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dward一直有一個困擾。
他太多心。
不是花心,而是多心。
十九歲開始,他發現了一件事,就是他完全不了解自己。
自十歲便喜歡樹熊,愛它溫暖而嬌嗲,不多說話,永遠依附著抱擁它的人。
反射地,他對女性有著相同的渴望。
他希望女朋友像可愛的小樹熊那樣,痴纏的、依靠他的,凡事以他為重。
終于,十八歲之時,Edward愛上他的中五補習學生,非常依賴性強的十七歲女孩子。
她溫柔而潔白,純如傳說中的公主,靜靜的、軟軟的,可以抱著他小時也不哼一聲。
Edward曾經覺得自己好幸福,首次拍拖便遇上dreamgirl。
可是,半年後,他厭倦了小樹熊,他開始渴望企鵝。
企鵝好啊,企隊誒立而不失趣致,又曉得自己覓食,比樹熊能干得多。
每次樹熊女友把他攬得緊一緊,看著她的木無表情,Edward便想逃走。他從來不知道,樹熊有那麼一張呆呆的臉。
再捱多三個月,Edward與樹熊小姐分了手。
真奇怪,明明很喜歡樹熊形態的女孩子啊,得到了又覺得不想要。
然後,在十九歲半的時候,Edward遇上企鵝小姐,她真的又cute又獨立,頭發短短的,面常帶笑容,差不多是甫一遇上便喜歡了。
那年,Edward剛考入本地的大學,與企鵝小姐一起的頭兩個月,他以為,大概可以安定下來。
誰料,在二十歲零四個月之時,Edward又喜歡上另外一個女孩子。
她像一頭非洲小野貓,矯捷的、跳躍的,時而潑辣時而溫柔,Edward認為,小野貓是女性的典範。
他放棄了企鵝,相比之下,小野貓有性格得多。
與小野貓一起的日子很充實,也很浪漫,她的眼光很闊而且心狠手辣,事業上沖勁十足,有一種「只要是她所渴望便終歸會到她手」的架勢。
Edward很佩服她,有女友若此,該滿足吧?然而,兩年後,他又覺得有點累了,小野貓的拚搏與前進,令他覺得自己很落後。男人的自尊心給動搖了。
那是他大學畢業後的一年,Edward進入了一所銀行當ManagementTrainee,工作得很不如意,亦是他首次知道,原來大學畢業生所受的待遇,不比女秘書好多少。
小野貓的跋扈,也就顯得太過分與刺眼。
他開始幻想一頭小白兔。
而後來,又給他得到。
如是者,今年他二十八歲,小白兔之後又來了小松鼠與青竹蛇,上個月,他又喜歡上了白逃陟。
也就搞不清楚,在感情上,他究竟需要些什麼。
每次拍拖失敗總有理由,如果是環境因素,Edward可以接受,但回顧一番,百分之九十都是自己多心。
總覺得,每一名女孩子都不是他所需,都滿足不了他,都留不住他。
懊像很風流,一直不停戀愛;但心底里,他還是渴望有那傳說中的愛情,只要走在一起,便一生一世。
他相信,這樣才會幸福。
因為,在過去的感情堆中,他感覺不到與幸福有任何的相關的字眼。
Julie昨天才又再次失戀。那男人說,他不喜歡被馴養了的馬,他喜歡野馬。
為什麼會是這樣哩,早在認識Julie之初,男人應該知道,她不可能是一匹野馬。
當初,他正是喜歡Julie有教養而有干勁的性格,深愛馬匹的他對她說,她就像一匹血統優良的駿馬。
但在昨晚,他忽然想要一匹野馬,「在山崖上狂奔的野馬。」他對Julie說,還恐怕她不明白似的。
二十六歲了,Julie很累很累,為什麼,總要她扮成別的東西。
只不過是想開開心心拍一次拖罷了,卻沒有一次如意。
她知道,一旦她變成了野馬,他大有可能要求她扮成一只精靈優雅的小鹿。
然後又可能要她變身做一只鷹。Julie記得,曾經有個男人,想她扮一條海豚,「因為海豚會表演雜技。」他對Julie解釋。
就是沒有人渴望看見原本的Julie。
究竟Julie有什麼不妥當,沒有人真心喜歡她。
她很好啊,大學畢業,外形中上,性格大方爽朗,兼有經濟能力。
沮喪有理由--這一切一切加在一起之後,卻依然不停被人嫌棄。
Julie鏡前托著頭。她想,如果在二十六歲還有任何心願,她希望,有人會真心喜歡她,只就是喜歡原來的她。
某天,在一個飯局中,Edward與Julie結識了。說也奇怪,Edward一見Julie便有很異樣的感覺,她不是很漂亮,但卻有一種得體的愉悅,說話又有趣,Edward下意識地知道,與這樣子的女孩一起,一定會開心。
而Julie看見Edward和善的臉,也很有好感。讀著他卡片上的餃頭,居然年紀輕輕便成為全港最大銀行的高級業務經理;更難得的是,他毫不囂張,彬彬有禮。
其他人贊賞他年少有為,而他只是說︰「頭兩年捱得好辛苦,打工的,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比我能干的大有人在。」
綁來,Edward約會Julie,很快的,他們戀愛了。
Edward首次覺得,Julie不像任何一種動物,她是一個人,完完整整的一個人。她好像擁有他昔日女朋友的所有優點,又好像不是。總之,Julie令他好滿足,很想從此安穩待在她的身邊。
Julie也對這次戀愛很滿意。Edward是第一個男人讓她做回自己,不需要她格外嬌嗲,不期望她時而端莊而冶艷,只要求她自然地愛他便好了。
不約而同,這一男一女感覺到幸福。
甚至,他們開始計劃結婚。走在一起半年後,他們已決定,對方就是走下去的那個。
從前對感情的怨懟,一下子就忘掉了,仿佛,愛情從沒負過他們,快樂是一向跟隨的。
在感情實在而穩定的日子里,沒有任何事可以動搖他們的信心,Julie舉家移民到加拿大也不可以。
Edward樂觀地對Julie說︰「你坐完移民監之後,我們便結婚。」
Julie微笑,說︰「你在香港好好努力工作,我嫁你之時你可要是銀行總裁啊!」
雖然明知Julie是說笑,但Edward也明白她不希望她妨礙他事業的心意。
Julie喜歡加拿大的生活環境,她是萬分樂意移民的,待她回來之後,他倆便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也就開始了longdistance的感情,IDD與書信不絕。
Edward在頭一年也有到過加拿大探望Julie,她一切很好,而感情,也似乎真的如一。Julie找到了一份很在前途的工作,完全適應了加拿大的生活,Edward很放心。
而在Julie移民後的第二年,Edward被調到新加坡去,為期三年,而這次是Julie到新加坡去探望他。
開始,似乎有些不對勁。Julie發覺,Edward待她比從前客氣;而Julie自己,要躲進浴室才會月兌下衣裳,在他面前,她顯得比從前的拘謹。
是莞爾過的,曾經那麼好,原來也有陌生的一刻。分開了兩年,習慣對方不在身邊,一旦重聚了,那興奮,居然顯得有點……太多余。
之後,感情轉淡了。不是突然地厭倦對方,而是大家都忙,電話打少了;並不是文藝青年的他倆,也發覺信中沒有什麼可以寫。
敗自然地,兩人有了心理準備。各有各忙,新生活有新生活的適應與苦樂,一段舊有感情的丟淡,便顯得沒那麼痛了。
在一個月也收不到信的日子,Julie首先覺得不如分開好了,不是有第三者,而是,她不打算回香港或以新加坡生活,她亦知道Edward不會想到加拿大來。
算是這三年來最長的一次電話聯絡,共三小時。邊說邊哭,不獨是Julie,Edward也一樣。同樣地,他們都覺得很無奈。
明明可以完美的感情,卻因為環境因素而破滅了。
放下了電話,抹干了眼淚,Julie知道,她需要一段時間來復元。
而Edward,嘆了口氣,往浴室洗了把臉,覺得非常非常可惜。
但是,卻沒有埋怨與不忿,與以往的感情完結很不相同。這一次,雖然還是不成功,但他們不再懷疑是自己的錯,亦不會把失敗歸咎對方。
真心愛過,一段健康的愛情要完了,也還是很健康的。
嘗試過如此有始有終的一段,Edward與Julie對愛情,也就回復了信心。
今次沒結果,不等于下一次都一樣,秘訣是,找一個「對」的人來做對手,愛情便一定無悔無怨。
從前樹熊白兔海豚大象的日子,一定不會重現。
明白了,縱然還是得不到,心里也不會太難過。
下一次,有信心期望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