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Rem在湖邊練習,練習變身又練習幻術。
她把自己變成一只鵝一株樹木,然後又使四周變成白雪飄飄的天。最後,她變得有點悶,便把自己變成十八歲少女的模樣,還是這個變法最百變不厭。
長腿、美麗的胸脯、野艷的頭發、閃亮的眼楮和豐滿的唇。已經等了太久,這樣變完又變也不是辦法。
今天,就請Nager幫忙。
Rem變回小女孩的身軀,懷著盼望的心情走到屋子中,Nager正面向著實,不知在沉思些什麼。
Rem對Nager說︰「想對你說些事情。」
Nager把臉轉過來,望著她。忽然,Rem想到他這一身,不過是人皮……
究竟,一個會把身份瞄著自己的人,是否信得過?
「你有什麼事?」Nager問。
Rem說︰「我的練習已做完了,功力都差不多。我想向你尋找成長的方法。」
Nager望著她,問︰「你真的那麼渴望長大?」
「誰不想?」她說。
「為什麼你要長大?」他問。
「人是會長大的。」她驚異于,Nager的提問。
Nagger望著她。Rem抿了抿嘴,不喜歡Nager盯著她。
她重申︰「你說過會幫我。」
Nager不語。
Rem說︰「Libre也希望我長大。如果你疼我,你也會想我長大。」
Nager說︰「Libre沒說過希望你長大。而我疼你,你也因此不用長大。」
Rem皺眉︰「你相說些什麼?Libre的心意你怎會知?為什麼你疼我,我就不用長大?
Nager沉默片刻,然後這樣說︰「其實,你很討厭我吧!」
Rem大惑不解︰「你說些什麼?我視你如父親。」
Nager說︰「你也像其他人那樣嫌棄我丑。」
Rem但覺奇怪極了,問︰「怎會這樣?」
Nager望向她,說︰「世事是不可能變更。」說罷就往屋外走,朝湖邊的方向一直走過去,
Rem跟在他身後,起初她不說話,但一直一直走,她不知要再走多遠,Nager才肯停下來,于是她從後喝止︰「停步!你要給我長大!」
Nager真的停下來,他把身體別轉來,說︰「也只不過是如此。」
Rem正想再說話之際,忽然,雙腳就不能動了,地上的泥土把她的雙腿緊緊吸啜著,土地也起了變化,從她的腳畔生出樹芽,繼而瞬間向上升展起來,那是蔓藤,互相交纏圍困,最後,在Rem的身旁,罩成了一個蔓藤的牢籠。
Rem抓住籠,尖叫︰「你這算是什麼!」
「你不會長大!」Nager告訴她。然後,他就往回路走。
「Nager!Nager!你瘋了!」Rem高叫,但Nager沒有回頭。
沒多久,天就黑起來,她抬頭望著月亮,月色很迷朦。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Nager偶然一次的古怪脾氣嗎?抑或,是她做錯了事。
接近深夜之時,Rem就屈膝于籠內睡著了,沉睡中,有聲音叫喚她︰「Rem。」
她睜開眼來,那是Libre。
「Libre!」她叫出來︰「快放我走。」
Libre卻坐在土地上,怔怔地看著她。
「Libre,」她疑惑了。「快給我破開這籠子,Nager困住了我。」
Libre動也不動,他只是凝視她。
Rem說︰「Nager發了瘋,我向他要求長大,他就把我困在籠中。」
Libre這樣說︰「是的,你不會長大。」
Rem望著他,她一個一個字吐出來,「什麼?你——說——什——麼?」
「你不會長大。」Libre再說一遍。
「你也瘋了。」她壓低聲音說。她瞪著他,只見他木無表情。
「Rem,」Libre說︰「放心,我們永不分離。」
「當然了,我們不會分開啊!」Rem說。
Libre再說︰「我們結合了之後,我就天下無敵。」
「什麼!」Rem不明白。「你要什麼天下無敵,你都不是這種人。」她再多加一句「我們……一早已結合了啊……」然後就說不下去。」不,」他卻說︰「不是你想象的。」
Rem瞪大了眼,心中一寒。「那麼,該是怎麼樣?」
Libre平靜地說︰「我該把你吃掉。」
Rem望著他,屏著呼吸。
Libre續說︰「我便可以吸收你的魔力。」
Rem瞪著他。兩人對望了數秒,繼而,Rem抓起一堆泥,向Libre的臉擲過去。她叫︰「你發瘋!你給我滾!」
Libre靜態如昔,他輕輕對她說︰「三日後,就吃掉你。」
Libre的眼楮仍然那麼藍,藍得仿如黑夜中的熒光,這種藍,是萬籟星宿的歸宿,這藍色,擁抱天擁抱宇宙,世上所有一切,都棲息在這藍色當中……Rem熟悉這美麗的藍,只是,藍眼楮背後的表情,她這些年來根本沒看過。沒有,他從沒有這樣。
此刻,Libre是陰冷的。
「不廠她大叫︰「你不是Libre!」
Libre說︰「我是他,又不是他。」
Rem咬著牙問︰「你說什麼!你是淮?」
Libre說︰「我是由Nager而來。」
Rem再一次把泥擲到他臉上。泥濘下那張臉確實是那個她愛看的人。
「不——」她怎會與Nager有關?Nager是一只怪物——
Libre說︰「Nager那麼疼你。」
在激動的盡頭,Rem落下了淚,那是她黑色的眼淚。
她說︰「對,Nager很疼我,你也很疼我,但你究竟要對我說些什麼?」
Libre告訴她︰「我是Nager的一個夢。」
擺色眼淚仍然一串串掉下來,但Rem的表情靜止了。教她如何反應?
Libre站起身來,朝房子那邊走。Rem望著他的身影,他那麼縴巧,那麼美麗,他就是她所愛的人。
他怎會是一只怪物的一個夢?她親吻過他,擁抱過他,依賴過他,他怎可能只是一個夢?
困在籠中的她看不見,Libre真的走進Nager的房子內,他像是一個居住在房子中的住客那樣,步履輕快又熟悉,直至到達Nager的寢室之內。
床上,有Nager躺下來熟睡的身影,他睡得真的非常深,深得,剛完成一個夢。
夢中,Libre就出現了,他走到Rem的身邊,為Rem做一個伴。可是,Rem不高興了,把泥擲到Libre的臉上,而且,Rem更哭泣起來,流下黑色的眼淚。
Libre是Nager的一個夢。
Libre沒有胡說,他就是Nager最深沉的夢想。只有在夢中,Nager才可以由一個怪物變成一個美少年,然後,實現一切美少年應得的東西。譬如,一段可歌可泣的戀愛。
如果,Rem的夢想是戀愛,Nager的其中一個夢想亦然,他活了六百年,但沒試過那是什麼一回事。怎可能有機會試?他是一頭怪物。
Nager誕生在湖的底部,它是一頭綠色的龜類,靠吃其他小魚和吸食人的血液維生。當小阿子在湖中暢泳之時,Nager就發揮它的本性,把小阿子咬斃,只吸其血不吃其肉。然後,經歷了很多很多年,Nager進化了,長出了手腳,可以往湖外的世界探索,它喜孜孜的,想融入土地的生活,可是,皆因太丑陋了,土地上的生物都害怕它,Nager只好再次沉進湖底。
它繼續吸干人的血,被抽干血液的尸體浮到水面之上,Nager把這些人的靈魂一個又一個安放在湖底石頭之下。Nager並不太壞,它只是朝著自己所需而進化。
不太壞的Nager卻十分十分丑,丑得,得到了魔法學會變身之後,他也變不到漂亮的人形,變來變去,都是最丑的人種。已經六百年了,它已變成他,步行如人類,呼吸如人類,只是,Nager是最丑的人類。
既丑又孤獨。變成了人類之後,孤獨的他也只能當一個流浪漢,過著被唾棄的日子。真是的,那麼丑,誰還有心情做人?
他見過很多,也知道很多,當遇上小小的Rem,他便知道,可以得到更多。他看見,Rem有一本魔法書,只要吃掉一個懂魔法的小阿,他就能魔力大增,說不定,從此,他可以變一張漂亮人皮來披上,擺月兌極丑的命運。
明白嗎?擁有丑陋的人的傷心?
Rem是那麼精美,如同女圭女圭一樣的美麗,她雪白、秀雅、精靈。Nager喜歡她,如果,吃掉她,他也大概可以變得很好。
他留下她,要她學習魔法,只是,她要求交換一個條件︰「我要戀愛。」她說。
Nager迷惘了。她要戀愛,但與誰戀愛?戀愛又是什麼?但他要留下她啊,因此,她就要有一場戀愛。
謗本,未嘗過戀愛。在夢中,卻有相近的感覺。
因此,惟有——
Nager,就讓他的夢活生生地走出來。
在夢中,他是一個美少年,有著與現實中最相反的特質。藍眼楮、俊美、縴弱、細巧,是那種一握便碎的美麗。這美麗迷惑了Rem,也迷惑了Nager。Rem沉醉戀愛中,Nager自己也避不過。
不如,就讓旖夢一生一世來去自如好了。戀愛的醉生夢死,為Nager的生命達到高潮。
在夢中,Nager嘗到了吻,嘗到了,嘗到了被愛。有什麼震撼得過被精美如Rem這樣的軀殼與靈魂一心一意愛慕著?從小小娃兒的明了中,Nager第一次看到這世界,原來世界會閃,世界是粉紅色的,世界高尚又脆弱,世界是靈魂升華的最高點。
世界,比他知道的,要感人千萬倍。
Libre的愛情,就是Nager的愛情。
倘若,不以真正的軀體試探Rem,Nager大概會一直愛下去。Rem那麼厭惡Nager的青蛙身體,嫌棄得皺上了眉。Nager的心就跌進寒冰湖中,真相,也不過如此。
清醒吧,清醒吧。他愛上了她,而她,只不過愛上了他的旖夢。
Nager哭泣了,眼淚由豆般大小的眼楮流下來,眼淚經過了他的眼瘡,又流至兔唇的缺口上,他吸一口氣,吞掉自己的眼淚,于是,眼淚就被吸進了牙縫之內,再骨碌掉人口腔中。看吧,人丑,就連流下一滴淚,也顯得滑稽不美觀。
Nager想起了Rem流下眼淚的美,那黑色一顆一顆劃過雪白晶瑩的臉龐,這才算是真正的落淚,如在臉上垂下水造的簾珠一樣美。
人丑,做什麼也丑。人丑,她就不愛我。
現實一點吧,他對自己說。還是吃掉她。吃下她,魔力大增,說不定,披上的人皮比旖夢中的那個美萬千倍。
請容許,丑人也有他們的願望。
Libre已走進Nager的身體內,如同一個靈魂歸位。
今次,Nager是哭醒的。
翌日,天一亮,Rem便听見燒柴的聲音,繼而是灰黑上升的煙,那是屋後的空地,這地方通常要來做飯。Rem抓住蔓藤伏向前,驚惶得很,她沒忘記,Libre昨晚說要吃掉她。
她不明白那是什麼一回事,只是,沒多久後,不只有煙,更有香氣。很香很香,如一鍋最濃最多用料的湯︰丁香、百里香、月季葉、黑胡椒、甘筍、洋蔥、番茄膏、豆蔻、迷迭香、檸檬皮、稀逼肉汁、四季豆、葡萄酒、橄欖、茴香……
連Rem也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她很餓。
不,不是要來對付她的,這鍋香噴噴的湯料,是用來煮早飯。Rem咬著牙對自己說。對了,昨夜所听見的一切,只是一個夢。
然後,她看見Nager自房子那邊走過米。
Rem高叫︰「Nager!」
Nager問她︰「睡得好不好?」那兔唇的缺口像水母的伸縮動作。
Rem沒理會他的提問,她說︰「Nager,放我出來。」
Nager說︰「是不是肚子餓了?但對不起,你要餓上三日三夜,好使身體干淨,這樣的身體,才可以吃進肚子內。」
Nager說得氣定神閑,Rem才知道,一切已成定局,他是認真的。
「你不可以這樣!Nager!你很疼我的!」Rem尖叫。
「但你不疼我。」Nager望著她說。
Rem說︰「我疼你如父親!」
Nager模了模自己的頭。
Rem再說︰「我信任你依靠你愛護你!」
Nager說︰「你會死得很有價值。」
「不——」Rem把手伸出蔓藤之外,高聲嘶叫。
Nager又背著她步回房子那邊。
Rem哽咽看說︰「別吃掉我……你讓我長大……別吃掉我…」
Nager邊走邊說︰「你不能長大,長大了有了月事我就不能夠吃你。你每逃詡吞進肚里的水果糖,就是我要你不長大的靈藥。」
水果糖……Rem激動非常,猛地朝Nager的背影嘶喊︰「你根本一直以來都是假裝對我好!你由一開始已計劃吃掉我!」
走進房子之前,Nager回頭,他說︰「所以別壞我大事廠
Rem掩著嘴,愕然地瞪著Nager的背影,仍然無法接受他說的每一個字。
她屈膝坐于籠中,掩臉飲泣。又累又怕又餓,有生之年,如今最是難受。
她思考著Wania教給她的伎倆,以及從Nager學回來的魔法,努力想象逃生的可能性。
她嘗試令牢籠倒跌,令泥土松懈。然後,令萬物轉移,于是草地上的小報被力量拔起來了,在她眼前旋轉。可是,她的魔力,只不過就是如此。
她又意圖用幻術把自己變走,可是,她變掉的是四時五境,把凋謝了的花重新賦予生命,花開又花謝,樹葉的顏色也由綠變黃再發芽變青,她把景物轉換,但換不了自己的困境。
在籠牢中,她累了,跪在地上哭了一會,然後又小睡一陣子,睜開雙眼,就看見Libre,他在籠外看著她。
藍眼楮柔和如昔,Rem根本不能相信,Libre是Nager的一個夢。Nager怎可能有這樣美麗的夢?
眼淚,又再落下來。Rem淒淒地說︰「Libre,告訴我,一切都是開玩笑。」
Libre說︰「你走不掉的了。」
Rem仍然看不出,面前這個人的破綻,只是心碎地說一句︰「你舍得?」
藍眼楮內,哀愁涌起。他捉住她伸前來的手,告訴她︰「我不舍得,所以我來看你。」
Rem說︰「你與Nager是不同的!」
Libre輕輕說︰「我來自他,無他便無我,我既獨立又依賴。」
Rem問︰「但你對我的愛呢?是活生生的出于你自己吧!」
Libre平靜雪白的五官中,就浮現出疑惑了。「我只知我要前來愛你,而當我愛上你之後,只能一直愛下去。」
Rem听了,掩住臉再哭道︰「那麼,你不能讓我死去。」
Libre說︰「或許,你被吞進Nager的身體之後,我們能于一個很特別的空間相見。」
Rem的反應很大︰「哪個空間?我在大腸中你在腦細胞中嗎?Libre,你一定要救我出去!」
Libre只覺一身的虛弱︰「恕我無能為力。」
擺色的眼淚把她的臉畫成一行又一行的間條紋,她真的心碎了,退後一步,跌坐泥地上。
Libre站起來,轉身便走,他的姿態輕盈,沒有一點沉重。忽然,Rem覺得,也許,他真的只是一個夢。
輕輕的、無重的、飄渺的、不真實的。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Rem雙手掩面,但覺惟一真正實在的,是籠罩四周的香氣。被吃掉,就是實在的將來。
Libre一直走,走向房中Nager的身邊,最後,Libre消失了,留下知覺逐漸恢復的Nager,他依稀記得這個夢,夢中有女孩子含淚的抱怨。她對Libre,是那麼充滿期望,那麼深具愛意。
有了一些惻隱,大概不至于要把她吞進肚里,他記起,夢中她哀怨可憐的目光。
于是Nager走到湖邊,走近Rem的籠牢之前,還未靠近,Rem便說︰「你這個變態丑八怪劊子手!」說完後還向他吐口水。
Nager站定,朝她牢牢地看。然後,他更加深明這件事。是的,由始至終,Libre是Libre,他是他。他會把自己與夢境混淆,但這個小娃兒不會。
她與其他人無異。她叫他丑八怪。
因此,他沒說一句,轉身便走。
「你!你給我停下來!」Rem尖叫。
Nager沒理會她,走到那大鍋之下,放進新的柴枝。
主意沒變,他要把她吞下肚。
他的夢可以舍不得她一千次,但清醒後,就萬萬不可以。
Libre是Libre,Nager是Nager。雖然,他清醒時總惦記著他的夢,夢中有她美麗小巧的孩童身體,近乎透明的觸動,更有軟語綿綿,萬般柔情。他有過她的最情深最溫柔,只是,帶不到清醒的時光中。
再加一碗茴香,這鍋有六尺高,調味料,還是濃郁一點好。
綁來,下丁一場雨,Nager把巨型的鍋蓋起來,任由火焰被雨淋熄,他沒理會Rem,他已經決定不再惻隱。
Rem被雨淋濕了身,又冷又驚慌,最後,她月兌掉了自己的衣裙,果著小小身軀瑟縮在大雨之下,喃喃自語︰「下雨了……下雨了……Nager…不要吃掉我。」
被大雨洗禮過後,她變得更加虛弱,她蜷縮泥地上,身體震了又震。然後雨停了,Nager走前來看她,他在籠的跟前轉了一圈,Rem望著她,低聲地問︰「真是無路可走?」
Nager站定,說;「不知他日,我的皮膚會否如你一般的滑溜。」
Rem絕望了,就此閉上眼楮。
耳邊仍然是Nager的聲音︰「不枉我把你養得白白胖胖。」
Rem問︰「你對我一點感情也沒有?」聲音小得如受傷的鳥兒。
Nager說︰廚子怎會對待宰的豬有感情?他養它、照料它,不外是為了一天吃得更鮮美。」
Rem的心在痛,她知道,他說得出這些活,她就無救了。
Nager再說︰「我何嘗有待薄你?你要愛情我給你,你擁有過的日子,甜蜜幸福如在天堂。」
那埋在泥地的臉,因而又悲傷了。她淒苦地說︰「那根本不是愛情,那只是幻覺……」
蚌然,Nager笑起來。「哈哈哈哈哈!看啊!有人與我的幻覺談戀愛!」傷害著Rem,令Nager更興奮。「什麼美麗愛情!美女俊男!一切只是幻覺!」
Rem的嘴唇向下彎,嗚咽起來。
Nailer自覺以往給予她太多太多的惻隱,他對她太好,如今,他後悔了,干嗎要對一頭豬太好?為了證明給自己看,于是,他便起腳踢起一堆沙,Rem的半張臉鋪上了他腳底的沙。「你令我感到羞恥!你知道嗎?我對你太好了,好得,令我自己羞恥!我對你太好,叫我看不起我自己!」
Nager激動起來,抓住籠牢不停地搖,道︰「我痛恨你我痛恨你!」
他向Rem的頭上吐口水。到他轉身走遠之時,依然那麼憤怒。是的,他曾經對她太好,好得令他後悔。
她根本不配,她根本……只是一頭待宰的豬。
他曾對這豬有過不切實際的盼望……這感覺,足以令他看小自己,無理由,六百年的精,會愚笨至此。
對了,對她殘忍一點,可以紓緩他的羞恥與憤怒。
她不值得他去愛。
于是,Nager重新把火燃起,那鍋中的香氣又再溢滿四周。
Nager的眼內有紅光,咬著牙的兔唇微微抖震,他憤恨、他激動,一切一切,要到盡頭,一定要一定要,如果還留下余地,他就會承受不起。
「嗚——嗚——」他低叫,如同低等的獸。
眼內紅光刺激了淚腺,Nager流下眼淚,而這眼淚,濃如一滴血,也與血的色澤相同。
茴香、丁香、橄欖、黑椒、迷迭香……這些氣味侵襲Rem的嗅覺,這代表她將命不久矣的香氣,亦恰如其分地刺激她的。她餓了,也很久沒吃過東西。
Nager不讓她吃喝,為的是要她潔淨,以便清洗她的內髒時更方便順利吧!
Rem的半張臉被泥埋著,蜷縮窩在籠內,動也不動,亦不伸手抹去臉上的泥,似是放棄了。臨死了,還理會那堆泥?
只是,那鍋湯的氣味太香,而肚子又太餓。
「咕咕……咕咕咕…」甚至叫了。
Rem下意識地把舌頭伸出來,舌忝了舌忝唇邊的泥土、泥土含在嘴里之後,味道竟然不太差,于是,和送一口唾沫,直吞進肚里。
肚中有點東西墊胃,人就清醒些。Nager是不會放她走,他與她想像中是兩回事。那時候他救了她,只是為了她的魔法,他養育她,也只是為了她的魔法。
什麼也是為了魔法。還以為交了好運,遇上好人,結果都不是那回事。
什麼也沒有了,甚至連Libre也是假的。她只有她自己,這懷中環抱著的小小身軀。
可憐的Rem把頭貼近自己的胸前,冷空氣令她蜷縮得更緊。鼻尖與嘴唇都觸踫了自己的肌膚,那感覺冰冰涼涼的,很不錯。更美好的是,自肌膚中傳來清淡的體香味道,她還是首次感受到自己的肌膚那種香甜,混和了女乃露、花蜜、冰涼湖水般的香甜。
然後,她就松弛了,就像找到了依歸。
她深深吸一口自己的氣味,這味道,就如最新鮮的女敕肉,也如蜜餞,真叫人心曠神怡。
不如,伸出舌頭舌忝一舌忝好嗎?
Rem伸出舌頭,品嘗饑膚的味道。
一點點冷,然後是淡淡的甜香。從來不知道,自己就是這樣的味道。忍不住再舌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