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琪帶著既期待興奮又緊張惶恐的心情眺望著遠方,她已經換上了那件寶藍色的長袍,也將黑發用心地挽起。昨天午飯過後,威爾果然讓她下河洗澡,而且一直守衛著她的安全。
她微微紅了臉,昨天他很紳士,難得的紳士,自始至終都一直背對著她。她看向在一邊和他的騎士們說話的威爾,漸漸的,她也開始認識他身邊的人。
威爾最親信的應該是那五名騎士,其中紅頭發的帕加是他的親衛隊長,他們五個總是跟在威爾的身邊,一刻不離。他們也和威爾一樣,嘴邊總是是帶著些嘲諷又疏離的笑容,美琪漸漸發現,或者這種笑容是他們對世界的一種嘲諷,並不針對任何人。
這是一種經歷過無數次死亡和危難後,才產生的笑容嗎?她有的時候會想象威爾的過去,他的那些傳說里到底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呢?
「美琪,上車,我們要出發了。」短暫的休息時間一過,今天他們就要向洛克夏特挺進!那個傳說中的城堡,在許多人的嘴里是個可怕的人間地獄,傳說威爾摧毀了那個地方以後並沒有重建,傳說那里的人都依然過著茹毛飲血的日子,傳說……都不可相信。
她看著威爾,知道洛克夏特應該是個美麗的地方,不然他不會這樣急著想要趕回去。起碼,那會是個比皇宮更好的地方。
「又發呆了?」他上前來拉住她的手臂,對她溫柔地一笑,「在思考著什麼?」一路上,他都可以看見她黑色的眼眸里閃著思考的光芒,當他在研判她的同時,她是否也在考察著他呢?
彬許!威爾嘴角閃過一絲興味,或者他們在許多方面還有些相似。
「我在想洛克夏特究竟是怎樣一個地方。」她大方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清澈的目光回望著他。
「你馬上就可以看到。」威爾的臉上又露出那種嘲諷的表情,眼神更是讓人難以捉模。
「你奪回了它,威爾。」美琪跟著他一起向馬車蠹去,當踏上車轅時,她忽然開口︰「你真的摧毀了它嗎?」這個疑問藏在心里太久,終于還是問出了口。
嘴角的笑容驀地消失,他神情嚴峻地看著她,「是的,我摧毀了它,那是我惟一奪回它的辦法。」他為什麼要向她解釋呢?威爾的眼里閃過懊惱。
「你一定很痛苦。」她背對著他上車,悲傷在她眼里浮現,「要摧毀自己曾經的家園,那需要巨大的勇氣。」她想起了她的波夏堡,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會為了復仇而毀滅它。
威爾驀地全身僵硬,筆直地站在車門口,「你是第一個這樣對我說的人。」
她的心里再度竄過一種痛苦,驀然回頭,她悲傷的眼直直地望著他。
但是威爾已經轉身離開。
她深深地呼吸,沉痛地呼吸。沒有人安慰過他,也沒有人知道他心里的痛苦。在人們指責他殘忍的同時,卻從來沒有人替他想過。當年幼小的他逃出了洛克夏特後,究竟去了哪里,遇到了哪些人?又怎麼會在十年以後可以卷土重來?這其中經歷的辛酸和艱險,或者不是她可以想象的。
馬車向前行駛,而她的思緒就一直圍繞在威爾的身上。當初沒有人相信一個像他那樣一無所有的孩子會報仇成功,甚至他的仇人都放棄了尋找他的念頭。但他回來了,帶著軍隊和人馬一舉消滅了仇敵!
在英勇和殘忍的行為背後,究竟有著怎樣的故事?他願意告訴她嗎?作為他的妻子——她真的開始感覺到自己是他的妻子,她的未來將永遠和他聯系在一起,她有這個權利知道。
蚌然,喧嘩聲從遠方傳來,然後她听見了馬蹄聲和刀箭聲,還有士兵急切的嘶吼聲。出了什麼事?她從窗口處探出頭,看見威爾正騎著馬向她走來。
「下車!」他的語氣急促而威嚴,表情嚴峻。
美琪心里一震,但是立即就听從了他的命令。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威爾嚴肅的臉上有著殘忍的表情。她剛一下車,就被威爾和他的五名親信騎士包圍住。
「帕加,你們幾個保護夫人的安全,無論如何都不能離開她的身邊!」威爾果斷地下著命令,銳利的眼掃過她蒼白的容顏,「跟著他們,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一定要跟著他們。」
「爵爺!」看著他急切地轉身,美琪不顧一切地拉住他的手,「出了什麼事,告訴我……」
「有敵人來襲!」他用力甩開她的手,「沒有時間解釋,快走!」
心驀地向下沉去,美琪有瞬間停止了呼吸。敵人,什麼敵人?她環看四周,絲毫沒有看出敵人的影子,可是剛才威爾臉上那一閃而過的肅殺之氣讓她窒息。
「夫人請上馬!」帕加已經摟住了她的腰,不容她遲疑地將她帶上他的戰馬。
「我們要去哪里?」她一邊回頭,一邊听見了嘶殺聲,就在瞬間,從左面的山坡上沖下無數全副武裝的士兵和騎士,她還看見了山頭上的弓箭手……原來,敵人早就埋伏在這里等待著。
「走!」帕加的戰馬向前飛速躍去,瞬間就將戰場甩在了身後。
「威爾……」她用力回頭,想要看見他的身影,那麼多敵人,他要如何應付?原來她以為他們二百人的隊伍已經很龐大,可是此刻看見滿山的敵人,她的心就越來越往下沉去,可是她不能叫喊,不能顯示出慌亂,因為她不能成為他的負擔。
他在跟敵人戰斗,他為了保護她的安全所以才讓她先行離開……她抬頭看了眼帕加,咬著牙一語不發。
可是敵人依舊發現了他們,開始有騎著戰馬的敵人向他們追逐而來,箭矢也隨之而到。
「趴下。」帕加壓低了她的頭,回身用長劍揮開飛來的箭矢。
箭矢如雨般落下,但頃刻間他就身中兩箭而向地下倒去。
「帕加!」美琪大叫著想要去拉他,但是在飛奔的馬匹上她根本無法穩住自己,反而一起向地下滾去。
「夫人!」另外的護衛向她沖來,可是就在這瞬間的遲疑里,兩三個敵人也已經追上了他們。
美琪拉住了帕加的斗篷,卻也在瞬間被敵人的箭矢插進了手臂里,一陣巨痛傳來,她向地下倒去,重重的撞擊讓她頓時失去了意識。
「夫人!」跌倒的帕加狂叫著向她撲去,而其他四人也在解決了敵人後著急地圍在一邊。
這樣的耽擱讓他們陷入了敵人的包圍里,而戰局也向這邊移動著。
威爾一回頭就發現了帕加他們陷入的困境,于是一聲震怒後,他騎著「巨龍」向他們飛撲而來,一路上他巨大的長劍揮舞到的地方無人能當,棕褐色的眼眸里閃著血紅的光芒,震懾著向他進攻的敵人。
美琪從撞擊中醒來時,就听見了他的暴喊聲,抬起頭,她只見一陣刀光劍影,而帕加和其他護衛正用身體抵擋在她的前面。鮮血在她眼前亂飛,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真正的戰斗,那種肅殺和冷酷,那種無情和力量,讓她心靈受到了極大的沖擊,一時間她仿佛被人下了咒語般不能行動。
這太可怕了……這就是戰爭嗎?她看著許多人在她身邊倒下,不論是敵人還是自己人。鮮血流過她的腳邊,慘烈的喊叫聲在她耳邊不斷地回響,還有金屬撞擊的聲,還有巨大的喊殺聲……
「美琪。」一個驚逃詔地的喊聲穿過那層層嘶殺聲落在她耳邊,她听到了長劍擊穿心髒的聲音和敵人的慘叫聲。
有人在她身邊落馬,然後她就被巨大的力量拋上了馬背,「抱著馬脖子,不要放手!」那種具有命令式的喊聲擊破了她耳邊所有的聲音,也喚醒了她的神志。
她俯身抱住了馬脖子,眼楮里開始流出無聲的淚水,她的身體在顫抖,可她依然沉默著,不是她不想叫喊,而是聲音被一種力量封閉在了心里,她只能睜著模糊的雙眼,不斷地流下淚水。
她腿下的駿馬開始飛奔,她不知道它要奔向何處,也不知道身邊正在發生著什麼。她只知道抱住馬脖子,用力地抱住,威爾說不要放手,是的,那是威爾!
他給了她他的戰馬,那麼他詼怎麼辦?不——她在心里嘶喊,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放手,不能回去找他,她只有向前,她不知道此刻正在去哪里,但是威爾的坐騎一定是帶她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淚水更加瘋狂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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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許久,或者只經過了瞬間,或者已經經過了一光年。當美琪抬起頭來看著前方時,她看見了洛克夏特!沒有人告訴她那就是洛克夏特,可是她已經肯定了。
那果然是個美麗的地方,高聳入雲的城堡,那灰色的外牆和四周堅強的防御。威爾摧毀了它,而也重建出如此美麗的一個地方!
「巨龍」一直向著城堡飛奔而去,她听見四周的驚呼聲,隱約中看見了一些正在工作的佃農放下了農具,驚疑地望著她。
「快去支援威爾……」她干澀的嘴唇開始挪動,干涸的嗓子里發出了沙啞的聲音,「快去支援威爾,他們正在被攻擊,就在後面……」她的聲音漸漸大聲,她知道自己在大喊,用力地大喊。
城堡的吊橋似乎被放下,有人騎著馬向她這里飛奔而來。
「巨龍」依舊在狂奔,眼看對方就要和她撞上,美琪睜大了眼眸,惶恐地看著這一切,然後她松開了馬脖子驚恐地向後仰去。
「巨龍」發出一聲長嘯聲,對方的騎手在經過她身邊時,準確地拉住了「巨龍」的韁繩,並且迅速地安撫了它。
美琪被嚇得窒息的心髒驀地迅速而急切地跳動起來,她幾次深呼吸,這才穩定住自己的驚魂,下一刻,她立刻向對方叫喊著︰「快去救他們,威爾和他的騎士們就在後面的山谷里遭到了敵人的圍攻……」
「你是?」當她激烈地叫喊著,對方卻異常冷靜。
她驀地一愣,但是瞬間就冷靜了下來。「我是他的妻子,現任的洛克夏特伯爵夫人,請你們立刻就派人去支援他。」
說完,她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再一次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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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琪的耳邊響過無數的聲音,她為何感覺渾身無力,而且右手有著奇異的刺痛?一波波,一陣陣,讓她痛到幾乎無法承受。
她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夫人,你醒了?」身邊站著一個金女孩,圓圓的臉蛋也完全陌生。
「威爾呢?伯爵大人怎麼樣了?」她猛地想從床上坐起,當一切記憶回歸時,她的急切也達到了頂點。但同時,眩暈也伴隨而至,右手的疼痛也讓她裂開了嘴。
她望向自己的右臂,這才想起她曾經中了一箭。
女孩顯然被她的激動嚇了一跳,趕忙來安撫她︰「夫人,你別著急,奧達爵士已經帶人趕去解圍了,而且相信伯爵大人一定會打敗敵人,安全歸來的。」
美琪看著女孩臉上那種自信的笑容,她微微一怔,「你是?」
「我是這里的女僕,我叫米坦。」
「米坦。」美琪穩定了一下自己依舊慌亂的心神,擠出笑容看向女孩,「你可以扶我起來嗎?我渾身一點兒力氣也沒有。」
「你得好好休息,杰森教士說了,你的傷口很深,而且失血過多……」
美琪微微搖搖頭,「我的傷沒有關系。」她稍稍停頓了一下,「杰森教士,他精通醫術嗎?」
「是的,他存著神奇的本領,無論什麼傷都能醫治。」
「米坦。」美琪咬了咬牙,決定還是站起來,如果爵爺他們可以打敗敵人回來,也一定會有許多人受傷。」她掀開身上的毛毯,兩腳踏在地上,「你扶我下樓去,我們得準備許多東西來準備救助傷員。」
米坦穩住了她的身體,「這一點就讓查理先生去處理吧,他是城堡的執事,他……」
「我是這里的女主人。」堅定掠過她黑色的眼,「這是我應該做的。」她自己站了起來,微微搖蔽了一下後,終于站穩腳跟。
「是的,夫人。」女孩終于不再堅持,她畢竟不能和這位新夫人對抗。
米坦望著這一位爵爺的新夫人,不知道她的命運是否會和前三位夫人一樣?她趕緊搖頭,打消自己有些罪孽的念頭。她應該祈禱上帝,讓這位新夫人不要和過去幾位一樣短命。她看起來和過去幾位夫人完全不同,看似柔弱的身體里似乎蘊涵著她所不理解的力量。
美琪走下樓梯,然後看見了米坦口里的查理先生,那是個短小精悍的中年男子,頭發有些禿,但是在看見她後立刻露出誠惶誠恐的恭敬表情。
「夫人,您應該在樓上休息。
美琪對他微微一笑,「很榮幸見到你,查理先生。」
「夫人,我正準備叫人把您的晚餐端上去,您的身體還不適宜下來用餐。」
「我就在這里用餐。」美琪淡淡地一笑,然後環視著四周,微微沉吟後,她很果斷地說︰「查理先生,我希望你把所有可以調動的人手都叫到大廳來,可以嗎?」
「當然!」他非常恭敬地遵命,然後叫來一名小廝去傳達命令。
查理那雙略小的精明眼楮微微一轉,他用躊躇的語氣說︰「我可以請問,夫人你想要做什麼嗎?」
美琪的臉色又蒼白了幾分,她在壁爐邊找到一把舒適的搖椅,米坦扶著她坐好後,她認真地回答了他的問題︰「等到爵爺凱旋歸來以後,必定會有大批傷兵和俘虜,我們必須組織大家進行救助,其他人也一定會非常疲憊,水和食物也必須充足。」
「是。」查理先是一愣,然後立刻露出微笑,「夫人設想得非常周到。」
美琪看了看天色,臉上焦急的表情漸漸加深,威爾還無法結束戰斗嗎?或者,他會不會遇到很大的危險呢?不,不會!她握緊雙手,已經有人去支援了,而且她在下樓時 米坦敘述,去支援的是威爾最精銳的部隊,一定會打敗敵人。
「查理先生,等一會兒你讓大家把大廳清理出露,以便安置傷員,另外再去準備些必要的擔架和繃帶。還有一些減輕痛苦的草藥——這可能要去請教杰森教士,還有熱水,去燒大量的熱水,再把大廳里的燭火弄旺一些。」她非常詳細地說著,開始感覺到自己體力的透支,她一點兒力氣也沒有,連坐著都覺得疲憊。
可是該做的事有那麼多,她在現場待過,所以她知道那是一場慘烈的戰斗,會有許多人受傷,而傷員是必須優先救助的。
幾分鐘後,他們按照著新夫人的要求,整個城堡里的人都開始忙碌起來。
「您太胡來了。」美琪也看到了杰森教士,他是位和藹可親的年輕人,美琪一眼就喜歡上了他,此刻他正皺著眉頭,要求她上去休息。
「沒有關系。」美琪只是搖頭,「我要等我丈夫回來。」現在這樣的情況,她怎麼可能上樓去休息呢?隨著天色越來越黑暗,她的心也越來越往下沉去。
「您不必擔心爵爺,他一定會戰勝對方——任何人他都可以戰勝。」
他帶著自信的微笑——美琪幾乎在每個人臉上都能看到這種自信,他們似乎一點兒也不擔心威爾會失敗。這讓她有些驚奇。
「你……為什麼這樣自信?」
「因為他是洛克夏特伯爵,是全英格蘭最勇獯的戰士。」教士沉默了一會兒,他那張溫和的臉上閃過一種遲疑,「他所經歷過的一切讓他變得無比堅強,痛苦的過去造就了他的現在。」
「教士,」美琪用熱烈的目光看著他,「你了解威爾的過去嗎?我是說您知道他曾經遭受過怎樣的苦難?還有關于那些傳說……」
「傳說都有夸大的成分。」教士似乎明白了她眼里的渴望,對她溫和地一笑,「不過威爾的確有過苦難的過去。」
「您是怎麼知道的?」威爾不像是個會向人訴苦的男人,難道他曾經告訴過這位年輕的教士嗎?
「他信奉上帝,所以我知道他的痛苦,但我不能告訴您,夫人,您必須听他自己說,他……」教士的話音未落,門外已經響起了喧嘩聲。
「來了!」美琪激動地站了起來,忘記了自己的虛弱和無力,她向大門沖去。
「快,立刻叫人把大廳清理一下。」首先跨進大門的就是威爾,他的盔甲上染滿了鮮血,頭盔已經拿
在他的手上,連他的頭發上都沾滿了鮮血。
「威爾。」不知不覺中,美琪已經叫了許多次他的名字,她忍不住向他走去,想要看清楚他此刻的樣
威爾威嚴的表情驀地一頓,鋒利的目光落在她蒼白的臉上,微微眯起眼,「夫人,你應該在樓上休息,而不是……」
「帕加!」可是美琪的目光已經落在他的身上,她看見了渾身是血被人抬進來的帕加,「把他放在這里!」她不會忘記他用自己的身體來保護她!
她指向用桌子簡單拼起來的一處病床,拿起一邊的蠟燭就向帕加走去,「上帝,他傷得不輕,教士,我們必須立刻把箭矢從他的肩頭和小腿上拔下來。」
威爾向她的夫人走去,但他剛一伸出手,就收了回來。
美琪的手放在了帕加的額頭上,她的表情變得沉重起來,「他正在發燒,而且非常嚴重。」她讓人拿來水和毛巾,立刻放在他的額頭上。
教士利落地將箭矢拿下,源源不斷的傷兵也不停地運進來。
威爾看著眾人井然有序的動作,皺緊的眉頭不曾放松。
「你們替他上藥,然後再纏緊繃帶,記住,一定要緊緊纏住!」教士對女僕們下著命令,又去照看其他人。
美琪幫著女僕一起給傷員上藥和纏繃帶,她的動作純熟,一點兒也看不出她身體的虛弱。
「你們去那里幫忙,這里有我。」她打發出身邊的人,完成最後的收尾工作。一轉身,當她想去查看其他病人時,發現了站在身後的威爾。
「爵爺!」她將他全身打量一遍,懸起的心微微放下,他的盔甲完好無損,真令人難以相信,在那樣的激烈戰斗中,他居然不曾受傷!
「這些都是你準備的?」威爾看著忙碌的眾人,又看了看她。
「是……的。」她驀地臉紅心跳,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做了不該做的事?威爾會不會因為她擅自做的這些決定而生氣呢?
「做得很好。」他冷靜地說著,然後轉身上樓,「夫人,您也上來吧。」
美琪回頭看了一眼大廳,傷兵都大致被安排妥當,她趕緊跟著他上樓。
威爾正獨自把盔甲卸下,然後他又月兌下了里衣,坐在床上。
美琪來不及臉紅,驀地發現了他大腿內側的一處刀傷,傷口又長又深,四周都是凝固的血跡。她用手捂住嘴,阻止自己驚呼出聲。
沒有時間讓她害羞和恐懼,拿起一邊的毛巾和水盆,她就跪到了他的身邊。威爾似乎吃了一驚,眉宇緊緊聚攏,著看向她蒼白如雪的臉,「一個小傷口而已。」
她卻全神貫注地把毛巾小心地放在傷口上,看著潔白的亞麻布立刻被染紅,淚水忽然就流了下來。
「我都說了這只是一個小傷口而已!」他稍稍提高了嗓音。
「你是為了不讓大家擔心,才故意隱瞞傷勢的嗎?」這怎麼可能是小傷口?她看著它,身體微微顫抖,他能走路就已經是奇跡了,別說他拖著這樣一條腿還能戰斗。
威爾只是淡淡地一笑,「這樣的傷難不倒我!」
美琪擦干眼淚,抬頭看著他,「我去樓下拿些草藥和繃帶上來,你先躺到床上去。」現在沒有時間讓她害怕和難過,她要趕緊替他包扎才行,不然傷口感染了,那就麻煩了。
威爾只是用深沉的眼看著她離開,一動不動。
美琪迅速地拿齊了所有的東西,然後輕巧地上樓。既然威爾不想讓大家知道他受了傷,她最好替他保守秘密。
威爾看著她熟練地清洗傷口,然後包扎,迅速而毫不遲疑,他眼里閃過一絲贊賞,「你很鎮定,動作也很熟練,曾經學過包扎嗎?」
美琪點點頭,「母親去世以後,父親就時常受傷,城堡里也總有傷員,所以我就學著怎麼包扎侮口。」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誰說她鎮定而熟練了?她的手一直想要痙攣和顫抖,而她的心已經跳到了嗓子眼。
她的目光上移,這才發現他的赤果,在臉紅的同時,她也注意到他全身上下無數的傷口。一個人身上怎麼會有這麼多傷口呢?她無法完全分辨出它們,只能隱約覺得有刀傷、箭傷、劍傷,還有一些她不知道的兵器留下的傷痕。
「你餓了吧?」她忽然有所覺地叫了起來,「我去給你端晚餐上來。」
他看向她負傷的手臂,起身換上一件長袖的亞麻長袍,拉響了身邊的喚人鈴,「叫僕人送上來就行了,你應該好好休息。」
威爾的侍童出現在門口,看來其他人都在為傷兵而忙碌。
「你給我坐下。」他指了指身邊的位置,閉上了雙眼。
他累了。美琪在他身邊坐下,露出一抹憂心的神情,到現在,她還依稀記得他殺敵時的表情,雖然勇
猛但也毫不憐惜生命。因為他完全不顧及自己的生命。所以才會取得勝利嗎?
「今天攻擊你的人是誰?」她一想到那個情景依然全身發抖一
他猛地睜開眼眸,精銳的光射向她的臉,「我的敵人很多,美琪。想要把我打倒的人更多,我不止在英格蘭有敵人,在蘇格蘭、愛爾蘭甚至西班牙和威尼斯都有敵人。」
她沒有把眼楮從他臉上移開,只是認真地點頭,「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他又一次閉上雙眼,嘴角再次揚起她熟悉的笑容。
「我明白作為你的妻子必須凡事小心,也明白未來的日子可能會很艱苦,因為不知道何時就會有敵人來襲。」她微微斂眉,然後露出開朗的表情,「不過經歷了今天的戰斗,我想我更加了解你了。」
威爾張開的眼眸里閃過一絲錯愕和沉重,「看來你是真的明白了,美琪,你總是讓我驚訝……」他看向她依然虛弱而蒼白的臉,卻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堅定和意志,「以前你問過我為什麼會娶你,而我給了你一個錯誤的答案。」
「什麼?」美琪瞪大了眼眸。
「我娶你不是因為你無依無靠可以任由我擺布,而是有人告訴我,你是整個宮廷拌里最堅定最有智慧也最有忍耐力的女孩,你和那些只知道門第財富和珠寶的女孩不一樣。那個人建議我向你求婚,而我因為欠了他的情,而不得不如此。」這些話他原來並不想說,可是經歷了一路上的事故以後,他漸漸相信那些對于她的描述是正確的。
美琪忽然低下了頭,他是因為欠了別人的人情而不得不娶她嗎?原來是這樣,原來……她抿緊了嘴唇,不明白自己心里那股異樣的辛酸是什麼。
「可是現在我很高興,我娶了你,而不是其他人。」威爾閉起了雙眼,他沉著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
她猛然抬起頭,詫異地看著他。
這個時候敲門聲響起,盧克送來了他們的晚餐。
晚餐有鴿肉派、烤鹿肉和約克夏布丁,還有新鮮的起司和水果,以及可口的麥酒。
美琪一點兒胃口也沒有,她又開始覺得天旋地轉。
威爾在大塊朵頤的同時,一直看著她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和黑眸里的疲倦陰影,「你必須把這些吃完,然後上床睡覺。」
「我還想下樓去看看,不知道其他騎士有沒有用完晚餐,還有傷員……」
他推開面前的盤子,站了起來,「我會下樓去查看。」
「可是你的腿……」美琪不安地看向他的傷口處,「你也要好好休息,如果傷口感染……」「夫人。」他忽然向她附,強大的壓迫感立刻罩滿她的全身,「你最好听從我的安排行事,我是你的丈夫,你應該記得。」
「是的,爵爺。」看著他充滿壓迫感的眼眸,她鎮定地回答,「但我請求你答應我,注意您自己的傷勢,這里所有的人都依靠著你。」
眸子里閃出笑容,他直起了身子,「謝謝你的關心,夫人。記得把東西都吃完,然後上床。」說完,他就推門而出。
美琪此刻的心思千回百轉,一會兒想要微笑,一會兒又陷人情緒的低谷。他真是個讓人琢磨不透的男人,在反復無常的同時,又時時體現著他的關心和坦白。
憊有他會娶她的理由,雖然不是當初她自以為的那樣,可是那真正的理由……可以讓她覺得開心起來嗎?
她也太疲倦了,腦子里開始有千萬把鐵錘在敲打,他說得沒錯,她應該好好休息,而不是思考這些可能沒有答案的煩惱。
她躺倒在床上,瞬間就進入了夢鄉。