒汗,只要和他說上幾句話,就可以回味個好幾天,老是發呆傻笑。
顏米琳發現自己在孫兆鈞面前總是特別笨拙,不是說話吞吞吐吐,就是不小心台灣國語,一被他取笑,就會羞得滿臉通紅。在他的注視下,走路時雙腳不小心打結是常有的事,他的出現讓她變得模範生都不模範生了。
而他,只要看見她提重物或者抱著一整疊作業本時,總是上前接過,然後默默地跟在她身邊走,當她擔任值日生時,下課了也會主動替她擦黑板、中午幫她抬便當、放學自動去倒垃圾。
他對她的特別,同學們都看在眼里,常常開他們玩笑,說他們是情侶,他總是沉默或微笑著沒有反駁,這更顯得拚命解釋的自己好像急著在撇清什麼一樣,更奇怪,所以久而久之,她也不否認了,就任同學們調侃。
日子一天天地過,一個寒假過去,她再也沒見過他,他就這麼突然消失了,像不曾出現過似的。
綁來,听老師說他因為搬家的關系,所以必須轉到其他學校就讀了,而他,卻連聲再見也沒說。
之後,顏米琳常常不自覺地望著那個空著的座位,心里總是有那麼一點失落。
他們不是朋友嗎?為什麼連要轉學都沒告訴她?
孫兆鈞,你到底去哪里了?
「──汪!汪汪汪!凹嗚∼∼汪!」
一陣狗吠聲把沉思中的顏米琳給嚇醒了,她這才驚覺自己正騎著腳踏車往學校方向而去,而狗叫聲就來自她的腳邊!
不知道從哪蹦出來的一只大黃狗不斷朝她狂吠,一雙眼凶惡地瞪著她,好像隨時會咬她一口。
「啊!」顏米琳慘叫一聲,接著開始埋頭狂踩腳踏車,想要擺月兌大黃狗。
天哪!救命哪!不要再追了!
嗚嗚,為什麼今天她這麼衰?不僅摔下樓梯,連騎個腳踏車都被狗狂追……該不會是老天在暗示她什麼吧?
只見顏米琳越是想逃,大黃狗越是緊追在後,眼看校門口就在眼前……太好了,得救了!
就在她以為自己今天已經衰到爆的同時,更倒楣的事還在後面……
距離校門口兩百公尺處就是陡降坡的起始端,她的腳踏車就這麼順利地滑下坡道,但坡道的盡頭卻停著一部車,有個身影正從車上走下來,她的車速極快,煞車一瞬間失效了,車身根本停不下來!
她會撞上去──真的!
顏米琳緊張地緊咬下唇,車身開始失控,就算她緊握著手把,龍頭還是左搖右擺的,令人看得膽顫心驚。
「前面的!讓開!快讓開!」顏米琳幾乎是尖叫狂喊,顧不得自己頂著上學期模範生的頭餃,也顧不得維持形象這回事。
只見剛下車的女孩听見叫喊聲,直覺回頭察看。
但事情發生得太快,女孩轉頭的同時,失控的腳踏車已經急速逼近,女孩沒來得及逃,雙眼滿是驚懼。
一道快如閃電的身影瞬間移動至她面前,將她安全地護在身後,為她擋去可能發生的危險。
顏米琳已經嚇得叫不出聲音了,她用力閉上眼。這下完了,她闖大禍了!
但不管怎麼說,她寧可自己撞車,也不能撞到人啊!
時間仿佛在這一秒鐘暫停了,只剩下早晨微風輕輕吹拂著,路樹的葉子摩挲著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而顏米琳只感覺到自己松開了雙手,整個人飛了出去,還狼狽地滾了幾圈之後才停住。
「呃……」顏米琳整張臉揪在一起。
手掌和膝蓋先是傳來一陣麻,接著疼痛的感覺一波波地涌來,每移動一下就更疼一下,這下子應該是擦破皮了。
除了痛覺,她更感到丟臉,想就這樣趴在地上和沙土融為一體,就讓掉落的樹葉和揚起的塵土覆蓋住她好了,糗斃了……
「你還好吧?」一陣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顏米琳咬著下唇,不知道該不該回應。
哪來的人這麼好心?但這份善意對她來說不是時候啊!就當看看熱鬧就好了吧,他的好心只會讓她更無地自容而已。
「起來吧。」溫熱的手掌握住她手臂,一個使力,便輕而易舉地將她扶起。
「謝、謝謝。」顏米琳唯唯諾諾地道謝,把頭垂得好低,根本不敢見人,現在她只想快點逃離案發現場。
視線所及,只看得見自己沾上塵土的白色布鞋,還有好心人潔白干淨的帆布鞋,一旁……還有和好心人一模一樣的白色帆布鞋,只是尺碼小多了。
顏米琳不禁悄然抬眼朝鞋子的主人看去──
哇!這個美少女,也就是剛剛差點被她撞倒的女生,好白、好瘦、好漂亮,那一雙配上漂亮雙眼皮的大眼楮……呃,正不友善地瞪著她。也對,她差點撞到人家,人家生氣是應該的。
顏米琳咽了咽口水,連忙道歉。「呃……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她不忘轉頭對好心人道謝。「還有……謝謝,謝謝你的救命之恩。」從頭到尾都沒看伸出援手的人一眼。
差點成為苦主的女生用嬌滴滴的嗓音,非常不客氣地回話。「下次小心點!」
「抱歉!對不起!對不起!」她連連道歉,把龍頭轉個方向,準備落荒而逃,但才剛扶起自己的腳踏車,便被人給喊住。
「顏米琳。」
她一愣,一時反應不過來。剛剛那個好心人居然正確無誤地叫出她的名字,難道是認識的人?
她充滿疑問的轉過頭一看,先是疑惑地眯眼,一對上他隱含笑意的眼,她遙遠的記憶似乎被輕輕觸動了,一雙微眯的眼倏地睜得大大的,滿臉錯愕。
他……怎麼會?這……這怎麼可能!
但是怎麼會……
顏米琳一時之間不敢相信,這個稍早還在夢境當中游蕩的人,此刻居然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只是……大了一號。
但錯不了的,望著那一雙深邃黑眸,她能百分之百確定,他就是那個當年不告而別的孫兆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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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顏米琳不敢置信地緩緩張大眼。
眼前的這個大男生昂揚挺立,早晨的陽光形成一道光圈籠罩在他周圍,令他看來如夢似幻,不太真實。
孫兆鈞……真的是他嗎?
可是、可是記憶當中的他瘦瘦小小的,黝黑的皮膚更讓他看起來好像營養不良,雪白的制服上衣穿在身上松松垮垮,頭發總是長到遮眼才會稍做修剪。
比照現在的他……身高抽長了不少,以往可以與他平視,現在卻要仰頭才行,膚色依舊屬于陽光健康,寬厚的肩膀配上挺拔的身材,是標準的衣架子。
他頭發剪得好短,連鬢角都修剪得很有型,她這才看見他圓潤飽滿的額頭,和一雙像黑炭般的濃眉。頭發一剪,整個輪廓更突出,他真的不一樣了,連喊她的聲音都是男人似的低沉,他已經不是昔日那個瘦小男孩了。
這樣的孫兆鈞有點陌生,但的確好看多了,整張臉龐顯得英氣煥發,足以令女孩們見了目不轉楮,就像她一樣,只能傻傻地盯著人家看。
可是,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巧的事?
一早夢到他,才隔多久時間,他竟真真實實出現在自己面前……太不可思議了!所以早上那場夢是預知夢嗎?
「你該不會認不出我來了吧?」他緩緩走到她面前,垂眸望著此刻看起來傻不隆咚的老同學。
從頭到尾面無表情的他,黑眸里卻藏著一絲溫暖的笑意。
孫兆鈞從沒想過會再遇見她,而且還是在這麼「特別」的情況下。
說也奇怪,他們不過在國小六年級時短暫地同班了半學期,寒假時他就轉學了,那段時間距離現在也過了五、六年,這麼久沒見,他卻輕易地一眼認出她就是當年的那個小堡士。
此刻細細打量起她……順著肩膀垂墜而下的招牌柔順長發不變,圓圓的臉蛋上,眉毛彎彎淡淡的,圓滾滾的眼楮里老是充滿著膽怯與不安,好像隨時都怕有什麼災難發生一樣。她看起來成熟了些,卻好像又沒什麼改變,還是那個像小兔子似的女孩。
一開始,他並沒有認出她來,只見一輛失速的腳踏車從斜坡上滑下來,搖搖蔽晃地朝小姐靠近,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他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擋在小姐面前。
但是當腳踏車離他越來越近,他看見了腳踏車上閉著眼楮一臉絕望的女孩,多年前的記憶像一道雷劈進腦海,他非常肯定,她就是當年那個即使怕他怕得要死,但見他受傷了也要替他上藥的膽小表。
一瞬間他是驚喜的,但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下一秒,她已經摔了出去。
從他攙扶起她一直到她準備離開,這個膽小的笨蛋都沒抬頭看過他一眼,直到現在……
「你、你、你怎麼會在這里?!」顏米琳驚喜低叫。
懊怎麼形容此刻內心的感受?乍見老同學,她又驚又喜,心髒也不知為何撲通撲通跳得好快,連雙手都興奮地隱隱顫抖。
「好久不見。」孫兆鈞微微一笑。
懊久不見……這短短四個字,挑起了當年發現他不告而別的受傷情緒,她的心像是坐上了雲霄飛車,從驚喜的頂端急速墜下,跌入酸楚的回憶里。
她咬著下唇,眼眶熱了,含著淚控訴。「你、你、你真的很過分!」
女生都是這樣嗎?上一秒開心得笑了、下一秒就難過得哭了?她的情緒變化令孫兆鈞難得一怔。「我……怎麼了嗎?」
「要轉學也不說一聲……我們不是朋友嗎?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根本不當我是朋友嘛!」顏米琳揉揉濕潤的眼,覺得自己好糗。哭什麼啊?在他面前摔車丟臉還不夠嗎?現在還哭著跟他算舊帳?
他這才恍然大悟。「對不起,事發突然。」
「連聲招呼都不打,同學都問我你為什麼轉學,我怎麼會知道?他們問我,我才覺得諷刺呢!」
「對不起,以後不會了。」看她一臉氣憤,孫兆鈞知道她是真的在意自己,要不,她不會事隔多年提起往事還是這麼生氣,一點都不像那個膽小怯懦的顏米琳。
他現在才知道,原來有人一直把他當朋友,這些年來還把他放在心頭,小心地收著。
一思及此,他心中一暖,嘴角微微上揚。
看見他們熱絡敘舊,被冷落在一旁的美少女神情明顯地不悅。
「兆鈞,走了啦!」她伸手扯住孫兆鈞的衣角,雖是催促,但語氣中滿是撒嬌意味,和起先指責顏米琳的趾高氣昂有天壤之別。
「是。」孫兆鈞什麼都來不及對顏米琳說,便被美少女給硬拉走了。他也沒有反抗,任她拉著離開。
顏米琳傻傻地看著孫兆鈞的背影,不懂現在是什麼情形。
她是誰?他們是什麼關系?為什麼美少女的語氣、動作都充滿著對他的佔有,而他也十分包容少女,仿佛隨時隨地呵護她的姿態,兩人看來關系匪淺……難道,是他的女朋友?
心里有點小小泛酸,小臉跟著略微垮下。
難免的吧,看見以前愛慕的男生有了女朋友,就算事隔這麼久,還是會有點心酸酸的呀……
咦!等等!
顏米琳突然瞪大眼,正巧目送孫兆鈞和美少女走進校門。
他……他又來跟她當同學?不會吧?
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啊?好像什麼稀奇古怪的事都一起發生了似的。
雖然還不確定,但知道要和他再次成為同學,她還是開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