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曉路一直到近中午時才醒過來,眼一張開,就看見溫惟竣一個人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新年快樂。」新的一年,這是一句最好的開場白。
溫惟竣一听見她的聲音,轉了過來,笑著對她說︰「新年快樂。」
「你起來很久了嗎?」貝曉路坐了起來,卻依然不打算下床,曲起腳,將下巴抵在膝蓋上。
「有一段時間了。」
「喔!」她點點頭。
「謝謝你,昨天是我這輩子最難忘的大年夜。」
「我也該謝謝你,讓我不用一個人吃年夜飯,還讓我有機會玩鞭炮玩得很盡興。」
「我——」
「如果你不在乎我這種完全沒有計晝的旅行,這段時間我們可以一起去玩。」一向獨來獨往習慣的貝曉路,這兩天有他的相陪,突然感覺兩個人的旅游也是不錯的感覺。
「貝小姐——」溫惟竣驚喜得說不出話來。
「當然,你若有其他的計晝也沒關系,你就按照你原來的計晝走。」
「計畫!我連住的地方都找不到,又怎麼會有其他計畫。」
「那先說好,房租費你要負擔一半,」
「那是當然的。」溫惟竣高興得真想大叫。在新的一年的第一天,他就能這麼樣Lucky,相信他一定會有一個不一樣的一年,
「等一下我帶你出去吃好吃的。」貝曉路拿著換洗衣物進浴室更換,刷牙洗臉,讓自己神清氣爽。
「貝小姐——」
「未來的幾天我們會二十四小時相處在一起,叫貝小姐听起來亂不順耳的,你就叫我曉路吧!」
「好,曉路。」的確,這樣感覺距離比較不那麼遙遠。「你對舊金山還有和這飯店里的每個人都好像很熟悉。」
「我曾在這里念過兩年書,這間玫瑰飯店是我研究所一個同學的父親開的,那兩年我就在這里打工。」
「原來如此。」難怪他怎麼覺得她在這里,就好像是回到自己的家一樣輕松。
「走吧!」貝曉路穿上外套,戴上帽子,率先走出房間。
中午,她先帶著他在中國城內一家浙江小陛,吃了頓江浙菜,吃完午餐後,搭著車直接來到離中國城最近的北灘。
「我們就隨意走、隨意看。’她不喜歡有目地的旅行,旅行之于她來說,喜歡自在、愜意,有時候就算只是坐在一問路邊咖啡店外,點一杯拿鐵咖啡,看著人來人往的人潮,那感覺也是很舒服的。
溫惟竣點點頭,沒什麼意見。當初決定出國,也只是為了想省下那一大筆紅包費,並沒有特定的目地,只因為剛好于右任尾牙抽中了舊金山的來回機票,而他又恰巧有點良心,就送了他一張,所以他就來了。
「這里是北灘?」
「嗯。」
「既然叫北灘,怎麼不靠海?」
「這里原來也有海灘的,只不過在一八七O年代時都填平了。後來義大利人逐漸外-,北灘就留下一些空地,房租便宜,便吸引了一些不受世俗束縛的文化人的到來。所以在這里,你會看到很多人感覺起來帶著點頹廢、不修邊幅,卻又充滿著文人藝街家的感覺。」
「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貝曉路瞟見他眼中透出崇拜的眼神,忍不住大笑出來。「書上寫的。」
「喔!」
走著走著,他們來到了一家書店前。「這間城市之光書店是全美最早的平裝書專賣店,也是頹廢派最喜歡流連的地方。」
「我們進去看看。」
「那就進去呀!」
一進到書店後,兩人便分開,各自尋找著喜歡的書籍,這麼一晃,再踫頭已是一個小時之後了。
兩人又逛了一個小時,找了家街頭咖啡店坐下來-咖啡休息。
貝曉路端起咖啡-了口,笑笑的說︰「很無聊吧!」
「怎麼會。」
「你不是個誠實的人,沒有幾個人像我一樣,搭十幾個小時飛機,飛越太平洋,只為了壓馬路、逛書店、-咖啡、數人頭,將寶貴時間都給浪費掉了。」
「旅行真正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放松身心嗎?」
「你不是為了配合我,才故意這麼講的吧!」
「有這個必要嗎?」
貝曉路聳聳肩膀。
「我有個好朋友,個性和我完全兩極化,他常笑我把錢打成二十四個結,認為我的人生沒有意義,生活太過枯燥乏味,而我則不懂他為什麼總能毫無顧忌的花錢。」
「那是每個人對生活的要求不一樣,對人生的規畫也不同,當然就會對金錢的分配有所差別。也許你是為了提早退休在做準備,對于金錢才會比較有所計畫。」
溫惟竣有些驚愕的看著她,不敢相信她竟能一語道破他心里的計晝。
于右任和他認識有十年的時間,竟比不上他認識只有短短幾天的人!
「怎麼?我說錯話了嗎?」她被他怪異的眼神看得以為自己說錯了話。
溫惟竣笑著搖搖頭,「我朋友卻認為每個人過完今天,絕對不知道明天會如何,時間會停留在哪一分,哪一秒,又何必虐待自己。」
「他說的也沒有錯。」
「他的這句話不禁讓我受到強烈震撼。」
「其實你不必為了別人的一句話,去改變自己。」
他點點頭。「你呢?」
「我什麼?金錢觀嗎?」
「嗯。」
「該花的就花,不該亂花的就別亂花。」
「雖然是很簡單的一句話,但要做起來卻是不容易。」要不就不會有很多年輕人,就算欠了一大堆信用卡債,債台高築還是拚命的辦現金卡借錢買名牌了。
兩人就這麼聊著聊著,天空開始飄下了毛毛細雨,微弱的雨絲雖不傷人,淋久了,卻也足以讓人淋成落湯雞,在這寒冷的天氣里,也容易讓人感冒。
貝曉路張開手,動作有些傻氣的接著雨,此時若是讓她的同事看到了,絕無法相信這會是平時在公司一板一眼,做事嚴謹的貝曉路。
「下雨了!」
「每到過年,總是特別容易下雨,沒想到來到美國,還是一樣。」溫惟竣說。
貝曉路看他一眼。「你不喜歡下雨嗎?」
「你喜歡嗎?」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反問她。
「我喜歡下這種毛毛細雨,更喜歡在這種雨中不撐傘,找一個地方淋雨。」
懊怪的人!溫惟竣心里雖這麼想著,卻沒有說出來。
「你心里一定覺得我像個瘋子。」
「不會,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覺得你有些奇怪。」思想邏輯也好,行事作風也罷,至少是他從未接觸過的。
「這種雨不傷人,卻又可以讓人感到冷靜,一個人找個地方坐,可以趁機將腦袋里的垃圾清一清。」
「腦袋里的垃圾?」看來她不只作風獨特,連用字遺訶也是那麼的與眾不同,
「每個人常常都會胡思亂想,想些有的沒的,如果這些垃圾不囤積在腦袋里,人生會快樂許多!」
她說的話是那麼不合邏輯,但稍加一解釋,卻又讓他無以辯駁。
「我想去一個地方淋雨,你呢?要先回飯店休息嗎?」
「我雖然不是文人,但感受一下‘濕’情畫意的感覺也不錯!」他一向不是幽默的人,但和她在一起,講起話來竟也變得不再言語無味。
「那就走吧!」
貝曉路帶著他搭車來到再往北的漁人碼頭,直接來到三十九號碼頭西側。或許因為下雨的關系,一處夾板上,平時皆擠滿了觀看海獅的平台,此時卻只有零星的幾個人。
他們往前看,淋著雨,看著一群海獅懶洋洋的爬上碼頭,互相的擠壓,似乎在對游客們炫耀著它們自在愜意的人生。
「你看,它們是不是好自由、好快樂!」每每來到這里,看到這群海獅佣懶的模樣,就令她好生羨慕。
溫惟竣微側著頭,凝望著身旁的她,綿綿雨絲細柔的親吻在她的臉上,水氣如一層蒙霧般覆上了她的眼,卷翹濃密的睫毛被雨水沾上,閃動晶亮,是那樣的美幻迷人。
沉謐的氣氛下,沒有多余言語,他這時才發現她長得很美,白皙晶透的肌膚,天冷而紅透的雙頰,水汪汪的大眼楮和如櫻桃般粉女敕小口,她的美,一點都不比電視上的女明星遜色。
而她令人嫉妒的不只她美麗的容顏,還有一副高姚頤長的身材,勻稱、-縴合度。
以前他一直覺得擁有一百八十五公分的他太高了點,很多女孩子往他的身邊一站,顯得特別的嬌小玲瓏,而她和他站在一起時,感覺是這麼的協調,登對。
登對!
他怎麼會想到這兩個字?
這個擁有獨立自主思想,熱情追求自由的女人,深深吸引著他!
他望著她,望得忘我、望得他的眼中除了她之外,一切的美景皆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貝曉路听不到他的回答,轉過臉看他一眼,卻迎接到他眼神中的火熱。
「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溫惟竣閃過一絲尷尬的神色,為自己不該存有的感覺感到歉疚。
她早已經開門見山的說過,她喜歡自由,不願被另一個人束縛著,而他怎麼還可以不由自主的對她產生一絲的幻想呢!
「這雨雖然不傷人,可淋久了也會感冒,我們要不要找個地方避個雨?」
「我還想在這里再待一會,左邊那邊有家咖啡店,你先去那里坐會兒、喝杯咖啡,我待會再過去找你。」她再度將注意力投注在遠方海面上,對面的山脈在綿綿細雨的覆蓋下,迷迷蒙蒙的,讓人無法看清楚它原先的風貌。
溫惟竣再看她一眼,先離開,往她所說的那間咖啡店走去,二十分篷之後,他手上多了兩杯熱熱的咖啡。
他將手上的咖啡遞給她,「先-杯咖啡,至少得讓你的身子暖一點。」
貝曉路接過來,杯子上的熱氣透過手心傳達至她的心里,-了一口,再轉過去向他道謝。「謝謝。」沒想到他是個這麼溫柔體貼的人。
溫惟竣淡淡的對她一笑,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的陪在她的身邊,陪著她淋雨,繼續感受徐志摩式的「濕」情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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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餅于「濕」情畫意的結果就是溫惟竣全身發冷。酸痛的窩在棉被里爬不起來,他心里很明白,這種情形有個名詞,那就是——感冒。
而貝曉路和他同樣淋了雨,卻依然精神抖擻、神清氣爽,難不成她常淋雨,就連抵抗力也提高了,不像他全身無力到如一只無骨海爹。
「你還好吧?」
「沒事。」溫惟竣勉強的撐著不適的身體下床,到浴室刷牙洗臉後,稍微有精神一些了。「今天你想到哪里去玩?」
「我想再去阿卡特茲島上去看看。」
「阿卡特茲島,這名字好特別!這是什麼地方?這島上有什麼?」
「阿卡特茲島又稱‘惡睫島’,曾經是警衛最為森嚴的聯邦監獄。」
「跟綠島一樣?」
「差不多吧!」貝曉路在他進浴室盥洗時,已經準備好了。「你好了的話,我們先下樓吃完早餐就走。」
「好。」
兩人直接到飯店樓下餐廳,吃完道地的中國式早餐,再搭車前往漁人碼頭。
貝曉路先去買了島上參觀牢房的票,坐上了藍金艦船的渡輪,以不快的速度行駛于海面上。
「船上有六種不同語言的錄音解說,你若對阿卡特茲島有興趣,你可以听一听。」
「嗯。」溫惟竣點點頭,極力撐著頭暈目眩的不適,帶上耳機,听著錄音的解說,了解關于這個島所有的歷史和曾經被關在島上的偉大罪犯名人的豐功偉史。
船到了碼頭,船上的人全都下了船,他隨著貝曉路開始逛著這個面積並不大的小島。
「阿卡特茲島不只曾經是聯邦監獄,也曾經是軍事碉堡,軍事監獄,前面這一整排的房子就是以前的營房。」
溫惟竣靜靜的听著她的介紹,慢慢走、慢慢逛,一個半小時後,他們才來到監獄牢房。
四面環海的島嶼,海風更強、更冷,讓他不禁直打起噴嚏。
「你感冒了嗎?」貝曉路關心的間。
「應該沒有,我的鼻子有些過敏。」溫惟竣不想掃了她的興,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身體要是不舒服就別逞強。」貝曉路在提醒他後,開始游逛整個監獄串房。
變完了監獄,她又帶他去走了「龍舌蘭小徑」,沿途觀賞桉樹林,夜鷺所築的巢,穿過長滿龍舌蘭的山坡,欣賞著湖潭和海鳥。
一整天看盡了美景,吃遍美食,玩得盡興、聊得暢快,海風也吹得夠爽快。
結果——
靶冒的病毒果真沒放過他,晚上回玫瑰飯店後,洗完澡,他一躺上床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貝曉路也從導游變成了特別護士,而在未來幾天,玫瑰飯店606號房成了他們唯一游玩的地方,
「我特別請徐老爹熬了點稀飯,你先起來吃點,等一下可以吃藥。」貝曉路將稀飯放在床頭櫃上,坐在床沿,扶他起來。
溫惟竣在她的幫忙下坐起來,「謝謝。」
「需要我喂你吃嗎?」
「不用了。」他無奈又歉疚的對她笑了笑。「不過我要麻煩你扶我到桌子那邊,我到那邊吃。」
貝曉路扶他到桌邊坐下來,再將稀飯端過去。
「謝謝你,」除了小時候生病時,有媽媽服侍他吃飯之外,這還是他長這麼大以來,頭一次有個人這麼細心的照顧他吃飯、吃藥,況且對方還是個萍水相逢的游伴。
「你會患重感冒,我也要負些責任。」
「你如果這麼想,只會讓我對你感到更內疚。」
「害你生病的人是我,你有什麼好內疚的。」貝曉路深覺他也算是個挺有趣的人,而且是個有趣的好人。
「你這樣說,只會讓我更加內疚。因為我生病,還得讓你犧牲游玩的時間,留在飯店里照顧我,我從沒想過,自己競也會成為別人的負擔。」他終于明白,她喜歡一個人旅行的原因了。
「我無所謂,反正舊金山我都住餅兩年了,還有哪里沒去過。」
「听說今天有游行活動,你就出去看看,不用浪費時間陪我。」在邊講話的同時,他已經將一豌稀飯吃到見匠。
「那種游行我以前也看過,沒關系。」
「曉路,我對你已經感到很不好意思了,你就不要讓我對你繼續感到歉疚下去了。」
「你確定你一個人留在飯店里真的可以嗎?」
「只不過是個小靶冒,難不成你把我看成了是病入膏盲的病人,必須躺在床上讓人來照顧嗎?」
「那好吧!」貝曉路的個性一向干脆,于是將買回來的感冒藥放在桌上。「這感冒藥四個小時吃一次,你要記得吃。」
「我會記得的。」溫惟竣見她像個媽媽一樣叮嚀,頓時感覺自己像是個長不大的小阿一樣讓人擔心。
「我會交代櫃台,中午時會送午餐到房間來,你不用擔心。」
「好,謝謝。」
貝曉路穿上外套,圍上圍巾後就出去了。他一個大男人了,難道還不會照顧自己嗎?她根本不需要擔心太多。
況且就像他自己所說的,他又不是病人膏盲、下不了床的病人,根本不需要她多擔心。
溫惟竣吃完了藥之後,又回到床上躺著休息。感冒最好的良藥就是多喝水、多休息,希望明天他可以又再生龍活虎的恢復元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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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曉路看完游行,買了些要送人的禮物,在晚餐前回飯店。
一進房間,就看見一個裹在棉被里,頭幾乎都快看不見的人,以及桌上那原封不動的午餐。
她走到床邊,替他將棉被拉下來一些。蓋得這麼高,也不怕悶死自己!她的手無意中踫觸到他的臉,頓然被那發燙的熱度給嚇到了,探探他額頭上的熱度。
懊燙呀!
「溫惟竣,你醒醒。」貝曉路試著叫醒他,不讓他繼續昏睡下去。「先起來-點水。」
溫惟竣神智不清、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他勉強撐開沉重的眼皮,瞟見了溫柔美麗又可人的貝曉路。
「你回來了!怎麼不再多玩一點再回來?」
她在心里想著,要真晚點才回來,只怕他會病死在床上。
「午餐怎麼沒吃?」
「午餐?現在什麼時候了?」
「傍晚五點多了。」
「我睡了這麼久。」
「你發高燒了。」貝曉路打電話向櫃台要了耳溫計,再請櫃台麻煩廚房煮了些稀飯,讓他吃了些稀飯後,吃了退燒藥,再讓他睡覺。
一整晚她不太敢睡,不時的注意著,四個小時就將他叫醒來吃藥,小心翼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