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擠的機場大廳,拖著行李來來往往的旅客川流不息。
在二樓等待通關的休息區里,三個美麗女孩沉默的坐在椅子上,不發一語。個個如喪考妣,一臉哀容。
其實說如喪考妣也不為過,她們那富可敵國的父母,一趟出外洽公,在回程中其所乘的私人飛機居然從雷達上失去蹤影,就這樣像是一縷輕煙般消失在空氣中。
鮑司里還有人開著玩笑說,整架飛機被外星人架到外星球去了,才會找了那麼久,卻連個碎片也找不到。
沒有任何的離情依依,也沒有興奮雀躍。
四周的嘈雜喧嚷和她們的靜謐形成了強烈對比。
此時,服務人員的廣播響起,「搭乘日本亞細亞航空,下午一點三十分飛往東京的旅客,請準備通關。」
藍謙荷慢慢的起身,兩個妹妹也跟著站起。
「縴嬡,芊馨還小,我不在家的這段日子你要多照顧她。」
「大姐,你放心的去將錢討回來,家里有我在,你就別擔心了。」藍縴嬡挽著她的手,朝著通關的方向走過去。
「公司的事就麻煩你了。」
「大姐,你只要趕緊去向櫻木集團取消投資案,拿回那筆資金,公司目前最大的危機就可以迎刃而解,我們也可以渡過這次難關。」
「你放心,我一定會拿回那筆錢。」那筆錢不只是挽救公司的資金,更是她們三姐妹未來生活的依靠!
以前她們過著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不知人間疾苦的富裕生活。天塌下來有父母為她們頂著,她們只要過著自己想過的生活!
藍謙荷大學畢業後,整日與電動玩具為伍,也只懂得玩電動,她不曾去上過一天班,未曾交過一個男朋友,電動玩具就是她的男朋友,未來也將是她的丈夫。
總之,她已打定這輩子將抱著電動終其一生,甚至等到她死了之後,唯一要求的陪葬物也只要有它們就夠了!
「大姐,你要常常打電話回來,別讓我們擔心。」小妹藍芊馨紅著眼眶,叮嚀著。
「好了,我要進去了,你們先回去。」
「大姐,你自己要小心點。」兩個妹妹異口同聲地說,猛揮著手說再見。
藍謙荷將護照和機票同時交給海關人員,提著隨身的手提行李,在妹妹們的送別下,辦好出境手續,走往登機門。
可當她拿著登機證正要登機時,一旁的服務人員卻將她攔下。
「小姐,經濟艙的旅客還要再等一下才能登機。」
「為什麼有這種不平的待遇?」以前的她每次出外一定是坐頭等艙,從來沒有注意到這種小細節。
有錢人真的是走路有風,不管做什麼事都有差別待遇!
「小姐,這是航空公司的規定,不是什麼不平等待遇。」服務人員和顏悅色的向她解釋。「還是請你先到那邊等一等。」
藍謙荷只好模模鼻子,提著行李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著等候。
她四周有許多上了年紀的歐吉桑、歐巴桑,穿著樸素,有一半以上都是講台語,從他們臉上流露出的興奮笑容看得出,這些一定是都參加旅行團到日本旅游的團員。
唉!她忍不住在心里深深地嘆了口氣,以前的她從來不需要為了生活、為了金錢而煩惱;可自從父母失蹤之後,她身為這個家的大姐,別無選擇的只能挑起所有責任。
天知道,除了電動玩具以外,對于生活上的一切她簡直就像是個白痴一樣,什麼也不懂。
突然,一個帶著興奮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小姐,你一個人嗎?」
藍謙荷撇過臉看著坐在她旁邊一名約七十歲左右的老婦
人,頭發已經斑白,一臉黝黑的健康膚色,是長期經歷艷陽曝曬後的成果。
她淡淡地笑笑,點點頭。「嗯。」
「我是跟我老伴一起要到日本玩,是第一次出外,你是不是也是第一次出外玩呀?」
「我不是,我是要去辦事情。」她現在哪有那個閑情逸致,更沒有那個心情去玩。
「這樣呀!」老婦人點點頭。「現在的年輕人真的很厲害,連出外都可以自己一個人去,像我住在台中,叫我自己坐火車到台北來看個孫子,我都會怕迷路。」
「喔!」藍謙荷實在沒什麼心情和她多聊天,這名老婦人的心情是雀躍、興奮,而她卻是擔憂、不安,是那麼地兩極,又怎麼會聊得快樂呢?
就在這時,服務人員告知眾人經濟艙的旅客可以準備登機。
「老女乃女乃,現在可以上飛機了。」
「可以上飛機了,那我得去找我老伴。」老婦人笑笑的站起來,尋找著她的另一半去了。
藍謙荷提起行李,再度走向登機口,將機票交給了服務人員,走進去。
找到了位子,是位于機尾的座位。
她坐了下來,一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忍不住悲從中來,眼眶迅速泛紅。
難道說,他們藍家現在真的窮得連一張頭等艙的機票都買不起嗎?
她的父母沒多久之前還是世界排名前端的富豪,他們才一失蹤,藍氏集團及他們藍家就成了這一副慘狀。
不但整天被銀行追債,公司的一些老干部還紛紛要辦提早退休,總之一些大大小小的事全都如雨後春筍般紛紛冒出來。
現在她最大的責任是將錢給討回來,但又得擔心二妹嬡璦是否能應付得了公司里那虎視眈眈的股東們。
愈想心里愈難過,眼淚就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來。
陸陸續續上飛機的乘客,都忍不住懊奇的看了她一眼,她完全哭得旁若無人,直到一名空姐過來遞上濕紙巾給她擦手,再多附上一包面紙讓她擦眼淚時,她才發現自己的失態,趕緊將眼淚擦干。
三個小時後,飛機降落于日本成田機場。
藍謙荷跟著同機艙旅客們魚貫的下了飛機,通關、入境,走出機場大門。
抬起頭,茫然看著東京的傍晚天空,心里想著——現在該怎麼辦?
「小姐,你在等人來接你嗎?」在中正機場巴她閑談的老婦人,又來到她旁邊親切的問她。
這時的藍謙荷心里多了一份感動,在中正機場時,她只感到煩悶,可現在身處于異國的土地上,听著相同的語言,她感到非常的親切,也深深體會土不親人親那句話的感覺了。
「沒有。」她搖搖頭。
「那你現在一個人要去哪里?」
「我也不太清楚。」她只有櫻木集團辦公大樓的地址,只要討到錢,她馬上就回台灣去,因此她連衣服也沒帶幾件,只有一小袋的隨身行李而已。
「這樣呀!你先等我一下。」老婦人十分地熱心,轉身跑去找劣謨,將事情告訴他後,又帶著劣謨一起過來。「小姐,你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們劣謨,他應該可以幫你的忙。」
藍謙荷看著這名年輕的男劣謨,眉清目秀,斯文有禮,看起來應該是個熱心助人的人。
彬許,他真的能幫她也不一定。
「小姐,你是一個人來自助旅行的嗎?」年輕的男劣謨一見到貌美如花的她,就好像被電到了般,魂都被勾走了一半。
「不是,我是來找人的。」
「那個人放你鴿子嗎?」
「不是,我是突然來找他,並沒有通知他。」
「這樣呀,我們今晚要住新宿的京王飯店,要不然你就坐我們的游覽車一起先到市區再說。」
「你說要讓我搭你們的車,真的嗎?」藍謙荷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這麼幸運,一到日本就遇到貴人。
「反正車子里還有空位,沒關系的。」
「謝謝,先生謝謝你!」她高興的猛向他鞠躬道謝。
「我叫範仲毅,大家都叫我小範,你也叫我小範就好了。」
「我叫藍謙荷,真的謝謝你。」
「好了,你先和她在這里等,我去看看車子來了沒。」小範笑笑的離開。
小範讓全團二十幾個人都上了游覽車後,他最後才上去,同時讓藍謙荷坐在前面的位子。
車子一發動,他習慣性的先向團員們介紹關于日本的風俗民情,以及今晚他們的行程及將住的飯店後,便讓團員們稍做休息。
然而在這一團里有好些人都是第一次出外,興奮的心情讓他們無法靜下心,只听見整車喋喋不休的講話聲。
小範笑笑的往藍謙荷旁邊的位子坐下。「你來找人,有地址嗎?」
「有。」她趕緊從背包里找出櫻木集團社長的名片遞給他。
他看著上頭的地址,「在南青山。」
「你知道這個地方嗎?」
「知道。」他帶著疑惑的眼神看著她。「只是你為什麼不先打個電話給你朋友,讓他去你住的飯店找你比較快?」
「飯店!」藍謙荷這時才驚覺,自己根本沒有事先訂好飯店!她今晚要住哪里?
小範看著她驚慌的表情,大概已經能猜得出來。
「你一個女孩子來東京,到底有什麼事?」她看起來實在不像是來找朋友的。
無奈之余,她只好慢慢地將自己來東京的目地,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他。
原來她來日本是肩負著這麼重大的任務呀!小範不禁感到同情。
那他就更應該幫助她了。
「我看你就跟我們一起去住京王飯店,明天早上我們的第一站旅游點是到明治神宮,離南青山不太遠,我再請司機繞個路先送你過去。」
「好,當然好。」藍謙荷高興的拉著他的手,忘了他還是個陌生人。「如果沒有遇到你們,我今晚可能要流落東京街頭了。」
「這只是舉手之勞,你別放在心上。」小範看了眼她抓住自己手臂的手,心兒怦怦跳著。
他,戀愛了!
「對你來說是舉手之勞,對我來說可是救命大恩呀!」她一點都沒有想到男女授受不親,對她來說,男人和女人都一樣。
就這樣,藍謙荷遇上的第一個貴人是那位愛說話的老婦人,第二個貴人則是小範。
希望她明天可以很順利解決投資案的事,拿回那份資金。
她相信,老天一定會幫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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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一早,藍謙荷七點半和旅行團的團員們一起在飯店用完早餐,搭著游覽車來到了南青山。
她向小範和全車的人道謝後,便提著小行李下了車,憑著一張名片,竟然很快的就找到了櫻木集團辦公大樓所在的位置。
這實在多虧日本的漢字多,她才能不迷失在這樣的都市叢林里。
仰著頭,凝望著高聳的大樓,這樓高和藍氏集團大樓差不多。
走進挑高的中庭大廳,這里給人的感覺宛如飯店般宏偉壯觀,她抬頭挺胸地朝著中間的櫃台走過去。
「思咪媽現,哇……哇……」藍謙荷一急,不知道該怎麼講。
「請問你要找誰?」櫻木集團的櫃台接待小姐帶著親切的笑容問她。
啥米碗糕?她有听沒有懂!
她從背包里找出那張名片,指著上頭印的名字,再用英文一字一字慢慢的問︰「我要找這個人,能幫我通知他嗎?」
「社長,您好。」兩名接待小姐這時卻沒有理她,反而先跟從外面進來的一群人必恭必敬的敬禮道早安。
藍謙荷轉身一望,便注意到走在最前頭的男人。
這男人看起來年紀輕輕派頭還挺大的,從他後面跟了一群屬下看來,他在這個公司應該有些份量。
彬許他能幫她!
藍謙荷馬上沖過去,快要接近那個人時,卻被他身邊的人給拉住。
「小姐,請你出去,你不可以亂闖。」兩名保鏢盡職的阻擋任何一個想接近社長的人。
「放開我、放開我!」她努力的想要掙月兌,一焦急自然說出國語,一時間忘了這里並不是台灣,沒有人听得懂。「我要找櫻木瀧騏,我是從台灣來的,你們告訴他,我是代表台灣藍氏集團,我叫藍謙荷。」
正要踏進電梯里的那個男人,听見她的話,頓時停住了腳步。
「放開她!」櫻木瀧騏帶著嚴厲的表情轉過身,看見的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
那兩名保鏍一听見他的命令,馬上放開她。
藍謙荷一得到自由,隨即沖到他面前,改用英文跟他說︰「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當面跟櫻木瀧騏談,你可以帶我去找他嗎?」
「跟我來。」他只是冷冷的丟下這句中文後,便跨進了電梯。跟在他後面的那幾個西裝筆挺,感覺有些像是日本黑社會山口組的人,亦步亦趨的跟進電梯,繼續保護在他的四周圍。
「裝肖耶!」藍謙荷口里叨念著。「會說漢語還不早點說,害人家連比手劃腳都來了,還差點和那兩個人演出全武行!」
她沒跨出腳步,一行人就這麼干等著她。
看見那名頭頭一臉的不耐煩,她吐吐舌頭,趕緊跨進電梯。
瞧他長的英俊瀟灑、器宇軒昂,五官雖俊美,卻有如用鋼刀雕刻出來似的,冷毅、嚴厲、不苟言笑,是她對這個人的第一個印象。
小範雖然沒他長得好看、英俊,卻親切、可愛多了,還是台灣人人情味濃。
可能是日本比較冷,所以人也都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電梯一路往上攀升,完全沒停下來,很快的直達最高一層樓。電梯停了,那幾個像山口組的保鏢又先踏了出去,站在一旁等候那冰人出去後,才又跟在他的後面走著。藍謙荷連想再問話的機會也沒有,只能快步的跟上去,跟進了一間超大的辦公室里。
在東京這寸土寸金的國際大都會里,一個人使用的辦公室就這麼大,派頭還真不小,她那失蹤的老爸算是世界富豪,辦公室也沒他這麼大。
年紀輕輕地,還真愛擺架子。
櫻木瀧騏往大沙發一坐,雙腳順勢蹺上桌子。「你說你是台灣藍氏集團的代表?」
藍謙荷不請自坐的在他對面的沙發坐下,沒理由他坐著,她就得站著說話。
「我想我直接跟櫻木先生談比較好。」這種跨國的大投資案,如果不是一間公司的最高領導者,其他人想必無法作主。
「我就是櫻木瀧騏。」
「你……你就是櫻木瀧騏?」她以為一間大公司的社長年紀至少也要跟她老爸差不多,可是他——他看起來沒大她幾歲,怎麼有能力管理這麼大的一間公司?
深吸口氣緩下過于驚訝的心情,她平靜地道︰「既然你就是櫻木瀧騏,還會講中文,那更好,省得我跟其他人在那里比手劃腳、雞同鴨講。」
「我沒時間听你說廢話。」若不是听見她是藍氏集團的代表,而藍氏集團總裁藍富仁夫婦連同所乘坐的飛機消失,現在人下落不明,他才不會浪費時間在這里听她廢話連篇。
斑!狂什麼狂,若不是她爸媽失蹤了,她也可以狂他個二五八萬,何必為了幾個錢,千里迢迢跑來日本看他的臭臉。
抑下心中怒火,她直接挑明道︰「我听公司的總經理說,我爸爸這次來日本就是為了和貴公司簽定一紙關于‘亞洲電動游戲王國’的投資案,但他現在人已經失蹤了,這紙合約是不是可以取消,這件事就當成沒發生過。」
櫻木瀧騏走到辦公桌後面,拿出那紙簽定好的合約書,丟到她面前。「請你先好好的看看合約內容。」
藍謙荷看著那厚厚的一本,還沒看,頭就先痛了。一翻開,里面又全是密密麻麻的日文,她隨即又將它合上。
他提醒道︰「後面有中文。」
「不用看了,我知道簽定的合約是不能隨意更改的。」她的語氣放得很軟,畢竟現在她有求于人,姿態總不能擺得太高。「但是現在我爸爸人已經失蹤了,可不可以……」
「誠如你所說的,你父親只是失蹤,並非死亡。況且他只是代表藍氏集團來簽訂合約,今天只要藍氏集團仍存在,這紙合約就仍有效。」
「可是我們現在需要這筆簽約金救急、救命呀!」
「什麼意思?」
「現在公司整天被銀行追債,我真的沒有辦法才來日本拜托你取消這次的投資案,拿回這筆錢好挽救公司。」藍謙荷將公司目前的困境都告訴他,相信他也是個生意人,一定更能了解藍氏集團現在的慘狀。
「對不起,你的困難我幫不上忙。」他是個生意人,可不是個慈善家。
「你只要答應藍氏取消這次的投資案,就可以救整個藍氏集團了。」
「合約上白紙黑字,明明白白的寫著,若有一方要毀約,將付出鉅額的違約金,恐怕這筆金額只會讓目前的藍氏集團雪上加霜。」
「違約金!什麼違約金?」她怎麼不知道有這回事,來日本之前,怎麼沒有人事先告訴她?
「你該不會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吧?」櫻木瀧騏的話里充滿著譏諷,看來又是一個被父母保護得太好,完全不懂人間世事的女人。
「你——」藍謙荷是單純了點,對社會的人心險惡或工作上的爾虞我詐亦不懂,但並不表示她就是笨蛋,怎麼會听不出他話里的諷刺。
「你的專長是什麼?」他突然問。
「電動玩具。」
「你的意思是說,你會寫電腦程式?」
她搖搖頭。「不是,我只會玩。」
「我看你還是趕緊回去另想辦法吧!」櫻木瀧騏站起來,他已經浪費太多時間在她身上,時間對他來說就是金錢,這些時間,他可以又簽好一紙上億的合約!
藍富仁夫婦雖然榮登世界富豪,但櫻木集團的總資產可比藍氏多了數十倍。原因只不過是他懂得分散投資,而對于富豪排行那種虛名完全不在意罷了。
「櫻木先生——」
櫻木瀧騏按下電話內線,通知秘書,「木村小姐,請藍小姐出去。」
就這樣,藍謙荷被請了出去。
不但沒有達成目的,反而又增添了另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