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嫁給你。」她平靜地開口,直視前方。
「什麼?」他猛地拉過她的身子,讓他們面對面,也讓她清楚地看到他的怒氣,「現在你告訴我你不能嫁給我?這又是哪一個詭計?」
她沒有被他的怒吼嚇倒,他很少發怒,所以一發怒就很可怕,但她不是來讓自己害怕的。她勇敢地與他憤怒的眼眸對視,聲音依然平靜,「這不是什麼詭計,而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他倏地放手,嫌惡地看著她,「解決什麼?我們之間有什麼沒解決的?」
她心髒一陣緊縮,可她的表情並不退縮,「臣碩,既然你認定我和父親串通好了陷害你,那麼你就沒有娶我的義務。而且當初我們兩個說得很清楚,誰也不用對對方負責,所以你根本就不用娶我。」
「好讓你的父親到江家大老面前去說我勾引了他的女兒然後始亂終棄?或者去把這件事渲染得人盡皆知?破壞我的名譽?」他冷冷地嘲諷。
「可你根本不會把這當一回事!」她實在想不通,為什麼他會答應她父親說要娶她,「你從來就不會害怕這樣的流言蜚語,也不會真的把你祖父對你的壓力當一回事。」
「你怎麼知道?」他眼神凌厲地掃過她。
「我知道。」她微昂起頭,「你一直不願公開我們兩個的關系的確是因為這個原因。但如果你真的害怕兩家的家長,你就根本不會選擇和我在一起。你知道即使被公開,你也可以輕易月兌身。」
他再次對她敏銳的觀察力感到一絲詫異,但他僅僅只嘲弄地對她揚起眉,「你倒是以為你很了解我。」
她低下頭,緊咬住下唇,雙手絞扭在一起,「我是了解你,因為我愛你也關心你。」
「愛?」他鄙夷地撇撇嘴,雙手堅定地握著方向盤。
她轉頭注視著他剛毅的側面,聲音坦誠而滿含溫情,「我愛你,所以根本不會設計陷害你。你心里難道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我願意維持我們那樣的關系嗎?我愛你到願意為你犧牲一切,即使你什麼也不回報我也不會埋怨,如果不是這樣,你也不會和我在一起那麼久。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你自己的判斷嗎?」
他沉默幾秒,「我曾經相信你,也相信我的判斷。可現在我知道你會願意答應我們這樣的關系,只是因為你有把握可以坐上江太太的寶座。」
「不。」她激烈地反對,「我不要江太太的寶座,現在我就把它還給你!」
他再次露出譏刺的表情,「現在連我父親都已經知道,婚禮也在籌備當中,你認為可以終止嗎?」
「只要我們想,有什麼不可以的?」她不明白為什麼他還是堅持要娶他,「既然你都這麼恨我,為什麼一定要娶我呢?」
「我說過,因為我要你痛苦!」
他殘忍的聲音讓她從頭涼到腳,這個坐在她面前的男人她根本就不認識。她劇烈地顫抖,「不,臣碩。別把你自己變成野獸。」
「那是你逼的。」
「你知道我沒有。」不知從哪來的力量讓她緊緊握著他的手臂,「我不要嫁給你,我從來不要。我只要這樣看著你,就很滿足了。求求你相信我一次,我會從你眼前消失,不會再糾纏著你。」
「你可以嗎?」他倏地轉頭,第一次正眼看著她。
淚水涌出眼眶,無法阻止地流過她的臉頰,也讓她的眼更加清澈明亮,她眨動眼眸,堅決地點頭,「我會從你的生命中消失,再也不會出現。」她知道自己必須說到說到,但這也表明從今以後,她不能再看見他,看見她最愛的男人!
「證明給我看,嘉顏。」他的聲音壓抑,表情深沉。
她無言地點頭,卻無法把視線移開,既然是最後一次,就讓她看個夠吧,這樣在以後孤寂的歲月里,她才可以有回憶來溫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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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告訴任何人,她訂了去意大利的飛機票。既然要走就要走得迅速,如果被她父親知道,那麼他一定會堅決地阻止她離開。
嘉顏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回來,因此許多事情她需要時間處理。這個時候,她才明白原來人要離開一個地方,也不是一件說走就走的事。她有工作得處理完,房子也要退掉,還有那些家具、電器要找舊貨商人來估價,她的衣服也必須分類,不可能帶走那麼多,剩下的也要打包送給慈善機構……等到這些事情都弄完,時間也過了一個星期。
待得越久,她越是舍不得離開。這座小鮑寓里有她這一生最美好的回憶,可是歡笑永遠是短暫的,尤其對她。本來就不能擁有的東西,如果你想去強求,結果就會和她一樣。她的內心從答應他離開的那天起就不再完整,有一部分將永遠留在這座公寓,留在這個城市。如果有機會,她會再回來,可是卻無法確定歸期。
她希望自己可以盡量地多帶走自己一些,可遺失了的又如何找得回來?拎起旅行箱,她不再多看一眼留戀的地方,踏上了去機場的路。
柄場大得驚人,國際出發大廳在二樓,敞亮、明淨的大廳里都是熙來攘往的人群,不論是哭泣的送別,還是憧憬未來地踏上征途,每個人眼里都有著對未來的祝福與牽念。她孑然一身,不用面對親人的殷殷叮囑,也不會面對離別帶來的痛苦淚水,她只要下定決心和這個城市里的人說再見,就可以義無返顧地離開。
她寄出給嘉歆的信,相信妹妹會理解她的決定,這樣就真的了無牽掛。她真的了無牽掛了嗎?去付機場稅的時候,她這樣問著自己。
就在她轉身向入口走去時,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彪形大漢擋住她的去路,他們恭敬地對她行禮,其中特別高大的一個說︰「請問是許小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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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綁架了!驚慌地看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各種景象,她憤怒地顫抖著。他們不顧她的抗議強行帶走她,而她竟然不能反抗。因為她的父親就站在那些人的後面看著她,帶著驚人的怒氣。
他為什麼會知道她在機場?一道靈光閃過她的腦海,她對著坐在身邊的他喊道︰「你一直派人跟蹤我是不是?所以你會在那天早上到我的公寓去找我,你早就計算好了。」
一向嚴謹的父親轉頭瞥她一眼,冷漠地點頭,「我全是為了你的幸福著想。」
她張大眼楮,「為了我的幸福?是為了你的公司吧?你不惜把我推向火坑……」
他嚴苛地揚起手,禁止她再說話,「我知道我以前忽略了你。可是你是我的女兒,難道我會害你嗎?江家的勢力在政商兩界有目共睹,江臣碩更是指定的接班人,能做她的妻子一輩子不愁吃穿,還可以在上層社會得到最高的尊敬。難道你能找到更好的歸宿嗎?」
「對于你來說,最好的就是錢最多的,勢力最大的?」
「當然。」他絲毫不掩飾地說,「雖然你能和江臣碩在一起讓我感到驚訝,而更令我驚訝的是你居然不好好利用自己的優勢,而甘願做他的地下情婦。要知道你是我許子山的女兒,絕對有資格做他們江家的兒媳。」對于女兒一直隱瞞和江臣碩的關系,他滿月復憤怒。
「你難道沒有想過你這樣逼迫他,他可能會報復?」她早該知道她的父親有多麼勢力,也有多麼自以為是。
他不屑地說︰「他不敢。」
「他不敢?」嘉顏禁不住提高聲音,「他是怎樣的人你比我更清楚,我知道上次就是他搶走了你最大的客戶……」
「他已經答應娶你,如果他根本不想娶你,完全可以馬上拒絕。」他的厲眼掃過女兒,「所以安心做你的江太太,不要再想著逃跑!」一想到她居然要逃走,他更加嚴厲地看著她。
「不,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他以為我也參與陷害他,如果我和他真的結婚,他絕對會變本加厲地報復我們。」想起他看她的輕蔑眼神,她就不寒而栗,她一把抓住案親,「爸,現在還來得及,你讓我走吧。這樣他就不會……」
「好讓你逃婚?」用力拉開女兒的手,他面目猙獰地看著她,「你難道不知道請貼已經發出,各項準備都已經在進行,報紙和雜志上也發布了這個消息,如果你逃婚,不止是我的老臉丟盡,江家也一樣不會好過。」他微微停頓,脾氣暴躁,「那樣的話他們就真的不會放過我們許家。」
「不會的。」她更加急切,「他答應過我只要我走,他會處理一切……」
許子山詫異地瞪著他的女兒,「你居然會這麼笨?到那個時候他根本不會替你善後,反而會來質問我你的去向,全世界都會指責我們許家不負責任,他既逃過一樁不要的婚姻,又可以名正言順地在生意上和我過不去!」他簡直氣極,怎麼這個女兒沒有一點他的精明呢?
有這個可能嗎?嘉顏愣愣地望向父親,為什麼沒有這個可能?一想到這,她就渾身冒著冷汗。
看見她露出害怕的表情,他稍感滿意,「所以你別想著離開,乖乖地等著做新娘。等你成了名正言順的江太太,他才不能再耍什麼花樣。只要你哄得江家大老開心,即使是他也不敢拿你怎麼樣。」他教導自己不開竅的女兒,「他如果不喜歡你,也不會跟你在一起那麼久。所以你現在不是想著怎麼逃避,而是想想怎麼在婚後抓住丈夫的心,好讓他忘記我們逼他結婚的事。」
她哀怨地搖頭,不,他不會忘記的。永遠不會!她太了解他,對于對不起他的人,他絕對不會手下留情。可是她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一點退路也沒有。而她知道,自己在婚禮上出現,那將會給她最後的致命一擊,親手把自己送到他面前,讓他毫無顧忌地任意宰割。
她不知道該責怪命運,還是該責怪父親。或者她只能責怪她自己?誰叫她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固執地想要和他在一起呢?
她露出殉道者的表情,緊緊地閉上雙眼,未來她已經準備好承受苦難,或者婚後,她還是可以有轉機?
起碼她會每逃詡看見他!心里升起的這股不該有的放松她不知道是什麼,但不用離開,依然也讓她感覺欣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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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半圓形屋頂,四周都是美麗的彩繪玻璃,神壇上一根根代表光明、祈禱和希望的蠟燭溫暖地燃燒。空曠、肅穆而又充滿溫馨的教堂里坐滿了前來觀禮的賓客,分別坐在各自分開的兩列長凳上。中間就是鋪著紅地毯的通道,正對著緊閉的教堂大門。
蚌然音樂響起,大門被人從兩邊打開,穿著白紗的新娘被驕傲的父親挽著,跟著音樂緩緩地走進教堂。那一端站立著高大英俊但臉上帶著訕笑的新郎。她是怎麼說的?從他眼前消失?她的確消失了一陣子,出現的時候就是在他們的婚禮上。讓他根本沒有辦法拒絕她,她大概是這麼想的吧?
這對父女的確是做足了功課,動足了腦筋,生怕他會想出什麼辦法來擺月兌他們。但他不會,他答應的事從來不會反悔。所以他會娶她,讓她成為真正的江太太,名副其實。但他也一定會報仇,因為他們膽敢違背他的意志,強迫他做他不願去做的事。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強迫他做任何事,如果有人想要嘗試,那麼他一定要讓對方付出代價。
他露出迷人的笑容,就是這樣的笑容吸引了無數的女人為他傾心,許嘉顏,你絕對會為你做的感到後悔!他伸出手,從那位陰謀得逞的父親手里接過她女兒的手,輕輕地牽著,他還給了她一個巨大的笑容,讓所有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被搞糊涂了,從她踏上紅毯起——不,在她被父親從機場接回起就處在狂風巨浪中的心更加忐忑慌亂,為什麼他還在對她微笑?她一直以為會看見一張怒氣沖沖的臉,和他臉上厭惡的表情。但他還是優雅地扶著她的手,露出他傾倒眾生的笑容,這樣的他讓她感覺不安,隨著不安還有心底最深層的恐懼,一種行駛在驚濤駭浪中又不知自己何時就會沉沒的恐懼,對未來不可預知的恐懼。這恐懼比她以前的恐懼更甚,因為它是無法預料的,她看不到他真正的心思。
她的手無法遏制地顫抖,但他反而更加靠近她,握著她的手也加大力量,就像是在安撫她。
嘉顏不斷戰栗地听著神甫的問話,听見他用清晰堅定的聲音說著「我願意」三個字,為什麼她在他嘹亮的嗓音里听出一絲嘲諷的感覺呢?輪到她時,她感覺舌頭打結,無法呼吸。等她有反應時,全場的人都緊盯著她,她緊張地舌忝舌忝干澀的嘴唇,用有如被人扼住絆嚨的聲音說出那決定她一生命運的「我願意」。
接著那套進她左手無名指的黃金戒指就像套在她心上的枷鎖,她感到被囚禁,也感到不自由。神父剛宣布他們結成夫妻,在她的瑟瑟發抖中,他堅定地吻了她的唇,傲慢地宣示他的主權,也顯示他的決心。
他有如惡魔般閃光的黑色眼眸罩住她的臉,一點也不如他嘴唇的柔軟。嘉顏腳下虛浮,仿佛懸在半空,站立不穩。他牢牢地托住她的腰,拉著她走過紅毯,接受眾人的祝福,也接受漫天飛舞的彩帶與米粒。隨後,他,們在教堂門前拍照,他一直保持著完美的新郎笑容。
全場大概只有她看得出,他的笑意並沒有到達他的眼瞳里。
就這樣,他們成了真正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