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霍子奇婚後對她的疏離,不是因為不適應,那些全都是刻意的。他冷漠絕然的聲音,一字一句都敲痛了她向往幸福的心。
沒想到他是個自私的男人,和她結婚只是想接手霍氏百貨,對她保持相敬如賓的距離,也不是什麼體貼尊重,完全是站在自己的立場考量利益。
她好傻,居然還沉浸在愛情海中尋求幸福的可能,現在夢醒了,她的心也沉入愛情海底,幾乎溺斃。
瀕子奇看到黎瑞恩站在門外,頓時,他的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才好。
「瑞恩,你不要誤會,子奇剛剛是在跟我開玩笑。」霍子威趕緊打圓場解釋,見兩人都臉色凝重地看著彼此,他只好推了推還愣在原地的霍子奇。「你快點跟瑞恩解釋啊!真是……你們先進書房,門關起來好好談,有什麼問題一次講清楚。」真是糟糕,這殘局該怎麼收拾才好?
瀕子威離開後,霍子奇對上了她落寞的眼神,心隱隱地抽痛了一下。
他知道紙終究包不住別,只是沒想到計劃會提前曝光,使得她的處境變得如此不堪,他的心底也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深深愧疚感。
她現在一定很埋怨他、憎恨他,或者是氣到想捶打他、狠狠罵他吧?
他的內心涌現強烈的不安,在他決定執行這個計劃時,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是此刻的不安遠比他預期的還要強烈……
黎瑞恩全身虛軟無力,此時她最需要的是尊嚴,她一直在等他先開口,在還沒有听到他親口對她承認一切之前,或許還有一絲絲希望。
憊有一件事……她想起了爺爺,他年紀大了,禁不起動怒,擔心爺孫倆的關系恐怕會因此而決裂,她只能先讓自己冷靜,同時希望這一切只是玩笑話,或許他會試圖挽回她的心,但是他仍然沒有開口說話。
她極力忍住起伏不定的情緒,低聲擠出一句話。「我們回家談吧。」
黎瑞恩不希望讓爺爺擔心,以身體不舒服為由,跟霍子奇一起離開了霍家大宅。
她的壓抑與對爺爺的體貼,讓霍子奇有些意外,也讓他感覺到愧疚感在心里不斷加深。而霍子威也本著息事寧人的心態,極力掩護這個突發事件可能產生的負面效應,只希望他們夫妻倆可以圓融地解決沖突。
必家的路上,黎瑞恩的心情沮喪又低落,她多希望可以听到他的解釋,說他不想這樣做、說他對她已經有了情感,或者他不是刻意想擺月兌她,哪一句都好,但霍子奇卻始終保持沉默,並沒有做任何解釋。
瀕子奇自知理虧,安慰她也不對,刻意解釋也只會加深對她的傷害,他找不到適當的話來安撫她,所以他只能選擇沉默。
必到家中,黎瑞恩感覺好像走進冰窖,氣氛僵凝到冰點,讓她更加確定了他的絕情冷漠。
從他沉默不語的反應,已經讓她知道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一直壓抑情緒的她終于打破沉默,決定將一切問題說清楚——
「知道我為什麼跟你結婚嗎?因為我好欣賞你的能力和態度,我認為像你這樣上進又認真的男人,對婚姻一定也會有責任感,但是我現在想知道……你和我結婚,真的只是為了接手霍氏百貨嗎?」她強迫自己說完,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瀕子奇深吸一口氣,多希望她回家可以跟他大吵大鬧,批評他的冷漠絕情,而不是以壓抑情緒的態度,膨脹他內心的愧疚感。
懊來的還是躲不過,這是遲早要面對的狀況,一切只是提前發生而已,他只能對她坦白,雖然這樣會讓她失望,但這時候說謊只會讓她將來更心痛。
「是。」他冷靜地點頭。
黎瑞恩全身為之一顫……她努力想拉近彼此的距離,營造幸福的氣氛,而他卻處心積慮想把她推開。一陣難受的委屈感如潮水般涌來,她再也抑不住傷心,淚水逐漸凝聚。「所以,一開始在結婚時,你就已經決定要跟我離婚,才會跟提出分房睡嗎?」
「對。」他之所以跟她分房睡,也是希望可以降低對她的傷害,但無論他怎麼做,傷害還是免不了。
听到她哽咽的聲音,他的心忍不住揪成一團,感覺自己卑鄙得令人憎惡。
黎瑞恩說不出話,喉嚨像是被人勒緊,有一股好深好深的窒息感。「你好自私……」
她現在終于知道,他為什麼要搬離霍家大宅、為什麼要和她分房睡,這一切並不是基于體貼或是尊重她,全是因為他想接手霍氏百貨!
她蒼白的臉色揪痛了他的心,他不自覺地握緊拳頭。
「對不起,我傷害了你。」看見她的眼淚,他也看見了自己的殘忍冷絕,他真是該死的混帳,讓她為他傷心!
她原本對這樁婚姻抱持著幸福的希望,但現在一切都走樣了,在確定了他的想法後,她的心已經碎成千萬片,再也無法拼湊出完整的幸福。
她現在總算可以體會到,世上最遠的距離是她在他身邊,他卻永遠看不見。他們是夫妻,他卻不曾和她談心,他雖然人近在眼前,卻是如此遙不可及,高不可攀。
她永遠也走不進他的內心,無論她如何努力,他們之間的距離原來一直都在……
如果愛情對他來說是一種負擔,那她該強求他喜歡她嗎?
一個認為金錢、成就遠比愛情重要的男人,還值得她眷戀執著嗎?
她不要成為一個被遺棄的犧牲者,為了保留尊嚴,她寧可吞下眼淚,走得漂亮。「你放心,我不會纏著你不放,等你接手霍氏百貨,我們就離婚吧!」
瀕子奇霎時愣住,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他現在應該高興吧?因為接手「霍氏百貨」後就離婚,這正是他想達成的最終目的。
可是為什麼他並沒有感到高興,室內空氣窒悶得令他快喘不過氣來,听見她說出這樣的決定,他冷硬的心竟冒出不舍和酸楚……
一定是因為心中對她感到虧欠吧,畢竟離婚對她是一種極大的傷害,只要是他能力所及,他願意彌補對她的傷害,也只有這樣做,他才能減輕心中的罪惡感。
「我願意補償對你的傷害,你需要什麼,不管是贍養費、或者把這棟房子過戶給你,只要你說出來,我都可以給你。」
「我要的,你給不起。」她拭去眼淚,冷冷地說著。
她要的是一輩子,他卻只能給她一個月。
她要的是幸福,他卻只能給她寂寞。
他以為這些都是金錢可以交換來的嗎?
「我知道這件事已經對你造成傷害,請給我補償你的機會,你可以慢慢想,我一定會盡力做到。」他認真地說,也打算真的這麼做。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她的表情不是生氣,而是不屑。「不要以為你在我心中真的很重要,我很慶幸我們之間並沒有愛情的基礎,所以即使跟你離婚,我也不會有眷戀,我只是認清了原來這一切都是假象,能夠在幻滅中成長,也算是我人生中的重要歷練,對我來說沒有損失。」
她知道自己在逞強,她還是在乎他,現在是,以後也是。
她不要他的補償,如果他真的有良心的話,就應該告訴她,他不要放她走!
但是他心意已決,她不可能改變他,也不想成為一個為愛情執著的笨女人,所以她只能自己找台階下。
她說完,轉身離開,回到那間從來就只有她一個人的臥房。
看著她的背影,回想著她的話,他的胸口就像被打了一記悶拳,讓他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難道是他看錯了?她剛才掉眼淚、語氣顫抖,不是因為割舍不下嗎?
瑞恩不是那種會絕情說狠話的女人,她堅強和冷漠的態度,一定是為了掩飾心中的傷痛,他看了好難受。
她沒有跟他爭吵,還順著他的計劃提出離婚,順利得令他感到不安,她越是假裝不在乎,他對她的愧疚越是揮之不去……
他真的很想打自己一拳,事情已經演變成這樣,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嗎?
就算他想走回頭路也不可能了,他不該因為她而動搖,計劃不允許改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幾天後,也就是他們結婚滿一個月的日子,爺爺將股權過戶給霍子奇,正式對外宣布由他接手「霍氏百貨」,這是他最期待的一刻,然而黎瑞恩並沒有現身參加慶祝酒會。
她說她沒有走入他的生命,所以沒有立場參與他的榮耀,想起這番話,他的內心總會涌起一陣心疼和不舍。
慶祝酒會結束的隔天,黎瑞恩也果真和他到戶政事務所辦理離婚手續。一切都順利地照著他當初的計劃走,他擺月兌爺爺的威脅、掙月兌了婚姻,也如願接手「霍氏百貨」,但為何他沒有預期的歡樂和滿足,內心深處反而浮現惆悵和空虛……
他到底是怎麼了?
是因為她一直拒絕接受金錢和物質的彌補,所以他才會心神不寧,揮不去她的身影?
「老板、老板——」
「什麼事?」霍子奇回過神,才意識到秘書正在叫自己。
平常的他冷靜嚴肅,絕不會出現這種呆滯現象,秘書也不敢多問,只好再報告一次。
「有份急件要給您看,是關于陳經理上回的提案,為了提供顧客舒適自在的購物享受,他提議到歐洲考察引進全新的概念,滿足高品質、高品味的消費需求。行程和內容都已經出來了,請您過目一下。」秘書將文件送到他桌上。
他接過,仔細地審閱內容。「後天就要出發了是嗎?」
「是的,陳經理問您是否有考慮跟他出國考察?」
瀕子奇想了一下,協議離婚後,他一直很怕面對黎瑞恩,只要想到她失落的表情、受傷的眼神,他的心里總會不由自主地浮現罪惡感和愧疚感。
如果他到歐洲出差一趟,或許可以讓混沌的心情得到沈澱。
「好,也幫我訂一張機票。」
「花語」工作坊里,各式新鮮美麗的花朵在室內綻放香氣。
離婚以後,黎瑞恩還是跟往常一樣,每天來到「花語」工作,她熟練地整理花朵、除葉、澆水,但是神情卻沒有以往的愉悅輕松,反而顯得心事重重,提不起勁。
必于和霍子奇離婚的事,她只讓最要好的朋友柯雅若知道,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向爸爸交代這件事。
目前她是娘家歸不得,而霍子奇又說要她不必急著搬家,等一切有著落再說,因此她只能暫時住在他們的「新房」。
他今早留了一張紙條,說他去歐洲出差,有一個禮拜的時間會不在家。
她想,他是故意要避開她吧,或許她的存在讓他感到不自在。
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他要的是金錢和事業,而她要的是幸福的婚姻,勉強將兩人送上紅毯的那一端,注定是個悲劇。
多麼諷刺啊!他心里早已做好離婚的準備了,而她卻以為這段婚姻是命定的情緣,值得她努力付出……
她真傻!
那棟房子里有太多回憶了,她要是再繼續待下去,只會造成他的困擾與負擔,既然已經離婚了,她也不想為難他,更不想要他的房子。
對她來說,愛情是無價的,婚姻更不是交易,既然愛情未曾在他心底停留,她又何必住在他的屋子里感受孤單悲涼。
總之,她一定要趕快找到住的地方,離開他的住處,離開他的生命。
她心不在焉地拿起一把百合花束,修剪過長的枝葉,拿起玻璃紙準備包裝,沒注意到一位高高帥帥的男客人已來到櫃台前——
「小姐,我要的是一束玫瑰花,不是百合花。」
「啊、對不起。」黎瑞恩不好意思地臉紅了,跟男客人道歉後,趕緊來到花材區,重新挑選了一把紅玫瑰。
在店里幫忙的好友柯雅若注意到她拿起紅玫瑰,趕緊壓低嗓音提醒她。「瑞恩,那位客人要紫玫瑰,不是紅玫瑰。」
「喔,糟糕,我又記錯了。」
「小姐,你一定是新來的員工吧?」褚任寧看著她,揚起笑容,故意捉弄她。「你這樣耽誤了我的時間,怎麼辦?」
「先生,真的很不好意思。」黎瑞恩臉紅著解釋,同時也留意到這個男客人,她記得他來過幾次,但每次送花的對象都不固定,不如這次多送他一束百合花,就當作是賠罪。「其實我是老板,很抱歉耽誤您寶貴的時間,不然這樣吧,這一束百合花也送給你。」
「沒想到你是老板娘,你氣質真好,也很大方。」褚任寧有趣地笑著,看著她臉紅微笑,對她的好感度頓時增加。「好吧,這束玫瑰請幫我署名送給茱蒂,這一束百合……」
「百合花想送到哪里呢?」黎瑞恩很認真地拿起紙筆,打算記下他念的地址。
「不如……送到我心底吧。」他語氣促狹,眼神放電,不難看出是個情場得意的公子。
「呃……先生,別跟我開玩笑了,你的女朋友們會生氣喔。」黎瑞恩禮貌地回應,避開他放電的眼楮,直接結帳算錢。「總共是六百元。」
就像他手里拿的這一束淡雅百合花一樣,她的氣質真吸引人,勾起了他的興趣,褚任寧很認真地展開邀約攻勢。「這次我收下你送我的花,下次我請你吃飯,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